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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王令  第11页    作者:决明

  鲜血如瀑般地奔出他的身躯,凄厉的哀号响彻天际。

  在她欲举剑斩断淳于翊首级时,双瞳闪过迟疑。同时刻,黄魉已刺穿淳于翊的心窝。同等令人毛骨悚然的皮肉绽放声在幽茫的谷间,越发清晰。

  黄魉抹去喷溅脸上令人作嗯的鲜红,年轻的脸庞没有丝毫害怕或惶惑,“白无常,现在要怎么办?”

  怜我回过神,没回答他的问话,转向阎罗道:“你还好吧?”她拨去几缕黏贴着他苍白脸庞的发丝,看着阎罗眉宇之间聚拢着痛楚。

  黄魉望见不远处的兵马尘烟,“追兵来了!”就连四爷也抵挡不住?

  龙步云的踪影率先来到山谷之上,发饰散乱、衣衫狼狈,看来甫结束一场激战。“将阎王交出来,我可以对你们从轻发落。”

  “武判官、牛头马面和其他人呢?”黄魉问。

  “死的死,抓的抓,你问得是哪一个?”他说完话的同时,山下烈焰冲天,叱吒江湖的阎王门毁于一旦。

  “卑鄙!瘪三!不敢光明正大与我们挑战,反倒使小人的下毒手法!”黄魉年轻气盛,即使失去好友的悲痛令他眼眶一红,愤怒的剑法仍支撑着他的意志,砍向龙步云。

  “下毒?龙某不会使这种小人招数。”龙步云偏过身,剑眉紧蹙。方才与他交手的大黑熊也是这般羞辱他,难道……

  “淳于翊不就是与你同一伙?”剑势再挑,黄魉毫不气馁。

  “淳于翊?”龙步云的目光落在瘫软在血泊中的男子,“是他!?”

  他与淳于翊有数面之缘,是在几次与江湖好友谈论阎王门之时偶遇,但淳于翊并非官府之人,为何会出现在这次围剿行动中?他再望向紧合双眼的阎王,他的模样的确像是正承受着巨大痛苦折磨……

  官差兵马接踵而至,团团围住三人,前有敌手,后有断崖,上天更要灭了阎王门。

  阎罗撑起顺长身躯,令几名胆小的官差大退数步。绿瞳落在龙步云身上,两人互换个赏识的目光,如果今日身分不冲突,或许他们尚能把酒言欢。

  阎罗扣住怜我腰间,薄唇贴在她耳际,“机会只有一次,等会儿我朝官兵右侧发掌,你与黄魉趁此空隙逃离。”他的气息吃力,几句话犹如耗费全身劲道。

  “不!你没有办法的!”她忙不迭反扣住锁在腰间的臂膀,轻轻摇头。

  “难道你就不能顺从的听话一次吗?”阎罗没有笑,但嗓音中挟带着丝丝柔意,淡得连她都听不出来。

  没等待她的首肯,阎罗已展开行动。

  在他推开她的同时,凝聚仅存的力道朝成群的官兵猛送出一掌。

  怜我扑倒在地,没有照他的话逃离,反倒奔回阎罗的方向。

  阎罗击出所有力道,飞沙走石的狂流将官差击得东倒西歪。内力推出之时也使阎罗的身子朝后飞驰,直直落入身后广阔无边的云海。

  怜我右手扣住他的手腕,左手以剑刺地,支撑两人身躯重量,剑尖深深划刻一道拖曳长痕,仍旧挡不住两人下滑之势。

  粗糙尖锐的细石块磨破自衫、穿刺她的肌肤,她却不放手。怜我垂着颈,发丝如瀑飞翔,在他眼前形成一道绸缎垂帘。

  她的身子大半落在黄泉谷边缘,而阎罗若非她的坚持,早吞没在似浪啸的云海深处。

  “握着我的手!”怜我使力大叫。

  “放手。”阎罗轻吐这两字,实际上他已经完全无法抬起手,更遑论反握着她的掌。她再不松手,两人就要一块葬身于此。

  “阎罗!”她不听,身子下滑数寸。

  “放手。”他连挣开她的手劲也施不出来。但他必须让她放手,即使——必须伤害她。

  他缓缓吐纳,试图提起身内最后一丝真气。

  “不听话的丫头……你会与我一块粉身碎骨……”

  “你说过,要我这辈子只能陪着你一同沉沦幽冥地狱,不得超生!”她不肯松开颤抖的手,但他却逐渐脱离她的掌心,她一急,身子又探出数分。

  阎罗轻笑出声,“我反悔了,你总是如此忤逆我、抗拒我,我不需要你了,不需要你陪着——”话声甫断,阎罗透过指尖推送一道伤不了她却能逼她吃痛放手的内力。

  五指甫松又忙乱握拳,不同的是,掌心所握的体温已然滑出,坠入茫茫深邃的黄泉谷底……

  她瞠圆惊慌水眸,眼睁睁见那抹黑影消失……

  在她眼前,从她生命中,消失。

  “阎罗——”

  第八章

  幽暗潮湿的地牢中,传来令人作恶的闷臭味,除此之外,静间的犹如废墟。

  最角落的牢房中,白无常怜我曲膝靠坐石墙,从早到晚,不曾稍稍改变。

  衙役送上粗简的餐点,发现上一顿的伙食又是原封不动。

  “喂,吃饭了。”衙役随手推进白饭,牢中人仍旧毫无反应。衙役轻呿一声,再度落上重锁,与另一名衙役相偕饮酒。

  “里头关的是谁呀?上三道大锁?”较为年轻的衙役好奇问。

  “阎王门的人,龙捕头担心普通铁锁关不牢,还特别为她上手铐脚镣。听说阎王门的杀手个个凶狠毒辣,杀人呀,轻松得就像扯下这烤鸡的腿。”老衙役还当真示范,双手一绞,递上香味四溢的肥油鸡。

  小衙役教他这么一比方,食欲全消,牛饮地灌下数碗酒,冲冲胃里作呕的恶心想像。

  “说正经的,这回龙捕头可立了大功耶,瞧瞧其他孬种捕快,哪一个敢在太岁爷头上动土?说不定一个不小心自个儿脑袋隔天就被阎王给砍掉了,没料到龙补头不但与阎王门对上,还剿得干净,这下县太爷朝上头奏一笔,还怕升不上官吗?”年轻衙没语气中充满对龙步云的敬佩。

  老衙役嗤笑一声,“奏?奏什么?奏没抓到阎王门里任何一个当家主事的头儿?这回都抓回一些小鬼,其他的全给溜了。”

  “听说阎王坠崖,生死不明,龙捕头已经教人搜了好几天,连个影也没瞧见,会不会真死了?”

  “拜托,那黄泉谷有多高呀,摔下去浑身骨头不散才怪,就算散得不够完全,豺狼野兽也早早拖回洞穴里,祭祭五脏庙。”

  两位衙役大笑数声,话题也从阎王门转到县太爷贪污的八卦流言。

  牢中的她稍稍抬睫,不着痕迹。

  昏黄的夕日透不进低矮的牢窗,黑暗浸染着她的一切,散乱的发、受损刮破的白衫、环着小腿的手臂,以及发红刺痛的双瞳。

  她没有因阎罗的生死不明而流泪,是因为她终于能脱离他的禁锢,成为心灵自由飞翔的鸟儿吗?但她为何也笑不出来?她该高兴呀!这样的结果,不是她好几年前日日夜夜期盼的吗?为什么她非但没有解脱的喜悦,反倒产生令她自己也无法明了的想法——

  她被舍弃了下来。

  那个掌握着她生命的无情阎罗,那个在她指缝尖滑落消失的冷面阎罗……舍弃掉她。

  好自私!他总是如此自以为能操控一切,要她生、要她死、要她顺着他的意念行事、要她成为另一个他……即使她如何反抗,终究还是照着他的喜好蜕化成这样的自己,就在她淡然接受这个神似于他的自己时,他竟然舍弃掉她!

  她的改变、她的倔傲都是在他掌间成形,如今一手遮天的臂膀瘫垮了、崩解了,她的生存意义及目标也一并随着墨黑身影坠入深渊,摔得支离破碎。

  他不要她了……

  因为她不认真学武吗?但她总是强迫自己追随上那宽阔的肩,不准许自己懦弱退缩。她没有寻常姑娘的纤滑柔荑,她的指尖长满了长年习剑的厚茧,她从不叫苦,从不哭闹,是她还不够好?不够用心?

  还是她不听话?

  是她不听话吧。因为她总是违逆着他,与他反其道而行,所以他倦了、厌了,所以他不再需要她,不再需要她陪他沉沦无边黄泉……

  怜我无神的眼光落在足踝上,瞳仁间所倒映呈现的,却是那道春丝散发扬舞天际间,被云海深壑吞没的傲气身影。

  他好自私!

  可是直到最后,他心头悬挂的,竟是如何让她与黄魉逃出官差的追捕,勉强动用残存的内力为他们开出一条活路,甚至顾不得自己会坠入黄泉谷底。

  他好自私……

  可是直到最后,他推送入她掌心的力道是那么坚决又温柔,他不肯让她粉身碎骨跟随入谷……

  她却愿意陪他同入阴暗九泉呀!

  怜我的双臂蓦然收紧,始终锁晃在眼眶的泪珠悄然决堤,为她方才脑中闪过的念头落下久违的软弱晶泪。

  原来……她早已沉沦其间,无法自拔!她看不穿他的思虑,以为理所当然,殊不知她连自己的也从未察觉。

  她自以为逃离他的箝锁,逃离那道无形的牢笼,便能展翅翱翔……她一直是如此天真的认为。可笑的是,最终,她却只不过是只丧失求生本能、躲在更宽更大羽翼下,还妄想着自己腾飞穹苍之上的折翼雏鸟。

  她埋首膝间,不知过了几日晨昏交替,牢门再度推开。

  “姑娘。”

  是龙步云的叫唤声,但她没有抬头。

  龙步云知道她并没有入睡,蹲下身子与她平视,“我真佩服你们阎王门人的骨气,一个比一个嘴硬,而且忠心。”

  其馀的阎王门魑魅魍魉任凭官府严刑峻罚、重责加身,仍旧探问不出任何关于漏网的阎王、文武双判及黑白无常的丝丝消息,甚至没有一个愿意告知他,这名阎王门里带回的唯一女子的身分。

  那日在黄泉谷上瞧见她的反应及阎罗的态度,在在显示这姑娘绝非简单角色。只是除了眼见阎罗在她掌握中失去踪影那刻响起的狂乱嘶叫之外,她不曾再有其他情绪反应,眼神空洞的就像……她的魂魄也随着阎王一并坠入无边深渊,再也寻不回来。

  “告诉我,你在阎王门内身分是什么?”龙步云问。

  沉默。

  “你不是哑巴,那天你唤着阎王的名字,回音又响又亮。”龙步云不接受她的无言以对,“我并不希望将你交给县太爷或其他捕头审问,那些严刑拷打,你熬不过去。”他明白官衙的作风,尤其现下又抓不到阎王门首脑,不难保证县太爷不会将魑魅魍魉赶尽杀绝,让他们成为代罪羔羊。

  仍是沉默。不同的是,怜我挺直身躯,靠回石墙,缓缓闭上眼,以行动说明她的不屈及无惧。

  龙步云摇摇头,明白这样的问案是收不到成效,临走前仅留下一句:“我的手下寻遍黄泉谷,仍旧没有阎王的下落。你想知道的就是这个吧?”

  怜我身躯轻微战栗,脸上神情不变。

  在牢笼重新合起之时,幽幽叹息自薄唇间无声飘送开来。

  ※  ※  ※

  不爽!他非常的不爽!

  千辛万苦才将他善良到滥情的宝贝娘子给骗出府来云游四海,好不容易才脱离了终日上门求诊的繁多病患,以为自己终于能和亲亲娇妻游游山、玩玩水、享享清福,没料到就在他们夫妻俩在山林间采着肥美多汁的果实时,竟让他的小娘子瞧见挂在树梢上奄奄一息的“死尸”!

  妈的!要死不会死远点吗?还正巧挑中他娘子头顶上方的好风水?

  要是他先发现这碍眼的家伙,他绝对会毫不客气地助他一臂之力——上西天!可惜天不从人愿,他那善良又热心的娇妻不但发现了这家伙,还哀哀恳求他救人,他这辈子唯一拒绝不了的人就只有她呀!

  “相公,他看来伤得好重……能救活吗?”小娘子闪动两泡泪光,可怜兮兮瞧着她伟大无比的神医相公。

  救不活!当然救不活,他在心中暗念,可惜吐出口的言词全然违背心意。“当然,你忘了我是靠啥吃饭的?”

  他、他、他在说啥呀!?他只要说出救不活这三个字,再暗地里赏这家伙一根致命银针,就可以和可爱娘子再度做一双闲闲鸳鸯,羡慕死天上成群的神仙呀……

  “对呀,我对你最有信心了。”小娘子赞赏地摸摸相公一头异于常人的耀眼银发,顽皮梳理把玩。

  再叹口气,他屈服、认输,也认命了,撕开病人黏腻着血迹的黑衣,同时交代小娘子:“去帮我烧些热水来。我先把他胸前的‘窟窿’给缝合起来。”

  小娘子皱起脸蛋,光听相公的说法就令她浑身起鸡皮疙瘩,仿佛要接受此等酷刑的人是她。

  “我……马上去。”她不敢再多瞧瘫在床铺上那具人体中央开出的大血口。

  银发男子觑见伤者手臂上的鬼魅刺青,魔邪中又带着令人窒息的鸷冷。

  “阎王门……”他暗自沉吟。

  看来这具“死尸”来头可不简单。他早曾耳闻江湖上阴狠毒辣的阎王门大名,据说正主儿都会在左臂上刺着杂七杂八的魑魅魍魉图案,数年前他也曾为某位阎王门人接回断臂,那家伙好像姓“风”,臂上的刺青是鼎鼎大名的白无常,而这具“死尸”的身分恐怕还要高上一等,因为面目狰狞的刺青看起来像是——索命阎王。

  “热水来了!”小娘子匆匆忙忙捧着泛满滚烫白烟的木盆,再度闪入房内,脚下一顿,踩着裙摆的身子直直将危险凶器朝前方飞倾。“呀——”

  银发男子侧身一闪,避开足足能烫掉他三层皮的热水,水势泼洒满地,激溅起半天高的热浪,其中数道喷到床铺上的病患。

  “你谋杀亲夫呀!?”他惊魂未定。

  “对不起!有没有烫到你?我不是故意的……”

  银发男子俊唇一抿,嗓音像受了天大的委屈,“有,你瞧。”他指指白玉面颊上头小小一滴透明液体,撒娇扁嘴,“好疼喔。”

  小娘子内疚又心疼,急忙送上数个香吻,只盼望能减少亲亲相公一丝丝痛楚。忙碌的她自然无法发觉挂在银发男子嘴角那抹偷腥得逞的贼笑。

  可怜床上的伤患,他所受到的热水洗礼远比银发男人要多上数倍。他吃力睁开合眯的绿眸,不仅是皮肉上撞击磨破的血口泛着针扎的疼,更惨烈的是浑身刺骨的剧毒之苦,现下还无辜遭受“屋漏偏逢连夜雨”之灾。

  “相公!他醒了!”小娘子惊喜大叫,松开环着银发男子的藕臂,移向他轻声道:“你别怕,我相公是天下第一的神医,他会治好你的。”

  柔滑葱白的温暖掌心抚上他额际,为他拭去汗水。虽然无法看清她的模样,清灵的嗓音却瞬间让他平静下来,连体内作怪的不适也轻易教她化解消失。

  银发男子吃醋地瞧着娘子对陌生男人如此温柔,一把无明火急速燃起。

  “再去烧一次水。”他不着痕迹握回小娘子的柔荑,顺带多模几把,将那臭男人的味道抹去。

  “好。”小娘子轻笑,再望向床铺上的男人一眼才离去。

  银发男子原先浅淡的笑意在目送娘子身影闪出门扉,瞬间收止,换上比寒冰更冷数分的暗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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