“你是伤患,没有权利和他们相提并论。”郁曦晨一把按住雷钧的肩头,强制 他乖乖地待在病床上。“住院就要有住院的样子。”
“我是他们的‘大哥’,我说东,谁敢往西?”雷钧说,至少这点他有把握。
“是,他们是不敢往西,只是朝南、北走而已。”郁曦晨表情冷肃地指出,其 他人闻言皆忍不住暗笑出声。
这女人是真有勇气反驳雷钧的话!
众兄弟纷纷对雷钧投以十分同情的眼光。“老大,你还是……好好地……有个 ‘住院的样子’吧!”
语毕,大伙儿一窝蜂夺门而出,其中当然包括尹风遥。“我也去透透气,你们 不要打起来了。”临走前,他还不忘逮机会糗糗两人。
“托你的福,我的兄弟全部‘叛逃’,往‘南、北’走了。”雷钧盯着她说, 现在房里只剩他们两人大眼瞪小眼了。
“不客气。”郁曦晨眯起眼笑道,她姑且就把这番话当作是恭维。“等一下医 生会来巡房,你还是乖乖待着吧!”
“巡房是一回事,我看那个医生对你倒是比较关心。”雷钧不以为然地说,十 分清楚这位叫梁志信的医生老想约郁曦晨去看电影。
“别乱说。”郁曦晨告诫道,想起雷钧老是对那位医生‘不友善’的态度。
“还有,等一下医生如果来了,你不要又威胁人家。”
“我哪有威胁他?”
郁曦晨斜倪雷钧一眼,又道:“是是,你是没有威胁他,你只是‘警告’他在 两个礼拜内让你伤好出院罢了。”
“那是‘通知’,不是警告。”雷钧莞尔道,事实上,他倒是有‘暗示’过梁 志信要‘专心看病’,不要满脑子只想着‘如何约人看电影’!
“在我看来,就是警告。”郁曦晨结论道,并像个老妈子似地赶紧收拾已被弄 乱的病房,否则等医生来巡房时,一定又有话说了。
看着郁曦晨在房里穿来走去的忙碌身影,雷均不自觉地定住了目光,紧揪着她 瞧,直到一阵惊天动地的哀嚎声传来。
※※※
“哎哟喂啊,想害死我啊!”
当郁曦晨打开病房时,立即看到那位三O二号房的老伯正四脚朝天地摔在雷钧 的房门口,呼天喊地,叶美萱则惊恐地杵在一旁,仓皇失措。
“怎么回事?”郁曦晨皱着眉快步上前去。
“因为……”
“你这个护士真是要不得,心肠真坏,只不过是要求帮忙扶我过去打个电话, 就故意把我推倒在地……”老伯先声夺人,仍赖坐在地上不肯起来。
“不是这样的……”叶美萱着急地看了眼几位好奇的围观者。
“你根本跟我有仇,想谋财害命!没错,上次就是你害我拉肚子的……”老伯 努力再哀嚎个两句,只为博取更多的同情。
“老伯,你讲话真夸张,有那么离谱吗?”曦晨有点生气了,这位老伯实在是 很不讲理,难怪叶美萱最怕碰上他。“你能不能安静一点说话,会吵到其他病人的 。
“你们这些女孩子,到底懂不懂得敬老尊贤?我都已经被摔在地上了……”
看着仍不肯善罢甘休的老伯,以及越来越多的围观者,为了息事宁人,叶美萱 只好硬着头皮上前扶起老伯。
“不必扶他。”易非贤突然出现在叶美萱身后,并且不悦地拉开叶美萱的手, 让那位好不容易获得一丝丝‘同情’的老伯,再度被人‘遗弃’。
“啊——”这突来的状况,令叶美萱一时惊慌失措。
“喂,你们这是什么态度?我只不过是希望有个人扶我过去打电话,有这么难 吗?”那位三O二号房的老伯气急败坏地对着在场所有人叫道。
“答对了,就是这么难。”易非贤以极度‘彬彬有礼’的语气冷嘲道。
如果不是因为他的态度过于冷静自持,郁曦晨真会以为他就要用目光杀死这位 老伯了。
“这样吧,我扶你过去可好?”易非贤眼神锐利地盯着眼前顽固的老头。
“不必,我就是要她扶。”老伯硬是指名叶美萱。
“这位老伯,我是看在你有点年纪又受了伤的分上,才愿意勉强扶你过去,你 不要逼我用另一个更快的方法‘送’你过去,保证不需要任何人扶。”
虽然是威胁兼恐吓,但易非贤的语气却异常冷静。“还有,刚才你会摔在地上 的前因后果,我可是‘不小心’看得一清二楚。”
“你……你这小子,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胡说八道?”易非贤以他占优势的身高,逐渐逼近,冷吓道:“不要以为没 有第三者知道你刚才对这位小护士做了什么?”
“他对美萱做了什么?”郁曦晨睁大了眼。
“你要我说?”易非贤尊重地询问叶美萱。
顿时,叶美萱胀红了脸。她飞快地摇摇头,只想赶快结束这场由她引起的纠纷 ,毕竟,从四面八方对她投来的‘关爱’眼神越来越多了。
易非贤绅士地微微领首,然后转向老头,笑里藏刀地说:“现在,给你两条路 选择:第一,拖着你这条受了伤但还算完整的腿自动滚蛋:第二,我直接‘送’你 过去打电话,让你另一条没受伤的腿也加入包扎的行列。”
惧于易非贤慑人的气势,三O二号房老头还算‘识相’地准备走人兼退场。
“好,你们这些恶势力的帮派份子,给我记住,我要不去警察局告你们一状, 我誓不为人。”临走前,他仍不忘楼下狠话。
“誓不为人?”易非贤嘲讽道。“想不到老伯这么迫不及待地想加入畜牲的行 列。不过别担心,就我所知,畜牲的名额现在还满多的,像你这种有颜‘色’的‘ 狼’,想加入它们应该不会太难。”
看着老头悻悻然离去的背影,倘忍不住又‘好心’地提醒了句:“另外,如果 你还想保住你的手,我劝你还是戒掉手痒的坏习惯,否则下次出了更大的‘意外’ ,不要怪我没有警告过你。”
“那位老伯是不是对你做了什么?”曦晨问道,但从刚才易非贤的话中,她几 乎已经可以猜到是怎么回事。
“没什么啦!”叶美萱窘道。
“没想到咱们最君子风范的易非贤,竟然会威胁别人?我可是大开眼界了。”
出乎意料之外地,雷钧不知何时已自行下床,正靠在病房门口,显然刚看完一 场好戏。
“雷钧?你怎么下床了?”曦晨吃惊道,迅速地走上前扶住他。
“我是来寻找我那位多管闲事、一听到风吹草动就丢下病人跑出来看热闹的看 护。”雷钧损她。
“我哪有!”曦晨抗议道,随即想起雷钧勉强下床的事。“你这样乱动,小心 伤口裂开……”她一边扶着他,一边倾下身检视他腰上的伤口。
老天,他可真重!
而且十分高大!她在心里附和道;躺在病床上的他已经够给人压迫感了,如今 ,两人第一次并站一起,她才真真切切地发现——他比她想像中高硕许多。
“这点伤死不了人的。”雷钧虽然若无其事地耸着肩,但从他薄汗满布的额头 上,可看出他花了很大的劲儿才独自走到门边。
“不行,你必须回去躺着。”曦晨强迫他搭着她的肩。
“这是命令?”雷钧好笑地挑高眉毛。
曦晨不妥协地抬高了下巴。“对,这是命令,我现在命——令——你回去躺着 。”
“看到没?”被郁曦晨扶进病房的同时,雷钧以怀疑的眼光转向一旁似笑非笑 的易非贤,抱怨道:“真不知是谁找来这位独裁看护的,要是被我查出来,一定给 他好看!”
“到时候你可能会感激他都来不及。”易非贤仍是一派斯文风范。
“最好如此。”雷钧挥挥手,认命地搭着郁曦晨的肩踱回房里。
待两人进房后,叶美萱不由得叹道:“他看起来好可怕哦!真是佩服曦晨的勇 气,要是我早就被吓死了……”
“看得出来。”
突然意识到不该在易非贤面前“批评”雷钧,叶美萱连忙澄清道:“其实他也 不是可怕啦……只是有点……”困窘于易非贤的目光,叶美萱赶紧转移话题。
“呢……刚才真是谢谢你。”
“那老头常常对你毛手毛脚吗?”易非贤微蹙着眉,刚才若非亲眼所见,他还 真不敢相信会有病人胆大到公然吃护士的豆腐。
“没……没有,他以前只是喜欢耍得我团团转而已……我也没想到他今天会突 然有这种举动……”叶美萱窘呢道,忍不住想起刚才三O二号房老头乘机摸她胸部 的恶心感。“算……算了,反正他也快出院,再忍耐一阵子就行了。”
“不过——”易非贤扯了扯嘴角道:“你刚才反射性的那一拳,还真是快、狠 、准,力道十足。”
“我只是吓了一跳,不小心把他‘推开’……”叶美萱的脸更红了,没想到一 切的细节都被他看得一清二楚。
“以后像这种事情,能防就尽量防着点,女孩子要懂得保护自己。”易非贤语 重心长地说道。
被一位外表斯文的‘黑道份子’关心,感觉有点奇特。
“嗯,总之,还是要再谢谢你。”叶美萱的心不自觉地飞快跳动着。“啊,你 的伤……好点了吗?”
“我每天都来换药,你还问我这个问题?”易非贤失笑道,这个护士怎么有时 感觉傻呼呼的?
“说得也是。”叶美萱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那——你今天换药了吗?”
“你说呢?”
两人相视而笑,一股异样的情怀在两人之间流窜。
※※※
“很好,复原的情况非常良好。”
“废话,这点小伤算得了什么,我又不是被吓大的。”
“这种事没什么好骄傲的。”曦晨翻了翻白眼说,顺手替雷钧拉好被子。
“再过几天他就可以下床走动了,到时——”
“我已经下床走动过了。”雷钧意态阑珊地说。
“那是你运气好,没牵动到伤口。”曦晨指出。“然后呢?”她转向一旁的年 轻医生梁志信问道。
梁志信推了推金框眼镜,看了眼一直盯他的雷钧,才回答道:“如果没有意外 ,雷先生应该可以提早出院,回家休养,只要定时回医院换药即可。”
“‘提早’是指多早?”雷钧两手交枕脑后,沈声问道。
“两……两个礼拜内应该没问题。”梁志信道。
“你又要胁医生了?”郁曦晨不可置信,雷钧的态度实在不是一个病人该有的 。“梁医师,你不要受他影响,如果他不能出院,你也不用顺着他的意思说话。”
她表明了替梁志信撑腰。
“不会的,如果雷先生的情况不允许,我们也不会硬让他出院的。”梁志信虽 然对郁曦晨如此保证,但其实自从这群黑道份子‘入驻’医院后,院方也承受了极 大的压力——大家都迫不及待地希望他们赶紧出院。
“原来——你这么舍不得我出院?”雷钧揶揄道。“怕没了工作吗?”
被他一激,曦晨脸上立刻闪过愠色,但很快地,她就控制住自己的情绪,露出 那抹一惯的‘职业化’微笑,慢条斯理地说:“我是怕你提早出院有了个万一,会 破坏梁医师的名誉。”
“医院方面已经动用最好的资源替雷先生治疗,不会有‘万一’的。”完全听 不出郁曦晨和雷钧之间的‘口舌之战’,梁志信仍认真地对郁曦晨解释。
其实说穿了,医院方面会对雷钧他们‘特别注意’,实际原因也是希望他们越 早离开医院越好。
“我看医院方面大概是巴不得我们赶快出院吧!”
当!被说中了!梁志信顿时有些心虚。“没……没这回事……”
“这么说,你们很‘欢迎’喽?巴不得我们多受伤?”
梁志信的脸都绿了。
“雷钧!”曦晨终于忍不住叫道。
“我的耳朵没受伤,不用叫这么大声。”雷钧故意掏了掏耳朵。
“请你表现出对医师的基本尊重。”曦晨两手插腰,态度十分认真。
“我一向很尊重医师的意见。”雷钧点点头,并煞有介事地问道:“我有不尊 重你吗?”
“没……没有。”梁志信为难地看着眼前‘一触即发’的两人。
“你这种态度,谁敢说有?”她确信雷钧是故意刁难梁志信。
“我既没吼又没叫,更没有拿枪指着他的头,有什么不敢说的?”雷钧气定神 闲地说。
她开始觉得他不可理喻!
“还是——你真有什么事是不敢说的?”雷钧又问。
当!又被说中了!梁志信偷瞄了曦晨一眼,表情昭然若揭。
“我知道,你想约她去看电影。”雷钧一脸不怀好意地说,眼前这位梁志信医 师看起来颇没‘自信’。
曦晨警告似地瞪了雷钧一眼——她好不容易才委婉地拒绝了梁志信,他又硬要 把事情挑出来。
“呃……可以吗?”梁志信望着她,眼中显然又燃起了一丝希望。
“当然不可以。”雷钧再度插话,嘴角有抹坏坏的笑容。
“雷钧!”她真会被他气死。
“你晚上不是都有事?”雷钧指出。
“我晚上确实有事,但至于我要不要和梁医师去看电影,那又是另一回事,你 不用替我操心作主。”她言明。奇怪,雷钧在兄弟面前向来不多话,怎么这会儿意 见变得这么多?冷肃的形象全走了样!
虽然不明白曦晨何以会同雷钧吵起来,但听到她的这席话,梁志信突然觉得信 心大增:“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请你去看‘铁达尼号’,听其他护士都说这部片很 好看的。”梁志信终于提出具体的邀约计划。
“就是那艘第一次出航就挂掉、逊毙到家的沈船故事嘛!”雷钧插话道。
“约会挑这种片子会‘发生悲剧’的。”
“是吗?”梁志信推推眼镜,觉得雷钧的话好像也满有道理的。“那么,‘爱 在心里口难开’好了,听说也很不错。”
“‘爱在心里口难开’?你是指你自己现在的写照吗?”雷钧又道。“一个神 经质怪男人的故事。”
“雷钧——”曦晨终于受不了,他好吵!
“这部电影本来就是讲一个每天神经兮兮的怪男人的故事。”雷钧表明道。
“你倒是知道得满清楚的,想必是常常约女孩子去看电影吧!”曦晨不甘示弱 ,心里直觉想到梦妈妈店里的那一大票女孩子——尤其是露露。
“我吃饱撑着才会约女孩子看电影。”雷钧哼道,他可没这种‘闲情逸致’。
“对不起,两位……”
“抱歉,我可没有指你‘吃饱撑着’的意思,你别误会。”雷钧对一旁陷入尴 尬境地的梁志信解释,但从他带笑的眼中,完全看不出一点诚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