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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话  第14页    作者:铃兰

  这是夏冬听过最讶异的事情,宛如冰山的心有种崩裂的感觉,脑中噼里啪啦传来冰碎的声音。

  从没感受过母亲友善态度的她有些不知所措,但是内心绝对不是厌恶。

  母亲尴尬的搓着手,“我现在也有不少积蓄,如果你真的有麻烦,我绝对可以帮得上忙,假如你肯让我帮的话。”

  她惴惴不安的摇头,“真的没事。”

  陈淑珍的失望滥于言表,但还是挤出笑容,“那就好、那就好!我们的生意很好,有空过来看看。”

  夏冬点点头,送走母亲,独自一人坐在阳台发呆,直至幼梅回家,轻轻的摇晃她。

  “冬姨?”

  她回神笑道:“回来啦!”

  幼梅问:“冬姨,你在哭吗?”

  哭?“有吗?”她摸摸脸,却拭到湿淋淋的泪痕。原来自己又不知不觉的落泪,什么时候的事她都不晓得,她好像常在无法控制的情况下哭?

  以前还以为自己的眼泪早在小时候被父亲打时,提早流光,挤不出一点一滴。后来傅衡生告诉她,她屡次在睡梦中哭泣。

  他笑说,因为她大压抑自己,固执到病入膏肓,才会在无意识中流泪。

  “冬姨,你不开心啊?”

  她耸肩,“没有,只是想起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

  “喔!”

  也不管她听懂不懂,夏冬低低的讲述:“以前冬姨的爸爸、妈妈对冬姨很不好,所以想起以前的事情便会伤心。现在冬姨的爸爸去世,跟妈妈的感情还是不太好。”

  “那么为什么你们不和好呢?”幼梅简单却一针见血的问。

  是啊!她们是这世界上唯一的亲人。

  要命,这要怎么跟她解释呢?再聪颖也不能明白某些恩怨情仇。夏冬苦笑,“这有点困难,因为我们忘记和好的方法。”

  幼梅仰起头,没头没脑的冒出一句,“现在我跟班上的人很好喔!”

  “那很好。”她夸赞的摸摸她的头,柔细似婴儿的发丝触感很舒服。但是脑海挥之不去的是方才手背的温度。

  “而且我跟徐俊宏也和好了。”

  “谁?”她忘事忘得快。

  幼梅不好意思,害羞的低头,“就是被我打到流鼻血的男生。”

  “喔!?”语气是惊喜的。

  “因为我原谅他,他也原谅我了。不过我还是不喜欢他,虽然他每次都会带很多糖果请我吃。但是我们不吵架,而且我觉得这样做,我会很快乐,心里不会有负担。”

  现在小孩子的行为、思考真是匪夷所思!

  “负担?”

  这种话是从一个九岁的孩子口中说出的吗?接下来的话更不可思议。

  幼梅一副老气横秋的表情,“冬姨,你会哭,就是因为你想跟你母亲和好。”

  她哭笑不得,“真的吗?你懂得更多。”

  两人玩笑之馀,夏冬也听进了小幼梅的建议。

  ※  ※  ※

  隔天,秋高气爽,她按照母亲给的地址,上门探望。

  小吃摊是在一座中学隔壁,紧邻着住宅区,环境十分良好,地点也适中,卖的是牛肉面、水饺之类的。

  她站在路口红绿灯下,隔着马路,远远遥望那微胖、不停热络招呼客人的母亲。

  母亲在笑,发自内心,她看起来年轻许多。

  店面光洁干净,生意奇好,客人进进出出,老是有人排队等座位,还有个东南亚籍的女佣收拾碗筷,掌厨的是个年纪与母亲相仿的男人,不时与母亲相视微笑聊天。

  隔着川流不息的车阵,她裹足不前,抬不起脚来跨过去一步。

  真是!看着看着,鼻头发酸,泪水又想淌下。要命!最近泪腺发达,身体里水分过多,动不动就会渗出来。

  她站了有二十分钟之久吧!她没注意到,倒是男主人发现了,他好奇的唤母亲瞧瞧对面呆站着的女孩。

  母亲眼睛好,马上认出她来,急急的对她挥手,丢下围裙冲出店铺。

  夏冬看见母亲想奔过来,却碍于红灯,两脚不停的在原地踏着,好似怕她消失,一刻都等不了。

  不一会儿,穿过马路的陈淑珍气喘吁吁的来到她面前,惊喜又不自在的笑着,嘴里直问:“怎么啦?怎么有空过来?我们到店里坐坐。吃过饭没?你好像穿得很少,会不会冷?”

  她无言对应,眼眶发红,泪水终于流下来。

  陈淑珍见到她哭,急得慌张起来,手忙脚乱,“怎么啦?你怎么啦?”

  无辙之下,赶紧对店里的男主人招手求救。

  在她回头求助时,肩上突然多出一双手,从背后搂住她的肩头,紧紧的趴在她的肩膀上。

  夏冬抱着母亲,像个无助娃儿般嚎啕大哭。

  陈淑珍意识到女儿主动的拥抱,心一酸,忍不住也落泪,哽咽的拍她的手。“你哭什么呢?告诉妈妈,妈妈帮你忙。以前妈妈对不起你,现在一定会补偿你的,你说谁欺负你?”

  闻言,她哭得更凶。

  小店里吃饭的客人全观赏着老板娘跟女儿抱在马路上哭,而老板则不顾店,在一旁急得无措的画面。

  第十章

  “少爷!夏小姐来了。”

  钟点佣人在傍晚时分准备回家时,帮夏冬开门,顺便以对讲机如此报告着。

  正在接听手机的傅衡生一收到讯息,即刻向对方交代,“好了,我不多说,公司的事再做份简报传真到家里书房来给我。”然后挂掉电话。

  接着飞快拔掉眼镜,搓乱头发,解开上衣钮扣,务必做到潦倒邋遢、落魄失意的假象,并且力求逼真。

  “衡生!”夏冬在客厅唤着。

  他听见后,懒懒散散的从房里出现,有气无力的问道:“你又来做什么?”上次被她气得不轻,调理好久才恢复。

  “来看你发臭没啊?”她不理会他的无礼。

  他颇她一眼,心有怨怼,语气埋怨,“昨天去哪儿?”他可是需要关心的人,她理当天天上门受他闷气,以他为重。

  怎么可以被他激几句话,就怠情不上门,忽略他?

  “我去找我妈。”

  “喔?”他讶异的扬眉。冬冬跟她母亲之间的情况他一清二楚,主动上门,势必有蹊跷!

  她嘴角微扯,“是啊,我们原谅彼此。”

  怪不得神清气爽,眉宇舒展,阴霾不再。他衷心的细语:“恭喜你!”很喜欢见到她笑的模样,因为她稀有的一笑,对他来说是开怀的万灵丹。

  或许她没照过镜子,并不晓得其实自己笑起来很甜很甜,小小的虎牙衬着浅浅的酒窝、弯弯的眯眯眼,都使他惊艳心悸,心跳加速。

  可惜她吝啬,鲜少赏赐给他!

  与母亲和解,对她是件好事,没有恨意才能解脱自己,拥抱别人。

  “知道吗?是幼梅鼓励我去的喔。她为我的生命带来阳光。”当初也料想不到会与幼梅演变成有血缘关系一般的亲近。

  傅衡生脸色大变,吃味又不悦的低声发牢骚,“不到一年就说是生命的阳光,那我算什么东西啊!?”

  夏冬听见他的嘀咕,啼笑皆非,连忙安抚的拍拍他的脸。“你不是东西,你是我生命中的天使。”

  如此坦白又诚恳的话使他一愣,笑容不断的扩大,他像个呆子,连牙齿都露出来,直到夏冬怪异的盯着他,他才紧张的收敛。

  她似雷达的双眼紧盯着他。

  以一个自己毕生事业面临泡沫化的男人来说,他有些太“正常”。

  她的意思是,躲在家里是正常,自甘堕落也是应有的行为,怨天尤人、外表邋遢、举止委靡不振都是,可是自己来那么多次与他对话后,心理总觉得怪怪的,哪儿怪异却挑不出。

  “你看什么?上门来找难堪?”傅衡生故意恶言相向。万一被看出来他是存心伪装,那可就前功尽弃。

  夏冬狐疑的瞪他一眼,“你……”谁知一开口,狠话就咽了下去。

  人家是失意人,何必与他计较!?

  她好声好气的从包包掏出一张纸,在他眼前晃动,“嗯!”

  “什么东西?”他被晃得头昏眼花,一把取过。

  “上回你不是说缺钱吗?我筹钱去了。这支票上的数目看看够不够,不够我再想办法。”

  傅衡生仔细的一瞧,是笔不小的数目。他何来缺钱之说?

  不对!他正色,沉声问:“这钱从哪儿来的?”

  “别担心,不是用抢的。是我的私房钱。”

  “你哪来这么多钱?”据他所知,她的稿费虽高,一半却拨给儿童之家,剩下的一半给母亲和支付生活费用,再来就是剩那地价不低的房屋。

  不会吧!那是她辛辛苦苦缴贷款买来的房子,当初还坚持不让他帮忙付。他暗中与房地产公司议价,才减轻她的负担。

  那是她独立的骄傲。

  他一惊,“不要告诉我你卖掉房子?”

  “房子很抢手,马上就有人预定,是有钱人家买的,交屋时可以马上付款,所以我先开支票给你。”

  “胡涂!”他又急又惋惜,“那是你的避风港。”

  她眼珠一转,迟疑半晌后,释怀的说:“不是,你才是我的避风港。”

  “什么我啊你——”他急得听不清她的话。等等,傅衡生肃然的问:“你刚才说什么?没听错吧?你说……”

  她仰起头,无所谓的表示,“我说你才是我的避风港。一间屋子算得了什么?反正我还有你,不是吗?”

  “你……你觉得我是你的避风港?我有那么重要吗?”他明知故问,眼睛充满笑意,只想再次听听自己在她心中的观感。

  夏冬发觉这个话题让他心情大好,整个人活力四射。“当然。”

  “可是现在我无能为你挡风。”

  “你怎么会这样想?你在我心中绝对无人可以取代。”

  他杀风景的问:“包括段一轩?”

  她耸肩,“他什么也不是。”甚至听见他的名字,嫌恶之感油然而生。

  “秀玉呢?”

  夏冬怪异的摇头,“她是个朋友。”

  “是不是包括她?”他坚持的逼问。

  顺着他的意思好了,他的精神又开始不稳定。夏冬敷衍,“是,你比她重要,行了吧?”

  “幼梅也是?”

  太过离谱了吧!连自己的甥女也要比!?

  她无可奈何的点头,“是、是、是,你绝对是我最重要的人。”

  瞬间,傅衡生的嘴角大大的往上翘,又笑傻了。不过这次,他小心的回过身,没暴露出来。

  “既然满意我的解释,那么把钱收下来吧,趁伯母还在国外,你赶紧东山再起,免得让她担心。”

  哎呀呀!这呆头鹅,到底懂不懂一个男人需要女性的抚慰,而不是事业、朋友呢?

  “收下啊!都那么熟了,你还矜持什么?”

  傅衡生认了,他露骨的说道:“我妈担心的不是事业,而是我的终身大事。”

  终……终身大事?她总算明白了。

  他虎视耽耽的瞄准她,端详着她的表情,“你怎么说呢?”

  “关……关我……什么事啊?”她惴惴不安、眼神游移、心跳加速。

  “你敢说不关你的事?”他理直气壮。

  夏冬羞赧的看看他,又别开眼睛,镇定的问:“我又有什么事?”

  “三年前的某一个晚上,你曾经可怜我,所以我们有过——”

  她激动的捂住自己的耳朵,大声制止,“停!不准说。”

  他好整以暇的凝望她,等她冷静下来。

  感情是要两人一起谈。况且套句名言,爱情若没有阻碍,那便不叫爱情。

  夏冬怯生生的放下手,逃避他询问的眼光,期期艾艾的解释,“我不是同情你才……才那样。”允许发生,自己百分百同意,责无旁贷。

  要是没有感觉,当时双方也不会越雷池半步。

  “你现在对我有什么感觉?”

  “你很好啊。”

  她又想逃,傅衡生抓住她的手,两人往沙发上坐。他怕她跑走。

  “我不是要这种答案,你晓得我对你是怎么样的心意。”他说得含蓄。

  “我知道,我也……””句话吞吞吐吐说了半天。

  他捧住想逃避的脸,凑近她烫红的脸庞问:“也怎么样?”

  “我也……我不会表达。”她挣脱他的手,整个人钻进他怀里。“反正你是我现在的男朋友。”

  男朋友?差强人意。

  她撒娇的举动倒是让他受宠若惊,他把握机会搂住她,哄着说:“可是我年纪也不小了,我想结婚呐!”

  她几不可闻的从他怀中冒出含糊的言语。

  “你说什么?大声点。”他听不清楚。

  “我卖掉房子,就是想住这儿。”夏冬大吼后,娇喷的埋在他的怀中,不想见人。羞死人了,她本想做得大方、不经意些。

  本来就想带着幼梅就近照顾他,顺便住下来。居住在这种大房子内是她从小的梦想。梦想中有疼她的丈夫、心爱的孩子、美满的家庭,而这儿刚好符合。可恶!非得逼她说出不可。不过是他先提结婚,不是她猴急。

  “不准躲,给我起来说清楚。”他被阵阵狂喜冲昏头,又把她扳正。“你的答案是你愿意嫁给我?”

  “你反悔啊?”她假装嗔怒。

  他高兴得说不出话来,“怎么会呢?我……我实在是……”他感动到几乎落泪,激动的对她又亲又吻。

  “嘿,很痒呐。你像只大狗赖皮爱舔人。”她直发笑。

  傅衡生露出邪恶的眼神,“因为你像蜜糖般的香甜。”说着,就把她扑倒在沙发上,往她性感的颈项啮咬。

  玩闹许久,他喘吁吁地撑起上半身,从上方俯视同样狼狈、躺在他身下娇喘连连的夏冬。

  “我可不容许你反悔,像上次一样醒来后翻墙逃三年。”

  “不会,我考虑很久,除了你,好像没人能让我安心的睡在一旁。”

  他大叫:“就这理由?不成,换个说法。”他顿时像个女人般难缠的耍赖,只差没说:唔,我不依。

  夏冬啼笑皆非,“不然要我怎么说?”玉手大胆的抚上他长满胡碴的下巴。

  “说我爱你。”他一字一字的引领她。

  “什么?”她装傻。

  “我爱你。”

  她调皮的笑道:“谢谢,我知道。”

  察觉她的恶作剧,他张牙舞爪的喊:“耍我?好,我吃了你。”没预警的低头封住她的唇。

  窗外的天空飘起毛毛细雨,冷凝的空气丝毫影响不了屋内的爱侣,两人恩爱的赤裸缱绻,诉说彼此的真心。

  ※  ※  ※

  “谁?”清晨被吵醒的傅衡生火气忒大,却又要放低声音,以免吵醒身旁的爱人。“是你,怎么又是这件事?你拿主意,不要吵我了。”

  一向浅眠的夏冬偎进他怀中,发出浓浓的鼻音,“是谁?”

  他轻轻的哄着她继续睡,“没事,没事,打错电话。”

  可是不一会儿,电话又响起,傅衡生接起,几乎要咆哮了,“就说由你做主。看你要撤换还是怎么,反正别打电话来。”

  可怜的话筒被主人摔得不轻。

  他转头安抚夏冬,“又是打错。”

  两分钟过后,又再响起。

  夏冬再也睡不着,她坐起身准备接,“我来。”

  “不、不、不、我来。你睡、你睡。”一把抢过话筒,陪笑的掩饰,却拿起电话起身往书房方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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