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寻下意识玩着他的衣襟,看着他挂在胸前的圆石。“你的这颗圆石可不可以借我几天?”
“你要做什么呢?”问归问,项子忌还是顺手将它从脖子取下,递到她手中。
“我自有用处嘛!”寻寻举高它,眯着眼睛观察好一会儿,才开口问道:“它本来就是这个颜色吗?”
“不是。”他摇头。“虞贞送我时,只是单纯的琥珀色,不晓得什么时候中间出现了像血丝状的东西?”
寻寻整个人顿时从他身上弹起,惊讶道:“好巧,我的也是。”她拿出她的环石与他的对照,偏着头想了一会儿,突然问道:“你当初为什么会把它放在嘴里?有什么特殊原因吗?”
他耸耸肩。“没有特殊原因,只是因为虞贞要我将它随身藏好,以免被盗墓者偷了,所以当我在墓里因饥饿逐渐昏睡的同时,我唯一能想到藏它的地方就是我的嘴里。”
“难怪……我知道了!”她击掌暍道,将她在墓室中发现、唤醒他的经过,仔仔细细详述一逼,最后,她万分骄傲地下了最后结论。“原来让你醒来的关键,除了这个环石之外,还有我的血!”
项子忌大笑,捏了捏她的鼻子。“你真是大言不惭!”
“事实一定是如此。”她双手插腰,宣称道:“我的脚虽然受伤,但是脑袋可没有闲着,最近这几天我把家里所有记载有关上古宝物的书料,全部仔细研究了一遍,再对照我们自己的亲身经历,现在已经有了深刻而独到的心得。”
寻寻对自己的推论能力很有自信,这是她多年掘墓经验所训练出来的“专长”之一 。
“哦?愿闻其详。”项子忌知道她就等着自己讲这句话,他也索性配合,看她一副准备发表高论的模样,实在很有趣。
她清了清喉咙,开始煞有其事地说:“诚如你所言,我的环石和你的圆石原属一对,是当年虞贞遇到的那位高人所赠与,所以我推测那颗丹丸只是保你躯体不朽,真正封住你元神的是你身上的圆石,至于我的环石嘛……”她得意一笑,全身腻过去抱住他。“当然就是为了唤醒你喽!”
嗯,颇有几分道理,难怪虞贞一直要他将圆石带在身边好好保管,只是……项子忌仍有一丝不解。“如果环石的功用真如你所言,为什么当年虞贞不自己试试呢?”
寻寻闻言更加得意,她跩跩地说道:“这种事一定会有所谓的‘命定之人’嘛!始皇的墓设计得很精密,一方面可能是虞贞不知道进墓穴的方法管道,一方面也可能她知道自己不会是那个有能力唤醒你的人,所以喽!只有那个环石是唤不醒你的,一定要加上我这个命定之人的血才有办法。”她越说越佩服自己过人的聪明才智。
项子忌忍不住又朗声大笑。“哦!你真是厚脸皮的小天才。”
这是褒还是贬?寻寻眨眨眼,以食指戳了戳他的胸膛。
“我的推论都是有绝对根据的,而且确实是在我的血滴进你的口中,沾到了那颗圆石之后,你才睁开眼睛的。”
“万一,我没有把它藏在嘴里,你就不会好奇去扳开我的嘴,我也就不会咬破你的手指头,如此唤醒我的‘重责大任’便无法执行,那你该怎么办呢?”
他故意逗她。
寻寻嘟起嘴来,撒娇道:“总有办法的,不管不管,反正我就是那个命定之人,我一定是!”
项子忌抱紧她,下颚摩挲她的头顶,宠溺道:“傻瓜,这种事不会有人跟你抢的。”
“当然,因为我本来就是,没人抢得过我。”寻寻扬首,亲吻他的下巴,认真道:“子忌,你知道吗?在遇到你的那一天,我曾经在城门外遇到一个会算命的神秘老人,他曾对我说:‘千年追寻,岁月无情,长寻之物,即将出土。’当时,我一直以为他指的是我即将可以如愿地找到一座找了好久的千年古墓,但是现在仔细想想,他说的根本就是你嘛!”
“这么说,你也是有高人指点喽!”他笑道。
她颔首。“很有可能哦!因为那个老人还恭喜我不必再受寻寻觅觅之苦。我想我会生在盗墓家庭无非是为了让我能找到你,所以我一定真的找你找很久了,也许前辈子、前前辈子就开始了,可能已经找了快要千年也说不定,辛苦的我却不知道你自始至终都在那里睡觉……唔!”
他突然低下头,迅速堵住了她丰富的想象力。
这一吻,不再是发于情、止于礼的亲吻,他挑开她的唇齿,狂炽地倾注他所有的热情。尽管寻寻的话只是出于她的推测,他却无比的感动,他相信她确是他命中注定要相遇相知相守的人儿,这般炽烈的情感与渴望,是他从来没有经历过的。回应……
就在情感即将战胜理智时,寻寻发出嘤咛声让他立刻寻回悄悄溜走的自制力,他喘息粗重地强迫自己放开她,不行,他们还没成亲呢!
项子忌倚在床柱努力平复已被挑起的情潮,寻寻则埋在他怀中。
“子忌……”她轻唤。
“嗯?”
“我想……我和寻儿长得像,恰巧名字也相似……也许我是寻儿投胎转世也说不定哦!所以才会找你找这么久……你觉得有没有这个可能?”
天啊!她还在想这个问题,真拿她没辄。
项子忌翻翻白眼,决定保持沉默。
* * *
“啊!”铿锵!
静谧的午后,邵宅厨房里突然传来一声惊叫,接着便是熟悉的“造反”声。
“小姐……还是放弃吧!你已经努力三天了……”小韵嗫嚅道,望着寻寻的“一头白发”,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不过是打翻了面粉。”寻寻认真地揉着面团,额上薄薄的汗珠和自动黏上来的面粉水乳交融一番后,已经变得有点……
“水开了,快!快把馒头放下去蒸。”苏大婶指挥着小韵拿蒸笼。
“等一下,我自己来。”寻寻以极快速度抢先拿起蒸笼,她一定要“亲手”为子忌做他爱吃的馒头。
苏大婶和小韵在旁直捏冷汗,直到她把蒸笼安然无恙地放在大锅上,才敢稍稍吁出胸中那口气。
小韵实在不知道小姐是怎么了?以前她对女红或是烹饪之事几乎毫无兴趣,但自她回家以来,当全部的人为了她的婚事忙着打点安排的同时,她整天不是待在房里刺绣,就是窝在厨房里做馒头。
其实这样的改变也不是不好,只是……唉!
三天来,寻寻在厨房里的“丰功伟业”,让她们只希望她能够尽快成功地做出一个馒头,然后赶紧远离厨房,否则待她把厨房给拆了,一家子的人岂不是要喝西北风去了?
“这一笼好像快要好了。”寻寻迫不及待地说道,到目前为止,她制作馒头的努力,可以说是完全失败,因为她不是忘了放酦粉使得馒头发不起来就是在放蒸笼时,不小心让待蒸的馒头全部下了煮开的滚水里,成了一大团“面疙瘩” 。
“小……小心。”小韵凑上前帮她把蒸笼盖子缓缓掀开。
“万岁!成功了,有一个……两个……三个,有三个成功了。”寻寻高兴地抱着小韵又搂又跳的,一笼十二个馒头,虽然九个是瘪的,只顺利发起了三个,但已算是空前的成功了。
小韵和苏大婶也同时流下“喜悦”的泪水,她们终于可以将小姐送离厨房了。
“我要赶快趁热拿去给子忌尝尝。”她恍若练了铁手指般,不怕烫地拿起热呼呼的馒头就往盘里放,看得一旁的小韵直呼心疼。
捧着馒头穿过游廊时,寻寻突然瞥见转角处有两名丫头畏畏缩缩不知在讨论什么,一时好奇心大起,遂偷偷移近她们身边,低声问道:“你们在做什么?”
“小姐?”两个丫鬟同时惊呼,低头嚅声道:“我们……正在猜拳,看谁比较倒楣,谁就负责把垃圾拿去后院。”
“不过是倒个垃圾,还需要猜拳吗?我还以为是发生了什么事!”寻寻笑道。
“可是……”丫鬟们面有难色。
“到底怎么了,你们干么怕成这样?”见她们的反应,寻寻立即猜到一定又是爷爷在后院搞出什么奇怪的名堂,否则她们不会这么害怕。
陪她们走到后院,寻寻随即明白为什么丫鬟们会怕成那样,就连她都快吐了。
爷爷竟然在后院挖了个坑--养起蚯蚓来了。
“本来只有少数几条,后来越来越多,就变成现在这样了。”小韵站在离坑口较远处,对着在坑口旁的寻寻解释。“老太爷说养蚯蚓最大的好处,就是可以帮我们解决这些垃圾,可是真的好可怕。”
敢情爷爷还真的很认真地把当时不小心铲断的蚯蚓照顾得无微不至。
若只有几条蚯蚓,她还不会怕,可是从这一窝的蠕动看起来,确实恶心至极,再不离开,她可不保证不会吐出来。
正打算离开时,邵农平不晓得打哪冒出来,手里还拿了根竹棒,一边搅和着蚯蚓、一边对她说道:“寻寻是特地拿馒头来喂蚯蚓的吗?”
“才不是呢!我辛苦了那么久,才不是拿来喂……爷爷!你在干么呀?”见邵农平伸手就要拿她手里的馒头,她急得连忙将馒头举高。
“这馒头看起来挺好吃的,给爷爷一个吧!爷爷肚子饿了!”说完邵农平已自己动手。
“爷爷,”寻寻喊。“你不要这样挑来捏去的,等一下别人都不敢吃了啦!”
“怎么?有夫君就不要爷爷啦?”邵农平面露哀怨的神色。
“爷爷……”
看着小孙女无比内疚惭愧的表情,邵农平很满意地选了一个最大的,然后慢条斯理地朝树荫下走去,并笑呵呵地对她说:“等会儿你碰到子忌那小子,记得跟他说他今天还欠我一盘棋。”
可恶!臭爷爷,竟利用他们之间“伟大的亲情”去骗取一颗“爱心馒头”。
* * *
“啊--我的馒头。”
邵寻寻大声哀悼着她的馒头,搞什么呀!她才来到正厅门前,就被一个穿着讲究、但面色铁青的年轻人给撞个正着,手里捧着的馒头有一个不幸滚出盘外。
“我怎么这么倒楣呀?”寻寻心疼地捡起那颗摔滚落地的馒头。
“有没有搞错?倒楣的是我,碰上一家子怪人,真是自找罪受,没事跑来提什么亲?”那个年轻人对着一个“灰白”发色的寻寻没来由地发一顿牢骚,最后还丢下一句:“简直是莫名其妙!”随即扬长而去。
寻寻才真是莫名其妙,一头雾水地搞不清楚状况。他撞掉了她的馒头,她还没要他道歉,他倒先责怪起她来了,这里是她家?!
“怎么样?有没有撞伤?你的头发是怎么回事?”子忌从正厅里出来扶起她,顺便拂掉她额上的“面粉疤”以及满头的面粉。
进了正厅,向正位上的邵雍和吕翠意请安,寻寻才呐呐地问:“他是谁呀?”
“来提亲的。”吕翠意带着笑意答道。
“提亲?我都快嫁人了,怎么还会有人来提亲?是哪家的公子?消息这么不灵光。”
小韵在她身后闷笑。
“他是宋家的长公子。”邵雍答道。
“宋家?哪个宋家?没听过!”对那些来提亲的,她从来没搞清楚过。
小韵忍不住又娇笑出声。“小姐,宋家大少爷在长安城内也算是个知名人物哦!因为听说他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提亲成功过。”
“哦?那么问题一定出在他本人身上。”寻寻点头道。
“也不是说他不好,就是运气比较差了点。听说一年前,他曾经去向一户人家提过亲,对方家长也很满意,谁知女孩不愿嫁他,离家出走,下落不明。结果前一阵子,那个女孩回来了,却已在外地嫁了人,这件事到现在还有人会拿出来取笑他一番呢!”小韵又补充一句:“因为听说那女孩嫁了个富可敌国的大食人。”
“真的?”寻寻的同情心又犯了。“好可怜,难怪刚才他会那么生气,因为这回他又踢到铁板了。”
项子忌一把搂住她,吃醋地道:“不可以可怜他。”
“是呀,就算没有子忌出现,他不太可能会当我的女婿,我刚才只不过问他死后会想用什么材质的棺柩,他就吓坏了……”
“爹,你每次都问这种怪问题,他们不被你吓倒才怪。”
“嗄?子忌就不会呀!而且我问的问题和邵家的事业息息相关,有何不妥?”邵雍是越看这个女婿越满意,已经巴不得女儿快点嫁他了。
“我自己挑选的夫婿当然与众不同,而且绝对有能力协助阿爹处理邵家的事业。”她与有荣焉地以一只手挽着项子忌。
“你们父女俩也不知道要含蓄点,幸好子忌已是自己人,否则岂不看笑话了?”吕翠意满怀笑意地轻斥他们。“对了,巡儿是不是还在洛阳?寻寻都已经回家好一阵子了,他怎么还不回来?”
“果然!大哥是你们派去跟踪我的。”寻寻冲口而出。
“废话,否则早在半路就派人把你带回来了,哪还有机会让你去洛阳玩一圈。”邵雍道。
“巡儿到底在忙些什么?难道他不准备回来参加自己妹妹的婚礼了?”
吕翠意颦眉微蹙,惹得邵雍赶紧趋前安慰一番。“没这回事,好像是正在帮忙抓什么掘墓大盗的事。”
“啊--”寻寻突然惊叫一声,想起那个“没有职业道德”的掘墓大盗。
“怎么了?”吕翠意问。
“没……没什么。”阿娘不知道她在洛阳看见尸体的事,她不想让她担心。
吕翠意幽幽一叹,邵巡一向是个热心的人,但要让他乖乖待在家里处理邵家的事业,简直比登天还难,本来她和邵雍还担心邵家的事业若落在寻寻身上,会不会太吃力了些,不过现在他们全都安下了心,对建陵之事,子忌甚至此邵雍还在行,由他接管是再适合不过了。
想着想着,吕翠意的视线突然被寻寻手上的馒头吸引。“这就是我们寻寻做的馒头吗?看起来好像很成功的样子。”
说到这个,她忍不住就伤心,辛辛苦苦做的馒头,才成功了三个,被爷爷吃掉一个,一个掉到地上,现在只剩一个了。
“太好了,爹娘先尝尝看。”邵雍故意拿走硕果仅存的馒头,二话不说便剥了和亲爱的妻子分着吃,还一边偷偷欣赏女儿不舍的表情,他们岂会不知道女儿的心思?
寻寻简直快哭出来了,这些馒头本来是要做给子忌吃的,结果他却一口也没吃到o
“我也来尝尝。”子忌拿起另一个有点沾土的馒头。
“不行,那个脏了。”寻寻连忙抢了回去,她可不要他拿自己的肚子开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