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樽位于北海道上,在积丹半岛的下方,距东北第一大城“札幌〕很近,当地有着著名的石板坡道及醋饭,街道美丽干净,颇具北国清冷的味道。
抵达小樽后,雾子首先回娘家,唐衡则带着叶湄回到唐家。
唐家是陆典型的和式房子,有着古仆的庭园造景,门口种了两株高大的槐树,显得环境十分清幽。
唐衡还没按门铃,门就自动开了,一个漂亮的女孩接着出现,“嗨!老哥,你可回来了,我在二楼就已经看到你们,快进来吧!咦,这位就是叶湄吧!”
“你好!”叶湄连忙说:“不好意思,打扰了。”
“不要拘束,”唐茜笑道:“我也住在台湾,待会儿我们好好聊聊。”她亲切地拉着叶湄进屋里去。
“老爸,老妈,哥回来了!”唐茜一路大喊。
头发半白的唐老先生及穿和服的唐太太首先映入眼帘,后面还跟着一个魁梧的男人手上抱着小孩。
“爸!妈!”唐衡立刻迎上去。
“阿衡,让妈看看!”幸子一把拥住儿子,“瞧你又瘦了!是不是工作太累了?”
“老伴啊!儿子就是故意回来让你喂胖的嘛!”唐勉笑道,慈祥地看着叶湄,“你就是叶小姐吧?”
“世伯、伯母好,我叫叶湄,打扰你们了!”她得体地说。
〔啊!叶小姐,快请坐!请坐!”幸子这才注意到她,“来来,大家都坐下。〕
叶湄让幸子拉着坐在她旁边,诧异地盯着唐伯母。她是唐衡的蚂妈?怎么可能,看她的样子,说是唐茜的姊姊也不为过。
穿着米白色和服的幸子睑蛋滑如凝脂,她温柔地说:“叶小姐,你喝喝看!这是我自己酿的李子汁,还有,这是我自己做的糯米糍,你试看看好不好吃?”
“伯母,”叶湄笑道:“我自己来就好,谢谢你,你就叫我阿湄吧,在家我爸蚂都这样叫我的。〕
“啊!对了!听阿衡说你是台南人嘛!”幸子想起,〔台南我们以前也住过。”
“你住台南?〕唐勉也问她;“我老家在麻豆镇呢!你知道吧!”
“知道!”叶湄很高兴,同是故乡人嘛!“当然知道了!麻豆出文旦,很有名的。〕
“呵呵呵!你说对了,”唐勉得意地说:“我老家的文旦园啊,在许多年前还被选上进贡用的文旦呢!有〔黄金文旦”之称哟!”
“爸,你又在吹嘘你们家的文旦历史了!”唐茜捧了盘水果出来,坐在他身边,撒娇道:“快吃吧!女儿特地为你削的呢!”她叉起一片杨桃给父亲。
“哟!太阳打西逼出来了?唐大小姐亲自削水果呢!”正在逗小湘湘的唐衡笑她,“以前连米都不会量的大小姐今天亲自削水果,看来这盘水果我可要多吃几口,保证可以延年益寿,长命百岁!”
“那你就不要吃今天晚上的火锅,那全部都是我弄的吔!”唐茜得意地横他一眼,“敢说我坏话,小湘湘不给你抱!”她一把抱遇女儿,“啊!忘了向叶湄介绍,这是我老公。”她甜甜地指着身边的大个子,“叫刘弘伦,在台北做电脑的。”
叶湄点头微笑,看着粉雕玉琢的小湘湘,不禁问道:“好可爱!几岁了?”
“才刚过周岁生日。”唐茜得意地抱起女儿,“我这小湘湘啊,最乖最好带了!我的“胎教”很成功喔……”
话未说完,原本一直安静的小人儿忽然嚎啕大哭,众人一阵哄笑,七手八脚地服侍这个小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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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海道的冬天日落非常早,六点多四周就一片漆黑了。
晚餐吃的是道地的东北火锅,一大锅十分丰富,小樽面临况津海岸,渔产量丰盛,他们佐以红酒助兴。
晚餐前雾子还恃地过来看她的姑妈幸子,叶湄这才发现两人长得还真有些神似,看来樱井家族真是个美人世家!雾子带来大片的新鲜海扇给他们。
席间幸子不断替叶湄布菜,她真是个优雅的女士,穿起友惮染的和服简直可以人画。唐衡和唐茜两人不停地“拚酒〕,看来两人似乎都有干杯不醉的好酒量。
洗过澡后,唐茜带她回客房,她自己也喝得东倒西歪了,跌跌撞撞回房间睡觉。
叶湄才铺好床,纸门被拉开,抱着棉被的幸子走进来,含笑道:“今天晚上比较冷,你那床棉被可能不够暖和,这是新装的羽毛被,你下面再铺毛毯一定更好睡。”
叶湄连忙接过来,“伯母,谢谢你,太麻烦你了。”
幸子帮她铺好被褥后,席地坐下来,和蔼地说:“听阿衡说你现在还在念书是吗?”
“嗯,我念松荫女子学院,学酒店管理。〕叶湄倒了杯热茶给幸子。
“念书那段日子……真是一段美好的回忆。”幸子眯起眼,眼光飘向窗外,“我年轻时也在北海道大学上课,我就是在那时认识了唐衡他父亲。”说完,脸上出现一抹红晕。
叶湄惊讶的看着她,想不到一个五十几岁的女人竟还会在谈起丈夫时有些羞涩!
“伯母和唐伯父的恋情一定很浪漫。”她羡慕地说。
“哎呀!那是好久以前的事了!”幸子羞赧的说,漂亮的杏眼里闪着光彩,“现在还说这些会被人家笑的。幸子站起来,“早点睡吧,被褥若不够暖和一定要告诉我,我就在一楼后面的房间,晚安!〕
她轻轻拉上纸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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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叶湄、唐衡,唐茜及她老公,一行四人到洞爷湖游玩,还外带个小湘湘。
札幌附近有两个出名的湖泊:洞爷湖及支笏湖,以洞爷湖最大,还有个温泉,他们游湖后即去泡温泉澡、
唐茜原本是带着小湘湘一起泡温泉的,奈何湘湘大概是害怕,一直哭闹不休,唐茜没办法,只得一把抱她出去;一会儿,却又看她两手空空的回来。
“湘湘呢?你交给她爸了?”叶湄问。
“不,给我老哥。〕
“唐衡?他行吗?”
“他厉害得很!”唐茜笑道:“我回娘家做月子时,湘湘的吃喝拉撒全都是他和我妈抢着做。湘湘满月以前,看到他舅舅的时间比看到我老公还多:他每次去台北看我们时,帮湘湘换尿片、喂牛奶,甚至连洗澡都是他一手包办。”唐茜笑道:“每次他一来台北,我就放大假了!”
“你们兄妹感情真好!”叶湄羡慕道。
“他的确是个很好的哥哥。”唐茜将垂下的头发盘在头上,若有所思道:“我小学刚到日本这个陌生的环境时,常常会被人歉负,我哥为了我,二天两头和人家打架,一天连打好几场是家常便饭;不过我哥很争气,他每年都考第一名,我也受到他的鼓励年年考第一。”唐茜淡淡一笑,“后来我一个人去美国念硕士,每次遇到挫折时,只要想起我哥,就会觉得任何事情我部可以解决。”
“对了,你知道恫岛奈江的事吧!”唐茜突然提起奈江,叶湄不禁一愣。她看着叶媚笑道:“你放心!她完全是自己一厢情愿,我哥跟我说过,日本女孩子再好、再温柔漂亮,他还是希望将来的伴侣是个道地的中国人,两人有着相同的历史文化……”唐茜笑问:“看不出来我哥是这么传统的人吧!”
叶湄劲容地听着,由唐茜口中,她发现一个更深情、更传统的唐衡。
她泡得浑身发热,直到口干了才出来喝水,并且走动走动,而一出廊就远远看到唐衡穿着浴衣抱着小湘湘蹲在鱼池畔,他专心地逗着小湘湘,那份专注让叶湄看呆了,心头涌上一阵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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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湄回台湾和家人共度两个礼拜的新年假期,唐衡天天“热线追踪〕,若非叶湄拦着,他当真会立即搭机来台拜见岳父岳母!
假期结束后,叶湄和丹羽一同返回日本,唐衡至机场接机。
一见到一身雪白套装的叶湄出了关卡,唐衡一个箭步冲上去,一把抱起她,旁若无人地给了她一个结结实实的吻!
他边吻边深情地说:“小宝贝,我真是想死你了!”
一旁的丹羽双手遮眼,抗议道:“拜托你们好不好!这边还有个未满十八岁的少女吔!请别残害民族幼苗。”
叶湄羞红脸打她,“你还未满十八岁?!我还刚过十七岁的生日呢!〕二十二岁的她其实还小丹羽一岁。
唐衡送她们回田园调布的宿舍,帮她们提行李上楼,进了叶湄房间,他才正色道:“小湄,有件事你必须知道,桐岛奈江现在还在东京。〕
“她在东京?”叶湄疑惑道:“我们去小樽时,她不是也回福冈了吗?”
“她是回过福冈一阵子,”唐衡皱紧眉头,“但她前几天又来了,而且还来找过我,送我一些土产,但是倒没说什么。”
尽管知道桐岛奈江人在东京,她又能如何?叶湄想。反正该来的总是避不掉,也只能小心一些……
“不管她!眼睛闭起来,我要送你一个礼物。”唐衡神秘地说。
“你又故弄什么玄虚。〕叶湄笑道。
唐衡绕到她背后,掩住她的眼睛,“闭起来。”
叶湄乖乖照办。
过了一会儿,唐衡神秘地说:“好了。”
叶湄睁开眼睛,惊愕得说不出话,呈现在眼前的是一套精美绝伦的和服!
墨绿色的底上绘满了展翅而飞的雪白千羽鹤,袖口和裙摆也部别具匠心地绘上雪白的羽毛,使穿的人在行走间别有一股飘逸、灵秀,松绿色的腰带上绘有许多云朵状图形,手工精致,整套和服美得宛如一项艺术品。
“喜欢吗?”唐衡按着她的肩头,〔这是我妈送给你的,她说你高高瘦瘦的,皮肤雪白,穿起来一定很好看。〕
“这……好漂亮!〕叶湄讷讷地说:“可是太名贵了!听说这种高级和服一套至少要数十万,我不能要!”
“何必管它名不名贵呢?”唐衡笑道:“只要你喜欢、穿起来好看就行了!”他拿起和服披在叶湄身上,“你看!多么适合你。”
穿衣镜里出现一个神采艳丽的丽人,绿色的确很适合皮肤雪白的叶湄,衬得她的眼睛特别亮!
她慎重地将和服收好,并且说道:“你一定要替我谢谢伯母,谢谢她送我这么漂亮的衣服。”
“你可以自己谢谢她啊!”唐衡笑道,找出纸笔写下一个电话号码,“这是小樽家里的电话,我妈很希望你有空打电话去和她聊聊天,她很喜欢你呢!其实那套衣服本来是要给唐茜的,是我妈去年十月去奥人濑赏枫时在旅途上买的。但你也知道唐茜那种男孩子般的个性怎么肯穿?我妈一看到你就觉得你一定很适合这套衣服,而唐茜也这么认为。”
“我一定会打电话给伯母的。”叶湄甜甜笑道:“我这回也带了礼物要送世伯伯母呢!”
她拿出准备好的礼物。送幸子的是一幅巨型的湘绣挂饰,湘绣乃中国四大名绣之一,手工精致,一幅夏日河畔的“鸳鸯戏水图”绣得生动细腻。这是母亲去大陆旅行时,带回来送叶湄的,叶湄在小樽家中看到幸子以自绣的小圆垫当桌巾,便知道幸子一定会喜欢这个。
对爱喝茶的唐伯伯,她准备了两罐上选的冻顶乌龙;送给唐茜和雾子的则是别透的碧玺别针,一对是双鱼图案,另一支是新月造型的。
“统统有奖啊!那我呢?我有什么?”唐衡问。
“你呀!”叶湄瞟他一眼,嗔道:“你不用了!你不是说你是〔自己人”吗?既然是自己人,当然可以省下来!”
“省下来?”唐衡不怀好意地笑道:“那恐怕你得赔上最大的!”
他一把搂过叶湄,叶湄吓道:“别闹啦!你的礼物在袋子里——”
唐衡迅速找到她的唇,含糊地说:“管它什么礼物!我要这个最大的……”
* * *
这天下午两点多,店里客人较少时,桐岛奈江出现在紫式部。
她身着川久保玲设计的春装,配上咖啡色真皮高跟鞋,脸上描绘着细致的妆。
她来的目的是要邀请雾子夫妇、唐衡和叶湄一起到她品川家中欣赏早开的樱花,〔三月下旬,许多樱花都已经开放了。”奈江笑道:“来东京这些日子,一直承蒙各位的照顾,这次请你们一定要赏花,我将以茶会的方式招待大家。”
坦白说,雾子和叶湄当然不想去,猜测搞不好那是一场“鸿门宴”!但面对奈江的盛情邀约,她们实在不好意思拒绝。
最后雾子只得说要先征求丈夫修一的意思,奈江方才离去,临走时似笑非笑地瞟了叶湄一眼,眼中尽是挑衅。
空气中仍弥漫着奈江身上浓郁的香水味——C.L的“毒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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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在奈江三番两次登门邀约下,他们只得来到品川。
东站旁的运河两岸是长排的樱花树,嫩白的花蕊已跃上枝头,迎风含笑,俨然有即将来到的“樱花阵”之气势,四月中旬以前,这里将是一片繁花似锦的樱花海!
奈江品川的住处在郊区,是一栋占地颇广的典型日式房子,虽位在郊区,但能在品川这个大都市拥有这么大的产业,可见桐岛家财势不弱。
一个穿着和服的女佣前来开门,低头道:“小姐在茶室,请跟我来。〕
院落内显然经过专家造景设计,整个院子呈现独特的风格。他们沿着细碎的石子道,来到傍水而居的独立茶室,奈江正端坐在树下,在一株早开的樱花树下搭着一顶红色的大圆伞。行过花间,每人的睑孔、手臂上都染上樱花的绯红。
奈江含笑请大家人坐,精心描绘的脸蛋下是一龚织绵的和服,深底色下绽放着艳丽的花朵,近看赫然是一朵朵桅异奇艳的罂粟花!
而一袭“千羽鹤”和服更将叶湄衬托得仿如凌波仙子!这和服是雾子帮她穿上的,她在叶湄的纤腰打上少女式的腰带结法,让她乌黑如缎的头发倾泄而下,并在尾部绑上一个和樱花同色的缎带结,梳齐的中分刘海,造型有些像日本剧集中清丽脱俗的小公主。
奈江见到亮丽的叶湄时,心下一震,她当然知道这套价值不菲的和服,不是负笈来求学的叶湄负担得起的,自然是有人送她的。
她殷勤地命佣人奉上茶食,身畔摆着一盆意境高雅的菖蒲花,并且极优雅地轻拉和服袖子,正式展开一场传统的日式茶道。
茶具清一色是高级的〔志野瓷”,茶碗上精巧地绘着江户时代的烟火祭情事。曾经拜师学过传统茶道的奈江,正以高贵、细腻的手法轻搅茶壶里的茶叶。
“这茶碗真精致,〕也是日本人的修一把玩着,“是道地的志野瓷吧!”
“这都是家父收藏的东西。”奈江笑道:“每年四月的樱花季,家父总会在福冈的舞鹤公园裹畅饮樱花酒,唐衡,你还记得吧!”她别有含意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