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几乎不认识你。”婉儿蹙着娥眉,很感冒地瞪他一眼。“你见过我所有家人,看过我的生长环境,而我对你一点认识也没有。我甚至不知道你家中有哪些人。”
“一双半的父母,恨我的大哥,和同样恨我的奶奶,一个哀怨的嫂嫂,以及一个不快乐的儿子。”他很尽责地报上来。
“为什么父母还有一双半的?”
“我哥哥是嫡长子,我是庶出。两女一男的父母,不是一双半?”
有道理。“你嫂嫂在哀怨什么?”
“哀怨丈夫不够爱她,儿子不够可爱,婚姻不够幸福,总之一切已婚妇女都会哀怨的事。”
“你的人缘到哪里都这么不好吗?”
“这是遗传。忘了一提,那一双半的父母都蒙主宠召了。”
“呵呵呵!原来是没人罩你了,你才跑出来自己创业,对不对?”婉儿把未来老公看得有些扁。
“错,我跑出来创业是因为我想和大哥抢家产。”
这个很有趣!婉儿眼睛亮了。“然后呢?”
“然后我抢输了。”
婉儿的笑容消失,好一会儿不说话。
“我知道了,你本来就不想跟他争,对不对?”她的眉目豁然开朗。
“不对。我本来就想抢,而且立誓抢到手。”毕洛摇头。
“……然后呢?”婉儿瞪着他。
“然后,我抢输了。他比我厉害,他赢了。”他双手一摊,很干脆。
婉儿又不搭腔了。
“我明白了,你有意放水对不对?你们虽然是兄弟,但他从小到大能力不及你,处处妒恨你,可是你还顾念着兄弟之情,最后故意放水。”她用力点点头。
“不对,你说的是电影情节。”毕洛失笑。“我们同一个父亲所出,继承到同样的商业头脑,自幼受同样的英才教育,享有同样的环境资源。在电影里才有天才与白痴的兄弟对比。现实生活中,我们俩不相上下。谁一放水就先输了。”
“那你一定是手段没他狠,还残存着几许人性,才抢不过那个冷血恶魔!”她又想到新的可能性。
“不对,”毕洛又摇头晃脑。“我们俩抢得可凶了,无所不用其极想打倒对方。我雇用商业间谍去他负责的分公司偷机密,他雇用电脑骇客来我负责的分公司搞破坏,两人用尽各种手段要让对方消失。相信我,如果当时我有管道可雇到杀手去他座车放炸弹,我会用的。”
“然后呢?”
“然后我抢输了。”他善良地重复。
“你抢输了?你抢输了!”婉儿跳起来大叫。“我的天啊!你居然抢输了!我嫁给了一个失败者!A total loser!”
“别说得那么难听。”毕洛皱眉,喃喃说。
“我真不敢相信!你应该是无所不能的啊!你应该打遍天下无敌手,脚一震而山河动;即使你输,也是出于自愿的退让!英勇的男主角都要抢赢,才能抱得美人归!”她绝望地挥舞双手。
“又来了,你怎么有这么多套公式?”他失笑。
“早告诉过你,我喜欢公式!”她忽然停下来,俏脸逼到他鼻端前。“你毁了我嫁给一个公式化英雄的梦想!”
“宝贝,我答应你,下次若再回去抢,我一定抢嬴。”看着准爱妻一脸悲惨,他忏悔地承诺。
“为什么你有把握下次一定能抢赢?”婉儿好奇地坐回他大腿上。
“因为他死了,死人当然抢不赢我。”毕洛笑得很愉快。
婉儿抱着头,发出一串悲惨的呻吟。“这真是太可怕了,我未来的老公非但不是‘公式英雄’,还是一个贪图人家遗孀财产的失败者……我的人生全毁了。”
“乖乖,甜心。”他连忙安慰心爱的准老婆。“往好的方面想,现在第二代只剩下我,起码那些家族大老不敢再把我赶出家门。”
“你当年是被赶出家门的?”
“当然。”
“你不是自己战败之后,很有骨气地离家自立,而是被人家赶出来的?”婉儿大叫。
“亲爱的,”毕洛责备地横她一眼。“我们家族枝大叶大,随便窝个角落都能一辈子不愁吃穿。我若非被家族赶出来,何必那么辛苦,跑出来自立门户?”
“啊!真正槌心肝啊!”婉儿痛苦地捂着胸。“我决定了,我不要你了!我要去嫁王劬!好歹人家从小到大都考第一名。”
“可是王劬没有我爱你。”他把她拥进怀里。
婉儿心里一甜,但笑容立即消失。
“乱讲,王劬和小路都爱我。”她反驳。
“他爱小路胜过爱你。”
婉儿瞪着他。
半晌,她终于吸吸鼻子,槌他胸口一记。
“看吧!这下子你把我也变成失败者了,我抢人也抢输小路。”她喃喃抱怨。
“所以你配我刚刚好。失败者对失败者,我们俩同一挂的。”他怡然微笑。
“可是我还是不甘心。”婉儿槌他小腹一拳。
“噢!”毕洛抱着肚子。“不然我答应你,我下辈子一定投胎当你的‘公式超人’,打遍天下无敌手,脚一震而山河动,即使要输,也是出于自愿的退让,这样好吗?”
婉儿不甚满意,再加条件。“还会一辈子爱我,永远不变心?”
“这一点我尽量从今生开始做。”他允诺。
她漾出甜美的微笑。“给我终身俸?”
“终身俸!”他同意。
“陪我一起看好莱坞公式文艺爱情片?”
“保证!”他点头。
她终于满意地偎进他怀中,轻吻他的唇角。“好吧,我原谅你曾是个输家。”
“即使我不够‘公式’也没关系?”轮到他加条件。
“没关系。”她吻他几下,想了想忽然停住。“你还有什么丑闻,现在一次说完。”
“没有了。”他摇头保证。
“噢。”想一想,她又觉得不甘心。“那些人当初是怎么把你赶出门的?你全说出来,以后有机会碰面,我帮你报仇。”
毕洛微笑。
教他怎能放开她?
第七章
毕洛自幼生长在一个情感疏离的家庭,加上个性使然,他对隐私权要求之强烈,已近乎孤僻。
因此,一开始当他发现吴氏公寓里的每个家之间几乎没有秘密,他非常不能适应。
听说东欧某些地区仍然保有“集体农场”的生活方式,在这楝公寓里生活,就很有那种感觉。
经过婉儿调教,他已先学会几句基础中文,包括:“谢谢”、“早安”、“我不加糖”、“我不吃符”、“请不要把头变不见”。
毕洛另一个意外的发现是,他居然很喜欢小孩。
房东夫妇的一子一女,科学家夫妻的一子,绝世美女的一对双胞胎,以及婉儿青春期的弟弟,每个小孩都和他处得极好。每每有纷争,或几个小鬼头为房东女儿大打出手时,一定要他出面来降服。一番比手画脚下来,小朋友们的英文进步神速,他的中文也一日千里。
他喜欢小孩,这真是奇迹!
婉儿和他相反,除了吴氏公寓的几只小鬼,非常讨厌小孩。不过在他同意将来不会爱孩子超过爱她时,她很爽快地允诺以后帮他生两个。
于是,在婉儿要求试婚两个月,岳父脸色越来越黑,吴氏公寓一行人对他越来越不好奇之后,他终于要结婚了。
地点在孟亚饭店,喜宴设在露天花园,毕洛和张孟婉,王劬和宁小路,两双新人一起举行婚礼。
这场婚礼并不盛大,以小巧而亲密的方式进行,只有双方亲属和好友受邀参加,连什么撑场面的工商大老都不发帖。
今年值暖冬,三月初,春的感觉已胜过寒冬,连太阳都很配合地露出圆脸。午后时分,宾客们观完礼,悠游在春花及餐点的香气中,怡然自得地交谈着。
毕洛和婉儿被他的“亲友团”围在餐台前闲聊。他的“亲友团”只有六个人,便是当年跟着他从美国起家、一路打回欧洲的属下,外加一个资历最浅的美艳秘书——泰瑞莎。
“这真是不公平!”泰瑞莎向新任老板娘抱怨。“派崔克娶了小路,我只剩下老板可以幻想了,结果连老板都被台湾女人抢走。”
“你可以继续拿我老公当性幻想对象,我不介意。”婉儿嚼着黑橄榄,话声含糊不清。
泰瑞莎想不到老板娘竟比自已还开放,顿时躁红了。
毕洛蹙着眉,捏了她腰际一记,以示警告。
“嘿!这是对你的恭维呢!”婉儿对他扮个鬼脸。“泰莉,你那颗樱桃吃不吃?不吃给我。”
泰瑞莎嘀咕着,把鸡尾酒杯里的渍樱桃递过去。“世界总是亏待像我这样美艳的女人。”
“谁说的?”婉儿翩然转了个圈,紧身白礼服勾勒出诱惑。“我觉得我倒是挺被善待的。”
“继续炫耀吧!莫忘了,一个美艳的女秘书很容易在老板婚姻中造成变数的。”泰瑞莎恐吓她。
“莫忘了,老板娘可以把她看不顺眼的人调去扫厕所。”婉儿回敬她。
是啊!人家的“官”比较大。泰瑞莎捂着胸口,大受打击地叹口气。
“好男人都上哪里去了?”
“好男人到处都有,明天介绍两个给你。”婉儿看见王劬夫妇经过,随手挥一下,继续丢两颗黑橄榄进嘴里。
“真的?”泰瑞莎美眸一亮,生怕她反悔。“明天早上七点给你Morning Call,谁忘记谁就是猪头。”
婉儿连忙把橄榄子吐出来抗议。“七点给我Morning Call干嘛?谁会早上七点出来吃相亲饭?”
“这种技术性的问题你就自己克服吧!”泰瑞莎高傲地说。
“泰莉,今晚是老板的新婚之夜,你怎能期望他们明早七点醒得过来?”亲友团的另一个成员,强尼凑上来敲边鼓。
难得老板大喜,心情不错,不趁现在多亏一点,以后没机会了。
“不管不管不管,我什么都没听见。你抢走我的偶像,这是你欠我的,就这样说定了。”泰瑞莎赶快捂着耳朵离开。
“真是有够恶劣的!”婉儿瞪着她离去的倩影。
“你上哪儿弄两个‘好男人’来介绍给泰莉?”毕洛从经过的侍者盘中端起一杯香槟,不经意地问。
婉儿挑高精致的眉。“嘿!你竟然学会吃醋了,真令人意想不到。”
强尼发出类似呛到的笑声,随即因老板的一记冷眼而咽回去。
“那是因为我老婆经常提醒我要保持‘公式化’。”
“算了,我已经不期望从你身边寻找公式了。看,你好不容易有个美艳女秘书,又满心崇拜你。她应该要蛇蝎心肠,满脑子恶毒,无所不用其极地离间我们,随时想乘虚而入……”
她还没说完,旁边五个毕氏团队的成员已经笑到趴在彼此身上,直不起腰来。
蛇蝎?恶毒?那个心肠比棉花还软的泰瑞莎?老天,老板娘干脆要求猪学飞都还比较容易一点!
“看吧!”婉儿不满地指着他几个手下。“我真是对你们失望透顶!”
“好了,孩子们,”毕洛懒懒地弹了下手指。“你们该退场了,让我设法重拾新娘对我的信心吧!”
“老板,平时虽然你比较威风,但这方面还是由我们来教你几招,较为实际。”强尼勉强敛住笑。
“对啊!老板,给我们十分钟就好。包准十分钟后你会判若两人。”另一位成员杰瑞抢着开口。
婉儿玲珑剔透,瞄这几只毛毛虫一眼,便知道他们另有要事和毕洛说。
“这人的再教育就交给你们了,我去传授小路几招御夫术。”她抛出艳光照人的媚笑,婀娜的胴体顾盼生姿地摇开来。
等她的倩影融入人群中,毕洛才收回视线。
五个属下兀自嘴歪眼斜,看着她的背影流口水。
“嗯哼!”用力咳嗽一声。
他们连忙回过神,把垂涎的眼光从老板娘背上移回老板的黑脸。
“呃,老板,是这样的,上个月……”
赶快谈点正事,转移火力!
洞房花烛夜应该是什么样的呢?
毕洛不清楚别人的洞房长什么样,但他很确定,应该不是他现在看见的这种。
由于他在台湾并未置产,婉儿的外公便提供饭店的总统套房做为新房,让外孙女有个象征性的地方可以迎进门。
而此刻,另一位在台湾家大业大的新郎官,不回家抱老婆,却窝在他的套房客厅里扮晚娘脸。
“王劬,你怎么不回家?”都晚上十点多了。
“等你老婆把我老婆还给我,我自然会回家。”王劬脸色很难看。
原来是新婚爱妻被扣住了,毕洛微微一笑,走向紧闭的房门,轻敲一下。
“门没锁,是我老公就可以进来,但若是王劬敲的,就再等十分钟。”他新婚娇妻清脆地说。
王劬脸色一板,眸心在喷火。
“把新娘子还给人家!”毕洛推开房门,懒懒地示意。
他的妻子穿着丝质睡袍,正坐在地毯上劈腿拉筋,而一旁换上休闲服的小路,像个听话的学生,兀自在受教中。
“……大致上就是这些了,其他细节等我想到再补充。”婉儿慢慢收回劈开的长腿。“总之,中心精神就是‘坚守自己的原则,巩固自己的福利’,如果王劬还敢不从,你就去找几位叔叔伯伯出面,打到他低头为止。”
“嗯,嗯。”小路用力点头。
看来他妻子传授的御夫术是走暴力路线。毕洛迎上王劬的一张臭脸,只能摊摊手,外加一个歉然的苦笑。
“我们可以走了吧?我的洞房花烛夜又少了三十分钟!”王劬弯身抱起妻子,杀出敌海。
毕洛叹了口气,扯松领带,褪去燕尾服,解开衬衫钮扣。
“你也打算用同样的招式对付我吗?”
“那得看你将来表现如何了。”婉儿慵懒趴回床上,两只脚在半空中摇晃。
“我今天的表现如何呢?”他拉掉衬衫,健实的胸膛展露在妻子眼前。
他的美男计,婉儿不为所动。“对于一个在结婚当天还谈公事谈到晚上十点的老公,你认为我应该如何评分呢?”
毕洛先投降。
“对不起,宝贝。强尼他们必须赶今晚的班机回伦敦,我得交代好一些事情。”他拉起妻子,埋进她的颈窝里。“嗯……你好香。”
“而你浑身都是烟味。”婉儿推开他,笑嗔着。“快去洗澡。”
“你呢?”毕洛用眼神勾引她。
“你说呢?”婉儿往后一躺,丝袍的襟口顺势飘开来,底下那件睡衣完全无蔽体功能。
毕洛几乎呛到。“你身上的……‘东西’,是从哪里弄来的?”
婉儿笑得好邪恶。
“我妈咪送的,喜欢吗?”
毕洛彻底服了她们母女俩!真难为了岳父大人,竟然能在结婚多年之后,看起来依然如此“硬朗”。
“维持这个姿势不要动!我马上回来。”
毕洛没有说谎。
他洗完破纪录的战斗澡,以最快的速度回到新床上。
而他的新婚妻子也很够意思,真的一直维持同样姿势,等他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