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她嗤一声,悻悻地关掉电视。
???
关玲上的英语补习班在某大学附近,附近不远便是某航运公司经营的星级饭店。春夏将关玲慎重写了一夜、用粉红色带喷香水的信封虔诚诉情笺随便塞在裤袋里。后来想想,这样未免有点对不起关玲,赶紧把信从裤袋里拉出来,小心拉直烫平。
说真的,做这种吃力不讨好又没代价的事,实在有违她的原则。可是她又不能真的拿关玲的手袋。有郑杜皖卡在那里,她头壳坏了才会傻得去要。
算了!就算是积功德做善事好了。
她哼着小曲,看看时间还早,拐进一家凉品店要了一碗红豆牛奶冰。才吃了两口,店门口〔咻地〕闪过一抹灰青的身影。春夏眼尖,凭着野生动物似灵敏的嗅觉,全身细胞一且刻起了感应振动。
她丢下红豆冰,立刻拔腿追出去。以她多年追踪〔型男〕的经验,光是那么一瞥,她就可以断定那一定是个身材修长、有着古铜色肌肤、脸上时不时挂着一抹魅笑、笑起来牙齿还发白的〔俊美明星型〕的型男。
〔型男〕也分很多种的。有性格型的,贵公子型的,浪子型的,花花公子明星型的,还有,像郑关昭那种精英型。刚刚闪过的那一款,是少女最喜欢追,富家太太少奶奶也喜欢的俊美型的。
春夏小心跟着,一步步跟着型男,一直跟到星级饭店的咖啡厅里。型男面对着门口,正招了服务生。春夏抿着嘴笑起来。果然是俊美型的。
他独自一个人,闲间翻着杂志。正好。春夏抿着嘴又是一笑,迈开长腿,目光
滑溜溜地转了一转。
就那么一转,事情就坏掉了。
离门口最远的角落边桌位,侧对着门口的男人看来那么眼熟,竟是……竟是……她的郑叔叔郑旭阳!
郑旭阳不是独自一个人的。他的对面坐着一名半长发的女子;他的手越过半个桌面正握着她柔白的手,远远的,都可以猜见他注视她的大概是深情款款的目光。
两个人避在角落边,似乎不想别人注意,显得十分低调。近五十岁的郑旭阳保养得宜,又规律运动,一点也不显老态,只流露成熟有成的魅力。他对面的女子看起来还不到三十岁,两个人配在一起,却丝毫不给人突兀的感觉。
春夏抽口气。郑旭阳和那名女子正好起身走来,她一吓,也顾不得那型男了,连忙转身想避开。但来不及了,郑旭阳已看到她。两个人面对面撞个正着。
〔春夏?〕郑旭阳愕楞住。
〔郑叔。〕春夏硬着头皮开口。
郑旭阳脸上的愕然转为尴尬,不安地放开握住那女子的手,说:〔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有点事。〕春夏含糊回答。总不能说她追型男追到了这里,好死不死正巧撞见了他的〔外情〕。
〔呃,这位是我朋友,夏小姐。〕郑旭阳冷静了一些,但表情仍掩不住的尴尬。
〔你好。〕近看了,那女子感觉不再那么年轻,三十好几吧,不过却相当有韵味,很有种感性的风情。
〔你好〕夏容十分从容大方地对春夏微笑。
不干她的事,春夏当然不会有任何不安的感觉。她倒佩服夏容的大方。也是。
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就是干坏事,既然明知故犯了,就干脆彻底一点。
〔郑叔,〕春夏说:〔你跟夏小姐有事,我就不打扰了。〕
〔春夏。〕郑旭阳叫住她,却又不晓得该说什么,只是尴尬在那里。
〔我先走了。〕春夏笑一下。
那是一个默契的笑容,表示她是站在他这一边的。郑旭阳露出个复杂的眼神,望着春夏,同时又安下心。
春夏又世故的笑一下,才转开身。走两步,拐个弯,乖乖不得了,正从饭店外走进大厅的企业精英型男居然…居然是郑关昭!
这世界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狭路竟然如此相逢!
郑关昭也不是自己一个人,他手臂上还挂着一个长发及肩、高佻修长、穿着这一季圣罗兰新款洋装的醒目女郎。
春夏来不及有反应,急急转身,赶忙掉头回去要向郑旭阳通风报讯。郑旭阳和
夏容正好走进电梯,春夏冲了过去,侧身抢进电梯。
〔郑叔!〕没等郑旭阳表示他的惊讶,春夏就火急开口:〔我看到郑大哥,就在大厅!〕
〔关昭?〕 郑旭阳脸色微微一变,与夏容默望一眼,有些狼狈。
〔春夏,我们不是——〕太难了,他解释不出口。怎么说他们不是去〔开房间〕?
这实在真是不巧。春夏出主意说:〔郑大哥带了一个女伴,大概是他女朋友吧。我想他们大概是来吃饭喝喝咖啡吧。郑叔,你和夏小姐有什么事慢慢聊,最好别急着离开。〕
郑旭阳神色蓦地又尴尬起来。春夏虽然没有说得太白,但让小辈撞见自己的婚外情,还差点与儿子撞个正着,实在令人难为情。
电梯到了二十一楼。春夏叮咛说:〔记得哦,郑叔,别太早离开。〕活似一个拉皮条的。
郑旭阳尽管尴尬,也只有硬着头皮了。夏容回头说:〔春夏,你叫春夏对吧?谢谢你。〕
春夏笑一下。搭乘原电梯回到大厅,甚至吹起口哨。谁知,电梯门一开,郑板昭魅力的脸忽地突现在眼前,面面撞个正着。
〔春夏? 〕他略微一惊。〔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才要问呢。〕春夏反诘,不怀好出忌地上下打量他的女伴,很不友善。〔你又怎么会在这里?〕
近看了,郑关昭的女朋友就像杂志广告走下来的模特儿,时髦亮丽兼有容貌,十分具现代感,而且没有呛俗感。
〔大人的事小孩少管!〕郑关昭一副恶霸口吻,〔你给我从实招来!是不是又追哪个男人追到这里来了?!〕
郑关昭女朋友无声笑起来,说:〔关昭,这是不是你常说的那个春夏小妹妹?〕
其实郑关昭也不过跟她提过一两次而已。她自动追加,以示关系亲近。春夏相当不爽。郑关昭这个软骨头光只会欺负她,别的女人娇喷一发就忙不迭叩头赔不是。她要理他,她连春夏三个字就倒着写!
她哼一声,屁都不吭一声,甩头便走出去。
〔等等!〕郑关昭对待小孩般持住她的衣领将她拎回来。
〔放开我!〕春夏没面子极了,痛恨他这种对待。〔动手动脚的干什么!你这个色老头!〕
郑关昭翻白眼,将她塞进电梯,省得引起骚动。
〔都跟你说了,凭你这种毛头,要说狼色根本是侮辱狼。好了,快说!.你怎么会在这里?〕不问到底死不休。
其实春夏不小了,已不能说是毛头。她有郑关昭女朋友一样修长的身材;长腿比起来也没有比较短,胸部虽然没有那么丰满,但也绝对不平坦。至于要古典不古典野气典雅混揉的气质感也不比那现代感逊色。差的就那么一点成熟的风情罢了。
她还年轻,还有一股未脱的青春生涩气息。
〔你管那么多做什么?!〕春夏毫不客气顶回去,〔色老头,大白天就带女人开房间!〕
〔开你的头!〕郑关昭结结实实敲了她一记响头,还发出声音,〔我们是到顶楼餐厅吃饭。还有,这是我女朋友,阮雪菁。叫阮姐姐。〕
春夏恍然!那么,刚刚郑旭阳也大概是和女伴往顶楼餐厅——这不是糟了?!他们不是要撞在一起!?
想到这里,春夏小小慌了一下,随即又暗笑起来。拜托!这关她什么事?再说,她都已经通过风报过讯了,郑旭阳应该心里有个谱好预防万一才对。她又不是救苦救难的菩萨,渡不了那么多。
她紧闭着嘴,不止月开口。阮雪菁给自己台阶下,好脾气说:〔关昭,你不要勉强春夏了。我们才刚见面,她难免不习惯。〕
欸欸!她最受不了这种场面了。春夏对自己吊个白眼,忍无可忍,耐无法再忍,说:
〔闪开啦!我和男朋友约在这里碰面!〕
果然!这小鬼头不会安于室。
郑关昭命令说:〔把他带上来。正好一起吃饭。〕
〔我干嘛要跟你们凑热闹?!〕春夏当然不依,粗鲁地按下一楼的键钮,心情差透了。
〔你太霸道了,关昭。〕阮雪菁替春夏说话。
春夏却更不高兴,不领情,她干么要领一个不认识的女人的情?看阮雪菁和郑关昭相挽的臂膀,不知怎地,她觉得更呕了。
电梯到顶楼,她赖着不止月动。郑关昭不知是否故意,用一种〔大人〕的口吻,说:
〔动不动就这样耍脾气,所以我说你永远是个小鬼头。早点回去,星期天我会带雪菁回去,到时不许你再这么没礼貌。〕多日之前那种奇异的气流就这么被洗灭。
春夏绷着脸,猛按关门钮。天下起码有万万万枝草,凭她连春夏,随便抓就一大把,她没必要浪费精神在他郑关昭那校没出息的杂草上。
哼哼!
第八章
发现了郑旭阳有外遇,春夏却藏了心眼,没有告诉郑杜皖。郑旭阳供她吃供她住供她一切,她很清楚她所有一切都倚赖这个郑叔叔。如此,她不站在他这边,为他〔鞠躬尽粹〕,要站在哪边呢?
她不能〔忘恩负义〕啊;同时也必须考虑到自己。
所以,她嘴巴闭得紧紧的,当作什么都不知道。
〔春夏。〕郑旭阳却敲门进了她房间。
她才刚洗过澡,头发还是湿的,身上且还有沐浴乳的余香。郑旭阳一身西装打扮,看样子才从外头回来不久。
〔郑叔。〕真辛苦,都九点了才忙完回来。春夏乖巧的呼应了一声。
〔在念书?〕郑旭阳朝桌上那堆得乱七八糟的书本纸张瞄了一眼。〔嗯。〕只有郑旭阳才会问她这种〔不知底细〕的话,不知道她那些东西是摆着当样本用的。
郑旭阳欲言又止,搬个椅子坐下,身体动了动,像在思索怎么开口,又不知如何开口,将椅子朝前挪了挪,又清了清喉咙,才说:
〔嗯,春夏,郑叔有件事想跟你说…〕
〔什么事?郑叔,你说。〕春夏心里有底,表情却一副天真不解。
〔呃,春夏,那一天……〕郑旭阳迟疑,〔那一天,我和朋友在一起.…:就是那位夏小姐,你……嗯,你没跟你阿姨提起吧?〕
春夏摇头,刻出息显得低调,一点都不显得大惊小怪。
〔你放心,郑叔,我什么都没说。〕
郑旭阳心头一块石头放下来。他看看春夏,觉得有些汗颜,摇摇头,叹口气说:
〔既然你都看到了我也不瞒你。春夏,我与夏小姐不是普通的朋友关系,我……我们……我跟她……〕
〔我明白的,郑叔。〕春夏打断他,不令他太为难。
郑旭阳又叹口气,说:〔我知道我对不起你郑姨。我也想过和夏容分手,可是……〕他停住,又摇头,〔春夏,你能了解吗?〕
〔我了解,郑叔。〕不管郑旭阳说什么,春夏都附和,〔那个夏小姐那么温柔漂亮,郑叔喜欢她是自然的。〕
〔你懂就好。唉!我也知道我这样做不对,对不起你郑姨,夏容也委屈。唉!〕
既然这样,干脆抽身不就一切解决?春夏心里这么想,但嘴巴上当然不能这么说,小脸一副同情说:
〔郑叔,我明白你的为难。只不过,呃,你跟郑姨一直相敬如宾,这件事若是让郑姨知道了,那会不太好吧?〕先把话说在前头,表示她有过劝导的,免得将来东窗事发,她死得太难看。
郑旭阳沉默一会,说:〔我也知道纸包不住火,这件事迟早会传开。不过……唉!〕他又摇头,不过拖得了一时就是一时。每个男人的外遇都是这样,也不是妻子有什么不好,但事情就是来了,和另外一个女人的相遇就是那么发生。
他苦笑起来,起身说:〔你念书吧,郑叔不打扰你了。〕想起什么,停下说:
〔哦,对了,夏容说想请你吃饭,和你见个面。她很喜欢你。〕〔这不太好吧,郑叔。〕春夏有顾虑。
〔你不愿意?〕
〔也不是啦。可是,我要是跟夏小姐见面,对郑姨不太好吧。〕其实是,被她郑姨知道了,她就大不好。
郑旭阳想想也有道理,便不勉强她,说:〔我会跟她说。那一天真谢谢你,春夏。多亏有你,后来我碰上了关昭,总算才没事。〕
〔你和郑大哥碰上面了?〕
〔他碰巧也到顶楼餐厅。〕
春夏不吭声,想起那桩不愉快的事。
〔好了,我出去了。你早点休息,要注意自己的身体。〕
〔我知道,郑叔。〕敷衍一句,送郑旭阳背影出去。
想起郑关昭和阮雪菁手手相勾亲热的模样,春夏心里还是很不舒服。她哼一声,脸色阴沉垮下来,一脚踢开掉在地上的书页。
想起忘了带上门上抬头,郑关昭倚着门框,双手交叉在胸前,目光锐利地正盯着她,表情严肃,甚至可说是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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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干嘛?!偷偷摸摸的!〕春夏吓一跳,恼羞成怒起来。
〔我才要问你,你跟我爸关在房间里,偷偷摸摸鬼鬼祟祟的到底在干什么?〕
郑关昭一开口就是质问的语气。大步踏进去,相当不高兴。
那天在饭店先遇到春夏,后碰着他父亲,他就觉得有种不舒适感,说不出是哪里不对劲。方才看见他父亲蹑手蹑脚的走进春夏房间,好半天才像个小偷似的溜出来,他不禁耿耿于怀,心里头没来由冒出了一根刺。
〔你在胡说什么?!郑叔只是过来看我,和我说说话而已。〕
〔就这样?〕
〔不然还能怎么样?〕这个郑关昭脑袋是不是坏掉了?他在怀疑什么?!
郑关昭楞一下。他在怀疑什么?他甩了甩头,试图甩掉脑海中那模糊的意念。
〔我问你,〕却还是有一堆疑问,〔那天为什么那么凑巧,你跟我爸都刚好在同一家饭店出现?〕
〔郑关昭,你到底想说什么?〕春夏不满。
〔是我在问你话。你瞒着我,偷偷摸摸和我爸见面干什么?〕捉到了什么证据似,咄咄逼人。
〔我干么瞒着你! 但我没必要跟你报告。我的事跟你没关!〕
〔你到底说不说?!〕郑关昭一个大步窜上前,抓小鸡一样一把就箝住春夏纤细的手腕。
〔你要我说什么?!〕春夏恼了。郑关昭还当真使劲,她的手腕都生痛。〔你是
不是要说我跟郑叔有什么?郑关昭,你到底在怀疑什么?! 戳破郑关昭心中那模糊的意念。
郑关昭再一次楞一下。啊!他心里那根刺就是刺着这个吧?他在怀疑春夏与他父亲之间有暧昧
他脸色变了变,放开春夏。〔我没那个意思。不过,你也不小了,自己要有规束,要懂得男女之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