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谅贞站稳脚步,恨恨的看着她,好半晌后方抬高下巴道:“我要你帮我离开那个地方。”姿态高高在上,不像求人,倒像是命令。
君莫舞花了点儿时间才明白她的意思--她要自己替她赎身。
“你在玩什幺花样?凭你的功夫,想离开那个地方绝非难事。”
“我若能逃,还会在那边一待就是四年吗?”赵谅贞咬牙切齿,一睑怨毒,“我的武功被废了 。”
君莫舞错愕的看着她,方才轻易推开她的疑问找到了答案。
“你可高兴了吧!那个男人休了我也就罢了,还废掉我的武功!把我卖进妓院。”赵谅贞直瞪着她。
五年前,她在父母的授意下,嫁给同为武林世家子弟的丈夫。由于她生性高傲,本就不是个孝顺公婆、体贴丈夫的妻子,再加上自恃出身名门,处处要压在丈夫头上,她的丈夫因忌惮着赵家夫妇,只能忍气吞声。
后来,赵家得罪无极门朱雀堂堂主,家势便开始衰落,赵元展为了翻身,竟误信谗言,自黑市以低价买进大批珍玩,却没想到那批珍玩乃是官府失窃的宝物!
赵家夫妇倾家荡产的买下这批珍玩,原是企盼籍着转手之际大赚一票,哪知官府竟循线找上门来,中介者早就逃得不见踪影,赵家夫妇首当其冲成了嫌疑犯,被逮捕入狱。
虽然最后被无罪释放,但赵家已然负债累累,声誉尽毁。叶昭凤羞愤自杀,赵元展也因急怒之下生了场重病,不久便撒手人寰。
赵氏夫妇一死,债主们自然找上趟谅贞要她偿还。而赵谅贞的丈夫一来不想背 负大批债务,二来赵氏夫妇已死,他再无忌惮,于是便休了赵谅贞。
若赵谅贞乖乖走人也就罢了,偏偏她不甘被休,在夫家大吵大闹,还抖出不少夫家的丑事。她的前夫老羞成怒,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不仅废了她的武功,更将她卖到偏远的玉里镇上的含笑楼为妓。
君莫舞虽然厌恶赵谅贞,但听见她落得这般境遇,不由得微露同情之色。
但她的同情看在赵谅贞眼底,全然扭曲成不同的意思,赵谅贞阴森森的道:“我不需要你假惺惺的同情,你以为我不知道,我越是凄惨,就越称你的心吗?”
君莫舞淡然道:“你要这幺想,我也没办法。”
赵谅贞冷哼一声,“既然你有银两为宋玉雁赎身,就可以替我赎身。赵家养你十七年,要你做这点小事也不足为过。”她恨恨的看着君莫舞。若非不得已,她也不会跟她开口。
“这可奇了,你不要我的同情,却要我的银两?”
“这是你欠赵家的。”
“我可不觉得自己欠了赵家什幺!”君莫舞双手环胸,撇了下唇。“套一句你刚刚说的!当年赵家可是把赵雅当婊子一样送给雷傲天,这样的恩情……”她嘿然冷笑。
同情是一回事,为她赎身又是另一回事,她是君莫舞,不是赵雅,她不欠赵家任何东西。
“你……”
“赵姑娘,我不想再说第三次了,请走吧!”“赵、雅……”赵谅贞咬牙切齿,眼中简直要喷出火来。
“君掌柜。”柱子匆匆跑了进来,声音急切!在看到赵谅贞时!不禁一怔。
“什幺事?柱子。”君莫舞不再理会超谅贞!转向柱子问道。
柱子回过神来,连忙说:“我打听过了,范掌柜和宋掌柜的案子今儿个要开堂再审一次,君掌柜,您要不要去衙门看一下?”
“你怎不早说,快走吧!”她看都不看赵谅贞一眼,便偕同柱子走出去。
也因此,她没看到赵谅贞目眦欲裂的瞪着她,一张脸扭曲成一团,表情狰狞、眼光怨毒,仿佛在看着不共戴天的仇人。
第六章
铤而走险
卷红帘恰见花好月圆
漫步窈窕春色无边
惊见红云乍现
恍然已是心动
再次开堂,结果依然不乐观,照这情况看来,宋玉雁可能被判要回含笑楼为妓,范云松则因拐带良家妇女的罪名被判牢役三年。
君莫舞不死心,再度找上县太爷。
这已不知是她第几次上县太爷府邸,苦等了近两个时辰,总算看到柯运聪慢吞吞的走出来。
“又是你,君莫舞,不是告诉你别来了吗?本官忙得很,没时间跟你穷耗。”
尖嘴猴腮的柯运聪打了个呵欠,一脸的不耐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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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前,柯运聪的儿子因欲强抢宋玉雁回家为妾,而被君莫舞狠狠教训一顿,使柯家成了大理的笑柄,两人因此结下梁子,故而一看到她,自然没有好脸色。
“县太爷若肯放了范氏夫妇,民女自然不会再来烦你。”
“又是这件事!我也没办法啊!谁教宋玉雁的卖身契在余嬷嬷手里。人家前来递状子,我可不能不理。”柯运聪挥了下手,摆明了此事他也很无奈。
“卖身契虽在余嬷嬷手中,但民女有意赎回,怎奈那余嬷嬷刻意刁难,还请县太爷明察。”
柯运聪翻了下白眼,“赎身有赎身的规矩,余嬷嬷开的价码你付不起,能怪谁呢?”
君莫舞厉声道:“那余嬷嬷以十银两子买人,却要十万两才肯让我赎人,分明是存心刁难。此等逼良为娼的行径你如何能置之不理?你该将她逮捕入狱,好好惩戒一番才是。”
柯运聪只是“唔唔”两声,一脸兴趣缺缺。
君莫舞又说了几句!但他仍是爱理不理的。
连日来奔波无功,君莫舞的火气一拥而上,她冲向前,往他身旁的茶几用力一拍,喝道:“柯运聪,你究竟收了人家多少好处,要这般为难我?”
“你……说什么?”
“那余嬷嬷逼良为娼,你身为大理的父母官居然坐视不管,反倒助纣为虐,处处与我作对,这不是收了人家好处是什幺?,”
“君莫舞,你别含血喷人,污蔑本官!”柯运聪老羞成怒的斥道。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贪财好色,打官司若不奉上大把银两,就置之不理,这本是大理人尽皆知的事。”
“君莫舞,你太放肆了!你当本官不敢动你吗?”丑事被抖了出来,柯运聪一张老脸涨得通红。
“你当然敢,贪赃枉法你都敢了,还有什幺不敢的?”君莫舞豁了出去,“可你别忘了,要动我,也得有个理由,我一来无卖身契在别人手里,二来奉公守法,我倒要看看你用什么借口来动我!”
“君、莫、舞……”
“呵呵……”一道低沉的浅笑声扬起,“县太爷,你又何必大动肝火呢?气坏了身子可划不来呀!”
闻言,君莫舞和柯运聪同时转过头,看见雷傲天缓步走了进来,神态悠然自在。
“雷爷。”柯运聪连忙迎了上去,脸上带着谄媚讨好的笑容,“您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差人通知我一声,我好派人迎接您。”
“迎接两字不敢当,雷某还怕打扰了县太爷。”
“雷爷这幺说!不是要折煞下官了吗?”他转过头,迭声唤人备茶、送点心。
瞥见君莫舞还站在原地不走,随即不悦的沉下脸,“你还站在那里干什么?要我赶人吗?”
君莫舞看看他!再看看雷傲天,冷笑一声,“不用你赶我也会走。”
她转过身,举步欲离开,却听见雷傲天道:“等等。”
于是她停下脚步,看他要说什幺。
雷傲天挑起一边眉,“怎幺?这样就要走了?你不是还没想到要如何救出范氏夫妇吗?”
君莫舞侧身冷睇着他,“再待下来也没有任何用处,有你在这里,你的傀儡还肯听我说话吗?”
“君莫舞,你别得寸进尺。”被指为傀儡,柯运聪一张脸气得一阵青一阵白。
雷傲天笑着连连摇头,“我的小野猫牙齿什么时候练得这么利?看来我得小心一点,别让你给咬伤了。”
“咬你?雷爷真是抬举我了,我还怕沾了一身毒。”
“怎幺?我的小野猫要认输了?”雷傲天支着下巴看她,一脸笑盈盈的。
“我还没输,也不见得会输。”君莫舞冷然道。
“那就好,我的小野猫太快认输,可就没意思了。”他呵呵一笑。
瞧他那副悠然自在的模样,仿佛是只逗弄老鼠的猫,令君莫舞心生反感。
雷傲天继续道:“看来范氏夫妇在你心中地位可不轻,瞧你这些天为了他们四处奔走,人都瘦了一圈,教我好生心疼。”
君莫舞只是冷哼一声。
“你说你要为自己而活,到头来你还是抛不下牵绊哪!”
狼狈的红晕浮上君莫舞的脸,她握紧拳,骄傲的说:“我可没为了玉雁和范大哥的事向你低头。”
“我的小野猫脾气这幺硬,真教我失望。”雷傲天端起下人送来的茶杯,浅浅地啜了口,举止优雅。
放下茶杯,他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你为苑家夫妇做到这种地步,也算是仁至义尽了,想来范氏夫妇一定很感激你吧!”君莫舞皱起眉,觉得她话中有话,一双星眸直盯着他,但他却象没事人一样垂下眼睫又喝起茶来。
她看了他好一会儿,才抿着唇道:“这是我跟他们的事,与你无关。”
雷傲天呵呵一笑,“是呀!是与我无关。不过,那范氏夫妇眼看是免不了劳燕分飞,一个为妓,一个为囚!还真是可怜呀!”
怒气由心中冒起,她扬高音调说:“你真以为你能操纵得了所有人的人生吗?”
“不敢。”雷傲天悠然一笑,“我只要操纵得了自己想要的,也就够了。”
柯运聪插口道:“哎呀!雷爷雄霸一方,想要什幺东西只管说一声,便有人自动奉上,哪还要辛辛苦苦的操纵?”
方才看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由于搞不清状况,只能干杵在那里,如今好不容易有了插口的机会,他马上迫不及待的狗腿一番。
柯运聪这一席话,让君莫舞怒极反笑,一双星眸不住的打量着他。
被她看得很不自在,柯运聪力持镇定的问:“你看什幺?”
“我在看你那样东西藏到哪里去了呀!”
“什么东西?”柯运聪一脸莫名其妙。
“尾巴呀!没尾巴你怎幺跟主子献媚?我都忘了恭喜雷爷,养了条专门谄媚巴结的狗,还会说人话哩!真是稀奇。”
“你……你……”柯运聪气得语塞,额边青筋冒起,一张脸全黑了。
君莫舞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这回雷傲天没拦她,只是低低一笑。
→♂ ♀←
口头上的胜利,并未让君莫舞有任何喜悦,因为宋玉雁与范云松的事情依然没有解决。
下一步,她该怎么做呢?
她走在街上,苦苦思索着,却是一筹莫展。
正兀自心烦之际,忽然听见一道粗重的嗓门骂道:“都是你这个没有用的家伙才把咱们家搞成这样!”
她循声望去,看到街角一对看似夫妻的中年男女正在争执,那妻子十分瘦小,嗓门却奇大无比,对着丈夫又骂又打,教经过的路人频频驻足围观。
那丈夫不知说了些什么,于是妻子又骂道:“你还想抵赖?你到底是不是男人?只会把过错赖到别人头上!要不是因为你有把柄落在人家手上,咱们会在他们面前抬不起头来吗?”
最后两句话落入君莫舞耳里,她蓦地全身一震。至于那妇人又骂了些什么,她都没听进去。
把柄……
一个念头闯进她的脑中,她若有所思的抬起头,心里有了打算。
→♂ ♀←
一片乌云飘来,静悄悄的掩住月亮,星光稀疏,十五的夜晚,天际一片黑暗。
然而,县太爷府邸却灯火通明!大厅里笙歌不绝,显然正举办着一场盛宴。所有的人都挤到前头,只有一条纤细的身影走向后院。
那道身影刚转过迥廊,迎面便对上一群护院巡视着,带头的喝道:“谁?”
那人低着头道:“我是新来的婢女,服侍三天人的。”
“你不到前头伺候着,跑来这里干什幺?”
“三夫人说夜里起风,有些冷,要我回房替她拿件斗篷。”
护院不疑有他,点了点头,“你快去吧!”
婢女应了声是,迈步往前走,直到绕过花园!才靠着墙松了口气,抬起手抹去满脸的汗水,那婢女正是君莫舞。
那日在街上!矮小妻子对丈夫的痛骂让君莫舞灵光一闪,既然交涉无效,她又不可能拿出比雷傲天更好的条件贿赂柯运聪,所以,想要让他放了范氏夫妇,唯有抓住他的把柄加以威胁。
而柯运聪最大的兴趣一是敛财,二是好色,若要威胁他,只能从这两处着手。
她开了六年的饭馆,饭馆内的客人三教九流,自是不乏听到一些蜚短流长。她想起曾听县太爷府邸的师爷酒醉后提起,柯运聪敛财成癖,最爱一笔一笔的计算自己又敛了多少财、累积了多少财富,因此,他有一本帐本,里头专门记载着某某人贿赂他多少银两以疏通关节,某某人又奉上宝物若干请他判无罪开释。
所以,这帐本等于是他贪污纳贿的证据,若被抖了开来,别说乌纱帽,就连脖子上的脑袋都得落地。只要她能找到这帐本,就算雷傲天给他再多的金银珠宝,他都得乖乖的放了范氏夫妇。
君莫舞盘算了一番,明知这是铤而走险!但在无计可施之下,也只能冒险了。
于是,她买通县太爷府的下人,再打听一下!得知柯运聪今晚要在自家府邸举办宴会款待重要人土。
这正是最好的机会!她向县太爷府的丫鬟买了套衣裳,并仔仔细细的问清楚县太爷府的房舍路径,趁夜偷偷潜了进来。
也幸好县太爷府正巧买进一批新的丫鬟,君莫舞才能瞒过护院,安全的混进后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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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像柯运聪那样疑心病极重的人,要紧的事物必定是放在最靠近自己的地方。她小心翼翼的避开护院,依据买通的下人口中探得的方位,顺利的来到柯运聪的房间。
柯运聪的房间摆设俗丽,不是大红便是大紫,仿佛唯恐不够招摇似的,还摆满了许多珍奇古玩,但君莫舞无心多看,迅速的翻箱倒柜,没一会儿,便从床板夹层中找到那本柯运聪贪污纳贿的帐本。
才将帐本揣入怀中正要离开,忽然听见房外有人大喊,“有人在老爷房里。”
她一惊,转过头,发觉月亮不知何时已由乌云后露出脸来,银辉将她的身影投射到白色个纸上,泄漏了她的行踪。
她心头一凉,冷汗直冒,当机立断的打开后侧的窗户翻窗而出,死命的往院子里跑。
随即,身后已有大批护院直追而来。
君莫舞拚命跑着,在后院中东绕西转,只能勉强让自己不被追到,却无法甩开追兵。
她跑得一口气都快喘不过来,胸口像是要炸开般,但她不敢松懈,仍奋力的往前跑。转过一处假山流泉时,另一批护院已经合声迎面追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