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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龙共舞  第11页    作者:决明

  小蝴蝶在宽敞的床上以手为羽翼翩翩起舞,并且自己为自己哼曲伴奏。

  我跳我跳我咧跳跳跳——高难度的十圈踮脚回身旋转后,悲剧发生了。

  “哇——”小蝴蝶伴随哀号尖叫、玻璃杯碎裂声失足坠床,以极难看又狼狈的模样摔瘫在地板上。“好痛……”果然是乐极生悲。“咦?这是什么东东?”

  简品蕴在梳妆台下、拖鞋隐蔽处挖出一个四方形的银色包装物品,上头书着她好熟悉的图案——前几天她看过!就是深夜频道里妖精打架的漫画版嘛!

  这一小包东西不做第二联想,八成是哪对恩爱甜蜜的鸳鸯所挂失的闺房用品——未拆开使用的保险套。

  杏眼停留在锡箔包装上,滴溜溜地快速搜寻房间里应家哥哥的踪迹。

  很好,不在。

  她撕开包装,缓缓拉起里头的半透明“小气球”。她当然知道小气球的正确用途及功效,但现在的她更想验证一件事,一件电影中时常发生的事。

  “呼——”鼓成青蛙似的饱满双颊使劲朝“小气”吹气,开口边缘比一般正常的气球还宽上数倍,加上酒精后作力的影响,使充气的工作更形困难。

  好不容易长条状的气球成型,她已经掏空肺里所有空气。

  “原来真的能吹耶。”她正准备将保险套的开口处打个小结,门扉喀喳一声推开,应巳龙疑惑地看着曲膝坐在地毯上,握着造型怪异的气球,一地呆愕的简品蕴。

  “你在做什么?”他当然知道怪异气球的正确名称,但仍问道。

  手中的气球在僵硬的指节中瞬间消气、瘫软,回复它原有的模样。

  她终于能体会在房里偷看A片或色情书刊被父母当场活逮时的感觉及尴尬。明知道是多此一举,她还是手忙脚乱地将保险套藏到身后。

  “我不小心捡到一个保险套……反、反正我们又用不到……”她结结巴巴,差点咬到舌头。

  停!这句话的语法怪怪的耶……

  简品蕴倒转回想方才由自己嘴里吐出的每一个字,好像没用错词,可是怎么听起来好暧昧……

  反正我们又用不到……我们又……

  对了她不应该用“我们”这种主词嘛,好像他们该做没做似的。没关系,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我是说你又用不到,我也不用呀,所以试试看是不是真的像电影演的可以拿来当气球玩,可是经过我好学不倦的实验证明结果,好难吹噢。”嘿嘿,把主词分成两个,听起来就比较正常了吧?

  简品蕴站起身脚下踉跄,差点踩进碎玻璃散布的危险区,所幸应巳龙反应够快地拎起她,使她免去一场血光之灾。

  应巳龙皱起眉,嗅到好浓的呛鼻味。“你喝酒了?”

  “一咪咪而已啦。”她指指梳妆台上的酒瓶,证明自己只喝了一小杯……也好像是两杯、三杯……反正她酒量好得很,呵。

  “你喝掉了半瓶。”应巳龙让她站在安全的床铺上,小蝴蝶继续轻飘飘飞舞旋转,早早忘却方才偷玩保险套被活逮的尴尬,心花怒放的再度回归令她傻笑的念头上——

  好幸福!好快乐!她是最最幸运的简品蕴,啦啦啦

  “你今天是怎么回事?一会儿像根沉思的木头,逗你也没反应,一会儿又开心得你要飞天?”应巳龙倒来开水,递送到她笑得合不拢的嘴边,她乖乖灌下。

  “心情好到想跳舞呀,应先生,请你跳一支舞?”她摊开手,做出邀请的动作,并且不顾应巳龙的反对,便将他拉到床铺上,摇摆出紊乱的舞步。

  就这样,她带着他的肩,他环着她的腰,在软软的被单上踩出一个个舞卡,像在云端之上。

  呵呵笑声不曾中断,她笑得好满足、好娇憨,红扑扑的脸蛋散发着光彩,在他臂弯中演出拙劣慢半拍的转圈。

  凌乱的被单像一团搅和周旋过的毛线圈,高高低低、起起伏伏,称不上是好的共舞场地。

  她举平借臂像要展开蝶衣而飞,骨碌碌朝他身上一跳,忘却应巳龙不是个舞技高超的搭档,而她简品蕴更是个半吊子的“天鸭湖”公主,这一离床缠绊住两双滑动裸足的被单,加上她猛力以额头碰撞应巳龙下巴的双重打击,导致两人摔倒在床铺上,带着吁喘及痛吟。

  “很好玩吧?”她发红的额心在他胸膛上磨蹭,借以带来热敷的医疗效果。

  “疯丫头——”噢,他不只撞到下颚,还咬破舌头,尝到血腥。

  他只被准许发表三字感言尔后覆上来的温热,是她的唇。

  ###########

  她……睡胡涂了吗?

  努力眨眼,再眨眼,离谱的景色仍然包围在她四周,而她的视力就好像拿掉八百度隐形眼镜时的蒙胧。

  眼眶间不断滴坠下泪水,混杂着好冷好冷的雨,云的颜色灰沉哀凄。

  她不想哭的,可是就有一股莫名由胸腔推挤上来的悲潮硬生生逼出她的泪、逼出她的怨怼,难受得教她喘不过气来。

  这是梦吗?

  黄泥沾污了她的裙,她试着在滂沱雨间站起身,双腿却完全使不上力,感觉……就像她在车祸后的复健时,那种令人恐惧的力不从心!

  她想从梦境中挣扎醒来,奈何却越陷越深。

  好吵!周遭有好多好乱的喧嚣声,像万马奔腾,像暴雨狂风,又像呜咽哀鸣。

  眼前一大片黑雾般的影像开始成形,而铁制的厚重袍甲摩擦的声音也由远而近,在泞水中杂沓而来。

  整队骏马兵将!媲美电视耗费巨资所拍摄的古时战争片,而她正是挡在路中央的碍眼者!

  瞧瞧铁骑部队为咱们后援军留下了些什么?一只漏网之鱼。模糊的人影语调中是恶意的调侃狎笑,一柄大刀高举。

  别、别开玩笑了!就算嫌我挡路也得让我有时间跑呀!哪有人马上就抽刀的?!她急急嚷道,奈何所有字眼全含在嘴里,变成蚊吟似的低鸣。

  她放弃动口,双手在泥泞间扒出爪痕想逃离,可是这具身躯动也不动,像个白痴似地跪坐在原地,等待大刀像劈西瓜一样将她对分剖半。

  凉风唰过她的右颊,紧闭的眼隐约感觉一道快速的黑影闪过,而血腥或任何痛楚却没有发生,只有不绝的雨声打在肩头上的感觉。

  她睁开眼,两柄大刀在她鼻前交叠,一柄不怀好意,另一柄却稳稳地挡下攻势。

  夏候……夏候将军。方才笑得好贱的声音这下子可抖得厉害,欺善怕恶果然是中国老祖先遗留下的国粹之一,历久弥坚。

  别拿手无寸铁的老弱妇孺磨刀。严厉的语声不怒自威,像道闷雷。

  真是个大好人!而且他的声音好熟喔!她仰起颈,想看清楚救命恩公的长相,这一觑——

  大哥?!她霍然双眸一亮。

  即使少了眼镜的辅助,她仍能清楚分辨大哥独特的嗓音及外形,只不过褪会平日看惯的衬衫,换上一身看来斑驳的银甲罢了。嘿,连眼罩都巧合地镶在左眼呢。

  但眼前脸部线条细成石棱的“大哥”看来年龄是比较大些。“大哥”挥手要军队继续前行。

  哥!等我,别把我一个人丢在这儿!她才回首,原先的大批兵马竟平空消失,连一丝马蹄尘烟也没见着。

  难过这里是应家哥哥的梦境?那她防扮演的又是谁?

  梦境又轮转许久,雨歇。

  她不知如何离开这里,她所“寄宿”的身躯木化似地坐在原地,傻傻的,连带使她动弹不得。

  低垂的眼前伸出一双小心翼翼又沾满血腥的大掌,轻轻捧住了她的脸,生怕碰坏了她似的。目光上移,她看到了应巳龙,还来不及惊喜呼唤,他柔柔唤道:茧儿?眼眸中是赤裸裸的担忧。

  茧儿?他叫她茧儿?

  不,他不是应家哥哥,他是……

  起将军……虚软无力的哭音从她唇瓣间滑出,满眶的泪水洗亮她的眼,也让她眼前汗流浃背,气息微喘的男子在水光潋滟间变得清晰。

  不会吧?她又开始哭了呀?她这辈子流过的眼泪恐怕没有这场梦境来得多。但她也知道这眼泪有一半是因为再见到他的喜悦。

  他展开双臂环住了她,仍顾忌避嫌地形成空洞的圆,掌心交叠在她身后,他身上的汗水血腥味充塞在鼻间,挟带着另一种令她疼惜的欲望。

  茧儿的意念撼动她的思绪,将一波波心疼着眼前这名白袍染血将军的情绪毫无保留地过给她,所有的感受不需透过言语交谈,在她回搂住他的同时,一切过往再度涌回脑海。

  是的,她想起来了。

  他是刘备麾下最忠诚的下属,有别于关羽、张飞义结金兰的重誓,仍然剖心沥血地奉献最真挚的忠义,一个将生死置于度外,一个忠心耿耿到无视自身安危甚至是感受,一个不曾善待自己的赵子龙……

  而她,只是个樊城里平凡淡然又身负残疾的绣娘。

  他与她,因绣而相识;因绣而相遇,因绣而倾心,却仍处于关系扑朔迷离、似淡似浓之间,对于这样的距离甘之如饴。

  她向来无欲无求,却将他深烙在心上。

  他向来无私无惧,却折服在她清冷的凝眸间。

  这般痴缠纷扰的情丝由遥远亘古而起,理所当然也该终结于那段时空,如今却像越缠越乱的丝线,将她与应巳龙一并束缚其中。

  微微疼痛由指尾传来。

  垂眸,目光被一道红滟的影子吸引,那是一条系在她尾指、细如蚕丝银钱,不断收紧再收紧,直到划破肌肤,血珠子沿着几乎要没入筋骨的丝线端滑落,染红半透亮的索线,而空荡荡的线头末端,没有任何归宿牵连地垂悬在她婉际——

  一条没有收尾的红线。

  第九章

  简品蕴犯下了人生中最羞耻的错误,而且还是一连两次!

  呜……她真不敢相信,事情怎么会演变成这样?她懊恼地捶心肝。

  一切的原由来自于昨天的吻。

  那只不过是一个小吻——好小好小的吻耶!怎么演变到后来会燃烧出这么恐怖炙人的熊熊火光,把两把干柴烧成灰烬残渣?

  她就这样把他给吃干抹净,彻彻底底蹂躏践踏掉他的清白。

  最凄惨的是两个纵欲过度、操劳过累的男女竟然还睡到日上三竿!看日出?看个大头咧!太阳都滑行到正空中,还看什么看?

  最后她只能带着睡过头的满腔悔恨及满身吻痕、酸痛,哀怨地驱车回台北,结束数天来的醉生梦死。

  然而这还不是最凄惨的一环,恶梦是在他们回到台北时达到最高潮。

  “我在想……我作的那场梦和你的是相关联的,而且你不是说你昨天无梦一觉到天亮吗?所以一定是我跑到你的梦里去当主角,可是那场梦境好混乱,还有那条没有收尾的红线……”简品蕴从后车厢搬出一堆土产,看看手表,大哥应该再过十几分钟就会到了,手脚得快点。

  “你中我的毒太深,这叫日有所思。”他并不希望小简和他有同样悲惨的夜夜恶梦。“真的不要我送你回家?你拨个电话回去,就说正巧遇到朋友顺路送你,不行吗?”他可不放心将她一个人丢在这里等家人来接。

  他们会追着盘问我关于你家祖宗十八代,饶了我吧。”她苦着脸,“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尤其是面对我家那两只保护欲过强的男性生物。”

  “但我也不想偷偷摸摸,像个地下情夫似的。”

  瞧他!说得多委屈!

  难怪有人说只要上过床,什么关系都会变质,有人变得疏远;有人变得沉沦,应家哥哥看来是属于后者。

  “我说过我会负责的嘛。”她红透了脸“改、改天请你到家里吃饭,把你介绍给我爸,然后你自己去见识和体会我老爸的保护欲。”她一顿,突然卟哧一笑。“记得把你的祖谱和从出生到现在的事迹准备好,我想这是我老爸‘口试’的项目之一。”她偷偷泄题,以保新出炉的男朋友安全过关。

  “蕴蕴?”

  笑容瞬间僵在俏脸上。刚刚身后传来那一声耳熟到不能再耳熟的呼唤是不是她的幻听?简品蕴没胆量回头证实。

  “蕴蕴。”这一回不单单只有呼唤,简品惇大掌精准地盖上她因惊吓而颤动的肩头。

  完了!完了!

  她慢慢回首--速度慢得活似准备耗上一小时再来面对残酷的事实,然而天不从人愿,亲亲大哥直接扳转过她的身子,历时不到两秒。

  当场抓包!

  “哥哥哥、哥……你怎么这、这么快就到了?”她的舌头开始失灵结巴还不忘硬生生挤出笑容。

  “我怕让你久等。应先生,这么巧遇到你?”简品惇单眼锐利地扫视应巳龙,即使他少了左眼的视力,也能清楚辨识这个男人绝对不是“碰巧”出现在这个地方、这种时候!

  简品蕴不敢多想,连忙打断简品惇的探索视线及问句,塞了包特大特重的土产到他怀里。

  “大、大哥你帮我拿土产……应家哥,呃……应先生,既然我大哥来了,那就不用麻烦你送我回家,改、改天再联络。”她现在只想快快分离这两个男人,她好伯万一大哥当场抓狂,当街痛殴起应家哥哥,场面会很难看。

  回去再打电话给你。简品蕴以唇形朝应巳龙说道,一面推着简品惇往自家车上走去。

  暂时安全上垒,虽然等会儿要面临严刑逼供的可怜虫换成了她……

  果然,车子一开动,简品惇不疾不徐的问话就传入她耳中。

  “别告诉我,你和他是巧遇。”

  呃,她从不在大哥面前说谎,也知道想圆谎的结果只会将谎言越圆越大、越搞越严重,干脆坦白从宽。

  “我们是一起去嘉义玩啦。”

  简品惇露出吃惊神情,他的宝贝妹妹向来反对与人结伴共游,这一回竟然破例?!

  “为什么?我记得你说过不论跟任何人去看日出都会让你不尽兴。”

  重点是她这回压根没看到日出呀。不过她当然不会笨笨地自曝内情。

  “应先生说他工作压力很大,所以想放假数天好好玩一下,我才答应和他同行的,而且玩得……还算愉快……”以上的言论可没有半句虚言噢。她在心底默默念了句“阿弥陀佛”。

  “我的工作压力也很大,怎么不见你体恤我?”

  “别跟人家计较这种小事嘛!瞧,我不是带了土产回来孝敬你?来,吃块小米麻糬,”先甜甜嘴,最好能趁机转移话题。

  可惜简品惇不是这么容易打发的人,不可能因妹妹两三句温言软语就昏了头。

  “应巳龙在追求你,是不是?”

  追求?呃,他们好像“追求”的过程快转,现在进度已经直奔回本垒垒包了耶……

  “算是吧。”这也是事实吧,她吐吐舌。

  “你们什么时候开始走得这么近?”果然,简品惇开始逼供。

  “就是博览会之后,我送照片去他公司开始。”简品蕴悄悄抬起头,“哥,上回你不是对他印象还不错,说他是应氏家族中称得上‘正常’的好男人吗?”她记得博览会结束后,大哥还夸了应巳龙几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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