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暖替客人添好水,给一记灿烂的笑容,迷得人家心花怒放,才慢条斯理走回收银台后。
关河亦步亦趋跟在她后头。
一旦下定决心之后,眼中所看到的她益发娇美可爱。她的皮肤白腻光滑,鼻梁部分有一、两颗小雀斑,但也只出现在那里而已,颊额部分都完美无瑕,更显得那褐色的小斑点万分逗人。
她的唇形非常适合微笑,以及亲吻,瞳孔深处永远跃动着鲜活的光彩,最近更蒙上一层深幽的神秘感。
他不懂,以前怎么会认为她只是清秀而已,不够美丽?
“为什么?”她倾身支撑在恰面上,嘴角含着笑。
关河盯着她湿润的红唇许久,才想到要回答。
“一家新开的影城送我们几张公关票,其他四厅的强档片都被员工挑走了,只剩下一部低成本喜剧片没有人要看;我塞给清洁妇四张,手边还剩下两张,所以找你一起把它用掉。”
娇美的笑容垮下来,她埋进手心里,深深叹息。
啊,真是令人无力。
“关河,你只要告诉我:‘因为我想请你看电影’,这样就够了。”
“因为我想请你看电影。”他的配合度很高。
她的瞳仁儿溜了一圈。
“好吧!我接受。”
最后,看电影的地点位于他家客厅,时间是当日下班之后。
反正她对喜剧片也不感兴趣,况且……面对现实吧!看电影是个藉口,他只是要找机会与她独处,而她非常乐意配合。既然如此,拖整个戏院的人作陪做什么?
第二次踏入“关宅”,她终于有机会好好打量一下四周环境。
他的住处也和人一样,完全不花稍。空间极为宽敞,隔成三房两厅,装潢走极简风格,深色系家具搭配浅色系墙面,桌子椅子沙发柜子都是最基本的,除此之外别无长物,整体看起来倒也明快有力。
唯独那间视听室,主人很明显地费过一番心思。投影机和大荧幕,配上高级的立体声音响,墙上贴着隔音板,几乎等于一个小型电影院了。
爆米花和饮料端上桌,顶灯关掉,DVD放下去,开始看。
片子是他家现成的,某部古老的动作片,由席维斯史特龙主演。
两个人的眼睛都盯着投射荧幕,心都不在那里。
他何时要开始?
该不该动手了?
两个问号同时浮上各自的心田。
关河突然觉得很无聊!他都这把年纪了,还要去学小男生小女生玩你推我一下,我顶你一把,“好坏哦人家还要人家不来了”的游戏吗?
直接上。
“日暖,你知道我想做什么吗?”
日暖愕然看着他。投影机的光,把他的脸上映成变幻不定的阴影。
“呃……知道。”只是没想到他会问得这么直接。
“好。”他将她拉进怀里。
体内一股热气上涌,让她开始觉得心慌意乱的。在他即将触上的那一刻,她突地伸手按住他的唇。
他在她的柔荑下挑眉。
“就……就这样直接开始……好像……有点奇怪……”她一点心理准备也没有。
不,她有!只是,在她的预期里,他会先发出一些调情的言语或动作,之后才是正式的短兵相接。结果开演不到十分钟,他就靠过来了。这样她不会啦!
他移开她的手。
“不然你还需要什么?”
“嗯……我……我们……再多看十分钟电影?”秀颊红艳艳地烧着。
关河叹了口气。依照她的进度,他们可能变成两具化石了还在看电影。
他欺上她,直接把她压陷入柔软的长椅内,热唇封住。
一开始他不敢吻得太深,怕唐突,也怕惹她惊惧。他只是浅浅的琢着,一下接着一下,细细碎碎,绵绵密密,直到樱唇开始变得柔软,身下的娇躯渐渐放松。
原来上次品味到的甜美不是错觉,她尝起来带着咖啡与蛋糕的清甜滋味。
他恋上她肌肤的触感,时而用颊摩挲着她的颊,用手滑过她露出来的裸臂。
一阵浅微的战栗窜过她的娇躯,她轻吟一声,终于彻底的降服。
闪动的光影隐藏住他的表情,唯有那双眼,在变幻不定显得如此深奥,如此沉笃。她滑过他的颊,他的眉,他的鼻,用手指来解读他的神情。
关河握住她的手,只为移开,然后,他有更多的空间可以亲近她。
吻变深。唇与舌的正式交战。
她的心越跳越狂,徘徊在一种期待与慌乱的边缘。交叠的胸膛间无一丝缝隙,她渐渐地感到从他体内透过来的讯息。他的心,跳得一样野。
耳鬓厮磨,他的手钻进她的衬衫内,抚着她的体肤犹如春天的湖面,如丝般平顺无波,轻轻一触,便碰荡起满湖涟漪。
激烈的打斗声响遍暗室,机关枪哒哒地扫射,爆破声轰隆隆的一阵催一阵。
浓烈的春情早已盖过外在的音效,沉浸在独属于情侣的世界里。
滴滴滴滴滴——
她闭着长睫,拒绝被干扰。
滴滴滴滴滴——
他皱着眉心,不愿被中断。
滴滴滴滴滴——
电影音效应该能盖过这串噪音。
滴滴滴滴滴——
两个人同时睁开眸,望进对方眼底。她看见的是谨慎,他看见的是错愕。
然后,谨慎和错愕同时化为懊恼。
他×的!他掏出旁边西装口袋里的手机。
“喂?”
“先生,我们是理财顾问投资公司,最近公司将举办一场欧洲基金的……”
“去你的!我管你是什么鸡精鸭血!闪边一点。”恨恨关机,他把手机扔到远远的角落。“我们刚才进行到哪里了?”
日暖闷闷地坐回原姿势。“很抱歉,青春小鸟一去无影踪,小姐我今天烧完了。”
他犹想挣扎一番。“可是电影又不好看,我们可以继续……”
一根食指封住他的争辩。
“下次看电影的时候,请记得关机。”
第七章
一捧灿艳的玫瑰捧至眼前。
她在两秒钟之内绽满了笑颜。
“你送我花?真好。你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殷勤,一下子请看电影,一下子又送花?”
“因为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所以打铁宜趁热。”他用另一手顶了顶平光眼镜。
吼!请他学得甜嘴滑舌一点是会死吗?她瞠他一眼。
“这束花是从哪儿来的?”
“我们公司办活动,布置会场的部门多订了几束,所以拿来送你。”
“我再问一次,你为什么想送我花?”颊上愉悦的嫣红消失,明眸开始眯起来。
“因为……”看见她凶狠的眼光,他突然福至心灵,“香花配美人。”
妍笑重新跳回她唇角。日暖踮起脚尖,隔着收银台在他颊上香了一记。
“谢谢,我好喜欢。”要伸手接过来之前,她突然停住。“等一下,‘江日暖’还有什么其他的介绍词?”
老天,为什么连送个花都这么困难呢?
“二月二日江上行,东风日暖闻吹笙。”他抑回一声挫败的叹息。
“等一下、等一下,我把它写下来。”她从抽屉里翻出纸笔。“……东风日暖闻吃笙。”
“吹。”
“噢,吹。”涂掉重写。“‘笙’是哪个笙?”
“竹字头,底下一个学生的生。”
“吹笙……好。”她把纸举至一臂之遥,摇头晃脑地念了两三遍。
果然听起来就很有学问,真难想像学电脑的人也有像他这样饱读诗书的,认识一部活诗典真好!
“花还要不要?”他快失去耐性了。
“要啦,你这人很急躁耶!”她瞋他一眼,把花束接过来。
“小姐,我要点餐。”客人上门了。
“欢迎光临,请问您需要什么?”她索性翻开隔板,让他进到工作区来。
应付完客人,关河很认命从她手中接过点单,开始磨咖啡豆,让她专心去整理那束捧花。
“我还以为你最近几天早上都在开会,今天怎么有时间下楼来?”她找出玻璃瓶插好了花,看他正在煮咖啡,便转头负责三明治和蛋糕的部分。
因为放着一束花在办公室里实在碍手碍脚,出入不方便,又担心花谢掉,干脆早早捧下来扔给她照顾。他的心声在说。
“再怎么忙也要下来跟你喝杯咖啡。”关河嘴里圆滑地回应。啊!有现成的广告词真好。
日暖当场又笑得春暖花开。
女人真的是一种奇怪的生物!一束花和几句好听话就能让她们心花怒放,他发现自己永远不会有了解她们的一天。反观她,平时虽然大剌剌的,对于追求与被追的过程反倒还比他娴熟呢!
等她替客人上完餐,钻回收银台后面,他想起今天的来意。
“日暖,我下午要到高雄出差,大后天才会回来。”
“噢……”她完全不遮掩自己的失望。“要去这么多天吗?”
她脸上的依恋取悦了他,他轻叹一声,将她搂进怀里,两双唇深深切切地黏附在一起。
彼此辗转吸吮着,不断在吻对方,也不断在承受对方的吻。他的舌探进她唇内,品尝她的芬芳。她的唇如花般绽开,让他全心全意地啜饮着。
该死,他知道自己会思念她,却没有料到会在离去之前就开始想念。
“跟我一起去。”
他额抵着她的额,鼻尖碰着她的鼻尖,舍不得放开一丝丝距离。
“我一走四天,没有人能看店。”日暖怅然说。她很心动,却没忘记自己有工作在身。
“我打电话给晶媚,请她放你几天假。”
“好吧,你向她提提看,不过别太强求。老板娘要在家里准备蛋糕,又要照顾两个小孩,很辛苦的。”她很迟疑地点点头。
“我知道。”他啄她一下。“我一会儿打电话下来告诉你结果。”
两人又耳鬓厮磨了一会儿。
“小姐,可不可以帮我们加点水?”另一桌客人在唤。
“来了。”她吐了吐舌头,翻开层板先送关河出去。
两个人又互相啄吻一下,她才转头去忙。
“哼哼,总算抓到你了!”一声天外飞来的雄浑大喝,几乎把每一桌客人吓得喷出咖啡。
江金虎穿着他的招牌花衬衫,黑外套装,粗金项链,笑得恶狠狠的,几名随从站在不远处等候。
“老爸?你怎么会跑来这里?”日暖连忙将他拉到收银台前。
江金虎一瞬不瞬地看着女儿,清丽娟秀的五官多么酷肖妻子,只有那对眸里炯炯有神的光彩传承到他的气魄。
他严酷的脸庞渐渐变色了,末了,突然垂下脑袋,哀伤地摇摇头。
“爸爸知道,我没有念过多少书,以前又是走江湖的大粗人,不能让你们母女俩以我为傲……”
“老爸,你不要胡说,我们哪有?”她慌乱地拥住爸爸。
“本来就是这样。”他吸吸鼻子,“你看,你多久没有带朋友回家吃饭,结果一带回来就是挑我不在国内的时间。你分明是以老爸为耻,不愿让老爸认识你的朋友。”
“乱讲!”她紧紧拥住父亲,听他说得都快跟着哭了。“人家我只是……我……哎哟!我没有这个意思啦!我最爱爸爸了!爸爸是我全世界最爱最爱的男人!”
“那你为什么都不让爸爸来看你,平常又越来越少回家?”
“少回家是因为我忙着工作,不让你来则是因为……我……就……反正就是这样嘛!”
“这样是怎样?”江金虎不让她好过。
“人家有什么办法!谁教你要做那种生意,害我在朋友面前提起来都好尴尬,只好两方人马尽量避着点儿。”她红着脸跺一跺脚。
“我做的生意有什么不对?全台湾又不是只有我做这行!我不偷不抢,规规矩矩的做生意。你和妈妈住的大房子,出门开的大车子,都是老爸靠‘那门生意’赚回来的呢!”江金虎放大嗓门嚷嚷。
虽然做这行的人很多,但不是每个人都像你做得这么有声有色,还开发专利,行销全世界,弄到变成这一行的“代言人”啊!日暖嘀咕,不过这种话她只敢放在心里想,免得伤到老爸“脆弱”的心。
其实老爸说的也没错,一切只是她自己心里作祟。
“好啦,我以后每个周末都回家就是了。”她投入父亲怀里,亲了亲他的脸颊。“人家最爱你了,不可以胡思乱想,不然我会生气的。”
江金虎被哄得服服帖帖,心满意足地将女儿拥进怀里。昔日砍人手脚毫不心软、惩治叛众绝不容情的角头老大,回归到家庭里,也不过是个普通父亲与丈夫罢了。
“对了,那个小子呢?”他想起那个戴粗框眼镜的愣家伙。
“哪个小子?”
“上次我来,有一个笨头笨脑的家伙上咖啡。”他嗤笑一声。“那副眼镜说多拙就有多拙,我看一眼就忘不了。”
“人家是来代理的,你干嘛这样笑话人家!”情郎被辱,她立刻拉下俏脸。
“看你紧张成这样,该不会跟他有什么乱七八糟的关系吧?”他就是来制止这种事发生。想他堂堂江金虎的女儿,怎么可以随便委身给一个咖啡屋小弟。虽然那愣家伙的年龄已经离“小弟”很远很远。
“我才不要跟你说呢!”她故意卖关子。
嘴角那抹神秘而甜暖的笑意,完全瞒不了人,江金虎大惊失色。天哪!莫非他来迟一步?
“不行不行,你现在就跟我回家。”他不由分说地拉着女儿就往外走。
“我不要!我还要工作,你自己回去啦!”她用力把后脚跟抵着地面。
“还工作什么?回家来,我养你!”他吹胡子瞪眼睛。
“我就是不要靠你养。”她连连顿足。“你快回去,不然我要打电话告状了。”
“告什么状?”他行得正立得稳,哪怕女儿随便告状。
“我要跟妈咪说,你前几天去‘金色王朝’喝酒,还带一位小姐出场,被我亲眼看到!”她笑得很阴险。
江金虎跳起来。
“你胡说八道,我几十年没做过对不起你妈咪的事!”
“你是没有啊!但是咬耳根的人如果是我,你猜妈咪相信谁的话?”她有恃无恐地盘起手臂。
江金虎气得咬牙切齿,徒呼荷荷。身后的随从看了,只能深深寄与同情。跟了老大这么多年,没有一次看到他在老婆和女儿身上讨得了好。
“好,既然你这么乖张,以后出了事不要回来求我,我才不帮你。”他摆摆手,忿忿离去。
我要是出了事,最紧张的人是你吧!哪还用得着我求,你自己就七远八远跑过来了,她淘气地对父亲的背影扮个鬼脸。
啊,心情真好。不晓得下午的高雄之行能不能成功?
想到去高雄之后可能发生的事,颊上不禁又泛起一片醉人的艳彩了。
呵,花前月下最多情,此刻洋溢在心的,除了点点滴滴的怯涩,还有更多动人的期盼。
※ ※ ※
男人走进家里,恰好撞见妻子与另一名男子抱在一起纠纠缠缠。
你听我解释。
不,我不听。
求求你,我真的可以解释。
不要再说了,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