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好吧,我们分开出宫,你先走。”
“好,别忘了你的约定喔!”她笑着挥挥手,轻盈地飞奔出贞顺门。
陌生的地方和昏暗的灯光,让她吃力地辨识着马车可能停靠的地方,突然一个闪神,她一头撞上坚硬的物体,震得她眼前金星乱迸。
奇怪,撞上柱子应该会很痛,不是柱子吗?
“就算再开心,也要看路。”突然传来的冷漠笑语,令她呆了一呆。
呃,是霁华!
☆ ☆ ☆
“你知道吗?霁媛和皇后都不知道嫁给你的人是我,今天她们突然从我的名字程发现我就是被她们设计过的苏含羞,两个人都呆掉了喔!”
在驶回豫王府的马车里,苏含羞情绪高昂地向霁华叙述坤宁宫里发生的事,丝毫没有注意到霁华妒火中烧的眸光。
霁华始终沉默不语,知道她被皇后宣召进宫,夕阳西下时,他就一直在贞顺门外等她出来,一直等到夜幕低垂,仍不见她的身影,他才焦虑地想进去找她,岂知,她竟和艾刹躲在贞顺门内有说有笑。
她竟然背着他和艾刹见面,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
“对了,你知道吗?皇后娘娘今天为了我准备了六色江南茶点,江南茶点喔,特地为了我去买的喔!”她兴奋地再三强调,满脸陶醉的表情。“皇后娘娘真是个善解人意的人,她今天还帮小阿哥、小公主做捏面人耶,我一开始看到她在揉面团,还以为她要做饺子皮呢。”
霁华冷漠地不理不睬。
“噢,还有,皇后娘娘又有身孕了,真该普天同庆一下对不对?可是霁媛却说她生不出孩子来,真是让人想不到啊!”
她叽叽喳喳不停地又说又笑,独角戏唱了半天,才愕然注意到霁华的不对劲,往常他都会陪她说笑,偶尔夹杂几句无伤大雅的调侃,怎么今天闷声不响,很是奇怪?
“霁华,你怎么了?”她伸出纤指轻触他的脸。
“别碰我!”他森然瞥过视线不看她,死死地盯着窗外。
她怀疑自己的耳朵听到的真是那三个字?
“你平常不是都求我碰你的吗?我没有听错吧?”她把下巴抵在他的肩上,手指轻刮他的脸颊,半开玩笑地闹他。
“我说别碰我!”想到这双手刚刚才和艾刹交握过,他就不禁怒发如狂。
霁华突然的怒喝吓了她一跳。
“你在生气?”她把手和下巴一并收回来,错愕地盯着他。
霁华调回视线,狠狠怒视着她,眼中翻涌着两道怒潮,企图将她淹没。
没错,他在生气,而且绝非单纯的生气那么简单,他就像一头受了伤的猛兽,怒气狂暴得像要将她撕成碎片。
“你为什么要生这么大的气?”他几回发怒都是因艾刹而起,难道今天也是为了他?
她猛然醒悟,莫非方才在贞顺门内和艾刹的对谈被他听见了?
“你刚刚看见艾刹了?”糟糕,不是误会了吧。
“不小心撞见你们调情,真是抱歉。”他咬紧牙关的表情看不出有什么歉意。
果然误会了!她蹙眉长叹。
“什么调情,我们哪有调情,你不知道少乱讲,你只是看见我在跟艾刹说话而已,又没听见我们说了什么?”
“谁说没听见——”他震怒地猛击一下车板,虽然他确实没有听得多清楚,只是隐约听见什么隐瞒、绝不反悔、别忘了约定这些片断的话,光这几句话就足够他发挥想象力去诠释了。
尤其是被妒火烧光理智的时候,用那失控的幻想力所诠释出来的情节,更是精彩万分。
要命,为什么她觉得他发怒起来的样子实在帅到不行,那种骇人的气魄害她忍不住痴痴凝望起来。
“啊,你说你听见了什么?”她愕然收束心神,情不自禁羞红了脸。
他说他听见了,不知道是不是也听见她的告白了?唔……可是从他杀气四射的表情看起来,实在不太像刚刚听过深情告白的反应,那他到底听见了什么?
“我听见——”他微眯冷寒的双瞳,低哑地说。“你们准备联手欺瞒我,互相订下日后偷偷相会的约定,临别前,还依依不舍地握住对方的手,再三叮咛绝不能反悔,我说的对吗?”
什么?!
苏含羞简直是目瞪口呆,惊讶得失去了反应的能力。
“这不会是你今天在宫里看过的戏吧?”其实是太离谱了,她几乎要怀疑霁华根本就在开她的玩笑。
“没错,你和艾刹演了这出戏给我看,真个是缠绵徘恻、凄美动人的爱情故事,啊!”他俯下头来狠狠怒视着她。
“简直莫名其妙,我们什么时候说过那些话了?你别看见我们拉个手就乱编故事,冷静下来听我说!”她气得想摇醒他的脑袋。
“口口声声我们、我们,还真是亲热啊!”他猛力箍住她的下颚,眸光凶狠骇人。“你跟他是我们,那你跟我是什么!”
“拜托你不要乱吃醋好不好?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她的下巴快被他捏碎,痛得她不住抽气。
“那是怎样——刚才见你动不动就娇羞万分,甜甜轻笑,分明就是见到心上人的反应,你说见到艾刹会有多、紧、张,我总算见识到了!”回想她方才在艾刹面前娇羞无限的模样,他就气得想宰人!
“你胡说、你胡说,你怎么可以这么说我,什么娇羞、什么甜笑,那都是因为你呀!”她受不了被他冤枉的感觉,气愤地捶打他的胸膛。
“对,因为我,我不该横在你们中间,如果你真的那么喜欢艾刹,我会成全你们!”他的声音压抑着愤怒和伤痛。
“成全你的头啦!”她快气疯了,真想把这爱吃醋的男人捶死算了。“这么轻易成全我跟别人,你就舍得我离开你!”
他抓住她打鼓似的粉拳。
“总比以后不小心被我捉奸在床来得好吧。”残忍的话失控地脱口。
苏含羞浑身冻住,惊愕地看着他,不敢相信他会对她说出这种残酷的话。
“你根本不相信我,不信任我。”她寂然凝视着他。
“艾刹仍然在你心里,我要如何相信你?”他已经控制不住自己在说什么了。
苏含羞心灰意冷,愤怒到了一个极限,眼中虽然气出泪水,但却忍不住莫名地笑起来。
“豫亲王,你今天对我说的话,不出三日一定会后悔。”
霁华震动了一下,这句清冷淡漠的话终于使他平静下来了。
他逐渐恢复理智,因激怒而紊乱的气息也慢慢平稳,他终于能冷静地思考、分析她对他所说过的话。
他已经彻底清醒,后悔自己刚才太过冲动,说了严重刺伤她的话。
“含羞,对不起。”他的双手很轻柔、很小心地抚向她的脸。
“别碰我!”她冷冷地别过脸不看他。
哼,你九爷冷静了,本福晋才正要发火。
霁华呆了呆。糟糕,她已经开始回敬他了。
“含羞,你能不能告诉我,刚刚在贞顺门内和艾刹谈了些什么?我刚刚是否误会了什么?”他摆出温驯的笑脸洗耳恭听,像极了乖巧的小猫。
“我想说的时候你不听,现在我不想说了。”她寒煞以对。
“别这样嘛,我在外头苦等你几个时辰,可是你却在里头跟艾刹聊得那么……开心。”他选了个安全的措辞。“所以才忍不住发火的,原谅我刚才一时太冲动,说了不该说的话,现在我们好好谈一谈,把误会解开怎么样?”
“跟一个把妻子和妹婿当成奸夫淫妇的人,没什么可多说的。”她铁面无私地拒绝。
“我刚刚话说太快,别抓我的语病好不好?”他着急地把她搂进怀里。
“别碰我!”她在他怀里拚死挣扎。
“好,你也说了两次‘别碰我’,咱们算扯平了!”他用上死缠烂打的招数,硬是搂着她不肯松手。
“谁要跟你扯平!”她用尽全力挣扎。“我要你为刚刚说的那些话付出代价!”等本福晋气消了再说。
霁华一听她的宣言,苦恼地埋在她馨香的发间呻吟。
要求饶吗?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轻易求饶。他痛苦挣扎着,最后决定,用上最烂的招数了。
他扳起她的脸,狠狠吞噬她晶润的红唇,一手俐落地解开她的领扣,探进她的衣襟内,轻轻抚揉她浑圆柔软的酥胸。
“不准你碰我!”她推抵着他密密狂乱的热吻,声音微弱地像娇瞠。
他不理会她的抗议和挣扎,无止无休的吻继续滑向她白皙如雪的胸前,他使劲箍住她的纤腰压向自己,让她感受他已经明显亢奋的欲望。
在他激狂的深吮下,她无法自制地喘息起来,要使出全力抵抗他,对已经虚软得像团棉花的苏含羞而言,实在是太高难度了。
霁华的欲望已经高昂到无法抑遏的地步,他不管现在两人是身在走动中的马车上,急切地拨开她身上层层衣袍,探索令他疯狂的娇柔秘密。
“不可以……不要……现在是在马车上……”她惊喘不已,并拢双膝逃避他灼热的抚触。
“不会有人看见。”他炽热地吻吮她柔嫩的雪白肌肤,欲望有如烈火燎原,让他收势不住了。
“不要……我不要这样啦……”外面人车喧嚣,一个不小心,会有多少双眼睛看见惊世骇俗的这一幕,光想到那情景,被霁华撩拨起来的欲火瞬间浇熄了,她扭动着身躯,闪躲急于侵入她腿问的硬挺欲望。
“我的含羞,不要折磨我……”他痛苦万分地压制住她无意间的摩擦,只差一点就要出声哀求了。
苏含羞的脑中一接收到“折磨”两个字,蓦然想起她刚才未完的报复,居然差点就被他收伏了。
“走开、走开!不准再碰我!本福晋气还没消呢!”她瞬间猛烈反击,粉拳玉腿统统用上。
“王爷、福晋,到府了!”小四俐落地跃下驾驶座,简洁有力地拉开车门恭迎他的主子。
“啊——”一声骇然惊叫,纤纤玉爪直朝上边攻去。
霁华闪躲不及,脸上再度挂彩!
小四暗叫一声苦,他并不是故意要看见主子糗大的这一幕啊!
苏含羞疯狂挣扎着,鞋子踢飞出去,发髻也散乱得不成样子,好不容易从霁华身下爬出来,千辛万苦地下了马车,她清清喉咙,像拍灰尘似的整理凌乱的衣衫,凛然不可侵犯地抬高脸,状若无事地慢慢走进王府大门——脚上还没鞋。
小四双脚仿佛钉在地上,动弹不得,双眼惊惧地瞟了马车内一眼。
他那集尊贵荣宠于一身的主子,衣衫不整地靠在马车壁板上,胸膛因急遽喘息而起伏不定,俊美如观音的脸上两道血痕,看起来——
杀气腾腾!
“主子,您、您怎么样?”小四抖得像筛糠。
“你说呢?”他由齿缝中迸出这句话。
果然是杀气腾腾!
尾声
“豫亲王,你今天对我说的话,不出三日一定会后悔。”
霁华终于知道,他为什么会后悔了,而且不用等三日,连三个时辰都不到,他就“万分”后悔了。
先是在马车上撇下饱受欲望折磨的他,接着又趁他冲冷水澡疗伤止痛时悄悄溜出王府离家出走,她居然能避开王府里几十双眼睛溜出去,也实在无法不令他拍手赞叹不已。
就在他几乎怒翻整座王府时,公主府来了个小女婢,告诉他豫王福晋人在公主府的消息,他便又片刻未停地火速赶往公主府。
想不到,一到公主府没见到妻子的面,居然还听说霁媛也跟着不见的消息。
“九爷,我真是被你害惨了!”艾刹坐在空无一人的房问里,一见到他,就送上这句话。
“什么意思?”谁害惨谁呀,要不是他私下偷偷跟苏含羞咬耳朵,他也不会落到现在这种惨况。
“本来可以好端端的没事,偏偏你大吃飞醋,把含羞气得跑来这里向霁媛告状,然后连带扯出我和皇上隐瞒含羞身分的这件事,结果被霁媛大骂我心里有鬼,然后两个人就气冲冲地手牵手进皇宫去找皇后娘娘了,我看哪,这回恐怕连皇上也有事了。”艾刹托着下巴无奈地笑叹。
“你敢说我大吃飞醋,那么之前在贞顺门内,你和含羞两个人到底在干什么!”霁华焦躁地质疑他。
“没干什么,她在御花园迷路,我们不期而遇,就先寒暄个几句,然后我为了五年前的事向她赔罪,接着就听她表白对你的感情,后来感觉聊得挺愉快,她没有哥哥,我没有妹妹,就决定结拜兄妹喽。”艾刹摊了摊手。“九爷你呀,不分青红皂白就误会含羞,难怪地气得直说不原谅你,你完蛋了。”
霁华抚着额头怔呆了好半晌,他真的完蛋了,不知道含羞的气何时才消,更不知道她会让他后悔到什么程度?
“她向你表白对我的感情?”他微眯双眼,看着艾刹。“她为什么不直接对我说呢?”
“谈话有时候是循序渐进的,谈到了什么,才可能有感而抒发出来。”艾刹耸肩淡笑。“当时是我先向她赔罪,说我耽误了她这么多年,她便回答我,她现在不会再怨恨什么了,因为五年的时间,让她等到了属于她的男人。”
霁华的心紧紧一缩,刻意淡然的面容底下,掀起了一阵疾风暴雨。
含羞向他解释过,她的娇羞,她的甜笑,都是为了他——他竟然还不相信。
“这下糟了!”他懊恼地低喊。
“走吧,趁宫门尚未下钥,一起进宫赔罪吧。”
☆ ☆ ☆
此时的坤宁宫灯火通明,里面传出连成一气的埋怨怒骂声。
“真不敢相信九弟发起脾气来居然会如此口不择言?”嫱皇后斜倚在炕上,一边哄贝雅睡觉,一边很讶异地说。
“九哥从小就很能忍耐的呀,他总是很聪明地化解不必要的纷争,从来都没见过有人能激怒他。”霁媛还是不敢相信她涵养一流的九哥,会说出“捉奸在床”这种话来。
“我听皇上说过,九弟要不是因为有颗朱砂痣,说不定也会莫名夭折呢!”嫱皇后无意间说起宫廷内黑暗的一面。
“夭折?”苏含羞微微-惊。
“这在嫔妃众多的后宫是司空见惯的。”霁媛淡淡地说。“我的几个哥哥年幼夭折,都是莫名其妙染上天花而死,据说都是宫里有人暗中将曾经给染过天花孩童所穿过的百衲衣,带进宫来过给小阿哥,九哥因为胎里带来的朱砂痣而逃过一劫,否则以九哥的才干,说不定也会变成大阿哥谋害的对象。”
霁媛轻描淡写地叙述这些黑暗的内幕,苏含羞听得心惊胆战,虽然霁华因朱砂痣而逃过死劫,但却又因朱砂痣而遭兄弟耻笑嘲弄,一股怜惜之情油然而生。
今生今世,她会用全部的柔情,来对待曾经历过无数创痛的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