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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伤  第14页    作者:骆沁

  一双大眼空洞无神,深无止境的惊惧是眼里唯一的生气,盈眶的泪水不断滚落,在脸上列出一道又一道的泪痕。她的苍白冰冷,几乎让他以为她就要当场平空消失在他眼前。

  阎聿心疼地将她拥入怀中,环身抱起走到座椅旁。她以这样的姿势在这里待了多久?

  满怀恐惧地在这里担心受怕了多久?

  颤抖冰冷的手抓紧了阎聿的衣襟,恍惚的裴珞逐渐回神。“皇……皇上?”

  “别说话。”阎聿坐在椅上,将她安稳地置于大腿上,除下外袍将她紧紧里住,掌探进单衣内贴着她的后背,徐缓地传导内力到她体内,将温度和生气灌输给她。

  “求……你……求你……别打掉胎儿……”虚弱的身子慢慢地恢复体力,裴珞断续无力的语音不再那么虚无缥缈。她到这儿,不但是为了逃避追寻,更是想祈求他的赦免。

  她扒紧他的双臂,急迫说道:“你不想让别人知道我们之间的事,我绝对不会说出去,但求求你,千万别把胎儿打掉,让我留下它……不要打掉……求求你……”

  腹中的胎儿,是她的骨肉,也是他给她唯一的所有啊!她知道他对她毫无留恋,她让他厌恶到不想承认她的地步,但至少别将孩子夺走,别给了她一丝生存的希望,却又将之毁灭……涌出的泪慔糊了双眼,裴珞泣不成声。

  “别求我!”阎聿闭上眼,沉痛低吼。“你为什么不理直气壮地斥责我?这个局面是我造成的,是我害你受苦,是我将你逼到了悬崖的边缘,强迫你纵身往下跳,为什么你还要求我?!”

  潸然而下的泪哽住了咽喉,裴珞只能拚命摇头。她凭什么去责问他?她只是一个入不了他眼的卑微女子啊!

  “难道你为了依顺礼教,什么都可以不顾?要是我不答应你的恳求,你要怎么做?

  就让太医打掉胎儿,然后以私通的罪名被人送上刑场吗?”阎聿将她的螓首揽靠在自己胸前,对她的逆来顺受感到愤怒,却又不舍。“为什么不将事实说出来据理力争?你真的想为了那该死的女诫送了自己和孩子的性命吗?”

  如果他不答应留下胎儿,她会怎么做?裴珞发觉自己竟无法想出那样的下场,她的心底,还存着一丝对他的冀望啊!尽管认为他对她毫无感情,但是她下意识地还是认为他不会冷血到连自己的骨肉都杀害。

  但他如果真这么做了……裴珞闻言浑身一震,脑海中一片空白。她会恨他吗?

  她会吗?不──裴珞揪紧了心口。她不会恨他,她只会恨自己,恨无能的自己打动不了他的心……

  “自大婚以来,我将你冷落了那么久你丝毫不怨,难道就连要撤去你的后位、另立新后,这样你都没有怨言吗?你的心在哪里?你的自我在哪里?”阎聿攫住了她的肩,不许她再低头不语。

  抬头望向他,夺眶的泪眼将他的面容化为虚幻重影,让她看不清,一如她永远留不住他的宠幸。

  她怨,她不想,她不甘呐!她甚至想紧紧地抱住他,骄蛮地瞋说不许他另结新欢,满腔的嫉妒已让她顾不得什么叫矜持,她只想捍卫住他的专一,独占他的宠爱。

  但,心头的怯懦教她却步,他根本对她毫无感觉,她这么做只是自取其辱啊!

  裴珞咬紧了下唇,依然没有勇气将这些话说出口,深恐满腔的情愫会换来难以承受的伤痛。

  “说啊!别再局限自己!”阎聿逼问。他要如何承受付出感情却得不到响应的伤痛?

  他不要她的无怨依顺,他要她的喜怒哀乐,要她因他而起的七情六欲啊!”

  每个人都觉得他阴沉难以捉摸,却没有人知道,一向柔弱带笑的她才是最深不可测之人。她让他毫无把握,让他因为她的无情平静而惶然不安,更甚而选择了逃避,用伤害她来逃避自己的心。

  “我不要每次都希冀着那微渺的碰见机会。不要每次和你共享欢愉后就被你冷冷推开,不准留在身侧。我只是希望有人和我共眠,以臂为忱,在清晨醒来时相伴的不再是空阔的丝褥。”裴珞握紧了拳哭喊,将沈埋了二十年的自我完全释出。“我不要你纳后宫,我不要任何女子取代我的地位;我要你的心、你的正视和你的爱怜啊……”禁锢自我的枷锁层层碎裂,热烈的情涛汹狂涌出,张炽地表达了她内心一直不敢承认的离经叛道。

  她的话,犹如昊日绽暖,融化了阎聿因毫无把握而冰冻心头的冬雪。他将头俯靠在她的颈窝处,乍临的狂喜让他激动得几乎掉泪。对他而言已不再是个名称,只懂得顺从的她已经对他产生了爱恋。

  他的依靠让她一怔,裴珞停了口,猛然发觉自己在失神的状况下,已将连自己都不曾正视的心声完全说出。她望向只看得到黑发的阎聿,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是好,下意识地就想跳下他的大腿,逃离那可能伤她至极的反应。

  “别!别将你好不容易挣脱的枷锁又戴了回去。”阎聿由她蓦地僵直的身子察觉到她的念头,抢先一步收紧双臂,不让她逃脱。

  “不要再折磨我了,…。”她知道说出那些大逆不道的话,是将她的罪刑更推向罪无可逭的地步。裴珞垂首避开他的目光,不想再增加心中的凄恻。

  “原谅我,是我伤你伤到这种地步……”阎聿勾起她的下颌,用指腹在她脸上轻轻触抚,温柔地勾勒出起伏的轮廓。”我因为自尊而不想接受从夌岚和亲过来的你;因为不愿承认昔言是错而隐瞒了事实;因为害怕自己早已沉沦的心得不到响应而迟迟不肯面对感情,是我造成一切错误和痛苦,又有什么资格去让你祈求……”

  他……在颤抖,他的眼眶……红了……裴珞直直地望着他,泪水泛滥而出。孤傲冷漠的他,却对她说出这番感性的话语……她缓缓抬手,指尖触碰到他的眼睫下方,滚烫的热泪炽疼了她的心。

  “我答应了舲纯会将你带回,别让我带回了你的人,却带不回你的心和你的魂。”

  他握住了她的柔荑,挪至唇畔轻吻,湛邃的黑眸望进她的内心深处。

  “舲……纯?”裴珞不可置信地低喃。他终于正视了舲纯的存在?还对她允下了承诺?感动一拥而上,更加速了泪水的决堤。

  “让我有弥补的机会,别教我在对舲纯第一次许下诺言时,就失了信用。”阎聿将额抵上她的,闭眼喃道。“给我你的心,我会好好收藏,至死不放……”

  “别咒自己!”裴珞迅速坞上他的唇,喜悦的泪水潸然而下。“我的心早就是你的了,一直等你来取……”

  不等地把话说完,阎聿拉下她横亘其中的手,迅速封住她的唇,用他的爱恋滋润着她,动作轻柔怜缓,像在许下倾心终身的承诺。

  “舲纯还待在你的房里,别让她等久了。”怕扰了她的气息,她虚弱的身子会承受不住,阎聿不敢深汲,只敢浅尝即止,将欲望强自敛下,迫自己离开她的软馥,将她抱起,起身往秘道走去。

  “胎儿……不会有事了吧……”裴珞蹙着眉,怯怯地问了句。太医的话言犹在耳,让她对踏出这间密室微微感到恐惧。

  “它是我的皇嗣,有谁敢动他?”阎聿心疼地在她额上印上一吻,尽管脚步徐缓,还是施展了轻功,不让裴珞感受到任何晃动。

  裴珞头枕靠在他胸前,容颜泛出安心满足的笑,体力不支的,直至此时才放任自己听着他恒稳的心跳沉沉睡去。

  当皇上抱着皇后出现时,找人找得焦头烂额的士靬皇宫上下全松了口气,就连周丞相也因为释怀的狂喜而激动地掉下泪来,连忙叫人把太医唤回,用上等药材熬煮安胎补身的秘传药方。

  从一开始大婚时,皇上悖离礼俗的行为之后,一直缠绕罘人心头的担虑终于被喜悦取代。这一次皇后的失踪事件虽没人知道原委,且闹得人仰马翻,但经此事件后,皇上非但表现出他对皇后的重视,而皇后已怀有龙胎的消息更是振奋了人心。

  士轩国百姓们欣喜若狂,纷纷拿着自认为最贵重的东西呈上,想做为祝贺的心意,就连周丞相都已代表皇上出面婉拒,但送礼前来的百姓依然是络绎不绝,宫门口夜以继日挤满了热情的百姓。

  这种状况让外来的商旅们都看得咋舌不已,这众人拥戴、万民归顺的盛况何曾看过?

  他们却不知,士轩人民的生活安定富裕是皇上给的,拥有尊严自由也是皇上给的,也难怪百姓们会对爱民如子的皇上如此心悦诚服。

  这些日子以来,最高兴的要算是小公主了;随时可见那娇小的身影左手拉着皇上、右手拉着皇后,高兴地将这迟来的疼爱关怀左拥右环,但年纪小小的她,似乎忘了自己没给人家留点独处的时间。

  瞧,午憩刚醒,才张开眼,就吵着要见皇兄、皇嫂了。

  “快帮我把头发梳好,我要去找皇嫂。”阎舲纯坐在镜台前,对身后的翠玉催促道。

  现在多快乐啊,只要一到皇嫂寝宫,皇兄十次有八次都在那里,正好让她一网打尽。

  一想到皇兄昨天说过要教她可以飞跃窗户的轻功,她就兴旧地连头发也等不及梳,只想朝皇嫂的寝宫奔去。

  “公主,你这样是在破坏皇上和皇后的感情,你知不知道?”翠玉叹了口气,没有依令动手,反而走到阎舲纯身边说道。

  “我哪有?”阎舲纯嘟起嘴,立刻反驳。她希望皇兄和皇嫂能如胶似漆都来不及了,又怎么可能会去破坏?

  “你老是杵在皇上和皇后之间,他们哪有时间说些甜言蜜语啊!这不是破坏是什么?”翠玉伸出食指晃了晃,不以为然地摇着头。

  “我……我……”阎舲纯支吾了半天,哑口难言。

  “翠玉觉得,公主今天下午还是待在房中默书好了,否则你默书默不出来,皇上知道了可会不高兴的。”翠玉建议道。“反正用晚膳还会见到皇上和皇后,那时如果你能将早上太傅教的部分全部默给皇上听的话,皇上一定会夸你的。”

  要不是雀喜刚刚来通报,说皇上和皇后两人进了浴斋,她也不会阻止公主去找皇后。

  而且现在啊,每当遇到公主耍起脾气时,只要将皇上抬出来,就什么都迎刃而解啦,再也不用像以前那样又吼又叫,还一点儿都收不到成效。

  阎舲纯侧头想了想。翠玉说得也没错啊!只能无奈地点点头,对翠玉说道:“等梳完头,我就到书房去默书吧!”

  “是──”翠玉拉长了音,立刻欣喜地帮她编起了辫子。计策奏效,而且屡试不爽,现在的心公主真是乖巧可爱得让她心疼呢!

  设于裴珞居住寝宫中的浴斋规模并不大,原该守候在外的雀喜及其它宫仆们,此时都不见踪影,全在阎聿的命令下退去。

  穿过用来着衣的房间走进内室,一个约莫三丈见方的浴池端正地置于其中,四周有绫幔低垂。虽然绫幔薄透,但经过层层遮掩,由外向内看去,根本见不着任何东西,加上随时氤氲的水雾热气,在这个浴池中,就好象远离一切人世俗事一般。

  阎聿放松自己沉浸浴池,背倚着池岸,环住软玉温香的双臂微微收紧,将偎贴在他怀中的裴珞更带近他的方向。裴珞柔顺地往后躺去,将全身重量交付他来承担,满足地一口子受他的温柔。

  他曲掌掬水,轻柔地撒在她的肩上,看着水珠滑过她细嫩白皙的颈线肌肤,而后沉入水中。这看似寻常的情景,却教他着迷不已。阎聿一遍又一遍做着相同的动作,乐此不疲。

  “处理了一早上的国事,你不累吗?还有心思做这种单调的举动?”裴珞微往后仰,刚好将螓首靠在他的肩窝,用含笑的眼睨他。

  “和你一起待在这儿,精神都恢复了。”阎聿低头在她唇上轻轻一啄,轻笑道。

  “贫嘴!”裴珞娇瞋地轻斥逋,却引来阎聿在她颈处啮吻。“别这样……会痒!”

  被引得格格娇笑,连忙闪躲。

  忆起太医曾经交代过的话,阎聿急忙停止动作,深怕会动到胎气。“小心我停手了,你别动,别再动了。”

  “我恨好,别担心。”他紧张的样子让裴珞见了不禁掩嘴轻笑,她不过才动了动身子,就这么小题大作。

  “你身体不好,要特别当心啊!”阎聿将下颚靠在她的肩处,越过她的肩线,町着自己的手在她微隆的小腹上轻抚,脸上露出兴奋喜悦的笑容。他俩的孩子,正在她的体内成长茁壮。

  每每看到他这个孩子气的举动,总让裴珞感动得想哭。此时的他,不是众人敬畏尊崇的一国之君,只是一名深恋妻儿的伟岸男子。

  “孩子越来越大了……”修长的大掌顺着圆弧上下经抚,阎聿轻声喟叹道。

  “我的腰围也越来越粗了……”裴珞也轻声喟叹道。

  “你不知道这样反而更诱人遐思吗?”阎聿的手逐渐往高,来到她丰盈的胸线下缘,用手背轻轻刷过那因妊娠而愈渐圆满的胸部。

  他不敢用掌完全攫取,因为怕禁制已久的欲火会一发不可收拾。虽是如此,这轻轻的触碰,还是勾起了他的欲望。

  察觉到他的变化,他的坚挺紧抵她的臀,裴珞脸一红,开始往前挪坐,这个举动立刻引来阎聿痛苦的呻吟。

  “别动。”咬紧牙关的他,只能艰难地吐出这两个字,同时急忙抓住她的双肩制止她的蠢动,她根本不晓得这样贴紧的摩擦会造成多大的感觉!

  “这里是浴斋……”裴珞嫣红了脸,轻斥着,意识到他的炙热而坐立不安。

  “现在是禁欲期。”阎聿懊恼地接口,想起太医说过的话就不禁让他扼腕。说是裴珞的身子本质就比较弱,禁不起他的欲望折腾,必须好好调养静休;天知道,他现在已经开始怀疑自己是否熬得过剩下的四个月了。

  “太医说,现在已经可以开始行……房……只要……小心点,就可以了……”

  裴珞低垂着头,声若蚊蚋地说出这个消息,羞怯万分的她根本不敢看向阎聿的脸。

  前些日子太医告诉她一般妇人大约在三、四个月后就可以行房,不过她的体质较弱,所以还是调养久些比较安全,直至日前太医才解除了禁令。

  “真的?”阎聿喜出望外,轻柔地旋过她的身子,使她面对着他。“太医真的这么说?”

  说出这种类似邀请的话,好象变成饥渴难耐的人是她似的。裴珞赧于回答,手指无意识地划着他壮阔的胸膛,慌乱点点头,原本低垂的面容更是几乎埋进水中,连耳根子都红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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