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在东京,哪里还欣赏得到那么美丽的樱花阵。”奈江一一分送泡好的茶。
身为地主的雾子说:“在东京想要赏樱,当然得到著名的上野公园及代代木公园,再过几天便是樱花盛开时分了。〕
“不过我还是最难忘在京都的银合寺,古运河旁的樱花阵足足绵延了四公里之长!置身其问,恍如梦境。〕 修一说。
大家继续谈论着赏樱情事,唐衡身旁的叶湄不时感受到奈江偶尔投来的眼神,那眼神让在春日和风下的叶湄,莫名地打起冷颤。
似乎有什么事情就要发生——
* * *
叶湄这学期结束后,即将毕业了。考完毕业考后,她和唐衡又回小樽度过几天假期,唐衡并打算陪叶湄回国见她父母,若叶家二老同意,他们计划过一阵子就订婚。
然而,就在一片喜气洋洋中,却发生了一件彻底打垮他们计划的一件事。
晚上八点多,叶湄正在宿舍内试穿一件小礼服,这是中午唐衡陪地在东京的设计名店内选购的,打算做为叶湄订婚时穿着的礼服。银白色的丝缎短裙,颈后有一层轻纱可以立起,胸前设计有一个高贵的银白蝴蝶结,搭配丝缎的小手套,一朵香奈儿的白色山茶花,可以结在领口,也可以在不戴手套时绑在手上当腕饰,十分出色。颈间是未来婆婆坚持送给她的珍珠项链,拿起同色系的五O年代款式的皮包,揽镜一照,活脱脱像从电影走出来的俏丽小公主!
她正喜孜孜地看着镜中的自己时,门铃响了,心想也许是唐衡早来了,叶湄匆匆放下皮包,未经考虑地迅速打开门。
门一开,叶湄愣住了,因为桐岛奈江正狼狈的站在门外!
她惊骇地盯着奈江,奈江却自动走进屋内,“我可以进来坐坐吗?”
“当然可以。”叶湄关上门,“怎么了,奈江!发生什么事?”她关心地问。
奈江眼睛直直盯着叶湄,冷冷地道:“哦,森英惠的礼服?很有品味嘛!听说你们即将回台湾订婚了,是真的吗?”
叶湄迟疑着不敢吐露实情,奈江的神情太骇人了。
“叶湄,你不爱他,是不是?”她突然一把捉住叶湄,“你根本不爱他!你爱唐衡吗?我从小就跟他在一起,十四岁那年当我再度遇到他,我就对自己发誓,将来一定要嫁给他!〕
她一步步地逼近叶湄,疯狂地喊:“从十四岁到二十四岁,整整十年了!我为他付出十年的青春岁月,最美好的十年!这十年来,前几年我年年去台湾看他,他来日本后我更是有事没事就跑来看他……为什么!”她嘶吼着,用力将叶湄推向墙角,“为什么他不要我?为什么是你!叶湄,你不会比我更爱他!〕她又一把捉住叶湄,眼露凶光,“你回台湾去!你走!你把唐衡还给我,他是我的!永远是我的!〕
叶湄猛地挣脱她,“奈江,你冷诤点,你听我说……〕她仓皇转身,奈江仍一寸逼近她。
“你住口!”她突然一把捉住叶湄的手腕,〔这玉镯是他送给你的,对不对?你就是他梦里的女人,对不对?〕叶湄惊骇地看着她,奈江睑上是一片杀气,〔我偷看过唐衡的日记,原来你就是他梦里的那个女人!〕她狂吼,猛烈摇着叶湄,“你为什么——出现?你为什么不永远躲在他梦里?为什么要来跟我争夺唐衡?你好残忍!你这无耻的女人!唐衡是我的全部,你懂不懂?你滚!〕
叶湄被她摇晃得站立不稳,跌坐在墙角。她又惊又怕,想夺门而出,但奈江巳站在她面前,“奈江……你别这样,你冷静下来……〕
“就是这只玉镯对不对?他送你的对不对?给我!把玉镯给我!”她发狂般,猛力扯着叶湄手上的玉镯。
“奈江,你住手!”叶湄手腕一阵疼痛,“放开我!放开我!〕
奈江突然停下来,凶狠地盯着她,“还有你这张睑!你就是用这张睑去迷惑唐衡的吗?〕她冷笑,伸手从口袋里拿出一把锐利的刀!
“不要!”叶湄尖叫,双手掩住脸。
“嘿嘿!我倒要看看你这张漂亮的睑上,如果多出几条刀疤,唐衡还会不会要你?”
叶湄冷汗直冒,她盯着门口,打算伺机冲出去。
“别乱动!”奈江锐利地看着她,“刀了就在你面前,你要是乱动了,画破自己的脸可别怪我!”她手执刀子一寸寸逼近叶湄,“你厉害!你抢走唐衡!我现在就让你这张脸永远作不了怪!”
叶湄恐惧的放声尖叫,伸手模到一奉厚厚的书,猛力掷向奈江,冲到门口——
不料,奈江的动作却比她更快!地迅速地堵住门口,厚厚的原文书在她额上擦破一块皮,“你敢打我!你竟敢打我?”她的怒气更炽,眼若铜铃:“好!找就给你一张大花脸!”
她举起刀子,叶湄绝望地尖叫——
门被撞开了!一道黑影闪进来,撞到奈江与叶湄之间,奈江手上的刀锐利地画破来人的手臂,血丝立刻渗出。
“唐衡!”叶湄和奈江同时大叫。
唐衡用身子护着叶湄,“你没事吧?”他急急地问。
叶湄惊惶地点点头。
“奈江!你疯了!你在做什么?”唐衡大吼。
“唐衡!”奈江丢下刀子,跌跪在唐衡面前,“你流血了,让我看看!严不严重?”她伸手去检视他的伤口。
“你滚!〕唐衡甩开她,“你走!滚出去!我警告你!桐岛奈江,今天若不是看在你父母的面子上,我一定将你移送法办!你要是敢再伤害叶湄,敢再企图接近她,我立刻报警!”
“唐衡,〕豆大的泪珠自奈江眼中流下,“我也不想这么做,我不是有意的,我只是太爱你!太爱你了!”
“住口!”唐衡大吼,“别再说你爱我!你滚!不要再让我看到你!”唐衡打开门,“出去!”
奈江愣愣地看着他,泪水仍汩汩而下。过了好久,她才进出一句:“你——会——后——悔!〕
她阴恻的瞪了叶湄一眼,转身冲出门。
* * *
唐衡陪着饱受惊吓的叶湄度过难捱的一晚,隔天一大早,他立刻护送叶湄到雾子的住处,他要叶湄先待在那,另外,唐衡则赶回事务所,准备交代完公事后,立刻带叶湄回台湾。
他心事重重地回到事务所,正要搭电梯上楼时,突然一个黑影冲出来截住他——竟是桐岛奈江。
“唐衡!”她无助的捉住他,双眼通红,神情憔悴,身上仍是昨晚的衣服,显然她一整晚都守在这里。
“你来做什么?请你出去!”唐衡推开她。
“唐衡,你不要和叶湄订婚!〕她急切地说:“其实你爱的一直是我,对不对?你不要跟她走,不要去台湾!我爱你!我真的爱你!我知道你喜欢中国女孩,为了你,我愿意去学习中国的一切!唐衡,我愿意为你改变一切!〕
“奈江,”唐衡长叹一声,“我很感谢你对我的心意,但感情是无法勉强的,今生今世,我只爱叶湄一个女人!〕
“不!不!不是的!〕奈江狂乱地扑上来,“不!你弄错了……”
已经有一大堆等电梯的人在看他们,甚至警卫也走过来了,“唐先生,有没有事?”
唐衡不忍地看着已经半疯狂的奈江,硬下心肠说:“请把这位小姐带出去。”
警卫点点头,正待动手,奈江大叫一声:“不准碰我!我自己会走!”
她缓缓抬起头,深深看了唐衡一眼,转身默默走出去。她没有再说一句话,但她临别那一眼,令唐衡莫名地感到一阵冷栗袭上心头!
第五章
他回到办公室后,立刻打电话给雾子,要她“加强戒备”,幸好今天修一在家。他怕奈江到处找叶湄会找到雾子那。
但直到中午雾子打电话来告诉他,奈江并没有出现在她的住处,也没到紫式部附近徘徊,至于有没有去叶湄的宿舍她就不知道了。
唐衡紧张得一个早上心神不宁,这种反常的宁静反而教他更担心,他隐隐约约感觉得到——有一场暴风雨即将要来临了!
中午一点多,当他正把公事处理告一段落,正想出外用餐时,远远地看到雾子未经通报即一路冲进来,他立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唐衡……唐衡,”雾子睑色惨白,颤抖着声音说:“奈江……从……八幡岬上的断崖跳下去……〕
* * *
在千叶县的急救医院,一片混乱中,奈江被推入手术室。
八幡岬位于跨过东京湾上的房总半岛上,险恶的断崖下就是滚滚怒吼的大海,奈江从相当四十层楼高的断岸往下跳——
幸运的是,她的身体在半空中被横出的大树给拦住了,自树上反弹到草地上,山坡上茂盛的草地救了她。她在跳崖时曾有远处的垂钓者发现情况不对,可惜冲过来时她已跳下去。垂钓者立刻报警搜救,警方随后并依据奈江皮包内的记事本联络上雾子。
皮包内只有一张类似“遗书”的纸片——
我希望,至少下辈子你爱的是我!
没有称谓也没有署名,一个多么强烈的控诉!
手术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等候在外的人如静待宣判般——
雾子和叶湄惨白着脸,双手交握在胸前;而在一旁不停地走来走去的唐衡,脸上更是毫无血色!
似乎过了好几个世纪那么久,叶湄手中的方绢全被掌心的汗泌湿了,终于——手术室门打开了!
—位医生模样的人走出来,他们全都立刻冲上去,焦急地询问奈江的情况。
“她怎么样?”
“哪位是她的家属?”医生拉下口罩问。
三人面面相觑,最后唐衡说:“我们是她亲戚……她的父母正由福冈赶来途中。〕情况危急,他刚才通知了桐岛家。
“她……很幸运,因为直接掉到草地上,身上除了手臂骨折及有多处破皮,倒没很严重的外伤,但是,”医生摇摇头说,“她却撞到最不该撞的地方。她的后脑先着地,受到重刽……”
三人的心仿佛跌人冰穴中,只听见医生继续说着:〔这几天是观察期,如果她不能在短期间内醒过来,那……很难保证她何时会醒来……”
“你是说……”唐衡颤着声问:“她会变成植物人?”
“我们不排除有这种可能,但要等观察几日后再说。”医生沉吟道。
三人脸上的寒意,更似加了层冰霜般。
* * *
叶湄返台的计划因此耽搁了,她天天陪着和自己一样日渐消瘦的唐衡往医院跑,唐衡每每心痛地楼着她瘦弱的肩说道:“对不起,小湄,害你陪我受苦。”
叶湄总是坚定地摇摇头,将唐衡的手握得更紧,她愿意陪伴唐街渡过所有难关,只是——
她不敢想像,万一奈江永远不醒过来,那……他们该怎么办?又将如何自处?
这天早上,她一个人先到医院,捧了束雅致的香水百合花;病房内,只有桐岛太太——日出子在陪奈江。
叶湄将花放在花瓶里,轻声对日出子说:“伯母,你困不困?无在沙发上休息一下吧?我来陪奈江。〕
日出子摇摇头,“我想多陪陪我女儿。”她双眼凹陷,一个雍容的妇人一下子苍老好多。
* * *
九点多,医生来巡房,并为奈江做一次详细的检查;一连串的检查程序过后,医生皱着眉,走到窗口沉思。
“怎么样?医生,我女儿的情形怎么样?”日出子急切地问。
“没有理由……”医生一副不解状。“她没有理由还醒不过来,那个后脑重创没伤到她太多神经,更何况以她日前的体能,不可能还昏迷不醒,她现在一切生理机能部已经恢复正常了,体能也在逐渐恢复中,不可能只有脑子醒不过来啊!除非……〕他苦思。
“除非什么?〕日出子紧张地问。
“我还不敢确定。〕一脸权威的主治大夫说:“但很可能是病人根本没有求生意志,她在放弃,她不想醒过来。”
这段话如青天霹雳般打在日出子身上,医生走后,叶湄扶着日出子,她的身体颤抖得如狂风中的落叶。
“伯母……”她不知如何安慰她。
日出于脸颊滚下一行清泪,她失神地说:〔我只有奈江这么一个女儿,我不能再失去她了……奈江不能这样……她不能不醒过来!〕她紧紧盯着病榻上的女儿,突然转身抓住叶湄的手,“叶小姐,我知道你就是唐衡的女朋友,你行行好!我求求你!”日出子说着竟双膝一跪,“我求你离开唐衡吧!我求你放了他!成全他和奈江……〕
“伯母!”叶湄大骇,连忙伸手想拉起她,“您这样我受不起、您先起来!伯母。〕
“不!〕日出子坚决地摇头,泪水不断地流淌而下,“为了我的女儿,我什么都肯做!求求你,看在一个可怜的母亲份上,求求你离开日本,请你放了店衡,我求你!〕话未说完,日出子已老泪纵横,她匍匐在地上恳求叶湄,急得叶湄也跪在地上,一迳地拉她,“伯母,拜托您,先起来再说……”
“不!你答应我才起来!”
正当两个人拉扯成一团时,病房门开了,唐衡疑惑地看着她们。“你们在做什么?”
* * *
下午主诊医生偕同脑科专家一同会诊,更进一步证实了他原先的推测。奈江的脑部已无大碍,她为什么还不醒过来实在是令人费解。
日出子悲痛地靠着丈夫,“傻孩子!傻奈江!她是自己放弃的,她根本不想好……唐衡!”她突然一把抓住唐衡,“算伯母求你!求你别再伤奈江的心了,只要奈江一好,请你跟她在一起,永远照顾她,阿衡……我求你……”
日出子摇摇欲坠,唐衡迅速一弓身,扶着她。“千万不可!伯母,您这样我受不起!”
“那你答应我,等奈江醒过来就娶地!”日出子含泪逼问。
唐衡语塞,痛苦地看着叶湄。“伯母,我曾允诺要照顾叶湄一辈子的,我不能失信于她,而且,我真正爱的是——〕
“奈江因为你都变成这样子,你还不感动?还执迷不悟!”日出子枉吼着:〔那你对我们奈江呢?你又对得起她吗?她把一片真心痴情全给了你,你就是这样回报她的?她等了你十年!这当中有多少条件好的人苦苦追求她,她全部不屑一顾!奈江是怎么对你的,你应该很明白,唐衡!你有没有良心?有没有一点人性?”
日出子激动地哭喊:“你自己看!〕她指着床上的奈江,“我女儿为了你躺在这里,你真的能安安稳稳的自己去结婚?你们——〕她凌厉地扫了唐衡和叶湄一眼,“你们良心会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