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闻言,东方乔朗声大笑,她这段话说得倒是很流利,看来她的舌头已恢复“ 正常”。“既然如此,就让你负责了。”他噙着笑,心里早已有所决定。
反正她就是脱离不了关系!
“你等会儿可以和我一起回堡挑选,只是,你恐怕会来不及在今天动身回京了┅┅”她 说道,想起刚才被她遗忘在旁的包袱。
“无所谓,我本来就没打算今天回去。”他坐起身,看着她打算将包袱塞回给他,遂道 。“还有,那个包袱是马夫人要给你的。”
“要给我?”
“你可以打开瞧瞧。”
她点头,跪坐着解开包袱,惊讶地看着里头漂亮的衣服。“哇,好漂亮!”
在父亲和四老的教养下,她的衣服向来都是实用好穿、方便骑马即可,从来不曾有过这 种绣花精致的衣裳。
“喜欢就好,我想你以后还会收到很多。”马夫人的“热忱”十分有名,她一旦决定喜 欢小驹,没有人可以阻止。
“我肯定会舍不得穿的。”安小驹拿着衣服在身上比了比,随即小心翼翼地折迭收好, 脸上尽露满足的笑容。
东方乔伸手抚着她随风飘扬的秀发,专注地欣赏她散发的光采 。
她的心思简单,勇气十足,除了常常为马“浑然忘我”的“缺点”外,他不得不承认她 是特别的┅┅
而他,喜爱她的特别。
“唉,你看、你看,那是什么?”
就在东方乔兀自沉淀情感的同时,安小驹忽然紧张兮兮地拉扯他的衣袖,遥指地平线的 彼端。
莫名地,一股不妙的预感爬上他的背脊。
“咦?是‘傲鹰’耶!”她惊呼道,迫不及待地起身张望,想更确定遥远的黑色小点真 是那匹趁乱脱逃的黑马。
“我先声明,不准骑马去追。”东方乔挡在她面前,已料到她脑袋里的想法。
“可是,这根本是天掉下来的好运。错过这次,不一定有机会了!”她激动道,蓄势待 发,“拜托,你的马先借我。”
“不行。”他拒绝,故意忽视她眼里狂热的神情。
看着那抹越来越确定是“傲鹰”的黑影,情急之下,安小驹再度扯住他,使出浑身解数 大力哀求。
“说真的,就这一次,以后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
※※※
“你说,小驹儿到底会上哪儿去?”
垂挂天边的斜阳将风马堡前铁伯焦急踱步的身影拉得老长,早知道他今天就不要去帮忙 清点马匹,死守在小驹儿房门前。
“八成是和东方乔出去了。”银伯捻着白发,还算镇定。
“你怎能确定?”
“守门的阿忠不是说了,他引东方乔进门之后,便进去通报小驹儿;可是小驹儿不在房 里,于是他又回主屋,才发现东方乔也不见了,你说,他们两人不会往一起吗?”
“这当中哪有任何‘关联’足以证明他们两人在一起?”铁伯不以为然。
“有啊,他们两人都不见了!”
“这是哪门子的推论。”铁伯轻嗤道。
“当然是有‘根据’的推论。”银伯端出身为“二哥”的架子说道。“你难道忘了那天晚上他们两人‘黏’在一起的那副样儿?”
“唉,我只记得她为了维护东方乔,还怪我太凶┅┅”铁伯叹口气,老脸伤心。“真是女大不中留喽!”
“谁说女大不中‘留’,就算小驹儿要嫁人,当然也是留在风马堡,这可是安家根基所在啊!”
“可是东方乔好歹也是东方家的三公子,在京城习惯了,怎么可能愿意长久待在北方? 况且,京城里又有那么多擅玩、会妆扮的美丽姑娘┅┅”
“哎呀,京城里的那些姑娘哪能和咱们家小驹儿比呢?!她们顶多是会成天骑着马打打 马球罢了,中看不中用。”银伯护卫道。身为大唐子民,无论男女会骑马不稀奇,马术一流才算高竿。
而小驹儿正是他们四老心中最大的骄傲。
“不过依我观察,东方乔还算有眼光,懂得咱们家小驹儿的‘与众不同’,光是这一点就够格让小驹儿拚死维护他了!”银伯点着头,继续说道:“所以,我和老大、老三都商量过了,只要他们┅┅”
“等等!”铁伯伸出掌,截话道。“为什么你们三个‘商量’过了,而我却一点都不知道?”
“你只要负责把小驹儿看好,这等‘杂事’我们来处理就好了。”银伯理所当然道,反正四兄弟几十年来的行事风格已是如此。“总之,我们决定等这一阵子忙完之后,就全体南下东方家提亲┅┅”
“等等!听起来不大对劲。”铁伯又有意见了。“为什么是我们去,而不是他们来? 怎么说也应该是他们来提亲才对啊!”
“就说了你不适合处理这种‘杂事’┅┅记性这么差!”银伯摇头咕哝。“你难道忘了那个什么尚书千金?”
“我┅┅我才没忘!”铁伯不服气。
“虽然不晓得订亲传言是否属实,但先下手为强,只要是未成亲之前,小驹儿都有机会 ,我们可不能让那个什么尚书千金的捷足先登。”
有理!铁伯赞同地直点头。“说得也是,只要是小驹儿喜欢的,拚了老命我都会帮她得 到。”
“除了那匹不祥的黑马,你想帮他得到什么我倒没意见。”
“怕什么,反正那匹马已经跑了,难不成它还会跑回来不成┅┅啊!”铁伯忽地顿住, 眯起眼朝银伯身后的方向直瞧。
“干啥?见鬼啪!”银伯也跟着反身。
“我刚才好象看到一个人影翻墙闪了出去┅┅”
“你是不是老眼昏花了?”他可没看到什么东西。
“奇怪┅┅”铁伯往前走了几步,皱起眉。难道真是天色昏暗,他看错了?
“你还是专心等小驹儿回来才是要紧,我先进去向大哥说一声 ”银伯交代道,转身 欲走进风马堡时,即看到小厮阿忠正在大门处探头探脑。“你在做啥?”
“这个┅┅有没有看到一个小乞儿?”阿忠捧着一碗简单饭菜,跨门而出。
“乞儿?什么乞儿?”铁伯追问。
“刚才有个小乞儿来这里讨食,我见他可怜,便进去瞧瞧有没有什么吃的┅┅可是,我 现在却到处都找不到┅┅”
“啊!”铁伯击掌轻喝道。“一定是我刚才看到的那个!”他骄傲地瞟向老二银伯。
这可证明他没有“老眼昏花”了吧!
“算了,反正人都跑了,”摆摆手,银伯迳自对阿忠说道,“以后你看门紧一点,别随 便让人进去,堡里到处都有马匹跑来跑去,外行人一不小心就会被踢到或怎么了,总是不太 好┅┅”
“是,以后我会注意。”小厮阿忠搔了搔头,捧着饭菜又折进了门。
人才一走,铁伯立刻迫不及待地炫耀道:“怎样?我的眼力还是不错的吧!这种事根本 难逃我的双眼┅┅”
“是吗?那就请你用力‘看一看’,小驹儿现在人到底在哪儿?”
“这个嘛┅┅啊!”铁伯又顿住,猛睁着大眼瞪视银伯的身后。
“干啥?又见鬼啦!”银伯敲了 弟一记,才转过身去。
随着一阵轻骑马蹄,成双的俪影自馀日落尽的天边逐渐奔驰而来 。
“银伯、铁伯,你们在这儿做什么?”马甫未站定,安小驹即朝着大门前的两位老人挥 手叫喊。
“还不是等你这个磨人的丫头。”铁伯轻斥道,关切地并步上前,此时,东方乔已专制 抱她下马。
“我说你们也真是的,出去也不通知一声,害人担心死了┅┅”银伯抹着胡子咕哝道, 目光突然被后头那匹喷气乱跳的黑马给吸引住。“这┅┅这是什么?”他失声叫道。
“‘傲鹰’啊!怎么才几天你就忘啦!”安小驹兴高采烈道,“我们可是费了九牛二虎 之力才又捕到它的。”
“跑了就算了,你┅┅你又捕它回来做什么?”银伯惊愕得吹胡子瞪眼。
“它都已经在我面前跑来跑去了,如果不抓它,好象太对不起我的‘眼睛’了。”她 挽着银伯的手臂,半撒娇道。
“胡扯!”银伯瞪了黑马两眼,又转而瞪向东方乔问:“你是不是也有分?”
“事实上,马是我抓的。”东方乔大方承认,揽过安小驹,十足护卫的姿态。
银伯愣了下,按捺住暴躁的脾气,对着眼前的“外地人”解释道:“你有所不知┅┅这 匹马可抓不得呀!它是匹非常不吉利的马┅┅”
“我听说了。”东方乔似笑非笑地望向安小驹,他记得她还曾经在震远镖局门口以此“ 警告”马长生交出黑马。
“你知道?那你还抓它?!”银伯失声叫道。
“是我拜托他的。”安小驹挺身维护道。她千拜托万拜托东方乔将马借她,他硬是不肯 ,最后,拗不过她的哀兵攻势,他才在她答应“不亲自上阵”的原则下,去替她抓马回来, “听到没,是她拜托他的。”铁伯拍拍银伯的肩,投给无限同情的眼光。他非常能够体会 二哥现在的心情,因为,他已经见识过小驹儿“维护”东方乔的那股拚命样儿了。
“但是,那匹马真的碰不得啊!”银伯激动地直跳脚。“难道你们忘了它才被马长生送 来不到一个晚上,就引来突厥人的袭击了吗?”
“那只是巧合吧┅┅”安小驹嘟嚷道。
“天底下哪有那么巧的事?!”
见银伯又杠上牛脾气,铁伯连忙好声转圜道:“哎哟,既然都已经抓回来了,先进堡去 再说吧!天都黑了┅┅”
“对对,快进去,不然绳子被它咬断就更危险了。”
安小驹见风转舵,拉着东方乔立刻将马赶进堡里,可才穿过前庭广场,即看到两名牧丁 神色慌张地朝主屋而去。
“喂喂,你们跑什么?”安小驹叫住两人。
“那个┅┅那个┅┅”
“在问你们话呢!干啥吞吞吐吐的?”银伯由后赶来,肚里的“怨气”这会儿全发泄在 败坏的口气里。
两名牧丁仓皇失措地互看一眼,才战战兢兢地说道:“那个┅┅东侧马厩的马┅┅好象 ┅┅好象不太对劲!”
第十章
“怎┅┅怎么会这样?”
安小驹惊恐地瞪大双眼,冲进马厩,难以置信地看着一匹匹倒在地上抽搐的马匹。
“我们把所有的马赶回马厩之后,本来是好好的,可是刚才不晓得怎么回事,有几匹突 然变得暴躁不安,没多久就成这样了┅┅”牧丁的话未落定,旁边的马房亦陆续传来马匹的 厉声嘶鸣。
“不可能┅┅好好的怎么可能这样┅┅”
安小驹难掩惊痛的心情,全身颤抖地扑上前抱住其中一匹奄奄一息的骏马。四老则在察 看马匹“异常”状况的同时,紧急下令各马厩的牧丁全面慎守戒备,以防止马群的“骚动” 扩大。
“你们快瞧一瞧┅┅他们是不是生病了?要不然┅┅怎会┅┅”她哽咽地向四老求救, 急惧的泪水早已夺眶而出。她自小养马长大,从来没遇过这等“阵仗”,这比突厥人来抢她 的马还令她害怕。
“别慌,你先起来。”东方乔冷静道,上前想扶她起来。在没确定是否为传染性的疾 病之前,她这样抱着马是很危险的。
但安小驹不为所动,她只是不断摇头哭泣,并死命地抱住马匹不放手。
“你们快帮忙想想办法┅┅他们看起来很痛苦┅┅”她哭喊着,白天在草原上喜悦的心 情早已不复存在,她现在只看得到眼前这可怕的情景。
东方乔摇摇头,使劲将她拉起身,道:“没用的,它已经死了。”
“死了┅┅”她楞楞地看着原本抽搐的马儿已无任何动静。“怎会┅┅这么快┅┅”
闻言,东方乔突然神情一凛,松开小驹,自行上前察看马匹嘴边的濡沫征状。
小驹则毫不犹豫地跑向另一匹仍在抽搐的爱马。
接下来,情况依旧紧张而混乱,人喧马嘶吵成一片 。
而就在四老忙着查出马匹暴毙的原因所在时,越来越多的马陆续倒下,没多久,马厩里 就以超乎想象的速度即刻回归“平静”。
一种异常诡异的平静。
“没办法,全死了,无法再救了┅┅”金伯面色凝重地宣布不可改变的事实。
“该死,我养的马怎可能去染什么怪病。”银伯悲愤难抑,看着多年心血如此莫名其妙 被毁掉,而他甚至瞧不出是染了何种瘟病,怎不气煞人也。
铁伯摇头叹气,心里亦是难过得紧。“我看其它马厩大概也是凶多吉少┅┅”
“我看未必!”老二铜伯斩钉截铁道,和东方乔站在马厩入口。“刚才我和东方乔趁乱 去西侧马厩察看了下,那边的马都还算正常。”
“真的!”安小驹抹着眼泪,从一匹已回天乏术的马旁跳起来。
铜伯指指东方乔。“他认为我们的马┅┅是中毒了。”
“中毒?”安小驹惊愕地抓住东方乔的衣服,颤声问道。“你是说┅┅有人故意杀死我 的马?”
“是否人为或故意,目前还无法确定,但它们看起来确实是中毒而亡。”东方乔搭着她 的肩,发现她全身正不由自主地发着抖。
“一定是有人故意的。”她激动道,整张脸埋进他的胸膛,再度痛哭失声。
她不相信她的马会无缘无故大量中毒。
“三弟,你也认为是中毒吗?”银伯问,想听听铜伯的意见;四老里就属他最冷静,也 是唯一懂医术和草药的人。
铜伯点头。“而且全是剧毒,根本来不及救。”
“可是┅┅到底是为什么会中毒呢?”众人追问。
东方乔扫了眼众人,答道:“关于这点,我刚才追查过了。在马匹回厩前后,确定只 做了像平常一样喂粮、喂水的工作而已,所以┅┅”
“所以,问题可能就出在粮草和水里面?”安小驹噙着泪,抬头问道。
“没错。”东方乔笃定。
“那还等什么!”大老金伯回过神,立刻下令交代。“老二,你去暂时停掉其它马厩所有喂粮、喂水的动作,并且清理所有粮草和饮用水。老四,你带人去把风马堡各出入口全都封起来,禁止任何人进出。”
银伯、铁伯听令而去。此时,守门的阿忠气喘吁吁地奔来传话。
“那个┅┅震远镖局有人求见。”
“震远?”金伯看了东方乔一眼,才道:“先把人带进正厅再说┅┅”
“不用麻烦,我人已经来了┅┅哇,你们这里发生了什么事?”马长生大嗓门惊呼,双 目瞪张,眼前的情景根本和得了瘟疫没什么不同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