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连柔媚都这么说了,典雅一块去嘛,尤其我难得经血来潮(心血来潮),想要好“好自在”一下。’倪朵兰用着英文式的国语央求道。
‘喔?我经血来潮的时候也喜欢“好自在”呢!’
‘这才对呀,而且一点淡血(地点淡水)喔。’
‘如果是一点淡血,你要好好补一补身子,多吃一些东西,身体才会健康。’典雅好心地提醒,健康教育老师说过经血应该是浓稠的暗红色。
‘我早打算好了,我要吃一碗(鱼丸)、甜汤(铁蛋)和香槟(虾饼)。’
‘咦,我也喜欢甜汤呢,通常这时候最喜欢吃甜的。’
‘我们一起去吃甜汤(铁蛋)好不好?’
‘好啊,好啊!’
兴奋的两人手拉手地欢欣鼓舞,甄柔媚站在一旁,额前冒出黑线、不可思议地瞪着她们,这两人最神奇的地方,就是鸡同鸭讲之时,还能相谈甚欢。
‘柔媚,典雅答应了耶!’朵兰开心地道。
‘是啊,可喜可贺。’她强忍住大笑的冲动,以手掩口,以防让大笑破坏了自己的气质,然而身子却不住地抖动。
不明所以的两人,只是纳闷地盯着她,呆呆的季典雅也跟着傻笑,殊不知自己已经莫名其妙答应要参加联谊。
在P大校园的另一角--树枝交错下的林间小路,层层翠绿的树叶形成一幅美丽的景观。这一条阳光与绿叶交织的甬道,常有恋人散步其中,因此学生为它取了个浪漫的名字,叫‘恋人步道’,在学生们口耳相传下,‘恋人步道’成为P大校园的特色之一。
刚开学的三个月期间,这儿到处摆满了社团招收新人的摊位,有人打美女俊男牌,有人则在招术上花心思,有的干脆直接使出死皮赖脸的天缠功拉人,凉夏的校园里尽是热情有劲的欢笑声。
然而不知为何,唯独其中三个摊子,总给人一股无形的压迫感,凡走过之人必留下恐惧。
一只结实的胳臂架住一名瘦小的男子,出手的男同学脸上虽泛着笑容,却给人毛骨悚然之感。
‘这位同学,你这么瘦小不行喔,可见平时缺乏训练,今天算你运气好遇到我,给你个机会练练跆拳吧!’
‘我、我已经加入美术社了。’
‘那种鬼画符的社团有什么好,加入跆拳道社,包你一年之后跟蓝波一样壮。’殷尚恭嘿嘿直笑,他这种行为,根本是在威胁。
‘救……救命呀……’
‘方圆五百里没人敢救你的,你就投降画押算了,嗯?’
恐吓威胁是最具效率的招收新人方式,摆了三个月的摊子,目前招收到的社员实在寥寥无几得可怜,眼看摆摊期限将至,他老早没了耐心,抓一个是一个,而且抓到之后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殷尚恭,你还是死性不改,老用蛮力欺压弱小。’一名俊美男子摇头叹道,他的出现吸引了许多女孩惊艳的目光,修长的体格、斯文的风范,最受人瞩目的便是他那一头飘逸的长发,斯文中散发着隐隐的狂狷气息。
‘官青痕,你来做什么?’殷尚恭警戒地瞪着地。
‘当然是来制止你这种野蛮的行为。’
瘦小男子恍若见到救赎的曙光一般,满怀感激地看着他。总算有人肯出手相救。
‘谁野蛮了,我只是在跟他解说社团的宗旨,你插什么手?’
‘在大一学弟面前,身为学长的我们总该做个榜样,你这么粗鲁,会丢菁英份子的脸的。’
‘是呀,是呀,这位学长说的是,学长……请、请救我。’瘦小男子忙道。
‘我当然会救你,只要你在这里签个字,我立刻让你脱离魔掌。’
一张剑道社员申请书亮在他眼前,官青痕笑里藏奸的面孔咧出魔鬼般的微笑,原来,他是另有目的。
‘喂!你干么抢我的人?’殷尚恭骂道。
‘什么叫“你的人”?学弟可没答应入你的社,跆拳?拳头还需要人家抬起来的社团,不参加也罢!’
殷尚恭不甘示弱地反驳。‘总比你的“贱”道社好,参加的不都成了贱人?’
官青痕皮笑肉不笑地睨着他。‘你和国中的时候一样,那张嘴还是一样贱得无人能比。’
‘怎么,不服?’
‘你就像未开化的野蛮人。’
‘哼,人妖!’
再迟钝的人也能合得出两人之间弥漫着一股危险气息,互瞪的腐眸雷电交加,仿佛擦出了决斗的火光,在这紧张时刻,唯恐情况一发不可收拾,困在夹缝中的学弟欲哭无泪,不知该如何是好。
‘你们两个丢不丢脸?练武之人讲究气沉心静,亏你们还是社长,没见过像你们这般浮躁的人。’
两人同时看向来人,有志一同地眯细了锐眸。
‘姓慕的,关你什么事!’又来一个碍事者,殷尚恭有腹背受敌之感。
官青痕警戒地眯细了锐眸。‘柔道社的摊位似乎不在这里吧?’
慕易场双臂交叉在胸前,正义凛然地指责。‘我是看不过去,练跆拳的人居然用威胁恐吓的方式抢人,练剑道的人却想乘人之危,如何能做社员们的榜样?’
瘦小学弟频频点头,有理!有理!
‘依我看,跆拳道社和剑道社都是危险的社团,加入的人迟早走火入魔。’他顺手将瘦小学弟拎来。‘我们走,别理他们。’
‘等等。’
殷尚恭的手抓住他的肩,官青痕的竹剑则架在他脖子上。
‘啥事?’
‘别以为瞒得过我,你又想乘机掳人入社。’殷尚恭咬牙冷道。
‘否则向来冷眼旁观的你,会管这闲事?’官青痕一语中的地点破。
‘是又如何,与其加入软脚社或竹竿社,还不如我的柔道社来得正统。’
‘姓慕的,你给我说清楚!什么叫软脚社?’
‘你敢侮辱神圣的剑道是竹竿?!’
这三个死对头,在国中时不打不相识,长大后又无巧不巧地进了同一所大学,并分别为跆拳道、剑道及柔道三社的社长,不是冤家不聚首,连社团办公室都仿佛冥冥之中安排好似的比邻而居。
从前的好勇斗狠已不复见,回首当时的行为,只觉得幼稚而好笑,不过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要这三人改掉傲慢的劣根性比登天还难,实力相当的三人虽对彼此有着英雄惜英雄的感情,但却又极有默契地死不承认,斗嘴成了他们沟通的唯一方式。
在雷电交加的互相较量中,官青痕率先发现不对。
‘真是的,钓到的鱼又溜掉了。’
在他的提醒下,其它两人才发现瘦小学弟已经逃之夭夭。
‘都是你们两个,破坏了我的好事!’殷尚恭骂道。
‘恶人先告状,明明是你把他吓跑的。’官青痕冷哼。
‘要不是你,我的柔道社就多了一名社费贡献者。’
三人彼此构了对方一眼后,同声长叹一番。唉!这样下去不倒社才怪,现在的男人越来越没男子气概,想当初他们还是国中生,便气盖山河、义薄云天,像个顶天立地的堂堂男子汉,直到现在,仍谨记着习武人的精神。
看看天色,云层变暗了,空气中充满了湿气,傍晚恐怕会有一场雷雨。
既然没什么搞头,三人决定收摊,对社员下了令,各自收拾打道回府。
织梦方舟扫校为了方便,大部分离乡背井的学生们都选择在学校附近租屋而居,配合学生需求的商店纷纷因应而生,因此P大附近自然形成所谓的大学城,商店种类繁多,其中尤以小吃店居多。
每到吃饭时间,大学生纷纷出笼,巷道车水马龙、人群壅塞,是大学城特有的现象。
‘小姐,我要一个猪排饭、一个咖啡鸡饭、一个鳝鱼饭。’
‘好的,马上来。’工读小妹替客人点完了菜,便快速赶往厨房送上单子,回头又继续招呼络绎不绝的客人。
‘阿标,你说这家有好料的,就是指特大的猪排饭?’殷尚恭瞄了瞄隔壁桌比别家大上两倍的猪排,问向在座的社员阿标,由于他的特别推荐,一行三人才决定进这家店的。
绰号叫阿标的跆拳道社员,神秘兮兮地报告。‘这家店的特色除了饭多、肉大块,还有一样吸引人的地方。’他笑得更神秘了。
‘到底是什么?你快说啊,从刚才就一直神秘到现在,该不会是你有折扣卡,可以打对折?’另一名叫小林的社员,迫不及待地想知道答案。
‘嘿嘿,我发现这家店有个女工读生长得好可爱。’
‘咦?真的?’
一听到有美女,小林的眼睛立刻如雷达般开始扫瞄。
‘吱!我还以为是什么不得了的大事。’对女生向来没啥兴趣的殷尚恭,嗤之以鼻地摇头。
‘社长,不盖你,她真的很可爱耶!’阿标慎重地举右手发誓。
‘在哪?哪一个?’小林兴致勃勃地问。
‘我找找看……有了!端着盘子、绑马尾的那一个。’
‘哇--真的好可爱哩!’小林低呼道。
‘我就说吧,如果只是普通姿色,我哪会带你们来看。’
‘社长你看,真的好可爱!’
殷尚恭敷衍地随意瞥了一眼,这一瞥可不得了,差点没把他堂堂五尺之躯从椅子上给摔下来。
她!她!她不正是那个将他撞得狗吃屎、像个白痴在校门口等了五个小时、又害他白白被人揍了一拳、把他当成乞丐施舍的季、典、雅?!
他的心跳加快、血压升高,眸子不敢置信地映照着地逐渐变大的身影。
‘谁是猪?’季典雅问。
‘他。’两人同时指向殷尚恭。
‘我不是!’殷尚恭突然低吼,当场将三人给吓得不敢动。
‘社长……你……不是点猪排吗?’
他愣了下,随即会意过来,轻咳了下说道:‘对……我忘了。’
季典雅莫名其妙地瞧了他一眼,放下三人的餐盘后,在帐单上签了名,又瞄了他一眼,发现他瞪着自己,连忙转身离开。
好可怕的人!她又没惹他,为何那样瞪她?
‘她是不是很漂亮,社长?’阿标热衷地问。
然而,殷尚恭却笑了,笑得吊诡而邪气,他的反应让其它两人摸不着头绪。
‘社长,你怎么了?’小林心惊胆跳地问,每当社长出现这种笑容时,就是有人要倒大楣了。
‘没事,吃你们的饭。’殷尚恭低沉地开口,他连眼睛都是笑的。
狭路相逢,仇上心头,经过了这么多年,那张脸始终没有在他记忆里消失过,皇天不负苦心人,终于让他给遇着了,哼哼哼--季典雅打了个哆嗦,大热天的,没来由地背脊升起一阵寒意,她似有所感地转头朝身后瞄去,正好接收到段尚恭目光灼灼的厉眸。
她吓得马上转回头假装没看到,战战兢兢地收拾客人用餐完毕的杯盘狼藉。奇怪!她根本不认识他,也确定自己没惹过那号人物,也许他是嫌东西难吃吧?可是那也不是她的错啊!
从头到尾,殷尚恭诅咒般的锐利目光始终尾随着她的背影,瞪得她手脚开始不听使唤,平时俐落的身手突然变得笨拙起来,好几次差点打破盘子。
她再次偷瞄他,却被那目光吓出一身冷汗,几乎欲哭无泪。
呜呜--这人还要瞪她多久啊?
吃饭时间最快乐,大学生活最逍遥,喧闹的餐厅传来学生此起彼落的欢笑声及工读生的吆喝。
‘同学,你是猪吗?’
‘不,我是鸡。’
‘阿美,你的猪脚好肥。’
‘阿明,我想吃一口你的鸡屁股。’
第四章
小生坏坏他又来了!
季典雅一直不敢看向角落那桌的客人。已连续三天了,他神情冷凛的坐在同一个位子上,始终板着一张无表情的扑克脸,点一客特大号猪排饭大口大口地嚼着,犀利如鹰的眸子一刻不移地瞪着她。
好可怕!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那人已瞪了她半小时,她觉得自己就像只待宰的猎物,随时有生命危险。
几个女工读生窃窃私语地讨论起来,过了用餐巅峰时刻,客人只剩小猫两三只,也因此她们才有时间在一起八卦聊天,还扬着暧昧的笑容招手示意典雅过来。
‘典雅,你认识那个人吗?’
‘不认识。’她急忙否认。
‘他好象一直在看你耶!’
‘是……吗?’她勉强挤出笑脸。连别人都感觉到了,可见错不了。
‘那男生挺帅的。’
‘是呀,而且好酷喔,他好象对你有意思呢!’
季典雅只觉得那人像是会吃人似的恐怖至极,她害怕都来不及了,哪有闲情逸致管他帅不帅!‘不会吧,他……一直在瞪我耶!’她胆小地说。
‘瞪你?你眼睛瞎啦?我们所有人看到的是含情脉脉的眼神呢!’说着大伙儿又窃笑了起来。
‘不是啦,我没骗你们,他真的一直瞪我呢,而且杀气腾腾的。’说这话的同时,她还回头瞄了一下,没想到却看见他送来温和的笑容,让她呆了下。
‘是啊瞪你,瞪得心口小鹿乱撞哩!’大伙儿数落地推了她一把。
怎么会?刚才明明是凶光怒眸,这会儿却笑容可掬?连她自己都疑惑了起来。
在老板的叫唤下,女孩们结束了八卦对谈,各自清理善后去,季典雅纳闷地擦着桌子,过了一会儿,眼光再度好奇地偷偷瞟去角落那头--正中怒火焰眸射来的万箭穿心。
她呆若木鸡,花容失色,吓得冷汗涔涔,立刻用最快的速度做完工作,匆匆跟店里包了免费的便当,离开那令人窒息的地方,直到逃到人多的校园后才松了一口气。
真是见鬼了,自小到大,她没跟人结仇过,更不记得何时曾得罪过人,这回无端招来别人恶意的目光,只能怪自己倒霉。
他应该不会跟来吧?猜测的同时她回头看了一眼,然而不幸被她猜中,她一眼即瞄到人群之中高大魁梧的他,那慑人的精光怒眸始终瞪着自己。
绝对是顺路!绝对是巧合!她心惊胆战地加快脚步,临时变更回住处的路线,决定绕道而行。但问题是她左转,他也跟着左转,她向右走,他也跟着拐右,双手插在口袋里的他神情冰冷,像个阴魂不散的怨灵,摆明了意图纠缠她到底。
季典雅真的慌了!原本快走的步伐最后转成了奔跑,但是不论她跑多快,那人仍然越追越近,就像素命的撒旦般即将擒住她。
他为何要追她?而自己又为什么要逃?她不知道,也吓坏了,没命的逃进学校大楼里,她祈祷可以躲过他的追缉。
缩在柱子后,她抖瑟得像只逃命的小白兔,却看不见猎鹰身在何方。
一只手无声无息地放在她的肩膀上,吓得她失声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