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山口组年纪轻轻的少主新堂修,就是藉着永夜的力量铲除异己,将其他同父异母的兄弟势力消灭殆尽,因此,永夜和山口组的新领导人关系密切。
前几年,新堂修对山口组扶持他立主的元老的一些小动作还多有忍耐,今年年初却传出永夜的地神奉新堂修之命,整治了不安分的元老,元老们吃了暗亏当然心有不甘,才会安排这场相亲,希望能藉着其他势力的介入平衡现在一面倒的情况。
元老们当然也不会放过害得他们凄惨落魄的地神宁槐,所以才要她将他们的注意力引开,方便宁槐离开日本。
所以,要去保护洁瑀的是地神宁槐?他要亲自出马?
“你是聪明人,我们不需要把话讲得太白,是吧?”单耘疾看得出梵伶已经了解他们的计划。
凭宁槐的身手,由他去保护洁瑀,那是再好也不过的,但是……
“我不能保证一定会成功。”梵伶并不乐观。
这真是个困难的任务,相亲的是龙帮帮主千金,谁知道她和新堂修能不能擦出火花,要是不能,他们很快就会打道回府。
“你一定要成功!”否则他单耘疾就会被宁槐给五马分尸了。“想想相亲成功后,对龙帮能够带来的好处。”他眨着眼狡黠的说着,“山口组内部的斗争将为龙帮图得多少的利益,龙帮……不是正需要有力的支援吗?”
单耘疾的话果真让梵伶无法抗拒,放下对洁瑀的担心后,她不由得开始设想这句话的真伪。
救洁瑀的方法有很多,甚至她可以联络小裳裳,叫袁霁裳把洁瑀带到美国躲一阵子,不一定非宁槐不可,但是龙帮的好机会却是一闪即逝。
如果龙帮和山口组成为联盟,无论山口组最后胜出的势力是帮主还是元老,龙帮都可以藉由山口组的协助,恢复以往的威望。
龙帮的确是老了,许多腐朽败坏的地方因为在位者的懈怠而逐渐浮现,老一辈的已经无力再管,年轻一代的却又只贪图富贵玩乐。
她的父亲即将退休,往后龙帮军师的重担即将落在她的肩上,她必须为垂垂老矣的龙帮找寻一条出路。
“我答应。”梵伶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的说:“永夜的天王,别忘了你的承诺,方洁瑀的安危就交给你们了。”
“那是一定的。”单耘疾对这个一点都不担心,有地神宁槐在嘛,怕什么。
梵伶的眼神是充满决心的,无论要付出多大的代价,她一定会促成这段结盟。
为了龙帮,也为了洁瑀,她一定会成功。
***
梵伶一离去,单耘疾马上摊在会议桌上,像垂死的青蛙般。
“宁槐啊,你可真是害死我了!”他衷嚎似的叫着。
新堂修现在正需要人帮忙,他却在这紧要关头丢给新堂修一个大麻烦,让宁槐偷偷跑去台湾,等新堂修料理完眼前的麻烦后,那狐狸一定会好好给他一顿回报,他人在日本想跑也跑不掉。
但是,天可怜见,根本不是他设计新堂修的,所有的计策都是宁槐想出来的,只是那家伙居然以退出永夜威胁他帮忙,叫他背这黑锅。
“我这是招谁惹谁了?!”单耘疾只差没仰天长叹英雄气短。
***
夜很宁静,樱花浓重的香味飘散在空气中,敞开的和室拉开半边竹帘,微风伴着花香卷入冷清的房内。
年轻男人闭目静静端坐软垫上,小几上燃着升起袅袅白雾的小香炉。
一个黑影子闪然而至。
“主子。”身着黑色蒙面劲装的女子单膝跪地在男人跟前。
男人倏地睁开眼,一双美丽如黑珍珠的眸子绽出光芒,薄唇扬起一抹动人心魄的微笑。
“说吧。”声音轻如薄翼吹动。
“台湾龙帮的小姐和随从已抵达,下榻在西长老的迎宾楼。”女子必恭必敬的回答。
“来了哪些人?”
“龙帮下任军师梵伶和十名保镖”女子将腰间的磁片取出,递放在小几上,“这是龙帮尚倚云以及下任军师梵伶的资料。”
男人微微颔首,拿起磁片把玩着。
“那些老人恐怕是日子过得太安逸了,是吗?”男人淡淡的说着,声音中有着明显的嘲讽,“你说呢?梅。”
女子是不会回答的,她只是主人的贴身随侍,没有资格答话。
这只是男人的试探,梅的报告已结束,应该让她退下的命令不知为何迟迟未言,男人轻轻扬起眉。
“还有事吧。”这是肯定句,充分的表现男人的不悦。
“主子。”梅低下头,她知道她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主人的眼,只能告罪似的开口,“永夜的人刚才和梵伶碰头,属下想跟踪,却被发现。”
“难怪你受伤了。”男人冷笑出声。
听到男人的笑声,梅不禁全身颤抖,因为这是主人发怒的前兆。
“属下该死。”受伤的是手臂,她已经紧紧包扎住了,却还是被他发现。
男人挥手,冷冷道:“下去。”
梅的身影来去如风,一刹那已消失在和室内。
男人站了起来,走到被拉起的竹帘下。
看来,宁槐还是不顾一切的去了,那一年看到如此疯狂的宁槐,他便知道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宁槐是非去不可的。
也罢,这并不会碍着他摆好的棋谱。
今夜月很圆,皎洁的光芒映照在冷清的院落,将男人微笑着的面容清晰的照出。
他的身形属修长精瘦,长长的黑发束成发束绕过耳背系在胸前,两绺细丝飘在额前,耳上挂着银制扁椭圆形耳饰,细眉挺鼻薄唇形成冷漠的线条,一双低垂着浓密睫毛的凤眼让他貌若芙蓉。
男身女貌,是面相学上的大凶。
料谁也难以置信这般俊美无俦的男人竟就是山口组的首领,新堂修。
因为他实在太年轻了,许多部属还是习惯性的喊他少主。
“月圆之日啊……”新堂修呢喃着,“真是让人不舒服哪。”
看着明亮的圆月,他下意识的感到恶心。
那股恶心就这么涌上胸口,让他浑身软弱乏力,宽敞的邸宅院落内只有他一人,所以没有任何手臂扶住他往下滑落的身子。
新堂修趴在冰冷的地板上干呕着,明明就吐不出任何东西,他还是感到恶心。
胸腔内缠绕着空虚的感觉,像是要将他的五脏六腑焚烧般炙热,像是要将他所能呼吸的氧气全都夺走般冰冷,冰火交错,在他无情的五官上奏出漫天笑声。
新堂修弯着腰无可抑止的大笑,凄恻凌厉。
第二章
清晨时分,水玲珑的响声格外悦耳。
摆设简单的厢房内,龙帮千金尚倚云和梵伶已经入座,山口组的东西南北四长老坐在两人对座,唯独主人位是缺席的。
一大早便搭乘山口组西长老的私人座机从东京来到中禅寺,等了这么久,尚倚云不禁呵欠连连,一向心高气傲的她已经开始不耐烦。
梵伶昨夜夜访永夜回来后尚未躺下,随即又风尘仆仆来到这座属于山口组的私人温泉别墅,她却未显疲态,干练的眼轻轻的打量四周。
四长老有些不安,因为他们的首领迟迟未到。
“不如我们先用吧,年轻人嘛,就别管那些古板的礼仪了。”南长老和气的打着圆场,“尚小姐以为呢?”
尚倚云正想藉此大动肝火,不料梵伶却早她一步开口。
“谢谢长老们的好意。”梵伶眼神不卑不亢的直视南长老,字字清晰的日语谨慎却又充满说服力,“既然我们是客人,等待主人是一定的礼节,我们小姐是不会介意的。”
四位长老征询意见的眼神落到龙帮千金的脸上。
这下可好,尚倚云若是否定梵伶的话就显得她气度狭小了,她只好不甘愿的点点头。
见四位长老赞许的眼神交换,梵伶知道她已经成功的博得四位长老对尚倚云的好感。
一阵扑朔迷离的樱花香味飘然而至,身着浅蓝色浴衣的新堂修出现在敞开的拉门。
“诸位久等了。”一句话打发了所有苦等的人,他堂而皇之的走到离门最远的主人位坐下。
一名女侍在新堂修入座后,将其脱下的羽织细细折好放妥。
“早上泡温泉是最舒服的。”他微微一笑,像是不经意般说出让大家久等的理由,“开动吧,我饿死了。”
贪图个人享受让客人久等、穿着随便的衣服见重要的客人,这两项罪名让一旁的四位长老气得脸色一阵白一阵青。
脾气最差的北长老站了起来,隐忍怒气,他压着声音说:“少主,属下恳求你先换一件衣服再用餐。”
“哦,为什么呢?”浅酌一小杯清酒,新堂修扬起眉,恍若不知的疑问。
“少主!”等他喝下酒,北长老又气急败坏的大叫出声,“你应该先为客人斟酒,真是,真是太没礼貌了!”
新堂修不在意的举箸夹起蛋豆腐,像是极享受的模样。
不知是享受着美味的食物还是北长老的怒气。
这样的漠视让北长老倍感尴尬,其馀的长老却又不敢贸然开口,要是新堂修还是来个相应不理,不就在客人面前面子扫地。
梵伶知道气氛不对,她不着痕迹的推推尚倚云,要她开口缓和。
但是被新堂修诱人容貌给勾去七魂六魄的尚倚云怎么会懂得梵伶的用心,她呆呆的盯着新堂修的脸,只差没流下口水。
梵伶无声的叹了口气,缓缓的开口,“北长老,请勿动怒。”
霎时,所有的焦点移到梵伶的身上。
“方才,南长老才要我们别拘束礼节的,也许新堂少主是不想我们感到拘谨才随兴的。尚小姐感谢少主的好意,希望大老们能见谅。”
一席话不但使新堂修的狂妄合理化,也让北长老有台阶下。
“是吗?那是我错怪了。”北长老僵住原本愤怒的脸部曲线,很快的坐下。
新堂修像是没听见似的继续他的进食,原本垂下的眼睫毛却微微扬起,精锐的目光扫过梵伶。
他抬起头,漾出一抹无害的微笑。
“你是龙帮千金,尚倚云吗”他问话的对象明显是梵伶。
梵伶稍稍离位低下头跪着,她小心回话,“回少主,我是尚小姐的随从,下任龙帮军师,梵伶。”
下一秒,新堂修的面容变得邪恶而狠毒。“如果你不是尚小姐,凭什么替尚小姐答话?”他的声音并未有特别的起伏,却叫人闻之胆战,他恶意的起身走到梵伶跟前,“龙帮是这样训练奴才的吗?”
梵伶心惊抬起头,看到新堂修恍若撒旦的微笑。
他是故意的。
咬着牙,梵伶转过身对着尚倚云跪下。
“小姐恕罪。”除了认罪,站在别人的土地上,她没有其他的方法。
他的确是故意的。新堂修转过头,优雅有礼的弯腰对尚倚云浅浅一笑,“久仰芳名,尚小姐。”
“新……堂少主,客……气了。”真是破得可以的日文。
尚倚云的日文是临时恶补的,何况她一对上新堂修的眼便慌乱失措,芳心乱颤,根本不知道该讲什么。
新堂修意会的笑了笑,改口说中文,“尚小姐,龙帮都是怎样惩治以下犯上的奴才呢?”
明知道梵伶所做的都是有利于她,但是尚倚云根本不想替她说话。
从小梵伶就是她的贴身护卫,聪明伶俐的梵伶总是夺去众人的目光,让她即使贵为龙帮掌上明珠却像个笨蛋似的,沦为衬托梵伶的绿叶,然而优秀的梵伶却不曾出过任何差错,让她想向父亲告状的机会都没有。
这次总有人要替她出气了,她怎会不好好把握。
“就让她跪着吧。”她凉凉的看了梵伶一眼。
新堂修不置可否的笑笑,“尚小姐觉得合适即好。”
尚倚云见新堂修似乎对她有好感,便大胆的开口,“这儿好闷,新堂少主可否带我到别处用餐。”
她可不想因为四个老人以及死板板的护卫,失去和新堂修这样俊美无俦的男人独处的机会。
“叫我修吧。”新堂修伸出手,接受尚倚云的要求。
尚倚云矫揉作态的故做害羞,慢慢的才握住新堂修的手让他礼貌性的扶起自己,两人不理屋内其余五人,自顾自的离开。
旁边四个长老看见这一幕都傻眼了。
他们才初次见面,没说几句话,尚倚云竟开口的邀约陌生男子,而原本一副兴趣缺缺的新堂修居然答允了,这和他们事前设想的都不同啊!
“少主……”四个长老急忙的前后追了出去。
梵伶跪在空无一人的屋内,心中的省悟比方才自尊受辱带给她的冲击更让她倍感沉重。
来的时候就知道新堂修不是简单的人物,真正碰到了,才发现岂止。
他根本是个恶魔。
四个长老都不是他的对手,更别提单纯的尚倚云,恐怕被拆解入腹了还不自知。
这个男人是怎样看待龙帮和尚倚云呢?
龙帮要是真能和这般可怕的人结盟,究竟是一幅是祸呢?
这些原本肯定的答案到了现在,在梵伶的心里全成了不可知的问号。
***
日洒余晖,中禅寺湖是一片金黄色的璀璨风情,宁静的空气中丝毫不能察觉的脚步声轻盈如蝶。
新堂修站在梵伶的身后,不发一语的背着手,只有一双眼透露了他复杂的心思。
梵伶依然直挺挺的跪着,一动不动,那位置、那姿态和早上新堂修离去时无两样。
真是个不可思议的女人。
梵伶不算是美得倾国倾城的女子,不可讳言她的面容姣好,但是她那刻意建立的冷硬形象,却将她女性的柔和感觉破坏了。
削短的头发只留到颈项,纤细单薄的身躯与修长的四肢显得十分骨感,白色衬衫搭深蓝色窄裙,将她一身冷漠的气质完全衬出。
新堂修记得,她有一双闪亮如星子的眼眸,却只有冷若冰霜的温度。
“你还在这里,真是忠心耿耿。”他冷不防的开口,声音果如他所料惊动了梵伶。
就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无波的水池,他嘲讽似的叹息引起新堂修所不能预知的涟漪。
梵伶闻声轻颤,并没有转过身,因为她光是听声音就能知道来者是谁。
“新堂少主误会了,我的忠心还比不上山口组的成员,她的耐心真是令我佩服。”她冷冷的开口,不疾不缓的语调将新堂修的讽刺全数奉还。
“啧,被你发现了。”新堂修并不火,他打响手指,一个女子的身影从走廊角落乍现。
“梅,这就是你的失职了。”他面带微笑,极其温柔的说。
梅是他的眼线,留下来监视梵伶的,梵伶跪了多久,她就躲了多久。
“属下知罪。”梅惶恐的跪在新堂修跟前,声音透着恐惧,这已是她第二次出错,“恳请少主再给梅一个机会。”
“没有机会了,你已经把你的机会用完。每个人,都只有一次机会的。”
新堂修毫不留情,迅如闪电的从腰间掏出枪,那动作恍如魔术般,在梅还来不及求饶的当下,消音手枪已经终结了她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