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红正好渴了,清水滋润了干涸的喉咙。对于水液的需求一旦得到满足,她舒服地叹了口气,螓首倚在他的肩上。
王鑫背对着窗外的月光,躯干形成明显的剪影,强健的线条总是让人心安。
“我刚才作了噩梦。”她轻声呢喃,不愿破坏详和宁静的气氛。
“你梦到什么了?”稳定的手掌缓缓摸抚她的发丝。
“梦见自己掉进一个很大很大的地洞里,无论我怎么喊大家都听不见,没人过来救我。”她的娇躯窜起一阵寒颤。
“傻瓜,那只是梦而已。”他温存的吻印在她额上。
“王鑫,如果我真的跌进大坑里,你会不会救我出来?”繁红突发奇想。
“不会。”他想也不想地否决了。
针刺似的疼痛椎进她心坎里。
“……为什么?”她委屈地问。难道王鑫不爱她了?
他的身体稍微移动,使繁红的发丝离开胸口捆缚的绷带。角度的变换让月光暴露出他的侧面,也闪映着他的眼角。
“我怎么救你呢?”一抹清楚的弧线跨过他的唇角。“如果你掉进坑里,我一定也在里面陪着你。”
尾声
清晨七点半,吴氏公寓的大门电铃被一根作孽的食指紧按着不放,直到房东夫妇被恶意吵醒,下床按开铁门,这才得到安宁。
“嗨!”王鑫的衣履打扮整齐,一副随时准备上班工作的高级主管形象,眉宇之间却勾勒着无可奈何,以及一点点阴霾。
“你又来了!”沈楚天透过对讲机大声呻吟。
“我老婆在吗?”他明明知道自己是多此一问。
“在!”语凝的口气很恶劣。准妈妈嘛!难免会有点孕妇脾气。“你为什么不直接按二楼的门铃呢?”
“我怕会吵到繁红。”他耸了耸肩。
换言之,打扰别人的老婆没关系,吵到自己的爱妻可不行。
他快步登上二楼,曾春衫正好出门准备晨跑。
“繁红六点刚进门。”她很好心地提供他逃妻的消息。
“我就知道。”王鑫忍不住摇头叹息。“无论我何时睁开眼睛,她总是比我提早一个钟头出门。”
夫妻连心也不是这么个连法。
“我们已经警告过你繁红住不惯外头,你就是不听。”风师叔从上楼往下喊话,听起来很幸灾乐祸。“我看你最好认命一点,包袱收一收搬进来吧!否则就等着天天上我们公寓找老婆。”
“谢啦!”他没好气地回话。
二A的铁门嘎吱一声地拉开。
“王鑫!”他的老婆精神焕发,晨光中更是明艳得不可方物。
而且,王鑫特别注意了一下,她看起来一点罪恶感也没有。
“繁红,”他无奈的找不到新词儿训示她了。“你可不可以别再趁我睡着的时候偷偷溜回来?”
他们结婚三个月以来,同样的戏码天天上演,他成天找老婆找得快四肢无力。
“可是,如果你醒着的话,我就溜不成了。”繁红讲解给他听。
“那你就别──”说着说着,他自已先顿住。“唉!算了。”
“我去泡茶,冰箱里有海绵蛋糕可以当早餐。”清艳的粉白蝴蝶翩翩亲入庖厨。
“老大,你就认命吧!”沈楚天趿着拖鞋,哒哒地下到二楼门外。“瞧见我和孟祥琴的案例,你应该明白的。吴氏公寓的成员向来有进无出,别以为繁红冠上王家的要姓,便真的甘愿留在王家的屋檐下。奉劝你一句,本公寓的大门永远为你而开,搬进来吧!”
今儿一早王鑫的心情太低潮,所以拒绝告诉他们,其实他家里的行头已经打包妥当,只等着联络搬家公司。
“干嘛?追老婆追累了。”沈楚天捶捶他肩膀,试图激发他的斗志。
“错。”王鑫有气无力,交给他一张越洋传真纸。“半个小时前从纽约传来的,你自己看吧!”
“梁依露……她不就是王伯伯钦定的次媳人选吗?”
沈楚天一路往下看。足足两页长的信件哈啦一堆废话,而其中,真正具有爆发力的要项只有一条。
“什──什──什么!”他惊天动地地大叫起来。
“不用怀疑你的眼睛。”王鑫满肚子郁闷没地方发泄。
“她──她──”沈楚天的下巴垂到胸口。“她爱的人──是──是繁红?”
“没错!”王鑫忽然跳起来,简直不爽到极点。“你相信吗?小露处心积虑地远离繁红,摆出排斥她到极点的态度,一切全是装出来的,只因她想掩饰自己爱上繁红的事实。”
“太夸张了吧!”即使证据就握在手中,沈楚天依然无法置信。
“难怪!”他忿忿地指责,“难怪我老觉得不对劲,她明着装成讨厌繁红,暗地里只要发觉繁红有危险,却又比谁都惊慌,还口口声声表示我和繁红结合,她很遗憾、没福分。废话!她当然没有福分!繁红是我的!”
“叫我吗?”繁红探出脑袋。
“没事,你回去忙你的。”沈楚天连忙陪笑。
“若不是小露决定说出真相,阻止两家的家长继续嘀咕,我还不晓得会被她哄骗到何年何月!”
他越想越有气。
教他和男人争抢也就罢了,如今连女人也加进来搅和,请问,他如何打败女性情敌,顺利消毁一切不利于他大权地位的肇因呢?
“放心啦!繁红已经被你娶到手,不是吗?她不会变心的。”沈楚天只能拿白话安慰他。
既然牢骚发完,沉大胚便失去利用价值。
“我想和我老婆独处,谢谢。”他赶人了。
“现实。”沈楚天瞪他一眼,摸摸鼻子,自认倒霉地离开。
繁红端着茶盘,娉婷地移向用餐区。
“吃早餐了。”
“不吃。”王鑫抑郁地坐在客厅,拒绝移步。
“为什么?”她好奇地飘移进厅内。
“繁红,我很担心。”他拍拍身边,示意娇妻坐下来。
“担心什么?”
“担心太多人垂涎你,害我心思不得安宁。”
“会吗?”繁红想不起来,除了他之外,自己曾经被哪位仁兄垂涎过。
“繁红,你还爱我吗?”他失去自信心的程度已经严重到开始自怜了。“你仍然像结婚前一样爱我,无论发生什么事、无论出现任何人也不会改变?”
“爱。”她温柔地重复:“无论发生什么事、无论出现任何人也不会改变!”
“谢谢,我也爱你。”他舒坦多了,男性自信心再度迎风招展。
今天,应该是搬家的好日子。
跋
凌淑芬
终于!终于写完繁红的故事了。
凌淑芬的旧读友,想必对这号人物不陌生,而凌淑芬的新读友若不知她是何方神圣,也不打紧,因为我写作小说的一贯坚持是,无论单行本或系列故事,每本创作都将它视为独立的故事来发展,不希望读友们因为看书的先后顺序而产生迷惘。
“吴氏公寓”这套故事初初面世之时,先是吴语凝完成了人生大事,继而尹承治的另一半也找着下落,身为作者的我却一直面临压力,不因交出两张成绩单而有所减少。
“繁红的故事什么时候完成?”如是的问句不断炮轰着我,从信件、从卡片、从相识读友的追讨。甚至在我前一阵子举办的“海鸟社”活动中,众多读友们连委托单都不肯放过,直接写明:“我只要求凌某人把繁红的故事写出来。”
唉!真令人觉得害怕!
创作一本著作,信手拈来才能写得自然生动。故事人物受到读友们的垂爱自是上上之举,可是当这份“喜爱”翻腾得太汹涌之后,反倒成为压力了。就因为有相当数目的读友们期待着繁红,长久下来,每个人心中多少已塑造出繁红的基本模型,“繁红应该是这样的”、“繁红不应该是那样的”,而这个形象或多或少悖离了作者本身的设定,因此无论我如何描写她,势必会与一些读友们既定的想法有出入。
由于我自己亦相当偏爱“繁红”这个角色,推己及人,自然希盼看完她故事的读友们都能有同样的接受度。但一个作者是不可能满足所有读友的要求的。为了避免破坏读友们的幻想,我甚至考虑过放弃繁红的故事,让她以最大的想象空间存在,后来因为怕读友半夜钉木娃娃,我又做了一个转圜──等大家对繁红的记忆淡了,再来写她。
可是眼看时间一日日过去,距离“吴氏公寓”上一位成员的故事历经了十二个月,整整一年耶!催讨繁红的读友们非但不见减少,反而连原来闷不吭声、最后却等得不耐烦的“善良读友”都加入声讨的行列。更多的是,凌淑芬加入〈禾马〉的行列后,新读友们回头瞧见了“吴氏公寓”的故事,干脆一起加入催讨的队伍。
我曾经接获各式各样的催函,有一封除了开头的“淑芬姊姊”及结尾的“XXX敬上”,满满一张半信纸全写上“繁红、繁红、繁红……”,另外半张则填满“快写、快写、快写……”;还有一些读友更可爱,采取怀柔姿态,每回写信给凌淑芬,不管内容扯了哪些天南地北,结尾固定会放上一个P﹒S﹒:“繁红的故事写好了吗?”至于一些热心提供点子的、提供剧情的、捎信来“借”人的,亦是大有人在。近来甚至有位读友狐疑地试探:“凌淑芬,请问你是不是满享受被人哀求的感觉?”
这他读友,答错了啦!凌淑芬从幼儿园毕业已经很久了,不至于稚气到这等地步。(我有点伤心“凌淑芬”在读友眼中会产生这样的印象。)
总而言之,真的很感谢大家,不过……还是好沉重呵!
乍然看起来,读友们可能会觉得繁红只是某几位讨喜的人物之一,但认真推究起来,她却很难加以揣写。不知读友们注意到没有?以往觉得繁红可爱吸引人,是因为我们站在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来观看她的一举一动,使得她超乎逻辑之外的表现点缀出这个角色的韵味。如今,当作者把一位“侧写人物”扶正为主角,试图以主观的立场来持续她性格中的特点,困难度可想而知。
我撒手了这么些时候,直到一年后的今天,才真正让“吴氏公寓”的成员在心中沉淀下来,终于决定让他们再步上舞台。无论本书的完成是否令读友们满意,对我而言,这就是在下心目中最理想的“繁红”了。在此不免对詹姊和淑华大姊头有些惭愧,很多压箱底的故事都搁在〈禾马〉收尾,害两位大姊大大对那些人名感到纳闷不已。
拉拉杂杂扯了这么多,背地里当然还有另一层含意,那就是──嘿嘿!没错,不才我还有另外一笔“冷冷的”债务未还。
说真的,同胞们,别再催我了,否则冷氏兄妹的故事不晓得还要延宕到何年何月。
凌某人屈指算算,从《帅哥有难》的时彦、繁红到冷氏兄妹,应该没有其它债务了吧?(亲爱的读友们,来信请不要替以上的问题提供答案,谢谢、谢谢,恩同再造。)
绝命大委托──执行实况(三) 凌淑芬
终于呀终于,凌某人的绝命大委托活动终于进入最末一波,待执行完了最后几单交易,凌某人打算卷起铺盖,先移民到深山野岭睡它个十年十月。──以上心愿纯属幻想,詹家大姊绝对不会让我如愿的。
纵观第三波的委托内容,亲爱的委托人多数以“哲学难题”为第一优先,因为所寄来的委托单莫不以抽象性的请托为主。今天,在此小小福地,公布最后四人的委托及执行成果。
其中一位中奖人张惠□,其实你应该是第二批委托者的抽中人选,但是……这个……嘿嘿嘿!不好意思,凌某人把你的委托单给遗失了,所以只和你电话联络过一次,以后就没下文啦!你指明要凌某人替你的“凌淑芬作品集”签名,虽然稍嫌缺乏创意,但抽中了就是抽中了,凌某人很认命。麻烦你主动寄作品集到〈禾马〉好吗?抱歉、抱歉!
以下公布最后三大委托。
◇ ◇ ◇
委托人:傅怡天
委托事由:如何对付一个日夜啼哭、爱打人的小鬼?
执行实况:哇哈!哇哈!哇哈哈哈哈!
傅小妞,你这个问题就问对人了,凌某人生平最受不了的,就是吵吵闹闹、哭哭啼啼、一脸欠扁的“小人”。
首先要介绍你看一部电影“阿达一族?”,里头有许多诱人的招数让我垂涎了好久,举凡拿铁锚砸他、拿刀砍他……等等,你不妨用用看。至于我的建议嘛……首先,咱们得分析清楚几件大事。
你的委托单上表示,那个讨人厌的小鬼日夜啼哭,而啼哭的原因分很多种:
一、喜极而泣:对付这种情况的哭号很简单,消灭他“喜”的原因。假若是你哥哥、姊姊逗笑了他,请你痛殴令兄、令姊一顿,然后叫他们到墙角罚站,顺便写一万遍:“我以后不会再‘挑逗’那只小鬼了。”以此类推。
二、伤心落泪:一样,你必须先找出让小鬼哭泣的人事物,然后衷心诚恳地感谢对方干出如此一大件功德,可是揍人的部分依然不可省。
揍他!痛快地揍他!把你的怨气全部发泄在他身上!
三、没有理由的哭泣:这种情况最难搞,因为你无法对症下药。我给你的建议是──请你制造一个合理的哭泣原因。
比方说,你不晓得他因何而哭,干脆在他面前扮一个最丑、最恐怖的鬼脸,(这一点应该不难办到,很多人的长相毋需扮鬼脸即可以达到同样效果,但愿你也是这种人之一。)或在他身边放鞭炮、唱“鬼话连篇”主题曲……接着你顺理成章地说服自己,他是被你吓哭的。然后你就晓得应该怎么做了吧?
没错,拿根铁锤敲昏你自己。
谁教你逗他哭的?无聊!
看到这个段落,你可能开始很不爽了。明明委托单上指明要对付那个小鬼,怎么反而变成你在受苦?
话说回来,我只要帮你对付那小鬼就好,至于闲杂人等有没有受害,跟凌某人可没关系!
而且,一旦你打昏了自己,自然听不见那小鬼的哭哭啼啼、吵吵闹闹,凌某人的委托也算顺利达成啦!
哈哈哈,啦啦啦,世界多美好──
评估结果:过程有点暴力,成效相当良好。
◇ ◇ ◇
委托人:林恬凡
委托事由:本人是一位国三的女生,最近最令我烦心的事是身高,因为老哥一八六公分、老爸和老妈也都在一六三公分以上,而我还是一位一五八公分的矮子,所以想请凌姊姊想想办法使我长高一点。
执行实况:高矮、美丑都是对照之下才产生的印象。比方说,你站在河马身边,看起来就非常美丽;而站在绝世美女凌淑芬的身边,看起来可能就很令人同情。(好了啦,〈禾马〉那票临时社团干部,你们给我统统坐回椅子上,不要再笑到吐出来。难道美丽也是一种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