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明早再将工作内容告诉你,今天先早点休息吧!”
四个人噙着笑,心满意足地离去。
※※※
“照顾马?”莫语柔惊讶得睁大了杏眼。四个长老一大清早就来到了莲园,并 对莫语柔提出这项要求。
他们四个臭皮匠讨论了一整晚,差点想破脑袋,才想出这个唯一可以接近宇文 丰的方法;因为宇文丰除了爱窝在竹院看书外,还喜欢享受策马奔驰的快感。
为了让莫语柔能正大光明的到竹院去,到马房工作似乎是唯一的办法了。
“你不愿意?”南雷开口问道。
“不是,当然不是。”莫语柔连忙摇头。她是看过马,也坐过马车,却从来没 有照顾马匹的经验,自然觉得有点不安。
“马房刚好缺少人手,不过不是什么粗活,只是帮忙喂马等琐事,粗重的工作 自然会有下人接手。我们知道这个要求有点过火,但实在是……”南雷搓着手,表 情显得十分为难,要她一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儿去喂马,委实说不过去,但她若不去 马房,就算在雾谷住上一辈子,也见不着宇文丰。
“我愿意试试看。”她心想,从前在家里,也常常喂鸡养鸭,马儿只不过是大 了几倍的动物,应该不至于太难吧!
“你真的肯?”南雷睁大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
莫语柔笑盈盈地点头,看样子他们真的很缺人手,否则不会开心成这个样子。
“我现在就可以开始。”她立刻挽起衣袖,以示热诚。
“先换上这套衣服,免得裙子绊着你,加上若是受了伤我们也过意不去。”
东风递出一套衣裤,莫语柔不疑有他地接过,转身回房打算换装,准备开始工 作。
“如果丰小子不出现,我们岂不是虐待人家小姑娘。”西火左看右看都觉得她 不适合在马房工作,即使只是喂食这种简单的工作。
“不管了,我们只有搏一搏,如果不行再想办法。”南雷持相反意见。
再度步出门外的莫语柔,俨然像个小僮儿,她将长发盘塞在帽子里,纤细的身 子被宽大的衣衫盖去了大半,不细看几乎很难辨别出她的性别。
唯一泄密的就是她那张绝色的脸了,即使是朴实的衣服,也掩不住她与生俱来 的清灵气质。
从背面看来,她只是一个瘦小的寻常家丁,这招叫“掩人耳目”;唯有让丰小 子以为她是家丁,他才会放松戒心。
“这身打扮如何?”莫语柔笑问,这是她第一次穿男装,自然觉得十分新奇。
“很好,很好,我们先带你去马房看环境。”
东风梭巡过她全身上下后,才得意地领着众人向前走。
※※※
雾谷的马房位于西侧,外接一大片无垠的草原,不像她住的莲园,连一点雾气 也没有,甚至还看得见蔚蓝的天空。
“雾谷的祖先是在意外的情况下发现这个地方的。”西火开始为她介绍雾谷的 地理位置。“从外形来看,雾谷只是一个伸手不见五指、布满迷雾的山谷,却不知 只要通过了山谷,谷内即别有天地,里面有山川有平原,资源充足,足够我们自给 自足。”
“雾谷之人向来不与外界往来,难道不怕寂寞吗?”
“雾谷多半是习武之人,但都厌倦了刀光剑影的江湖生涯,才会选择住在雾谷 ,过着与世无争的日子。”南雷感慨一笑,不再言语。
莫语柔心思细密地看出南雷及其他人似乎有些不愿多提的往事,于是她刻意将 目光转向前方,笑道:“前面就是马房吗?不知里面有些什么马?”
“对!差点忘了正事呢!”北电敲敲自己的脑袋,随即领着莫语柔进入占地广 大的马房。
四老早就买通了仆人,替莫语柔在马房安排了一份闲差事,名义上是喂食,其 实只需在马房溜达即可。
里面约有三十几匹不同种类的骏马,她对马的所知有限,却也知道它们身价不 凡;因为眼前的每一匹马都精神饱满,而且被梳洗得光亮无比。
“它们都好漂亮。”莫语柔赞叹。
“当然,这些是我们派人从全国各地买回来的良驹。”说着,伸手指向其中一 匹骏马。
“这一匹青总马脚力好,脾气也好,是我去年亲自买回来的千里马。”
东风开口炫耀,却换来其他人的嘘声。下一秒,莫语柔已经被四名长老夹攻, 只见他们口沫横飞地介绍着每一匹马,又是外蒙的駃騠,又是关外引进的千里驹, 名目之多听得她似懂非懂,却也觉得相当有趣。
蓦地,她被一匹纯黑色的马分去了注意力;它通体漆黑如墨,比其他的马更高 壮,是马房中最显眼的一匹骏马。
“那匹马叫‘风’,是一匹日行千里的骐骥,它也是谷主专用的神驹,只有谷 主才驾驭得了它。”西火顺着她的目光,跟着解释道。
莫语柔不由自主地走向棚栏,情不自禁地想伸手抚摸这匹俊俏的黑马。
“小心——”南雷在千钧一发之际挥开了她的手,免得一双又白又嫩的手被马 咬伤了。
马厩内的“风”扬起前蹄,神色倨傲地喷着气,显然对眼前这群吱吱喳喳说个 不停的人极不具有好感。
“我说过它只听谷主的话,以后请姑娘不要太靠近这匹马,万一伤了自己,那 可不是好玩的。”西火赶快警告语柔,并转头怒瞪“风”一眼。
语柔虽然被吓了一跳,却未将西火的警告放在心上,她心想:只要相处久了, 这匹马应该不会这么认生才是,当下心中已充满了斗志,她发愿要驯服这匹马!
“我现在就可以开始工作了。”她挽起长袖,甜甜一笑。
“那我们不打扰你了,不要太辛苦喔!”
东风还是觉得过意不去,毕竟将客人降格为仆人,实在是太……说不过去了。
四个长老在她一再保证不会累坏自己之后才离去。
莫语柔现在已经在马房了,下一步,就是要引宇文丰过来。四个兴致极高昂的 老人家,立刻浩浩荡荡地杀到了竹院。
※※※
竹坞蕉窗,琴书自乐。从远处观看竹院中的宇文丰,他就像是山水画中的文人 ,永远是一副怡然自得、波澜不惊的模样。
走近再看,即可发现他周遭散发的冷凝气息让人望而却步,以至于原本疾奔而 来的四大护法,在接近竹院后不约而同的放慢了脚步;而当他们停在宇文丰面前时 ,更可说是一片寂静无声。
“有事?”宇文丰背对着四人,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
东风尴尬地抓头,实在说不出口要他去“溜马”的事。
“我们……我们……”“溜马”两个字仿佛卡在喉咙一样,任凭西火怎么挤也 挤不出来。
“昨夜我梢了封信给二弟。”他合上书,以深邃的眼梭巡四人。
“浩小子要回来了?”南雷试探性地发问,想知道自己还有多少扭转乾坤的机 会。
“我只在信中提及雾谷有他需要处理的麻烦,以他的性子来看,应该马上就会 回来。”宇文丰淡然一笑。
“那大概一个月后就会到了。”东风呐呐地回答。
“是啊!”宇文丰露出意味深长的一笑。
宇文丰明白这四个热心过头的老人绝对是“有所作为”,而他也不是认命的人 ,等宇文浩一回谷,所有的迷津就会解开了。
拨开云层见月明,这点耐心宇文丰还是有的。
“今天找我有事?”宇文丰再次提醒他们。这四个老顽童素爱钻研武学,在雾 谷极少有碰面的机会,更不用说是四个人同时出现,可见其中一定有鬼。
“我们带回来的小姑娘,将来很有可能成为你的弟妹,难道你不想见她一面? ”北电心直口快的说出他的想法。
宇文丰不语,只在转身离开前扔下一句:“我说过,她是浩的麻烦——不是我 的。”
四个老人面面相觑,临时慌了阵脚。下一步棋,到底该怎么走?
※※※
接下来几天,莫语柔完全将时间耗在马房,更将驯服“风”当作第一目标。
其余的仆役每每在她未动手前,就将事情都做好了,连倒饲料这简单的事也轮 不到她做,每个人只是冲着她微笑;不惹人厌固然是件好事,但每天到马房报到, 却帮不上一点忙,只是让她觉得自己一无是处。
在连拿铁靶都没机会的情况下,她自然将注意力放在“风”身上,反正她总是 要让那匹黑马习惯她的存在。
“语柔姑娘,你又在和‘风’比耐力啦?”
莫语柔身后出现了一个老汉,亦是马房的总管李伯,他知道莫语柔有驯服“风 ”的雄心,所以将她和马的相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
“风”一听见老汉的话,即用力地跺步,并骄傲地对着莫语柔喷气。
“它不是这么容易就接受外人的。”
“李伯伯,‘风’有没有最喜欢的东西?”
莫语柔这几天试了各种果粮,想藉机收买“风”,没想到它傲得很,连理都不 理她。
“有,它喜欢喝酒。”
“酒?”她瞪大了双眼。一匹爱喝酒的马?
“不过你不要轻易尝试,‘风’如果沾了酒,野性更大,除了谷主外没人驯得 了它。”
“这样啊?”她失望地垂首。“风”平时就对她趾高气昂,若是喝了酒,岂不 是会将她踩扁?
“别老想着‘风’,若你想骑马,老汉可为你挑一匹乖巧的马。”
“不用了。”她摇头笑着。她长这么大了还没骑过马呢,而她只不过是想和“ 风”做个朋友。
“对了!既然你说只有谷主可以骑它,这些天了怎么不见谷主来骑马?”每个 人都说只有谷主才驾驭得了“风”,使得莫语柔也对他好奇不已。连四位护法前辈 都得尊称谷主的人,想必也是一个白发苍苍、年近百岁的人吧!她实在想像不出一 个老人家骑在“风”身上的情景,而且万一要是摔下来,不是连骨头都散了吗?
“谷主骑着‘风’,人马合一,奔雷驰电,有如狂风枫然而至,真是气势万钧 啊!”
莫语柔实在想像不出一个银发丛生的老人看起来会有多神气,但是看李伯一脸 的崇拜,她也不好意思质疑他。
“李伯!”谈话间,门口忽地传出了叫唤声。
是她第一天见过的青衣小僮,他年纪虽小,不过讲起话来却很老成。他并没有 注意到小厮打扮的莫语柔,只对着李伯道:“谷主要你将‘风’准备好,他等一会 儿要骑。”吩咐完毕,他即转身离去。
“谷主身边的人,都这么地——有距离吗?”莫语柔十分好奇,看他的模样应 是好玩又活泼的年纪,为什么说起话来像个小大人似的?
“谷主是严肃了点,但是很照顾我们。”李伯无奈地陪笑。四老已经事先交代 过,有机会要在莫语柔面前多说点谷主的好话,好让语柔对他产生好印象。
莫语柔迫不及待地想看“风”奔驰的模样,于是她退开一步,笑道:“李伯, 还是先替马儿上鞍吧,我不妨碍您了。”她体贴地道。她记得四位护法老爹在提到 谷主时总有一丝惧意,方才的侍童似乎也将他奉若神祇,她可不想因为聊天而害李 伯挨骂。
李伯随即取出了谷主专用的马鞍,熟练地替“风”装配一切,不一会儿,已经 将神情亢奋的“风”牵出马厩。
“只需要将‘风’牵出去系在树下,就大功告成了。”李伯熟练地牵着马,一 面对着莫语柔解释。
“风”不安分地昂首踏蹄,仿佛知道将外出奔驰,精神显得十分亢奋。
“李伯,你还有事,先去忙吧!我在这里看着就好了。既然有条绳子系住,我 想应该没有危险吧!”莫语柔站在几尺外观察它,发现它真的好漂亮!
“好吧!你要小心点,别让它伤到你。”李伯在离去前仍不放心地叮咛着。
“放心吧!”她回以春风般的笑着。
由于上一次她差点被咬掉一只手,所以对于“风”她只敢远观,虽然它此刻看 起来很温驯,她仍不敢贸然靠近它。
它乌木色的鬃毛,在阳光的照射下闪闪发亮,像上等的丝绸,仿佛在诱惑她上 前摸一把似的。
它美丽慧黠的大眼第一次对她露出友善的眼神,尾巴轻轻地拍击着臀部,和在 栅栏里的桀惊不驯模样迥然不同。
“我不会这么容易上当的。”她对着“风”皱眉道。
她这几天虽然没能驯服“风”,但是也由李伯的口中得知它聪明得近乎狡猾, 许多生手部曾经被它所伪装出来的温驯模样给欺骗,然后毫无戒心的靠近它……“ 风”会赏给每个人一记铁蹄!
它低着头,状似委屈地用着前蹄磨擦树干。莫语柔的理智和情感开始拔河;它 看起来这么温驯,或许是李伯夸大了它的危险性,嗯,一定是这样的!
她深吸一口气,一步接一步地走近它,手也一吋一吋地抬起,眼看就快要摸到 “风”
的头了——那一瞬间,她清楚地看见它两只马眼中闪烁着得意的光芒,但是这 项领悟来得太迟了。
她只来得及看见它扬起的前蹄,然后是双手反射性地护住自己的头。
就在她闭上眼忍受欲来的“剧痛”之际,忽然听到头顶传出了一阵低冷的嗓音 ,下一刻,她已被抬了起来。
“风!”
来者仅仅唤出一个字,原来要生吞她的马忽地不动了,它乖乖地放下前蹄,回 复原有的温驯。
简直是太不可思议了!
她感激地想回头看看对方是何方神圣,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这才发现自己还 被人拎在手上。
“嗯……谢谢你救了我,现在可以放我下来了吧!”
如果不是她还停在半空中,莫语柔真怀疑她身后到底有没有人?因为她既听不 见对方的呼吸声,也没听见答话声。
无声无息地,她又被放回了地面。
她连忙回头,望进一双漆黑深邃的眼眸里,拥有这双眼的主人有着一张俊秀的 脸,眉宇间有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森冷,看来神秘而莫测。
“下次别再这么做。”他冷言道。
不再多看她一眼,对方随即穿过她走向黑马。
“等一等!”莫语柔忽然大喊。
背对着莫语柔他文风不动。
莫语柔跑到他眼前,有点抱歉地开口:“我很感谢你救了我,但是你千万不能 碰这匹马。”她很婉转地劝解着。
他微微扬起一道眉,还是面无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