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海,把东西拿好,千万别掉了。”他不想看好友希望他与聂怀楼修好的表情,于是扬着头看电梯一格格往上跳的红灯。
“你买这么多东西干嘛?囤积粮食啊?”魏北海气极地拿他买的东西出气。
“这样可以减少我出门的次数。”只要他少出门,就可以减少羽衣若往高处攀爬的机会,她也可以有更多学习知识的时间。
“少商,你买这个东西?”魏北海拎起一包卫生棉,惨绿着一张脸问他。
“日常用品。”他回头看了一眼,尴尬地答道。
“这个是你的……日常用品?”“不是我要用的。”聂少商红着脸澄清,天晓得他在超级市场买这包东西时,费了多大的勇气来面对四面人方涌来的好奇目光。
“那你买给谁?”“我的同居人。”瞒不住他,聂少商只好坦诚。
“你什么时候和女人同居了?”“中秋节那天起。”“果然。我就觉得你从中秋过后便有问题,突然跑来公司教我买一大堆女人用品和奇怪的书籍,接着又翘了两个月的班,原来是养了个女人。”魏北海阴沉着脸细述他的怪异行径,当自己一个人在公司里忙得死去活来时,他竟逍遥的与女人厮磨在一块?“北海,别用‘养’这个字眼,她是人不是动物,请你尊重她。”聂少商跨出电梯时叮咛道。
“她是谁?”是谁有本事可以让这小子甘心结束孤独生涯?“我家到了,谢谢你帮我提这些,再见。”聂少商不回答,拿回他手里的塑料袋放至门前,摸索着钥匙开门。
“不请我进去?”“不方便。”他停止旋转钥匙孔的动作回身睨了一眼。
“什么不方便?我出入你家就像进我自家的厨房,什么时候起我不能自由进出了?”
魏北海敏感的堵在门前。
“从她住进来起。”贸贸然就这样让他进去,只怕会吓着了羽衣也会吓坏了他。
“她到底是谁?”魏北海的耐性尽失,不把使聂少商罢工的凶嫌揪出来,他誓不罢休。
“一定要知道?”聂少商瞅着他执着的眼神问。
“我今天就要弄清楚。”“好,吓到我不负责。”他打开门。
“女人有什么好怕?她在哪里?”魏北海进屋后就东望西瞧地找人。
“我出门时她还乖乖的在看电视。”拎着东西进来的聂少商望着空无一人的大厅。
“人呢?该不会是见不得人吧?”魏北海轻蔑的撇撇嘴角。
“北海,去帮我拿梯子。”他马上想到羽衣不在室内的唯一理由,立刻他放下袋子对魏北海指示道,匆忙推开落地窗往阳台跑。
“拿梯子?你去哪里?”魏北海莫名其妙地照着他的指示去找梯子。
聂少商跑到屋外后两眼便往屋顶上搜寻,果然找到了那名爱往高处爬的惯犯。
“羽衣,下来。”他捂着额在下头大喊。
又被当场逮到的羽衣听到他的声音先是吃惊得两肩一抖,然后暗暗地吐舌,转过脸对他甜蜜一笑,“你回来啦。”“又往上爬,爬到高处真有那么好玩吗?”聂少商对羽衣这类无法克制的举动已不像初时那般紧张,只能又气又无奈地接受高度对她有无比吸引力的事实。
“我在看天空。”羽衣指着天际,双眼充满迷思。
“少商,你要的梯子。”扛着梯子走来的魏北海将它交给他。
“谢谢。”聂少商接过铝制梯子,熟稔地将它架上屋檐。
“那个美女想不开啊?爬那么高不要命了吗?”魏北海终于看见在屋顶上与聂少商对话的女人,惊艳之余不免替她的小命担心。
“相反,她正玩得很开心。”聂少商很无力地垂下肩膀长叹道。
“她如果跌下来,你可能没辨法将她拼回原样。”衡量过美女与地表的高度之后,魏北海在他耳边提醒道。
“羽衣,现在就下来。”聂少商朝上喊着。
“好嘛。”羽衣站起身,拍拍身后的灰尘亮出她的翅膀,从容地借着风力降下。
“我放了梯子。”聂少商指着铝梯看向她。
“它不方便。”羽衣皱皱鼻子。
“伤没好就用翅膀,真不懂得爱惜自己,我看看。”他小心的拥着她,关怀地检查她的伤口。“不是很痛,我不要紧。”羽衣踮起脚尖在他唇上飞快吻了一下,而后发现他身后的陌生男子,“他是谁?”“我的朋友魏北海。”她的伤口透出血丝,聂少商摇头叹了一口气后向她介绍,并且转身看向魏北海。“北海,她是羽衣……北海,你还在呼吸吗?”魏北海呆若木鸡的表情像是已经窒息了。
“她有翅膀……”魏北海背部紧贴在墙面上,瞠目结舌地指着羽衣。
“北海,我知道你很吃惊,但你毋需那么激动。”聂少商试着要他镇静,他就是怕羽衣会突来这一招才不想让北海进来。
“他还好吗?”魏北海的反应使羽衣胸口涌起一股尖锐的刺痛感。
“他会习惯的,你先进屋去,你的伤口又被你扯开了需要上药。”他没看见羽衣眼底的疼痛与失望,吻吻她的额后催促她进屋。
在羽衣走入屋内后,魏北海急急地将他拖至阳台边。“少商,那女人的翅膀是真的?”
“真的。”他就知道魏北海一定会这么问。
“这种女人你也敢和她同处一室?你的包容力太强了吧?她不是正常人,她是怪物──”魏北海大惊小怪地吼叫,聂少商立刻一手掩住了他的嘴。
“请你把她当成和我们一样的普通人看待,除去那双翅膀,她与大街上行走的那些人无异,只是个平凡的女人,把你讶异和歧视的表情收好,别让她看见,她不是你眼中的怪物,我不愿她因为你的话而感到伤心,更不愿意因此破坏了我和你的友情。”他忍着怒气一一说明,北海这段话的音量太大,他怕羽衣听见了会伤心难过。
“对她?你玩真的?”魏北海惊见聂少商不曾显现的忧虑和恐吓,不禁失声叫道。
“一生一世。”他以简短的四个字明白地回答。
“她到底是什么?”魏北海虽认为她可能是名天使,却不愿意承认世上有这种人物存在。“天使,你必须相信。”“天使?”魏北海一直不变的理念在聂少商强硬的语气下变得薄弱。
“她是,中秋那夜她自天上落下,从那天起,这些花不分季节地盛开不曾谢过。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她为何会有那对翅膀,以及我屋里屋外这些奇怪的异象,但我知道,有她的地方就像春天,她温暖了我居住的世界也温暖了我,所以我只能选择相信。”聂少商指着阳台上盛开不凋的花朵说道。
“她来自天堂吗?”魏北海也只能选择相信他。
“以前是,但她在人间迷途了十年,想不起回家的路。”看着天使为他带来的空中花园,聂少商的眼神变柔了。
魏北海的表情突然变得凝重,“她坐在屋顶上是为了什么?”“望天空,看天堂的方向吧。”他随口答道。
“少商,趁你对她还没有陷得更深之前撒手吧。”魏北海更加紧张不安地劝他。
“我不会放开。”聂少商激动地强调。
“也许你没有考虑过,但她是名天使,而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希望见到你心碎,听我的话,把心收回来。”听完了聂少商这段感情根基不稳固的爱情故事,他语重心长的要好友将已释出的爱收回。
“她不会使我心碎。”聂少商无法明了好友的好意,也不愿答应。
“你说她是天使,不要忘了,你和我一样只是凡人。”魏北海喟叹道,好不容易聂少商才寻着了他的幸福,谁知老天却有意与他开玩笑。
聂少商以坚毅的眼神告诉他:“这不会影响我们之间。”“虽是不会,可是她总有一天会回去天堂不是吗?不然她坐在高处望着天是为了什么?”魏北海见他如此固执,不得不出口将他敲醒。
“她在看回家的路?”他蓦然觉得寒冷。
“即使是迷途,一旦她想起了回家的路,她仍旧不会驻留人间。”魏北海别过脸不忍地说,他的话消失在风中后烙印至聂少商的心头。
“为什么?”聂少商按住他的双肩极力地摇晃,用尽气力的想否认。
“你不是研究过什么是天使吗?天使是神的使徒,他们服侍于神,各有职责、使命,当神召唤她回去时,你收不回来的感情又该怎么办?”魏北海紧握着拳头强迫自己说出口。
聂少商的心冻住了,像陷在阴暗又潮湿的深坑里,再也跳动不了。
“醒醒吧,只要她是天使,那代表……她永远无法属于你。”魏北海艰涩无比的再度启口,抖瑟的话语将他重重打落地狱。
灵魂被撕裂的声音划过聂少商的耳际,他脸色苍白,如遭重击,脚步踉跄的退至阳台边缘,两手紧捉住栏杆努力地支撑着自已。
其实他知道羽衣爱接近天空的原因,他也了解羽衣想回家的渴望,但甜蜜的相处告诉他不要去想,不要去想那一直存在并会来临的事实,他不希望羽衣太快揭开谜底,使她必须在他和天堂之间做选择,面临两难。但他不明白,他只想完整地为她释放爱情,为什么却不能拥有一份无惧无疑的爱?在混乱复杂的思绪里,古人曾说过的一句话,使他心底的沉痛更增添一分──“独莫凭栏,天泽浩漫,别时容易相遇难。”连上天也要与他争夺,为什么他不能拥有一名爱他的天使?------------------
第六章
羽衣披着长长的被单,赤脚走过黑暗的客厅,推开通往阳台的落地窗。在一片盈满月华的平台上,聂少商正躺在池边的躺椅里,望着月亮冥想。
她站在池的另一端,隔着莲、荷及芙蓉等花朵注视他,乌黑的长发在月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聂少商在想换个姿势时,意外的发现她的存在。“你不是睡了?”“找不到你,我睡不着。”缺少了暖源,冰冷的床畔无法使她入睡。
聂少商痴迷地看着她美好圣洁的模样,此时此刻的她如临水顾盼的天仙,花朵也要在她的美姿下相形失色。
羽衣低下头看着水里的倒影,“一个晚上你都很沉默,有什么事困扰着你?”“你今天从屋顶下来后也很少说话。”聂少商情了清思绪,也对她投出相同的问题。
“我想,或许是因为我们都有心事,一直搁在心中,所以才都会睡不着。”她沿着池岸来到他面前,长长的被单被拖在身后。
“今晚月色这么美,我们谈谈好吗?”他让出了躺椅的空间,伸出手邀请她。
“好。”羽衣将被单交给他,躺在他怀里枕着他的肩窝回道。
“女士优先。”他拉好被单覆住他们俩,感受着两人密密贴合的亲近。
“你……还记得你朋友看我的眼神吗?”她犹豫地问。
“你说北海?”“不管是你的朋友或是其它人,在他们眼里我并不是普通人。”能够这般接纳她的人也只有他了,这个世界的人们是以什么样的心情看待她呢?“所以?”“我永远无法与你站在相同的一端,离开研究所后我才晓得,这个世界不会接纳我的。”她没忘记魏北海眼中的惧怕,只因为她的外表、因为她与世人的不相同。
聂少商低头吻着她被夜风吹凉的唇瓣,“你在别人眼中是如何并不重要,你在我心底的样子也不会因此而改变,你就是你,与普通人不相同又如何?对我来说,你是与我站在同一个地方、独一无二的女人,是我的天使。”“你会这么想是因为爱情左右了你的思考,因为你不想让我伤心。”羽衣用手指画着他温暖的唇。
“不是这样的,你换个角度想,你的朋友呢?他们把你当成异类吗?”他辗转吻着她葱王般的手指。
羽衣摇头,“他们不会。”“为什么?他们也被爱情左右了吗?”他抵着她的手心轻笑着。
“因为他们每个人都很特殊,而且他们是我的朋友。”他们与她是站在同一个起点进而相知相惜的。
“每个人都有他们不平凡且特殊的一面,也许是外表又或许是内在,虽不是每个人都能显现出来,但我们都是用最真的一面来面对自已,各自以不同的方式生存,如果这世上的每个人都相同,那么世界岂不是太无趣了?”“话虽没错,可是我宁愿和其它的人一样,少些不平凡。”她情愿像个普通的小女人待在他的身边。
“你有没有想过,就是因为你的不平凡才能促使你我相遇?”他虽是这般说,心头的暗影却让他不得不去想,也就是因为她的不凡,他才必须承受随时都有可能失去她的恐惧。
“没错。”羽衣窝在他的怀里笑了。
“你只要做你自己,没有必要跟每个人都一样,我爱的只是你,你不是其它的人。”
每当他能够像这般拥着她时,他便会忘了她的来历、她的与众不同,在他心中他们只是一对相爱的伴侣,而她不是天使。
“这样的我能令你爱、令你快乐?”她攀紧他问。
“爱情哪有那么多规则?当然能。”若能有遵守奉行的法则,那翻腾在情海里的人们不都要照着前人的足迹前进,照本宣科?而他又怎么会爱上一名唤作天使的人儿?“既然如此,为什么在你的眼底除了快乐之外还藏有许多的忧伤?”他的胸膛里有着感伤的情绪,它告诉她,他的忧伤远比快乐还要多。
聂少商环抱着她坐正身子,看着月下的莲荷回道:“花无百日红,我怕我的快乐无法持续到永久。”“为什么不能?”羽衣觉得他的胸怀变得僵硬,不禁抬起头想看清他脸上的表情。
“世事变化莫测,只怕我们都无法掌握,到时会身不由已。”当神召唤她时她能拒绝吗?那一天会在哪一日来临?明天或是明年?“不会的,你说过我们不会变,难道你对我没有信心?”羽衣握住他的手急切地说。
聂少商指着倒映在水面上的明月叹道:“你看,当月亮映照在水面上时,看起来像是可以用双手将它掬起似的,可是我却不能去碰。”“为什么?它是那么的近。”水中的月亮伸手可及,她不解地问。
“因为一碰,它就破碎了,就像以后的你。”他们的爱情会因为一件事支离破碎,让他们的心再也聚不拢、缝不合。
“以后的我?为什么?”他奇怪的话语促使她心生不安,禁不住拉着他仓皇追问。
“即使如此,我还是想将它捞起、想触摸水中的月亮、想将它永远目在我的手中,不让它再回天上去。”聂少商兀自低喃,而后捧起她的脸,恣意地与她的唇舌纠缠,狂猛的情火骤然熊熊燃烧,双唇流连徘徊在她的唇间、颈间,火舌不停止的延烧,直到她无法喘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