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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极生悲  第9页    作者:容颜

  “不用说了。”云栖俍举起手,制止她再说下去。

  指示红梅起身,云栖俍走到了窗边。

  朱媥媥灿笑的容颜倏地浮现脑海,他的心因此恸了下。

  对她的责罚太过了吗?

  但将她囚在地牢中,已是君无影所有刑罚中最轻微的一项了,怎还会对她造成如此严重的伤害?!

  若依红梅所言,她未来恐怕得镇日与床为伍,待在床上当个活死人,这样她还会开心吗?

  她还笑得出来吗?

  “醒了?”云栖俍悲哀的发现,自己似乎总在问朱媥媥这句话。

  “这……这是哪儿?”她幽幽醒转,却记不得自己因何来到这里。她只隐约记得自己修法修到一半时忽然昏了过去,其馀的就都不记得了。

  “栖俍圣宫。”他忍着气,提醒自己昏迷数日的她尚在昏乱中,所以胡言乱语是情有可原的。

  “栖……栖俍圣宫?!”惊骇得睁大双眼,不期然对上云栖俍魔魅的眼,吓得她连忙垂下视线。“护……护……护国师?”见他一身黑,她便猜着了他的身分,连忙挣扎着起身参拜。“对……对不住,小……小女子不……不是故意……故意冒犯您的。”

  盯视行为举止全然改变的朱媥媥,云栖俍默然。

  她是吓坏了?还是烧伤脑子了?

  不论如何,面对这样的她,他只知道自己一点都不喜欢。

  现在的她俨然是个标准的栖云国人,却不再是那个令他心动的无用笨蛋。

  “夫人!”端药进屋的红梅一见朱媥媥跪倒在地,忙放下手上的药膳,扶起瘫在地上的她。

  “梅……梅夫人?!”她惊骇的缩了缩身子,栖云国严厉的阶级画分让她不敢承受红梅的搀扶。

  〔爷,夫人她……”红梅疑惑的望向云栖俍。

  “我才想问你,她是怎么了?”云栖俍笑脸不再,表情尽是肃穆。

  “这……”红梅骇然。

  “一个时辰。不论你用任何方法,一个时辰后我要见到正常的媥媥夫人。”

  说完,云栖俍便甩袖离去。

  一个时辰后。

  当云栖浪再次回到寝宫,红梅已跪倒在房门口等着领罪,而“朱媥媥”却缩在角落里猛发抖。

  “属下该死。”

  “我不要再听到这种废话。”云栖俍冷然一睨。“我再给你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后,如果你还是只能让我听见这句废话,那你就直接走人,别再让我看见你。”不知名的慌乱让他不惜对红梅撂下重话。

  “爷……”

  “怎么?连尝试你都不想尝试了吗?”他眼睛一眯,忽然漾起了笑。

  “属下不敢。”红梅闻言脸色一白,连忙伏下身子。

  她很清楚,云栖俍可以接受下属失败,却绝不容许有人未到最后关头就轻言放弃。

  因此,失败者的惩处虽然可怕却能咬牙忍过,但半途而废者所遭受的惩治,却只会让他后悔来到人世。

  就因为云栖俍的性格如此,所以由他领军抗敌时,所有将士莫无不竭心尽  力,死而后已;所以多年来尽管天下分分合合,栖云国却始终固守一方,举国百姓过着安居乐业的日子。

  这也就是栖云国人为何将云栖俍视为天神般崇敬的理由。

  “那还有什么问题?”见红梅一脸的迟疑,他开口问。

  “属下认为夫人是受了惊吓,而非身体不适,所以让夫人静心修养,可能比任何草药对夫人更有助益。”

  “受惊?”往视缩在角落里的朱媥媥,她那畏畏缩缩的惊恐模样让云栖俍捏紧了黑玉箫。

  这样的结果早在他料想之中,只是她的惊吓程度却远超过他的预期。

  “是的。现在的夫人可说是闻风色变,闻声胆颤,这种情况若再继续下去,对孱弱不堪的夫人而言恐将大大有害。”红梅不敢说出口的是,现在的朱媥媥一见着云栖俍,整个人就更加惊惧难安,频频颤抖到几近抽搐的地步。

  “给我一个时间。”

  “至少一个月。”虽然云栖俍没有明说,可是红梅明白他是在问朱媥媥需要多久时间静养。

  “就一个月。希望你别让我失望才好。”再望了朱媥媥一眼,云栖俍转身跨出门槛。

  “是。”红梅里着整个人缩得像颗球的朱媥媥,表情很是为难,但她依旧硬着头皮应诺。

  望着举止畏怯,但一切言行俨然恢复成标准栖云国人的朱媥媥,奉命继续服侍她的五侍脸上不喜反愁。

  离云栖俍要求的一个月期限已剩不到十日,可逐渐恢复健康的朱媥媥却一切都不对劲了,因为她变得实在太像个栖云国人。

  现在的她,除了依旧“丑”得难以入目之外,她竟然能跑、能跳、能将一切栖云国女人该会的琐事做得完美无缺。

  面对这样的朱媥媥,她们五人除了欲哭无泪还是欲哭无泪。

  先前因为她不像栖云国女人,她们屡屡惨遭云栖俍的责罚,如今他不再希望她像个栖云国女人,她反成了百分之百的栖云国女人,让她们将因此而再次受累。

  “媥媥夫人,这种小事我们来做就行了,您只需要坐在一旁休息。”绿竹无力的抢走朱媥媥手中的湿布,不让她继续擦洗已经快被擦去一层皮的木质地板。

  “夫人,您就别再这么战战兢兢了,爷不会再将您关到那种地方去的。”

  见朱媥媥低垂着头、紧咬下辱的畏惧模样,红梅捺着性子再次安抚她。

  “不过是个小小地牢,值得您吓成这样吗?”紫絮受不了的摇摇头。

  “夫人,您倒是说句话呀!”以前嫌她说的话不是废话就是蠢话,如今她什么都不说,反倒教人有些难以适应。橙柳叹了口气。

  “你们希望我说些什么?”连日来听她们在耳边叨叨絮絮,她已经大致明白那些被她遗忘的日子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同时了解她在栖俍圣宫中的名字就叫朱媥媥,是云栖俍的侍妾。

  身为孤儿的她一向独立过活,所以长久以来没有名字,也不需要名字,因此朱媥媥就朱媥媥吧,反正她就是她,叫什么名都无所谓。

  只是……

  她们说的她都听不懂,什么笨手笨脚,什么笨嘴笨舌,什么与俍爷夜夜同床共寝,她全都听不懂。

  不过她却相当肯定自己绝不可能做出那些直视护国师、顶撞护国师的事,因为对护国师有着根深蒂固崇敬心态的她光听她们提起他,就忍不住频频打颤了,更遑论亲自面对他时。

  “您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您高兴就好。”黄樱带着笑回答,可她心里却比谁都苦,因为五人中,最不耐操的就是她了。

  “可是我无话可说呀。”她只想静心修法,好让自己灵修的功夫更进一层。

  “以前不让您说话,您怎么都不肯闭上嘴,如今求您开口,您却吝于启齿,这也未免……”差太多了吧!绿竹翻了翻白眼。

  “对不起。”

  “这三个字您留着对俍爷说吧。”五侍挫败的异口同声道。

  第九章

  又是死卦!

  重卜姻缘卦的云栖俍面色凝重,思忖许久后,他忽然重整卦面。

  “怎么会这样?”都不是?!

  神情疲累委靡的云栖俍额际不住冒出冷汗,双眼却晶亮异常地盯着在眼前个别布开的五个卦面直瞧。

  血在此时沿着鼻管直下,滴落卦台。

  卜卦需耗尽心神,是以他和向秉持着一天顶多一卦的原则,可如今他的姻缘卦陷入胶着,又呈现大凶之兆,他不得不违背原则,改由五侍下手,直接探查她们的姻缘是否与他有所牵系。

  这法子他并非现在才想到,而是早在将她们五人带回宫时就分别试过,可每每不是她们的姻缘尚未明朗,就是她们五人的命格太过相近,以致彼此的姻缘线交错牵扯,互相干扰。

  唯一破解她们相互干扰的方法便是一次同卜五人之姻缘,但那将损及他的心神,轻则身衰体竭、百病趁机缠身,重则卧床数月;是以多年来,他始终未曾动过此念,而是只卜自身之卦,无意强求。

  “她们全不是,那到底是谁?”云栖俍心神一敛,闭起眼,盘坐于地上。

  “怪了,这是哪里?我怎么会飘来这里呢?”灵魂随处飘的朱媥媥望着四面皆黑的暗室,喃喃自语,“全都是黑的,一定是个邪恶的鬼地方……”

  她飘飘荡荡的,亟欲飘离这个令她厌恶的地方,可不知为什么,她飘过来飘过去,就是飘不出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

  “邪门了,这里该不会是什么祭坛吧?!”她皱着眉四处张望。

  忽然--

  “妈呀!这真是祭坛呀!”瞪着破空而来的血雨,她根本没机会闪开,因为她能看清那是血,就表示那已经离她的眼睛不到两公分了。

  神奇的是,血雨穿过她的脸,她的身,却没留下半点痕迹。

  “呼!幸好,幸好。虽然被血喷上脸颊的感觉很恶心,不过那满是腥臭的血雨没直接停留在脸上就好。”朱媥媥大感庆幸地拍拍胸脯,浑然忘了自己现在是一道灵魂,所以血雨不留下痕迹是理所当然的。

  庆幸完的她往前飘移,打算看清到底是谁那么没公德心,居然没看清楚前方有“人”就直接洒“水”。

  “啊?怎么会是你?!”朱媥媥眨眨眼,先前忿忿不平的情绪全数转为担忧,她以透明无形的手抚上他惨白的脸,眷恋的吻上他的颊,他的唇。

  “你这样,教我怎么能安心离开呢……”

  “爷。”一个月的期限已至,前来覆命的五侍一见着云栖俍便跪倒在地。

  “人呢?”云栖俍单手支着头,除了眼神中有些许疲惫外,斜倚在厅堂卧椅中的他看不出有哪里不对劲。

  “夫人……夫人她……”红梅咬着唇,难以成言。

  “废话少说,直接把人带来。”云栖俍一弹指,左弋立刻飞身出去,将徘徊在外的朱媥媥半请半强迫的领进厅内。

  “参……参见护……护国师。”不住颤抖的“朱媥媥”低垂着头,完全不敢望向高高在上的云栖俍。

  “你叫什么名字?”再见朱媥媥,云栖俍不知是已有心理准备,抑或对五侍失望至极,竟一反先前见她如此畏缩时的震怒,心平气和的问出令大家都感到错愕的问话。

  “朱……朱媥媥。”

  “你知道自己怎么来到栖俍圣宫的吗?”

  “忘……忘了。”她紧咬着唇,心中充满了畏惧。

  虽然云栖俍语气平和,可她感觉得出来,他现在对她的态度,与她第一次醒来时完全不同了。

  那时的他虽然不悦,对她的态度却与对其他人不同;可现在,他待她的态度跟待其他人根本没两样,既冷漠又疏远。

  “你在这世间可有牵挂难舍之人事?”他望着她的眼神莫测高深,好像在算计什么似的。

  “没。”她是个孤儿,又独处惯了,哪会有什么难舍之人事呢?

  “很好。”云栖俍忽地弹指,左弋随即将一旁的参茶端至他跟前,服侍他喝下。

  轻啜两口参茶,清了清喉头残留的血气,云栖俍再一挥手,左弋便退至一旁。

  “如果我许你三个愿望,你希望得到什么?”三个愿望换她破败的身躯算是便宜她了。云栖俍勾起的唇角尽是无情。

  在他静心疗养的过程中,“她”的恋恋不舍,“她”的徘徊流连,终于让他醒悟自己的姻缘卦为何会那般诡谲难明了。

  原来“她”才是他的命定之人!

  “我……我想离开这里。”听他这么说,“朱媥媥”不疑有他的开了口。

  “好。”就算她不想离开,他也非逼她离开不可。

  云栖俍“好”字一出口,除了“朱媥媥”欣喜若狂外,其馀的人全呆愣了下。

  “第二个呢?”

  “我……我想……想要有个人照顾我、怜宠我。”她当孤儿当怕了,所以渴望有个人陪。

  “行。”一旦她一回归那副身躯,他自会照顾她、怜宠她--的身体。

  云栖俍唇边的笑意更冷了。“第三个。”

  “我希望自己的灵修能更上一层。”上回灵体飘移的状况让她明白自己遇上瓶颈了。

  “如你所愿。”灵修想精进,最迅捷的方法莫过于让灵体出窍了。云栖俍露出满意的微笑。

  “谢护国师大恩大德。”以为自己走好运的“朱媥媥”对云栖俍又叩又拜,殊不知他为了私心,将让她再次魂不附体--而且是永生永世的魂不附体。

  “醒了?”云栖俍嘴角噙笑,盯箸朱媥媥眨动长睫、将醒未醒的模样。

  “嗯……我终于死了吗?”她感觉浑身骨头像散了似的,痛楚难当的问。

  她还记得自己飘飘荡荡的缠在云栖俍身上,藉着他看不见她的机会,猛吃他豆腐、占他便宜。

  到后来,她已经够透明的灵魂甚至淡到连自己都看不到、感觉不到,好似就要蒸散了。

  最后的印象是她眷恋的在他唇上一吻,然后贴靠在他身上等着灵魂蒸散……想到这儿,朱媥媥甜蜜的漾起一抹笑。

  “死人是不会笑的。”黑玉箫冰上她的颊,提醒她他的存在。

  感觉她灵魂飘移时,他正全力护住受创的心神,不让邪灵恶气有机可乘,是以对她的“骚扰”视而不见,蠢笨如她竟以为他不知她的存在。

  不点破不是不愿让她受窘,而是无意跟蠢笨至极的她解释他因何能窥见她的灵体,因何能驱离她那副破烂身躯的正主儿让她重新进驻。

  “你又知道了。”朱媥媥下意识的反驳,直到颊上的冰凉倏地加剧,她才意识到自己又活了回来,而且还顶撞了谁。

  他无情地将她囚入地牢的鲜明记忆让她猛地颤了下,随即咬着唇,意图低垂下头不看他,也不让他看。

  无奈黑玉箫抢先一步支住她的下颔,让她无法低下头,所以她仅能垂下眼帘,逃避他仿佛会灼人的视线。

  “想什么?”对于她明显的排拒,他没有不高兴,反而贴近她,诱人的唇在她耳边轻吐气息。

  “想我为什么没死。”心里的痛让她真的好想一死了之。

  “因为我不允。”抱起她,云栖俍占据了她原先靠躺的地方,让她躺在他身上。

  拨开她凌乱的发,他吻上她满是药味的唇。

  “将我囚到那个阴森森的地方,不就是不准备让我活着出来了吗?”她苦笑着说出黄樱在地牢外说的那番话。

  眷恋他的体味,眷恋他的温暖,但一次牢狱之灾,让她认清自己不过是他众多女人中的一个,根本无权眷恋。

  朱蝙蝙轻悄的动作,意图拉开她与云栖俍的距离,不料才动了下,就被他压回原位,动弹不得。

  “谁告诉你的?”云栖俍眼中闪着幽光,他知道以朱媥媥的脑袋绝对做不出这种思考,所以肯定是有人对她嚼舌根了。

  “是……”她略转过头,恰巧瞥见他眼中的异样光芒,连忙改口说:“是我自己想的。”

  虽然五侍对她总是嘲弄讽刺,但她们毕竟服侍过她,所以她不想见到她们因她而受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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