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妈告诉你,你的身世和杨维樵一点关系也没有!”冷蔷轻拥住女儿,神情凄绝坚定得骇人,如赴刑场般,“因为你的,‘父亲’是一名——”
“冷蔷!”一旁的冷湘和杜隽逸同时惊叫。
“不许说!不许你说!”冷湘拖住她,求助地看着杜隽逸,“隽逸,请你取消这门婚事,永远不要再提了。我们语双可以不要嫁给杨少怀,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不要再说了!”
“冷湘说得没错,这件婚事到此为止:永不再提!”杜隽逸脸色铁青道:“杨维樵,杨少怀,你们这对父子可以滚回去了!”
“不!你们让我说!”冷蔷挣脱冷湘的手,她应该护卫她的女儿,“语双,不要怕,妈告诉你,你并没有做错事,也没有爱上不该爱的人,因为我是被……”
“冷蔷!”冷湘泪流满面的说:“你这是何苦?不要说,我求你不要说,不要再伤害自己。”
冷蔷无比凄楚的看了冷湘和丈夫一眼,闭上眼睛继续剐着自己的心:“我是披强暴的!
被强暴后才有了语双……不是杨维樵……”
语双一阵晕眩,瘫倒在脸色一样惨白的杨少怀怀里,碎了碎了……她的世界全碎了……
冷湘哽咽的扶着冷蔷,她这妹妹一生走得何其艰辛啊!而杜隽逸只能无言而泣地握着爱妻的手。
“你骗我!你故意编个故事来骗我!”杨维樵是这个屋子里唯一还能发出声音的另一人。“我不相信,你没有那样!你没有!”他苦不堪言的怒吼着。
这时一直站在门外的任萍疑惑的看着汪碧莲。“什么?这是怎么一回事?她真的是被强暴的?”
“不要讲话,继续听。”汪碧莲冷静自若道,一丝复杂的情绪闪过她的眼底——冷蔷啊冷蔷,我真是低估你这个女人了,为了心爱的女儿,你竟不惜说出真相?
“我比你还千万倍希望这件事是假的,是乱编的,只是一场噩梦。”冷蔷苦涩的开口,凛然的神情令人不敢逼视,“但这毕竟是残酷的事实。在你搭机回美国的第二天晚上,我因想念你而去了以前你住的地方,晚上十一点出来……出来时……”她颤抖的抱住双肩,“被一个蒙面人拖到一旁,我被……”冷蔷再也忍不住的痛哭失声。
“蔷!蔷!”杜隽逸心如刀割的抱住爱妻,“没事了,没事了,忘掉吧,把它统统忘掉!”
“但那孩子也未必就是那禽兽的。”杨维樵不死心的犹作困兽挣扎,“也许是我的啊!对不对?语双应该是我的。”
“你和我……的血型都是O型,只有隽逸是A型,”冷蔷的声音缥缈,如风中残烛,“语双虽然也是A型,但……在结婚前,隽逸根没有碰过我一根指头!怀孕三个月时,我在不忍杀了肚中孩子的情形下,嫁给一直守着我、自杀两次都把我救活的隽逸,苟活下了来……”
“你骗我!你在骗我!”杨维樵已是一片狂乱,“上帝不会让你受到这么残酷的折磨的,要有惩罚、要有报应应该是我,而不是你!冷蔷,求求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杨维樵凄惨无助的泪眼瞅向冷蔷。
“她说的全是真的。”汪碧莲终于踏进屋来,身后还跟着任萍。
“你——”
“妈!”
杨维樵和儿子同时惊呼。
汪碧莲神色自若、很满意的环视这一片的混乱,“我结婚三十年的丈夫正在和昔日旧情人叙旧,还想要认‘女儿’,这种好戏我能错过吗?——”
“冷蔷小姐,”她似笑非笑,挑衅般地看着冷蔷,“容我自我介绍,我就是被你抢走丈夫的‘杨太太’,你对我也许是一无所知,但我对你可是一清二楚!”她美丽冷酷的眼睛闪了闪,“全部——一清二楚!”
“你在胡扯什么?你出去!”杨维樵怒吼着。
“你急什么?话一说完,我自然会走。”汪碧莲冷冷地瞅着丈夫,心中的火焰愈烧愈旺盛。“你就这么心疼她?这么紧张这女人,一点也不管我的感受?好,今天我一定给你们好看!”她瞪着苍白的冷蔷,狠狠的捅下最痛的一刀,“我知道你说的全是真的,我也相信你永远不会忘记——那个男人虽然蒙了面,但他的右眼角有一条疤痕。”
最后一句如五雷轰顶的震碎冷蔷,“不——”她发出最凄厉、最绝望的尖叫,“你……为什么知道?”
汪碧莲在丈夫骇人的瞪视下,毫不畏惧的微笑,她以胜利女皇般的姿态睥睨冷蔷及丈夫。“事到如今我也不怕你们知道,不错,那男人正是我安排的。我打越洋电话回来找人下手,哈哈哈……”汪碧莲狂笑着。“敢抢我的丈夫?这就是你这种人应得的报应。”
“啪!”一记火辣的巴掌打下来,杨维樵眼若铜钤,不敢置信的瞪着汪碧莲,“你竟会做这种事?!”
“哈哈哈!”汪碧莲再度爆出抂芙,“你打啊!你再怎么打我、怎么生气都挽不回这个眼睁睁的事实了——冷蔷被强暴的事实,而杜语双就是强暴所留下的孽种!”
“你——”
杨维憔还来不及发作,冷湘已尖叫一声:“冷蔷,冷蔷,你醒醒!冷蔷——”
众人陷入一片混乱,杜隽逸一把推开冲上来的杨维樵,而抱着冷蔷火速往外冲。“送医院!她要立刻送医院!]
冷蔷是因严重贫血的宿疾发作而昏倒,等到众人手忙脚乱的将她送医后、刚松了—口气时,却发现另一个更大的问题!
语双失踪了!
***
杨少怀快疯了!他找遍花莲和台东的大街小巷,山巅水湄,任何一个小小的角落;杜隽逸并动用林场所有的人出去找语双,他们几乎把台湾的东半部翻过来,还派人回台北仔细的搜索,但——就是不见伊人芳踪。
每当夜深人静时,就是杨少怀最痛苦的时候,他一次又一次狠力捶墙,捶得手都破了!到底在哪里?语双,你到底在哪里?
我算什么男人?连最心爱的女孩都保护不了,我还算什么男人?!语双!语双!你在哪里,请你回来!杨少怀的心底一阵阵椎心刺骨的绞痛!不管你是谁的女儿,杀人犯也好、强暴犯也好,这辈子我是要定你了,我只恨在你最脆弱、最无助的时候,没能在你身边保护你、陪你。
语双,就算全世界的人都背弃你、都伤害你,但我杨少怀绝不!我绝不会做出半件伤害你的事!
语双!语双……他只能心乱如麻却束手无策的一遍遍狂喊她的名字。
杨维樵静静站在儿子的背后看他。清晨五点了,他知道少怀又是一夜没睡,自语双失踪以来,少怀何时吃过、睡过了?他这儿子快把自己逼疯了!
[少怀。]杨维樵唤他。
杨少怀缓缓的转过身,布满血丝的眼无神的看着父亲,这几天下来他已瘦得不成人形了。
[进来吧!外面很冷。]
杨少怀木然的走入屋内。
杨维樵紧握住他冰冷的手,喑哑的说:“儿子——对不起……”
杨少怀缓慢而沉的摇摇头,“什么都不要再说了……爸,有件事情我想先告诉您;”他的眼神终于有了一丝光芒,“一找到语双后,我要立刻和她结婚!”
杨维樵动容的看着他,“决定了?”
“早就决定了!”杨少怀以无比坚决的语气道:“我绝不再让任何人伤害她,谁敢再伤她,我就和他拼了!”
杨维樵震撼的看着儿子,他对语双的爱像是一把熊熊烈火,更像一只大鹰正用它钢铁般的羽翼,紧紧保护怀中那娉婷可人、柔弱无助的楚楚佳人。他重重的拍拍儿子的肩,“好好的待语双,她是天底下最好、最特别的好女孩。”
汪碧莲和任萍在花莲找了家高级酒店住下来,只要杨维樵还在花莲的一天,汪碧莲就不可能离开半步的,她决心要斗到底。
汪碧莲自是“老神在在”的,她不急她有把握杨维樵一定会上门来找她的。
今天,这人果然来了!
“哟!真是稀客呀!”涂着鲜红的蔻丹,汪碧莲笑得艳如春花。“进来坐吧!任萍,帮你干爹沏怀茶过来。”
“不用忙了,”杨维樵大手一挥,坐在沙发上。“我话说完就走。”
“啥事呀?你说吧!”汪碧莲气定神闲,姿态优雅地坐下来。
“干爹、干妈,我先出去一下。”任萍识趣的说,不过她也没走远,挨在门后偷听。
“你这次回来到底有什么目的?”铁青着脸的杨维樵开门见山道:“你昨天在杜家闹得还不够吗?你把人家冷蔷母女害成那样,你——”他气得全身发抖,“尤其令人发指的是,你竟对冷蔷做出这种事!好好的一个人全给你毁了,你不觉得自己太过分、太恶劣了吗?”
“那是她活该!她罪有应得!犯贱!”汪碧莲冷冷的撇着嘴,“废话少说!你今天来到底要做什么?”
杨维樵的眼眸深沉得令人心悸,“你很清楚,我是永远无法再跟你生活在一起了,尤其是在知道你对冷蔷做过那件事后,更是永——不——可——能!!所以,请你高抬贵手签字离婚吧,什么条件全随你开。]
[离婚?]汪碧莲又是一阵狂笑,脸部可怕的扭曲着。[你做梦!]
[我看不出这种婚姻还有什么维持的必要。]杨维樵瞪着她摇摇头,[碧莲,你到底在争什么?你还要什么?这个婚姻到底还有什么值得你留恋的?你死守着这仇人似的婚姻,死拖着我,对你又有什么好处?虐待别人可以使你从中得到快乐吗?现在,坦白说——]他顿了一顿,[我对你只有痛恨而没有爱了,有一天,也许连[恨]的感情也荡然无存。碧莲,你是聪明人,有必要再活在这种互相伤害、相见争如不见的婚姻生活中吗?]
[这只是你个人怎么的想法。]汪碧莲倨傲的眼中闪着泪光,她疯狂的命令自己——不准哭,不准再在这无情无义的男人面前掉眼泪。[凭你的三言两语就想把这三十年来的婚姻全抹煞了,那么我的付出?我的感情呢?你永远只想你的感觉,却从没考虑到我的!一纸休书就想让我走?你做梦!]
[碧莲……]杨维樵艰困的说:[我知道你跟了我三十年,为了这个家你也付出很多,但……碧莲,就在我们还没把对方伤害得更深的时候分手好吗?你知道你用的是什么方式来爱我、爱孩子吗?你认为你做的真的是我们想要的吗?碧莲,你曾有过很可爱、很单纯的个性,但曾几何时你变得这么善妒多疑,尖酸自私得不可理喻呢?我要的只是一个温柔的妻子、关心孩子的母亲,但你对少怀和雪伦的淡漠态度——]
[住口!不要说了!]汪碧莲愤然起身,骄傲的把泪水硬是吞回肚里。[我不要你来批判我是什么样的母亲!事情再讨论下去也没意义了,如果你是来谈离婚的,那我明明白白告诉你一名——休想!你请回吧!]
杨维樵复杂地看了她好一会儿,终于长叹了一口气,[好,看来今天也谈不出什么了,我……走了。]他站起来。
[站住!]汪碧莲唤住他,背对着他问:[你……曾爱过我吗?]她紧握的拳头无可自制的在发抖。
杨维樵绕到她面前,以无比诚挚而坦率的眼光看她,[在少怀五岁以前,我曾以一名丈夫所有的爱来爱你,是你刁蛮骄傲的脾气一点一滴的抹煞它。当然,我也有错、也有责任,唉!算了……”他举步往房门走,却又停下来说:“有件事情要告诉你。少怀一找到语双后,就要立刻和她结婚,这件事我是百分之百的赞成,如果你还真的爱你儿子,就请你不要反对,不要再破坏。”
杨维樵走了,门外的任萍清清楚楚的记得最后一句——杨少怀要和杜语双结婚了!
不行,我一定要阻止,一定要阻止这荒谬的婚事。干爹疯了吗?怎么会让少怀去娶杜语双那种“出身”的女人?
想了一个下午,任萍终于跑去找杨维樵,到这个时候只有靠自力救济了。那个平时凶巴巴的干妈今天行为大反常,自干爹走后,整个人就像掉魂似的呆坐在那,不言不语的,害得任萍急死了。
她慢慢走向杜家。奇怪,今天的杜家好安静,似乎没人在?她正想按门铃时,大门却突然:任萍瞪大了眼睛往后退——骆风?!
“任萍?”骆风的惊讶程度不亚于她,两人都傻了,只是呆若木鸡的愣在原地。
任萍先回过神,立刻转身就跑。
“任萍,”骆风一箭步冲上去挡住她。“任萍,别走!你知不知道我找你找得多苦?”他欣喜若狂的捉住她。
“放开,你放开!”任萍极力挣扎着,“你走开!我最不想见的人就是你!我不认识你,放手!”
骆风钢铁般的大手紧紧箝住她,“我不放,我再也不放开你,我绝不再犯第二次的错误让你走!我不!我再也不让你走!”
任萍死命的踢他、打他、踹他,还是挣不开骆风的大手。打了半天,任萍也累了、疲乏了,她气喘吁吁的停下手来,用一双冒火的眼睛狠狠的瞪着骆风。“好!你赢了!你说,你到底要怎么样?”
“任萍,我只想找个地方好好的跟你谈谈。”骆风蕴满深情的要求她。
“谈?还有什么好谈的?”任萍的脸转向一边,“早在我出国那一年,该谈的都谈完了。你已经很清楚的告诉我,你选择这块土地,而不是选择我。当年你可以让我心灰意冷的离开,一切就都成定局了。告诉你,骆风,在我登上飞机的那一刻,我对你所有的感情全没了!死了!”
“萍,请你公平—点。”骆风无比温柔的说:“当年你要我放下所有,一服完兵役就去美国陪你,可是我去了又能做什么工作呢?我学的是森林遗传,我热爱这块上地,这里的一树一木对我是那么熟悉,就像亲人一样。你是跟着家人移民到美国,而我呢?我在台湾就是个孤儿,去了美国又有什么?我拿什么来养你?”骆风看看天色,突然一把抱起任萍,大步迈向自己的吉普车。
“干什么?你放我下来——”
“带你去一个地方。天黑以前就可以到我所工作的台东林场。”骆风放下轻盈的她,迅速启动车子。
“台东?!你这神经病,放我下来——”
第九章
骆风果然在日暮以前到达了林场,他拿了件大外套给任萍,两人坐在一望无垠的青草地“这就是你工作的地方?”任萍闻着这漫山遍野的青草芳香。唔,这地方是很清幽、很漂亮,但要她住上十天半个月,她一定会疯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