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但他的声音还是比她下坠的速度慢了一点、
咚咚掉下床的迦蓝,紧黏着两眼的眼皮还是没有睁开,受痛的她皱了皱眉,伸出一双小手在床畔摸索了好一会儿后,她又爬回床上原来的位置,继续抱着枕头闭眼打瞌睡。
霍飞卿不可思议地看着继续再睡的她,没想到她居然能在摔个四脚朝天后,又再接再厉地上床,然后又倾斜了身子,看样子似乎准备再跌一回合。
在她的身体又歪了一个角度时,他急忙地搁下手中的马克杯与咖啡壶,三步作两步地前去床畔进行拦截的动作,但也不知是她的动作太快,还是他的动作太过迟钝,只来得及伸出两手捞到枕头的他,讷讷地看她又在床底下跌个结结实实。
一定……很痛吧?
担心跌得凄凄惨惨的她会不会把脑袋瓜给摔坏时,才想上前看看她后脑情况的霍飞卿,下一刻,又瞪大了两眼看着更今他讶异的状况;连连跌了两回合却还是从头到尾都没把眼睛张开来的她,又像个梦游症患者般,再次地窝回床上,像个小朋友似地曲起两脚,抱着两膝继续闭上眼又睡回去。
这个女人是从没有睡过觉,还是天生就摔不疼、跌不死的啊?这么跌都跌不醒?首次开了眼界的霍飞卿,将朗眉弯成两座小山状,难以理解地看着沐浴在晨光中打瞌睡的她。
生怕她睡着睡着又再掉下床,这回学聪明的霍飞卿,直接来到床畔站着,并在她的身子又歪倒了一边时将她推回原位,但就在他这么伸手轻轻一推后,睡美人却张开了眼。
“这里是……”迦蓝疑惑地看着这个不像她房间的地方,鼻音浓重地问。
“我家。”看她已经醒来的霍飞卿,随即走回门旁,将香醇的咖啡倒进马克杯后,绕过大半个床铺交给她。
“你是……”她半眯着眼,没有拒绝地接过他手中的马克杯。
“昨晚调酒给你喝的酒保。”他呆板地应着,开始在心底想着等会儿该怎么把她打发走。
她又低头看看自己,“我……”
“一根头发也没少。”以为她是在为自己的安危或贞操担心,他赶在她的疑问句完成前就已经先行代答。
如果说,以上她的行为举止,完全都在属于正常、合理、且是他所能接受的范围内的话,那么,接下来的一切,就完全不在他所能理解的状况外。
她开始一骨碌地对他鞠起躬来,“早安……不好意思……天气很好……谢谢……对不起……你好……程式还在跑……”
她到底在说什么?
听得一头雾水的霍飞卿,忍不住出手拿走她手中的杯子,免得她鞠躬鞠着就把咖啡洒了一床。
“我的头……周公回家了……很好喝……有人偷打我……”她又再冒出一串完全不相关的字句,并因鞠躬角度过大的关系又再次掉下床。
她根本就还没醒!
终于发现自己在与一个不清醒的女人对话后,霍飞卿好气又好笑地将睡意浓浓的她自床下拉起,按捺着满腹笑意让她在床上坐稳后,轻拍着她的小脸问。
“要不要再来—杯咖啡?”怎么会行人这么难以叫醒?
她又是一个闭眼的大大鞠躬,“谢谢……”
他一手按住她的头顶,免得她把头鞠至他的胸膛里来,接着再把她的脸庞转向,一手指向房内的不远处,“浴室在左手边。”
“谢谢……”也不知她到底有没有听进去,但她的动作已经行点像是朝天宫里面那些磕头磕个不停的香客了。
“我会在隔壁那间房里,有需要就叫我一声。”他又将她的头抬起来,再指向另一个方向。
“谢谢……”这次她的头就撞到他的下巴了。
霍飞卿捂着被撞疼的下巴交代,“不要再点头了,要不然你又要——”
咚!他的警告又是晚了几秒钟,
“我知道你还没醒。”叹息复叹息的霍飞卿,再次将掉下床的她捞上床,在把她摆至床中间不会掉下去的好地点后,拍拍她的脸颊,“等你回魂了记得叫我一声。”
“谢谢……”她还是只有下意识的反应行为。
“还有,别再撞我家的地板了。”他拉来她的手,强行把倒好的咖啡塞进她的手里,“在我回来前再把这杯灌下去。”
这回她就没有再道谢了,整张小脸马上乖乖地埋进马克杯里,甚是听话地咕噜咕噜将它灌下肚,而不打算站在一旁枯等她醒来的霍飞卿,在看了看腕问的表后,打开房门准备去料理他与娇客的早餐。
三十分钟过后。
从刚睡醒智商通常都只有三十,到脑袋瓜功能逐渐恢复正常的完全清醒阶段,此刻彻底醒过来的迦蓝,先是眨眨眼看着手中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咖啡,再转首巡看了四下过于男性化的房间一会儿,紧接着,一个疑问跳进她刚开始恢复运转的脑海里。
她睡意浓浓地搔着发,“我在哪里?”怎么这里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是她家?
坐在床上拚命挖苦脑袋回想的迦蓝,怎么也想不出她是怎么出现在这个陌生的地方,以及这杯喝了一半的咖啡又是如何出现在她手中的,然而就在她更努力挖掘着残存的记忆时,一道男性的身影晃过她的脑海。
咦,刚刚好像有跟人她说过话?
就在她仍想不出个所以然的当头,她不经意往腕间一瞥,赫然瞪大了眼看着表面上时针所指的刻度。
要命,她迟到了!
火速跳下床的迦蓝,在床下找到了自己的鞋后,穿上便急急忙忙地住房门跑去,途中经过一间浴室,她顺道拐了个弯进去里头随意冼把脸,而后继续像个冲锋陷阵的士兵,十万火急地冲出房间,在外面找到了陌生的公寓大门后,拉开门的她头也不回地飞快住外跑去;
“小姐。”浑然不知佳人已经拍拍屁股走人的霍飞卿,端着丰盛的早餐,站在房门外以指敲了敲。
安安静静的房内,没有一丝声响。
他又再敲了一阵,“小姐?”该不会又掉下床睡死了吧?
捺着性子等了几秒钟,仍旧是得不到半点回应后,霍飞卿边摇着头边打开房门,但门内空无一人的景象,却让他错愕地张大了嘴。
“居然落跑了……”
她还没付昨晚的酒钱呢。
第二章
一脸难以置信的迦蓝,此刻正纠结着眉心,一手撑着下巴地坐在休息室里,用指尖一下又一下地敲着木质桌面。
她睡死了?昨晚,她一路睡到天亮?这种比慧星撞地球机率还小的事,怎么可能会在她的夏天里发生?
可是就在她完全清醒,并静下心来将她昨夜的记忆库整理完毕后,她还是只找到了一夜好眠的记忆,其余什么都没有,这令她不得不说服自己必须相信这个事实。
她的失眠症在昨晚罢工了。
“迦蓝!”找人找遍整间公司,终于在这里找到自家妹子的叶豆蔻,劈头就是一句喝问:“昨天晚上你为什么没回家?”昨天晚上她和老妈找人都快找疯了,这小妮子竟没有交代一声就外宿!
她干干地笑着,“呃……”
“为什么你身上会有酒臭味?”叶豆蔻倾身在她的向前嗅了嗅后,脸色一改地扯过她的衣领对她讶叫,“你跑去喝酒?”好哇,她的皮在痒了?才几岁而已,居然敢喝得像只烧酒鸡?
迦蓝不适地捂着两耳,“老姊,你的声音太大了……”拜托,住—个刚从酒醉中清醒的人耳边大吼大叫,这是很不道德的。
“你的衣服……”赫然发现她身上的衣服还是昨天那一套时,叶豆蔻又是一阵没形象的大吼,“叶迦蓝,你最好是给我解释清楚!”
同样也是找人找遍整间公司的文蔚,在匆匆跑过门外,却不意在门里瞥见她们姊妹俩时,瞬时火烧屁股地转向冲进里头。
“我警告你,等一下你最好是——”还没发作完毕的叶豆蔻,接下来所有的训词全都被闯进来的文蔚给截断。
文蔚一手拉着一个往外跑,“没时间让你们讨论家务事了,快快快……”
浑然不知发生何事的迦蓝,边跑边看着旁边也在小跑步的亲姊。
“我们要做什么?”昨天只交代她今天必须在早上九点来这里报到,可是报到后要做些什么,老姊统统都没交代。
“拍平面广告。”叶豆蔻在回答之余,不忘警告她,“等一下你要给我一个完整且合理的交代。”
“慢着,昨天我不是就已经拍完那个洗发精广告吗?为什么还有平面广告?”她紧急停下脚步,连带使得两个女人一块停下来。
“别问了,整个小组的人都在等你,快点去化妆换衣服!”赶时间的文蔚不由分说地将她拖进化妆间。
才在化妆间门口站稳的迦蓝,愕然地瞪着眼前那一票正准备替她打点的人。
“大姊,这是开玩笑的吧?”不是说好她只来代打一天吗?怎么今天的阵容变得比昨天更盛大了?
“给她换衣服!”负责指挥的叶豆蔻没空回答她的问题,朝里头弹弹指,随即涌上数名女人将迦蓝给推进里头的更衣室。
“大姊!”一头雾水的迦蓝,在被人剥光衣物之时扯开了嗓子大叫。
“你事前没跟她沟通好?”文蔚边聆听着迦蓝制造出来的抗议声,边踱至叶豆蔻的身旁淡问。
彻底利用亲妹的叶豆蔻耸耸肩,“等她拍完了再沟通也一样。”
“大姊……”被人强行换好衣服推出来后,想求援的迦蓝话都还没说完,随即又有另一票人将她带走,并将她压坐在椅上,
“不要说话。”手拿粉饼的专业化妆师小柳,动作极为迅速地开始为她上妆。
“小柳,你确定有办法摆平这两个黑眼圈?”站在一旁监看的叶豆蔻,两手环胸看着自家妹子脸上那两个沉积多年的暗影。
十指早就蠢蠢欲动的小柳,一手挽起两袖,再拿出遮瑕膏,迫不及待地想挑战这两个黑轮,“看我的厉害!”
“老姊。”百忙之际,迦蓝总算是找到一个空档伸手拉了拉她的衣角,“这是怎么回事?”
“你接下了另一个新的广告。”
“我有吗?”她倒竖着柳眉,但马上被在替她画眉毛的小柳给敲了一记,警告她不要乱动。
叶豆蔻坏坏地咧着笑,“有。”她私底下代接的。
“大功告成!”前前后后只花了几分钟就把她打点完毕,小柳得意洋洋地擦着腰宣布。
“好了,等一下你就站在那里,我们说什么你就照做,知道吗?”把握时间的文蔚,在将迦蓝拖向摄影棚前,边走边在她的耳边交代。
“我……”她才张大了嘴想抗议,但带她来的文蔚已经转过身去,对所有工作人员询问。
“都就定位准备好了?”
还真的要拍哩!
别闹了,要是真拍了,一旦把她的这张脸给亮出去,那她开学后还要不要去上课啊?而她那票死党绝对、肯定、保证会把这件事当成大笑话,笑到她抓狂为止!
迦蓝忙不迭地举起手,“等一下,我不——”
“迦蓝,你要是合作一点,昨晚的事我就不告诉老妈。”负责摆平她的叶豆蔻,在她准备闹革命前亮出镇山法宝。
前前后后思考不过十秒,迦蓝的态度随即以十级风速转向。
“我该摆什么姿势?”笑就被笑吧,总比被那个也不管女儿都已经几岁,还是有虐待女儿倾向的老妈用板子打来得强。
文蔚对她摇摇手,“跟着音乐随便摆动就行了,摄影师会抓到他要的角度的。”
话尾一落,数盏水银灯同时打开,身后的布景也随着音乐—块放下,受到光线的刺激,抬起一手遮掩着剌目光影的迦蓝,不适地眯着眼之余,同时也皱紧了眉心。
“笑啊,笑……”一群站在光线外的工作人员,不断对着没半点笑容的女主角比着手势。
这些人,他们是想指望一个刚从宿醉中清醒的人,能挤出什么笑容来?
生平头一次醉醒的迦蓝,头虽不痛,但全身却有种轻飘飘的感觉,精神也不太能够集中,就在她努力了老半天,仍是挤不出半分笑靥时,一旁泄气的员工们,也因此纷纷垮下了肩头。
为了他们脸上失望的表情,不忍让他们心血白费的迦蓝深吸了一口气,在明亮的水银灯下半侧过娇美的脸庞,漾出众人求之不得的璀璨笑靥。
“很好,再来一个!”不断按下快门的摄影师,随着她频频改变的姿势,忙碌地向她指示着。
乌黑闪亮的发丝,在开启的风扇下,款款迎风飘扬,在摄影师的指示下作出各种姿势的迦蓝,微仰起五官细致的脸蛋,闭上长长的眼睫,配合地作出沉醉的表情,长手长脚身材又凹凸有致的她,在亮眼的灯光下,表现一点也不输给专业的模特儿。
“小叶。”前来探班的顶头上司,在一旁看了许久后,一掌重重拍上叶豆蔻的肩,“她是你妹妹?”
“嗯。”正为了小妹的表现而满意不已的叶豆蔻,半侧过脸看着赏她饭吃的老大。
下一刻,大老板忙不迭地涎出笑脸,谄媚地对她咧出讨好的笑。
叶豆蔻与站在身旁的文蔚,有默契地以无声的眼神交谈了一会儿后,朝他甜甜地绽出笑意。
“我要抽佣金的。”
* * *
正擦拭着高脚杯的霍飞卿,两眼直视着酒吧内四十五度角处的小桌,每当他多看那边一眼,他手中擦拭的动作也就愈来愈慢,直到他完全停止了手中的动作,并且彻底忽视掉眼前这些坐在吧台前朝圣的女人们,他终于认出了那个今他觉得眼熟的人是谁。
今天早上那个落跑的女人又来了。
不同的是,今晚的她……相当美艳。
昨晚的她,一张脂粉下施、素净白皙的脸蛋,配上款式简单的短袖和牛仔裤,看上去就是个长发飘逸的年轻学生,但今晚,浓妆艳抹的她一袭连身黑纱镂花的晚礼服,让他差点以为她是某个人型时装展览会场偷溜出来的模特儿、虽然说她的造型是变了,但那头引人注目的及腰长发,和那股掩下住的清新气质,倒是一点也没变,而他脑海中的那股因她而产生的坏预感,也同样没变。
搁下手中早就擦到不能再干净的酒杯,霍飞卿沉沉叹了口气,觉得今晚又将是个麻烦夜。
“你让她进来的?”段树人挨在吧台旁,边盯着那个吸引了无数蜜蜂蝴蝶的小女生,边问把关不严的高居正。
“不是我。”高居正先是把责任撇清,再头痛地把她的点酒单送给霍飞卿,“怎么办?她又点酒了。”
拒绝再当一次临时保母的霍飞卿,想也不想地拒绝,“不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