彤乞愿的鬼屋……不,是音乐小屋不算大,和一般有钱人的豪宅一比,包括前庭后院才三十几坪的确很小,她将隔间打通重新装潢成一厅两室一卫浴,和一间空间不大的小厨房兼做餐厅。
原本其中的一间卧室是要留给父母居住,可是他们因为屋里有鬼而放弃与女儿同住的机会,因此她将公司送她的二手白色大钢琴搬了进去,改为琴室,也就成了今日的音乐室,以便供她创作之用。
而龙腾企业的三巨头现在居然不在公司会议室开会,反而移师到人家家里的客厅,三人各据一角,高大的身材使原本设计给娇小女性使用的空间变得拥挤。
至于蒋修武则留在温妈妈温泉馆,对外的说法是监督改建的工程进度,实际上是保护祖孙俩不受外力伤害,以免周董那伙人痛下杀手,让他们进军旅馆业的计划生变。
“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老待在这里,迟迟不肯回公司。”江天凭早想到这点。
“原来你早做好打算,城府真深。”被他爱上的女人很可怜,逃不出他张狂的魔掌。
“蒋秘书,你对我的安排很有意见?”嘀咕声刚好大到足以传入他耳中。
“不敢,我是觉得总裁相当的有远见,能把私事当公事合理化。”拥着女人温存,却累死他们跑腿的人。
李先峰的嘴角微微勾起,想笑却刻意以手掩唇,笑声极低,不让别人发现,蒋修文明捧暗嘲的讽语深得他心。
总裁不在公司坐镇,首当其冲受影响最剧的人就是他,凡是一干大小事都住他头上丢,还不得拒绝地照单全收,他已经累出熊猫眼了,天天加班、加班再加班,都快忘记抱着老婆的滋味。
“蒋秘书,你是认为我给你的工作量太少了是吧?”他会斟酌增加。
面上一凛的蒋修文微眯了一下眼。“总裁,我的父母希望我回家吃晚餐。”
他搬出江天凭的姨父姨母,企图勾出他一丝未泯的良心。
“我想他们会体谅,毕竟发生这么大的事,你怎能不同舟共济。”江天凭气定神闲地扬起手,笑得十分自在。
“你……”哼!无奸不成商,他算是长了见识。
“你们饿了吧?要不要我去煮个晚餐填饱肚子。”天都罢了,他们讨论了一下午也该休息一下。
刚从音乐室走出来的彤乞愿仍残留创作后的激情,睑上微带满意的甜笑,让她在瞬间看起来像迷路的天使,美丽而圣洁。
当她看见还有人在的时候愣了下,一时之间有些茫然,星眸迷蒙地望着他们,许久才回过神。
不过就在那短短的刹那,竟让客厅里的男人都看傻了眼,觉得胸口怦然心动,仿佛一室的灯光骤地发亮,带来五彩光芒。
“不用,他们就要走了。”妒意横生的江天凭各赏一人一脚,倏地起身拥住他的小女人,以身体遮住他们的视线。
他们几时说要离开?痛得龇牙咧嘴的李先峰和咬牙隐忍的蒋修文同时瞪向没人性的背,唾弃他的小人行径。
“总裁说错了,我们还有部分细节得商讨,恐怕要再叨扰你一会。”蒋修文客气地说着,眼底流露对某人的不屑。
“要麻烦彤小姐费心了,我们大概得漏夜处理公司面临的处境。”反正他回家也没力气抱老婆,不如大家都别睡,有苦共享。
一条船上的人谁也别想跑,要沉一起沉。
“你们……”竟敢挑战他的话!
“你们好辛苦喔!连着几天忙碌不休,做大事业的果然和我们不同,我的手艺不太好,你们得忍耐一下。”彤乞愿一说完就走向厨房,不给人开口的机会。
“不会,不……呃!她走得真快。”活像他们是发臭的猪肉,要赶紧避开。
蒋修文忽然一愣,“唔!你们有没有瞧见一道白色的影子飘过去?”是他眼花了吗?
“白色的影子……”
“飘过去?”
两人看着蒋修文发白的脸色,心里跟着发毛,感觉室温似乎比之前低了很多,毛细孔蒙上一层淡淡水雾,而冷气机其实并未运转。
在高温三十七度的夏天,他们异常寒冷。
第九章
我送曲子去公司,一会儿就回来。
千交代、万交代不准她出门,一向足不出户的女人应该乖乖的待在家里,以她以前害怕人群的毛病,根本不可能一个人在大白天走出大门。
可惜事与愿违。
在江天凭近乎残酷的魔鬼式训练法,以及温奶奶一番开导下,彤乞愿渐渐地打开心结,不再恐惧和别人接近。
于是她一完成曲子就急着住公司送,根本忘了他的一再叮嘱,仅留下一张写着两句潦草字迹的纸条,便趁他们没注意的时候骑上她的小绵羊,噗噗噗地扬长而去。
而这一票废寝忘食的大男人居然在发现茶水空了时,才赫然惊觉好像少了什么,赶紧起身寻找失踪了一整天的茶水供应者。
直到天黑了,彤乞愿仍是一点消息也没有的像从人间蒸发,连公司那边也没去过,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么凭空不见。
看江天凭走来走去快把地板给磨平了的焦急样,就可看出他内心的慌乱和焦虑不安,一张小纸片捏皱了又摊开,一次又一次翻看着。
“呃,彤小姐大概迷路了,她一向很少出门,走错路在所难免。”好牵强的说法,连他也不信,怎么说服得了人。李先峰面有忧色的苦笑。
“她有带手机出门。”真要分不清东南西北,至少会有一通求援电话。
“呵……那可能是电池没电,或是不小心掉了……”唉,他到底在骗谁呀?车多人多的大都市到处有电话亭,不愁没联络管道,手机掉了就打公共电话。
算了,少说少错,免得更惹人烦躁,人就在他们眼前失踪,说什么也难辞其咎,只能看老天肯不肯帮忙,让他们安安心。
“她被绑架的可能性居大,我们最好先做好心理准备。”蒋修文冷静地说出大家不敢说的话,重物落地声随即扬起。
“周董?”手背泛红,重击桌面的江天凭表情冷得骇人。
“八九不离十,他的女儿周雪莉肯定脱不了关系。”父女俩狼狈为奸,做最后一击。
“有没有办法追到他们的下落?”这一次,他绝对不会放过他们。
“很难,狡兔有三窟,加上有黑道分子帮助,一时之间怕无法如愿。”如果刻意隐其身影,要从数百万人中找两个人恐怕不是简单的事。
“尽量去查,不要错漏一丝线索,我要她平安无事的归来。”说出此话,他心情沉痛地掩着脸。
“追查的动作是不会停止,但成效不佳,只有等对方来电提出要求,时间对我们而言是最不利的一点。”因为他们不知道之后会发生什么事,拖得越久,希望也就越渺茫。
“只能等吗?”沮丧地捧着头,他的声音低得听出恐惧。
“除了等,别无他法。”这是最保守的方式。
等待成了他唯一的机会,江天凭不晓得等待一个人的心情竟是如此煎熬,有如火在身体里面烧灼,五脏六腑因剧烈的疼痛而发出惨烈怒吼。
但他吼不出来,只能任由熄不了的火苗继续延烧,从心脏烧到喉咙,又从喉咙窜烧至大脑,喷射的焰火灼红了双目,流出酸涩的液体。
人在面临失去的关头才知其重要,当年目睹双亲的死亡都不曾这般惧怕过,仿佛他的心被人血淋淋的刨开,跳动的鲜红是即将干枯的生命。
爱让人心慌、让人无助,现在他愿卑微的乞求上天垂怜,送还他挚爱的人儿,不要让她受到伤害与折磨,毫发无伤的回到他身边。
该死的!时间为什么过得这么慢,一分一秒如龟速般缓慢移动,叫人的耐心几乎磨尽。
蓦地,静得只剩下呼吸声的空间传来钥匙转动门锁的声响,一阵疾风倏地掠过,江天凭以极快的速度冲向后门,一把拉开。
“彤乞愿!你这该死的女人到底跑到哪里去,你知不知道已经很晚了,还到处溜达让我担心……”
声音忽地一顿,瞳孔放大,映入眼中的身影不是他着急不已的女人,而是一对身材矮胖、睑圆呼呼的中年男女,跟他一样的互视对方。
“我说妈妈呀,我们是不是走错地方了,宝宝家怎么会有男人,”真奇怪,人都还没老,记性却变差了。
“也许是走错了,你看有一、二、三……三个男人耶!咱们宝宝一向很乖,不会乱来,肯定是我们走到别人家里。”哎哟,真是不好意思,丢人呐!
“可是我好像有听见宝宝的名字。”姓彤的人不多,搞不好是他家失散已久的亲人。
“爸爸,你一定是听错了,叫你去看医生就是不听,老年痴呆的毛病又加重了吧!你呀,就是不会照顾自己,老要我为你操心……”
“你这老太婆别啰啰嗦嗦了,从年轻念到老不嫌烦啊,我哪有老年痴呆症,你更年期到了才胡说八道,瞧瞧你眼角的鱼尾纹又多了几条,赶快去做拉皮手术啦!”
“厚!结婚这么多年,你终于开始嫌我了,以前你追我的时候还说我是无尾巷最美的一朵圆仔花,现在你居然说我啰嗦,你……哇呜!我不要活了,让我死了算了,你一定喜欢上庙口卖豆花的阿珠嫂……我命好苦……宝宝呀,妈妈苦命……”
一场叫人啼笑皆非的闹剧在门口演出,年过半百的夫妻一点也不怕丢脸的呼天抢地,互相指责对方偷情、有外遇,你喊一声,我吼一句的掀起疮疤。
一翻起陈年往事,这对男女的记性可好得很,从某年某月某日某时某分发生啥事都记得一清二楚,连身上衣服的花色,到脚底鞋子的式样都说得钜细靡遗,让人不得不佩服他们的记性。
不过他们的吵架声实在太大,再也忍不下去的江天凭索性将两人拉进屋内,同时对两人一吼,他们才因害怕而抖缩地抱在一起。
“你……你想干什么?我可是学过空手道、跆拳道、合气道、剑道……我功夫很好,一拳就把你打趴了。”
彤爸爸一说完,彤妈妈马上崇拜的拍拍手。
其实两人都怕死了,手抖个不停,只是为了怕被人看扁的面子问题,装腔作势的唬弄一番。
“如果你们口中的宝宝叫彤乞愿,那么这里的确是她的家,你们没走错。”除非他们手中拿的是能开启每一扇门的万用钥匙。
江天凭在猜测来者的身分,同时他们也评估他的外在实力。
“啊那个请问一下,你是谁?”台湾国语一出腔,彤妈妈先关心眼前男人的来历。
“江天凭。”他报上姓名。
“没听过。”两夫妻同时摇着头,戒慎的盯着他。
“龙腾企业的总裁。”
“龙腾企业”四个字一出现,两人原本瑟缩的眼忽然大放异彩,由缩头缩尾的怯懦模样,转为挖到宝的兴奋表情,叫人有点适应不良,也不管人家认不认识他们,迳自笑颜谄媚地装熟稔,冲上前就握住人家的手问候,使劲的上下摇动不肯放手。
“我是宝宝的爸爸啦!我叫彤秀才,她是宝宝的妈妈,叫李月花,好久不见,恭喜恭喜,在哪里发财?”有钱人耶,要好好巴结巴结。
好久不见?恭……喜?都已经告知是龙腾企业的总裁了,怎么又冒出一句在哪发财?
忍俊不住的李先峰和蒋修文差点笑出声,眼前两人的宝模宝样真叫人发噱。
“龙腾企业。”江天凭不厌其烦的回答,脸色较先前的冷峻稍微回温些。
“喔!好能干哦!头好壮壮又没蛀牙,你找我们家宝宝是吧,我进房喊她一声,你等一等。”丈母娘看女婿是越看越满意,还没搞清楚女儿和人家的关系,一头热的李月花已把大企业家当女婿看待。
“她失踪了。”江天凭的眉为之打结,不解福态妇人为何要翻看他的牙。
“我们宝宝可爱又端庄,秀外慧中……明什么齿的,从小就是人见人爱的美人胚子,你要是中意她是你的福气,赶紧娶回家不要犹豫,后头还有一堆排队的青年才俊等着她青睐……”
“宝宝失踪了。”江天凭加重语气又重复—遍。
“失踪就失踪没什么关系,我们宝宝还在就好……啊——你……你说谁失踪?”这个宝宝跟他们的心肝宝贝不是同一人吧!
“就是两位的女儿,彤乞愿。”
江天凭的话才一说完,两道牛嚎似的哭声顿时穿透耳膜而来,两夫妻如丧考妣的抱头痛哭,惊天动地扯破喉咙哭喊,声势之浩大叫人头皮发麻。
就在大家想上前安慰他们时,没想到这对夫妻倒是演技精湛的高手,眼泪收放自如,上一刻哭得声嘶力竭,泣鬼惊神,下一秒钟泪水一抹,抽抽噎噎地便能开口询问是怎么回事。
“我们家宝宝为什么失踪?她很乖,又很孝顺,从没做过什么坏事,连我这个三克拉的钻戒也是她买给我的。”李月花边啜泣还不忘炫耀,将市价不到一千的苏联钻充当名钻四处招摇。
其实大家都知道那是假钻,只是不揭穿而已,任由她满足爱面子的虚荣心。
“正确说法她应该是被绑架了,而非单纯的失踪。”原因出于他的下手不留情。
“绑架?!”
两夫妻为之一怔,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两位尽管放心,我会尽一切努力将你们的宝宝救回。”也救回他的爱。
江天凭语气坚定的看向彤家二老,眼底的心急不输任何人,握紧的拳头泄露内心的激动,看得为女儿着急的夫妻顿时交换一个古怪眼神。
李月花先是非常和气地走上前,观察他一会才重重点头,嘴巴咧到耳后的笑得相当怪异。
“你是我们家宝宝的男朋友?”嗯!这个好,这个好,大总裁呐!以后他们一家吃的用的就不用愁了。
他点头,虽然觉得他们看他的神情让人不太舒服。“我们是在交往中。”
“那你很爱她喽?”有承认就好,上回看中的貂皮大衣有人付帐了。
“是的,我爱她。”想要得到人家父母的赞同,他说得真情真意。
笑眯眼的彤秀才拿出一瓶啤酒,准备来个翁婿谈话。“我们的钱很多,都放在银行生利息,因为是定存没办法解约,那赎金方面……”
“我全额负担。”当下明白其意的江天凭—口承担责任,不需他付—毛钱。
“哎呀,真是年轻有为的好孩子,伯父才起一个头,你就看到我喉咙口了。”真不错,将来吃香喝辣就全靠他了。
“……”为什么他有种被当肥羊宰的感觉。
“来来来,有酒没菜怎么行,我去炒两道菜让你们配酒喝,这些先拿去嗑嗑牙。”李月花更热心,招呼一旁的李先峰和蒋修文“共襄盛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