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己来好了。”说完站起身捉住兔子便走。
“等等——我可以的。”她唤住了他,吞咽了口唾沫,对他伸手道:“给我吧”连这小兔子都怕,她也太没用了。
他狐疑地瞧了她一眼,但仍把兔子交到她上。“不要我帮忙?”他仍不放心地问。
“不用了,我一个人就可以了啦,真的。”为了得到他的信任,她再次向他保证。把原先铺在桌上的布挪到腿上,然后放下带血的免子,推着木椅住房里移动。
他一个人坐在桌前吃着点心,一面欣赏着被她布置得焕然一新的小屋。这样才像个家!他满意地笑着。以前他所住的,顶多只能称得上是个狗窝吧。看来他娶了这小妻子还真有点用。那只兔子的“用处”吧!偏偏他的小妻子就是有这能耐。
他在屋里走来走去,忙着清理地上一大滩的秽物和血迹,顺带还剥了鹿皮、割下鹿肉。当然,这件事就别指望她了。
他并不是在怪她。只不过,这样的她要怎么独自生活?万一他不在家的时候,她一个人该怎么办?难不成要吃起素来?瞧她那弱不禁风的模样,怕不出几天就要饿死了!
越想就越担心,气更是消不下来。
“柳郎……你还……在生气吗?”躺在床上的她,犹自担心地问。声音仍相当虚弱。“是我……不好……你别……”
“闭嘴!”吐成那样还有力气说话!嘴里虽这么骂着,他还是倒了杯水,扶起床榻上的她,粗声道:“喝下!”
她乖顺地将水喝完,原先苍白的脸色也渐渐恢复红润。“柳郎——我不是故意要惹你生气的……”只是她一想到要将那可爱的兔子剥皮煮来吃,就禁不住一阵反胃。
“我没有生气。”他耐着性子道。
“真的吗?”她偷偷瞄他,看他面无表情,也不知是不是真的。不过现在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那……我能不能留下这只兔子?”她怯怯地问。
既然救活了它,她实在无法眼睁睁看着它被杀,更别说吃它了。
他顺着她的眼光,瞥过床上那只兔子。“随便你!”被她这么一闹,他还吃得下那只免子吗?啧!女人!
在他的悉心照料下,水柔已经可以下来行走了。每天清晨,天才蒙蒙亮时,柳彦便带着她亲手做的饭菜到山里打猎去了。一直到太阳落山时才会回来,回来时总带着一大堆血淋淋的猎物,从未空手而还。
她想,他的功夫应该是很厉害的。
有了上回的经验之后,他总是将猎物留在屋外,自己剥好了皮、切好了肉,甚至还从井里打水上来冲了一遍,才将肉块交给她。这让她觉得很不好意思,但他也从没说过什么。
她应该算是个幸福的妻子吧!柳郎对她很好,虽然他常常生气(她想这应该是要怪她的),但他还是对她很好。
还有,她发现,有好几次,当她在看他的时候,他总是故意撇过脸,还会脸红呢!这个发现让她觉得很开心,也不再像以前那么怕他了。
只下过,她现在担心的,是另外一件事——
他为什么都不碰她?
她是在害怕那件事没错,但对一对新婚夫妇而言,除了新婚夜那晚之外,他就再也没碰过她,这是不是有些不太正常?还是他——根本不喜欢她?
这个问题,盘桓在她脑海里不断困扰着她。是我长得不好吗?还是——对了,她忽然想起,以前他曾说过她太瘦的话。那么,肯定是她的身材让他不满意了。可是……最近她都照他的话多吃了啊,他还是不满意吗?
“哎哟!”柳彦的声音出现在门外。“滚开,你这只笨兔子!”他弯下腰,将扑在他腿上的兔子拎起,抛到桌上。“管好你的兔子行不行!”他粗声粗气地说。
“小兔子,快过来!”她连忙捧起兔子,将它放到柳郎特地为它做的篮子里。
“别去烦柳郎,他辛苦了一天,很累了。”
“谁说我累了。”他褪下长弓,坐在桌前就着水壶暍了一大口水。他可是满身精力,苦无发泄之处。
趁着这时,水柔忙将热在炉上的饭菜端了出来
天我特地煮了红烧狮子头呢!”
啧,又要洗手了!
“快去洗个手,趁热吃吧,今
他放下手中的碗筷,到井边转了一圈又回来,晾着沾了水的双手道吃了吧?”说完便埋头吃了起来。
看他吃饭的样子,让她感到很满足。她一边吃饭,一边偷瞄着他。
“我可以
他真的长得很俊。别的女子要是见了他,也一定会为他着迷吧!不知道和他走在一起,别人会不会认为他们很相配呢?希望他不会觉得她太难看。想到这里,她又努力地多吞了几口饭。
“喂,你今天干什么?吃这么多!”他忽然按住了她的手,皱起眉头。
这还真反常,平日要她多吃些都像要了她的命似的,今天怎么吃成这样,还多添了一碗饭。这种吃法,怕不要吃坏肚子。
她停住了手,咽下口中的饭粒。“可是,你不是都要我多吃点的吗?”她疑惑地看着他,对他前后不一的言行感到奇怪。
“我是这么说没错,可是也没要你这么吃法啊!”他的小妻子是怎么回事,每次都是矫枉过正。“等会儿肚子疼我可不管!”他放开了手,继续吃他的饭。
原来他是在担心她,嘻!她掩着嘴偷笑,随即又恢复正经的样子。“柳郎——”她突然皱起一双柳眉。
“干么?”他没抬头,继续吃饭。
“柳郎,我……我肚子好像真的疼起来了……唉哟!”她捧着肚子,竟喊起疼来。
“我就知道!”他懊恼地吼着。看她这样子,他什么也管不了,一把抱起她就往床榻跑。“你看吧,早不听我的话,疼死算了!”嘴里虽这么说,但他脸上着急的神色和紧张的语气却是骗不了人的。
他把她放在床榻上,转身就要往厨房跑去。“你忍着点,我去替你拿药来。”记得上回王大夫给他的一些药还放在橱子里。
突然间,她娇笑出声,让他看得一愣一愣的。好半晌才发觉原来她是在装病吓唬他。“好啊,你这小妮子竟敢骗我!看我怎么处罚你!”说着朝她胳肢窝搔起痒来。
“啊!不要!哈……哈哈……人家不……哈哈……不敢了啦……”她在床上躲来躲去,却怎么也躲不过他的“魔爪”。“柳……郎……啊……不要了啦……”
他整个人欺身上去压住她,两人都玩得气喘吁吁的,然而,才一瞬间,两人都安静了下来,喘息声也和先前大不相同了。
“水柔——”他轻声唤她。一手抚上她染着红晕的粉颊,微张的樱唇鲜嫩得像是要滴出水来。他忍不住想低头——
“柳郎?”她察觉他的异样,却不知如何反应。抵着他胸膛的小手微微发颤,心似小鹿般乱撞。他要吻她了吗?那她该怎么办?她还是有些紧张。她应该把眼睛闭起来吗?
看着他身下微微发颤的纤弱身躯,他一咬牙,强忍住澎湃的欲念。一把拉起她“好了,别闹,饭还没吃完呢!”
她还没准备好,不是现在。他一再告诉自己,想藉此稳住奔腾的情绪。
水柔垂下了眼睫,笑容自她脸上消失。
他果真不喜欢她!她该怎么办?
“水柔?你怎么了?快过来啊!”他在桌前唤她。
“哦!”他一定是对她有什么不满意,否则怎么能这么镇定,她的心到现在还怦怦跳呢,他却已经像是没事人一样。
“下次不可以这样吓人,知道吗?”待她在桌前坐下,他表情严肃地叮嘱她。其实这只是为了要掩饰他狂乱的心绪和嘴角难掩的笑意。
至少他小妻子不再那么怕他了。这是个好现象。
“是!夫君。”她皱着小脸,一副委屈的模样。让他险些喷出饭来。连这种时候她还是一本正经,很难想像眼前的她和刚才恶作剧的她是同一个人。
他轻咳了一声,然后宣布。“明天我要到镇里去一趟。”
“啊,真的,可以带我一块儿去吗?”她兴奋起来。将方才担心的事全抛到脑后。
这阵子待在屋里,她用他买来的布匹做了不少衣裳,若能带到镇上去卖,或许能补贴点家用,柳郎也可以不用这么辛苦地每天到山里打猎了。
“不行。”脸上仍是缺乏表情的。
“哦。”她虽然觉得失望,但仍落寞地低下头,默默地接受了。
“傻瓜,骗你的啦!明天就是要到王大夫那儿拿药,怎么可能不带你去呢?”
他逗着她笑。
“讨厌,你欺负人家!”她红着脸,自篮里抱起小兔子起身就走。“小兔子,我们走,别理那个坏人!”
他起身拦住她。“这么容易就生气啦,嗯?”
“水柔不敢。”她背转过身。分明就是在生气。
“好啦,别气了。”他自她身后搂住她。“明儿个看过王大夫后,我带你到镇上逛逛,你说好不好?”
她倏地旋过身。“这回不能骗人喔。”
“人格保证。”他笑着举起了手。
“水柔,你还在忙什么?我们要出发了!”他坐在牛车上朝屋里吼着。
“好了,快好了,我马上就来——”她清脆的声音自小屋里传出。
一大早,他的小妻子就不知在忙些什么,偷偷摸摸地不让他瞧见,这会儿都要出发了,她还在屋里忙个没完。
“你再不出来,我就一个人走了!”
他这已不知是第几次这样威胁,可见她根本没把他的警告放在眼里。是不是他平常都这么吼,她已经习惯了?
“好了,我来了,柳郎……”她气喘吁吁地自屋内冲出来,一手抱着个不小的包袱,一手还搂着那只兔子。“我……好了……”
“好了就快上来。”他下了牛车,伸手往她纤腰上一举,就将她送上了车。随后轻轻一跃,三两下就坐到了她身旁。
“我们可以出发了。”她闪着亮晶晶的大眼,充满期待地望着他。
他仍没有动作,瞄着她怀里的兔子道:“你要带它一起去?”
“哦,不是的。”她摸摸小兔子的头,低声回答着。“我要带它到山里放生。”话里显得有些伤感。
“放生?”他完全没想到她会这么做。“你不是很喜欢它吗?不会舍不得?”平日他不在时,不都是这只兔子陪她。
“嗯,所以我没给它取名字,这样,它走了我才不会太难过。”她的声音越说越小声。
“既然舍不得就把它留下来啊!”
“不,它是属于山里的,应该回到山里去。说不定它的家人还在等它呢。”
他没再说话,只是握住了她的手,鞭子一扬,催促着牛儿上路了。
因为害怕别离,所以不敢放太多感情。
他的小妻子比他想像中的还要脆弱。也许他该付出更多的耐心,让她不再害怕失去。
牛车仍在行走。好像了解他的想法似的,她朝他露出一个勇敢的微笑。
“柳郎,在这里停一会儿好吗?”她唤住他。
“这里?”他望着森林的入口。
“嗯。”等他在适当的地方停住牛车后,她抱着小兔子下车,小心翼翼地将它放到地上。
“小兔子,回家去吧!下回要小心,别再给坏心的猎人捉住了喔!”她拍拍它的头,然后看着它离开。
小兔子跳了几步,回过头看看她,随后又蹦蹦跳跳地跑进森林里去了。
他很想对她说些什么,但是唯一想到的是——她那是身为猎户的妻子该说的话吗?
第五章
“哟,稀奇稀奇真稀奇!”王大夫上下打量着刚进门的柳彦小夫妻俩,不断地啧啧称奇着。
本来他以为,以这彦小子大刺剌的个性,是绝对没法子把他媳妇的脚伤照料好的,没想到才半个月时间,他竟有本事让水柔这丫头活蹦乱跳地走路了!
嗯,他摸摸胸前的长须,想不到这小子还挺有心的。
说老实话,虽然他是个大夫,但若要是由他自己来照料这丫头,恐怕她到现在还得一跛一跛的呢。可见——
嗯,很好、很好!想着想着他又笑了起来。
“王大夫,你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水柔有些忧心地问。
是她的穿着不好?还是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否则王大夫为什么要这么盯着她笑呢?
他没什么不对,只不过是喜欢作弄人的老毛病又犯了。柳彦在心里嘀咕,表面上却完全不为所动,双臂交抱,冷冷地道:“老头,你又在打什么主意?”
每次才想对他礼貌一点,这老头又来激他,他就非让他火冒三丈才高兴?
“柳郎!”水柔出声制止他,轻柔的语气还带着些责怪。“王大夫是你的恩人,你怎么可以这样不礼貌。”她斜眼轻瞪了他一眼,暗示他收敛些。
柳彦斜瞥了老人家一眼。看在水柔的面子上,不跟你计较。
恩人?哦,连这事都说了?王大夫不怀好意地回瞪他。
哼!柳彦装作一副没事人的样子,脸上却微微地红了。
“好小子——”王大夫面带微笑地思量着。
当初刚收留他时,个性可是别扭得很,打死都下多说半句话,这回,这么快就弃械投降,该不会是——真被这柔得像水的小妻子给收服了吧!
“王大夫,您别在意,他这人就是这样的。”她连忙为他的粗鲁言行做解释,希望缓和紧张的气氛。殊不知紧张的就只有她一人罢了。
嘿,马上就急着维护他了?“不错喔,彦小子!”他颇具深意地对他说。
错不错还用你来提醒!他以眼神回敬。多事!
“来,小姑娘,让我来看看你的脚伤怎样了。”不理会他的尴尬,王大夫捻着长须,自顾自地和水柔说起话来。“嗯,彦小子把你照顾得很好嘛!不但脚伤好得快,人也丰腴了些,怎么,小夫妻俩感情不错喔?”
这话一说,水柔整个儿脸都红了。
“喂,你很奇怪,看伤就好好看,说这么多干么?我——”这老头,死性不改,老是喜欢看人出糗。不吼他几句准没完没了。
“柳郎——”水柔又对他的言行加以制止。柳彦立即停住了口。
“啧啧啧!你究竟是怎么办到的?快教教我老人家吧!”王大夫突然像发现什么神奇的法力似的,直央着水柔教他。
“教你?要教什么啊?我做了什么吗?”王大夫究竟在说什么,怎么她一点儿也弄不懂?
“驯兽啊!”他夸张地比了比。“瞧,你这么眼睛一瞪、眼角一瞄,人家不就乖乖地听话了?这我老人家可得好好跟你学学!”说完便迳自哈哈大笑起来。
“死老头!你活得不耐烦了!”柳彦满睑通红地大吼,震得满屋子老鼠乱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