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得专注于琴声上的反影,愉悦地闭上了双眼,开心的以手作枕,沉醉于乐音冥想。
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就连丹菱都沉醉在自己的乐曲中——反影突然睁开双眼,绿眸中射出森冷而充满了杀气的眼光,惊得丹菱手上一不慎,突地挑断了根琴弦,伤了自己的食指。
“好痛……”丹菱忍不住低呼了声。这一声,引起了在丹菱挑断琴弦的同时便跃身而起、转身望向林子入口的反影的回头。
“怎么这么不小心……”反影见丹菱纤白的柔指上,现出了殷红的血珠后,便急步到丹菱的身边,蹲下的同时也将丹菱的手指含入口中;这时丹菱见到的绿眸,又闪动着熟悉的温柔。
“……原来你也相信这种止血的土方……”见到了柔如湖水的碧绿,再加上被含住的指尖传来阵阵热力,丹菱又慌得不知该说什么,完全忘了自已受伤的原因。
“你这次猜错了,”反影在松口放开丹菱的手指后,诡异地笑了笑。“这只是想名正言顺你手指的障眼法而已。”
“你……”丹菱听了反影的话,登时又给气得说不出话来!
“先别忙着生气,我们有访客了,”反影敛去了笑容,正色和丹菱说道。“等会儿如有状况,不必惊慌。”
“有状况?”
还没等丹菱反应过来,反影便回身走向树林的入口,黑色的大披风张狂的随风扬起,看得丹菱一阵心惊,突然又想起了受伤的原因:那一双泛着肃冷杀意的绿眸,带着能吞噬一切的野性。
不一会儿,有个快得只能瞧见影子的人形,灵巧地从远方窜飞至林子的入口反影的身前。
丹菱还来不及看清来者,便听得反影开口。“还以为是谁呢?”反影懒洋洋的声音,明显的不悦。“做什么鬼鬼祟祟的吓人?”
丹菱定住了心神后,才发现来人竟是灿星。
“别生气嘛,老大,我知道你最不爱不速之客的打扰,”灿星微笑着说,但态度上已没有平日的随意。“但这次真的有很严重的事情发生啊,要不然我才不会来找骂挨呢……不过好在大嫂的琴弹得好,要不然你还真是难找!”
丹菱听得灿星称她为大嫂,一时间又羞又怒,正想出言反驳,却发现两个男人根本没有要让她开口的意思,只好一个人坐在琴边气闷。
“最好真的很重要,要不然……”反影故意没把话说完。
“放心吧,我还没笨到那种程度!”灿星不以为然地撤了撇嘴角。“已经回来了!”
灿星果然是一口气扼要的把事情说完,但反影的不耐不但没有稍减,反而更加严重。
“那又如何?”
“他带回了一个受伤的人,现下正在替他治疗。”
“就算我开了先例,也没说你们也可以这么做——”
“别急嘛,我还没说到重点。”灿星带着邀功的神情,玩味地打断反影的话。
“是不是嫌这个月的工作太少……”反影的语气开始冷冽。
“喂喂喂,别公报私仇啊……说就说嘛,”灿星很不甘愿地扁着嘴。“被救回来的那个人他长得跟你一模一样!要不是他没有一双绿色的眼睛,我还以为是你跟我们开的玩笑呢!”
听到这里,一直只专心聆听不发言的丹菱不禁大吃一惊!
她没忘了前些日子的夜里,反影那个惹得她大哭一场的故事;同样的,她也没忘了故事的重点:他有一个孪生的哥哥。
一思及此,她紧张地望向反影的背影;可是在灿星说出了这个惊人的事实时,反影曾明显的震动之外,现在的反影,除了仍旧翻扬于风中的衣,他的背影就像是伟岸的雕像般文风不动。
良久,他才用不同于往常、平板无波的声音,开口。“你先回去,让好好的照顾那个人,”反影简洁的对灿星下了指令。“我随后就回去。”
得到指示的灿星,大概也发现了反影的异常,不再多言,回身后便骤起,用着和来时一样灵巧的身手跃离。
这时,再也压抑不住担心的丹菱,起身来到了反影的身后。
“反影……”她微弱的喊了声;心中既感到恐惧又有些不安与心疼……
反影慢慢的回首。“没事的……先回去看看情况再说,好不好?”反影仍是笑着,不细看,是不会发现脸上略带僵硬的线条。
看着反影的笑容,丹菱却有种述说不出、无以名之的感觉;她直觉感到反影的不对劲,但却无从问起……最终,她只是点头同意了他的提议,无法多置一言。
*****
两人回到了“光”,就听得灿星的大嗓门。“天啊,这家伙闭起了眼睛、看不见眼中颜色的时候,简直就像是和老大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嘛!”
行进中的两人对望一眼,脚下均很有默契地加快了速度。
两人的出现,吸引了屋内叁人的目光;灿星和烈日围站在床边,而面无表情、正拿着银针的,则是坐在床头边上的位置。
但屋内还有第四个人——便是一身月牙白衣裳、和衣仰躺在床上的那个人。
丹菱突然拉住了他披风的一角;反影回头,见到了丹菱的俏脸上显现着忧虑;反影露齿一笑,握住了紧抓他衣服的那只白皙,再度回身走向床沿。
“你总算回来了,”朝着反影点头。“这人……你自己看吧,反正他受的伤不重……几处刀剑创口、几处瘀血而已,我都已经处理好了,休养个两叁天就会没事。”
说罢,便起身离开了座位,把靠近床头的位置让给了反影。
此时,丹菱终于见到了床上人的模样。
她惊得倒抽了口气……若不是反影正站在身旁牵着她的手,她一定会认为,躺在床上的人绝对是反影!
一阵晕眩,丹菱急忙抓住反影的手,但后者却浑然不觉;不过,丹菱随即发现握住她手的厚掌,似乎出了一阵汗。
这个发现令丹菱感到宽慰;这个男人还是有人的情绪……
“照镜子。”突然,一旁的烈日在发出了像是吞口水、又像是打嗝的声音之后,声调怪异地说了叁个字。
除了反影之外,馀下叁人的注意力被烈日引去;丹菱还是不甚习惯烈日的说话方式,面露不解之色,灿星见状,便也开了口。“他的意思是说,老大和那家伙的样子,好像是在照镜子。”
丹菱闻言便从烈日的角度看向反影;的确,站着的反影和躺着的男人,真的很像是反影在俯视着低处一面角度奇特的镜子!
而一直在旁沉默的,则像是反影的影子般,从他让位开始,他一直和反影同样的反应:专注的凝视着背对他的反影。
看来似乎对他才医治过的不速之客没有什么兴趣。
就在大家心中都无所适从时,床上本来匀顺呼吸、睡得安详的男人,突然有了些薇震动后,竟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逐渐掀开的眼下是一双如黑水晶的眸子——这是唯一和反影不一样的地方;而有了眼神的脸上,似是回涌了精神,显出生气。
“他……要醒了!”丹菱忍不住惊呼。
躺在床上的“他”,本是具照着反影模样打造的假人,经过点睛的手续后,像是受诅咒的娃娃,魔法一经启动,便开始动了起来!
然后,在众人不知算不算是期待的心情中,他开口了。“是你吗……幸子?”黑水晶梭巡了一遍在场的众人之后,对着离他最近的反影,说了第一句话。
“是的,翔皇子,”反影一直平淡的脸上,慢慢漾起了笑容。“不过,我现在被称为反影,不再是幸子了。”
听见了反影的回答,床上的人明显的一震,似乎是因为反影的回答,心情变得相当的激动。
两人似乎都对彼此的对话感到忘我;但其馀四人却不这么想——反影和那个人到底在说些什么啊?
其实无关内容问题,是因为反影和那个人的对话,完全不是使用中土的语言!
这使得一旁的丹菱更是焦急;她对于反影再度露出的笑容,感到非常不安;她知道,反影的过去之所以痛苦,其中之一的原因是他比他哥哥晚出生之故。
终于忍不住,丹菱欲开口,却被一人从背后叫下。
“跟我出来。”小声地对丹菱说道,但语气有着不容反驳的威严,之后,他也以眼神示意灿星和烈日退出房内。
直到退出门外,灿星和烈日也相继离去之后,丹菱才以着不满的眼神,无声的询问着。
“放心吧,没事的,”一直严肃的,此时却微笑了。“你刚才不也见反影露出了笑容吗?”
“就是因为见了他的笑容才担心,”丹菱忧心地望着紧闭的房门。“那个人,可以用外表来评断吗?”
“你太看得起他了。”越笑越有趣。
丹菱有些愠怒。是怎么回事?在众人心情都非常沉重的状况下,他居然笑得出来?
“人要是会笑,通常就表示心情没有糟到极致的地步,”轻松地对丹菱解释。“……那家伙,单纯的很呢!”
她为的说法瞪大眼睛,单纯?反影?两者间有关连吗?
觉得自己实在无法理解男人“出色”定义的丹菱,虽然还是为反影担心,但是在的保证之下,还是同意随去膳房帮他的忙,暂时留给反影和那个人一个独处的机会。
第六章
“这么好,千里迢迢来探望我……兄长?”
这位被带回的人,正是反影孪生兄弟——拥有扶桑国天皇继位权第一顺位的翔皇子!
“其实……其实,这些年来,我一直在找你……”翔皇子明显压抑的语调,流露出他在见到反影之后的激汤心情。
面对着多年不见的兄长,反影却没有翔皇子那样的激动,还是带着惯有的微笑,舒服的坐在床边。
他惬意的表情,并没有让翔感到轻松,反而更引起翔的担心,不明白反影为何能如此自在,所以当翔再开口时,语气充满谨慎。
“我真的很想念你,所以,我来了……”
“是吗……”反影点点头,却让人摸不清心思。“那么,你是从什么时候才开始想念——知道我的事呢?”
反影的问句语意不清,但翔却像是完全明白他的意思。
“我并不很清楚你不告而别的原因……如果下人间传言属实的话……我已经免了那个女官的职……
“……你走了以后,我到处找你,”翔从激动到沉思,花了点时间,但反影一直耐心等待。“我派人去你母亲的家乡寻找,以为你们孤儿寡母的,应该是只有家乡的亲人可以投靠。”
说到此,翔顿了顿,望向了反影;而后者点点头,表示明白。
“结果一无所获的情形下,只有让此事不了了之;不过,在叁年之后却意外的让我发现一件奇怪的事情:你母亲的姐姐,竟然就是曾为我接生的产婆。
“据说她在十叁年前带着一个婴儿回到家乡之后不久,便离奇被人砍死在家中,而遗留下来的婴儿,就只好由她的妹妹负起了养育的责任……”
一口气说到这儿,翔的神情慢慢地回复了正常,不再激动的吐露太多感性的话,也使得叙述变得较为有章法。
翔停下来的同时,反影便起身至一旁的桌上倒了杯茶拿给翔。
虽然只是件小事,但翔所受到的感动,却不是言语可以形容的;他急忙的撑起上半身,接下茶便一饮而尽。
“根据情报及推算,产婆带着婴儿回到家乡的时候,正好就是我出生之时;换言之,产婆是在替我接生完之后,便立刻回到了家乡……当然,带着一个婴儿。”
“就算如此,你凭这样就能得知我是你的弟弟,未免也太神奇了吧?”一直没插过话的反影,这时却轻笑起来。
“当然不是,”感受到反影的轻松,翔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感。“只是有一点,让我起了很大的疑心:身为接生皇室第一继承人的产婆,为什么要在接生完之后,不留在宫里等候封赏、享受?而要匆匆忙忙连夜赶回贫困的家乡?”
“你从小就很优秀,脑筋更是出名的好,”反影赞赏的笑了笑。“看来长大后也是一点没变。”
“谢谢,”被反影称赞了的翔,像是非常高兴受到了鼓励。“我查问了所有记得那名产婆的人——当然,包括了母亲。
“……我从来没见过母亲发那么大的脾气,那么暴躁不安;此外,我也发现了一直被认为温柔娴淑的母亲,竟然秘密的私养了一批只对她效忠的死士……母亲似乎一直对权力中心渴望不已,甚至就连我的存在,似乎也只是她接近权力的手段之一……”
说到这儿,翔本来纾解的眉头又聚在一起。
见翔毫不隐瞒心思,反影脸上笑容更甚,还添了嘲讽之色。
“我派人混进了那一群死士之中,终于打听出产婆之死,的确是他们当年的任务之一,但他们不知道婴儿的事……一个来历不明的婴儿、一个遭皇室派人杀掉的产婆、十年之后出现的你和你完全不似女孩儿的外貌、恰好为产婆妹妹的母亲、你离去之后传出的谣言——一切关于你的线索都没有冲突的串在一起。”
“这过程真是有趣,真希望是我在主导着一切……”反影听了翔抽丝剥茧的经过,显得心痒难耐羡慕不已。
“一个荒谬但确实有迹可循的想法在我脑中成形——当然,再加上我想到了一条祖传例律:如果有后妃生出具有继承身分的双胞胎,那么该后妃将被逐出宫去,终生取消皇室身分,连带两个小孩都要将之立时毙命。”被反影的呢喃打断的翔,想起了这整件悲剧的关键,脸上出现了难以忍受的神色。
“所以你便发现了我的身分?”反影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仿佛也因翔的解说明了了某些事。“那么,你有询问过母亲吗?”
翔似乎对反影的用词感到高兴,眼神中充满了感激。“是的,我将我的推论告之,她明白无法再瞒我,便吐露实情——不过母亲一直以为你死了,再加上产婆也已处理掉,此事应无人知晓……她一直苦苦哀求我,求我不要揭穿她……”翔在明了了生母是个什么样女人后的痛苦,此时完全表露于脸上。
“所以,你便循线找了来?”反影仍是微笑,像是礼数周到的主人。“算你有本事!”
“其实找到你纯属运气,要不是碰巧动用到‘光’的服务,我想我这辈子是再也见不到你了吧……”
看来翔和一直有人在探听他、想和他做朋友的这件事很有牵连。
“原来如此……不过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也不急于一时弄清,”听完了翔长篇大论的解释,反影有些烦躁地起身,耐住性子说:“你现在有伤,还是多休息吧,等晚餐的时候我让多烧两道好菜,到时再好好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