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他大步流星的身影,她站起来,一下子落入了他怀里。
“我担、心死了。”孔郡书的双手抚过她的头发,肩膀,手臂,像是在确定她完好无缺似的,“下次无论我再怎么惹你生气,绝对不要这么久不联络。”
“对不起。”凯圣反手抱住他,“医院里不能开机,辉煌又一直没有醒来,我很怕,什么都没想到。”
他更紧的抱住她,“你要记得,我会想你,只要是见不到面的时候,我都会想你。”
她的俏睑浮上红潮。
其实,那天回家时,她一直觉得很委屈,有一点点的不高兴,但现在那些心情都不见了。
好像……只要见到他什么都好了。
“怎么不讲话?”
“我在想,我们这样算不算吵架?”
“当然算。”他低头吻了吻她那张引诱人犯罪的可爱脸庞,“那又怎么样,哪对情侣不吵架?”
也……对啦。
只是,她真的很担心,怕这次只是个先端,以后还会有各式各样的事情让他们起争执,甚至是不愉快,到时候要怎么办?
“偶尔吵吵也不坏啊,至少,会知道对方要的是什么。”
“我怕……很快会有第二次,第三次……”然后无止境。
“那有什么关系。”孔郡书笑笑,语气十分有把握,“反正我们一定会和好。”
“你为什么会这样觉得?”
“那当然。”他轻拍着她,不知道是不是夜晚的关系,他的声音中有种催眠的味道,“油画比赛的事情是我没考虑到你的心情,以后有什么决定。我会先告诉你,这样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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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园里已经有了春天的气息。
树木换上新芽,学生们的衣服也不再显得那样厚重,春天来了,心情似乎也会轻快起来。
这段时间,凯圣颇为努力读书,想要拉平上学期的边缘成绩,但在第一次月考过后,努力,还是徒劳无功。
“这样下去不行。”办公室里,老师语重心长的说:“你的成绩跟志愿相差太远,要不要考虑转回社会组?”
“可、可是我要考医科。”语气犹疑不定。
“你先回去想一想再回答我。”
想一想啊?凯圣觉得好茫然。
十八岁,同学们都已经拟定志向且正在勇往直前,只有她,虽然说得出将来要考医科,但总是无法用肯定的语气说出来。
如果可以说出实话,她会说自己根本不想去那种冰冷的地方工作。
但她也知道,一旦说出口,势必伤了父母望女成凤的心。
“心不在焉的你。”
凯圣抬起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见到孔郡书温柔的眼神,愁苦的小脸总算露出些微笑意,“你怎么在这?”
“听说你被召见了很久,有点担心。”
她笑笑,没再说话。
两人漫步在新意盎然的校园里。
碧空如洗。
风微凉,空气中有一种初春才有的淡淡绿意。
许久,凯圣终于开口,“你……将来还是想念生命科学吗?”
他停下脚步,凝视她秀眉微蹙的样子,“怎么啦?”
“我现在很疑惑。”她很坦然的说:“辉煌两次住院的结果就是让我更害怕医院,那天光是看她换药,我就整个人软倒在床尾,我觉得,自己应该要重新考虑是不是该更改志愿。”
“那很对。”
“可是……”
“怎么不说了?”
凯圣实在说不出口,如果她到社会组,自然、社会两楝大楼分别在校园的东侧与南侧,距离遥远,加上他正在为油画比赛做准备,他们见面的时间会变得很短。
对于未来的迷惘以及不安,对于感情也不确定。
理性告诉她这个现状并不合适自己,但是,在感性上,她又会以能不能跟他见到面为优先要件。
这样的本末倒置,让她感觉……有点糟。
微一犹豫,凯圣还是说了,“如果我转到社会组,我们就只剩下交通时间能见面了。”
“如果真的是那样,就只好忍耐了。”孔郡书此刻透出一种大人的感觉,“我们不可能一直是在同一间教室,即使剩下的这一年三个月是,将夹也不一定,我不希望你因为现在而影响了你的将来。”
她知道他是鼓励她的意思,但不知道为什么,只要想起她的在乎与他的不在乎,感觉就像狠狠的被打了一巴掌。
那感觉--椎心刺痛。
第八章
“小朋友。”江日升总是这样叫凯圣,“要不要跟我们两个吃过猪肉没见过猪跑步的城市乡巴佬一起去动物园?”
“你们?”
“我跟贝蒂。”
贝蒂是日升酒吧里的小妹,对该酒吧的老板江日升有着无比的热情,这三、四个月来常常到他们淡水的住处,也因此,凯圣跟她逐渐熟稔,年纪相当的两人颇有话聊。
扣除贝蒂的执着,凯圣还有一点无法了解--为什么在酒吧工作的人都要用英文名字?
“我这样会不会打扰你们?”
“就是要你来当电灯泡啊。”江日升一脸无奈,“我答应贝蒂说只要业绩加倍就陪她出去,正常情况来讲,加倍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但是没想到她还真的做到了,所以我现在很头大,你如果没事的话,拜托帮我这个忙,下次不要说巧克力,就算要学调酒,我都教你。”
凯圣想想,反正自己也没事,如果单独相处让江日升这么不愿意的话,她很乐于救他一救,毕竟这几个月来他也替她们打了不少的蟑螂,这样大的恩惠,有机会还是要报一下比较好。
“小朋友,谢谢你。”江日升很夸张的握住她的手,“将来如果有需要,我也可以扮演你的电灯泡。”
“你不要诅咒我。”她跟孔郡书才不需要那种束西。
“那我更正好了,将来如果有需要,我愿意视情况加减帮忙。”
因为这样,他们三人组成了一个奇怪的队伍,从淡水晃到木栅,在满是儿童与家长的动物园里展开奇妙之旅。
天气非常好,阳光极盛,天空万里无云,一迳的漂亮蓝色。
虽然是四月,但一点也不冷,比较勇一点的爸爸们甚至还穿着短袖,妈妈们则都忙着帮兴奋过度的小朋友擦汗换衣服。
“票买好了。”江日升面对着平均年龄十八点五的两位女生,“走吧,我们进去!看动物。”
三人以一种奇怪的队形在动物园中移动,凯圣原本还有点担、心贝蒂会不高兴,但所幸还好,她没有摆臭脸给她看,于是,她很安、心……然,安心维持不到一小时,贝蒂牌炸弹就丢过来了。
“你男朋友呢?”
天,她现在最怕人家问这个问题了,很尴尬,但不答又不太好意思。
“他在准备油画比赛的事情,比较……没有时间。”他们最近根本没有在学校以外的其他地方见过面。
“那你们没有时间约会,你不会想他吗?”
“如果是我的男朋友,我一定会跟在旁边的啦。”贝蒂大剌剌的说。“谁知道他是不是骗你,说不定啊,他跟你说要准备这个准备那个,但事实上却是去钓美眉。”
“他不是这样的人。”
“我听老板说他喜欢你很久了,但谁知道呢,反正啊,男人都是一个样啦,到手的东西就--”
〔贝蒂。”江日升截断她的话,“帮我去买饮料好不好?我口很渴。”
贝蒂狐疑的问:“为什么叫我去?”
他俊容一笑,“因为你知道我喜欢喝什么。”
因为他的笑容太好看了,贝蒂于是忘记了说到一半的话,快乐的衔命而去。
凯圣看着她跑远的背影,“谢谢。”
“是我不好意思。”江日升伸了一个懒腰,“她没有恶意的。”
“我知道。”
看出她欲言又止的样子,他咧嘴一笑,“想问什么就问吧。”
“男生……真的会觉得……”真的好难启齿,“就是那个……”
“不会啦。”
“可是我最近有这样的感觉。”通话时间少了,简讯少了,电子邮件也从洋洋洒洒变成寥寥数语,而且,他们已经有一个多月没有约过会。
虽然知道他在忙着油画比赛的事情,但就是忍不住觉得寂寞。
“当然,追到之后不可能像追求时那么殷勤,但也不代表就不值钱啊,至少在我的观念里,不是。”江日升难得正色,“笨人才会一直看着别人的东西,聪明人就会珍惜手上的东西。”
“喔。”旁边一个冷冷的女声加入,“很会讲大道理嘛。”
凯圣回过头,说话的是一个比自己大上几岁的女生,很漂亮,但眼底眉梢却带着嘲笑……面熟……却想不起来……
相对于她的思索,江日升显然对来人十分清楚,“你跟着我来的?”
“想得美。”女子看了凯圣一眼,“你也太不像话了吧,年纪一大把了,还残害国家幼苗?”
“喂喂,我跟她之间可是很清白的,日月可鉴。”
她笑笑,“你不用跟我解释,我要走了。”
“你留在这边等我一下。”丢下这句话之后,江日升就随着女子离去了。
直到五分钟后,凯圣才想起来,天哪,那个女生--那个女生是辉煌住院时照顾她的护士!
她居然跟日升……
***
趁着中午休息时间,孔郡书将凯圣带出教室,两人在通往西侧的林荫步道上漫步而行。
最近总觉得时间不够用,他的睡眠时间急遽减少,与凯圣单独相处的时间更是直直下落。
他知道她有点寂寞,但是,一百二十号的人物内框超乎他以往的绘画规格,再者时间紧迫,他没有办法像以前一样常常接送她,两人唯一能独处的就只剩下午休时间。
画稿六月初要交,等稿子交出去,一切就会恢复正常,但在那之前,两人也只能忍耐了。
“辉煌已经转院了,原本打算要在六月复勤的,但没想到恢复得太慢,医生说可能要等到八、九月才有可能。”
“那个老太婆一定是平常坏事做太多才会这样。”
“你不要一直叫她老太婆啦。”其实辉煌也才二十八岁,何况,她是那种走在路上会有星探问她要不要当模特儿的美人。
“谁让她叫我小朋友。”
“那时我们还是国中生。”凯圣看着他记起旧恨的样子,忍不住一笑,“国中生本来就是小朋友。”
孔郡书故意板起脸,“对男人来说,那三个字可是污辱。”
“等等。”伸出手放在他的眉毛上,将他凶凶的眉毛拉平,再把他的嘴角往上推,“嗯,这样好多了。”
“你不知道我笑起来很帅吗?”牵着她的小手,只觉得最近因为琐事繁多的烦躁都不见了,“我笑起来是横扫娘子军的,你把我的脸弄成这样,真的不怕我被抢走--”
“学长,请等一下。”
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他们之间的对话。
看着小学妹腓红的脸,孔郡书大概已猜到是怎么回事--最近一个月,只要旁边的人不是太多,就会有这种学妹突然冒出来。
虽然心中有谱,但基于礼貌,他还是问了一下,“什么事?”
国中部三年级的小学妹手上拿着粉红色的信签,十足梦幻的说:“这是我对学长的一片心意。”
又是这种芭乐事啊。
他接过信签,“谢谢。”
仿佛得到天神的眷顾般,小学妹快乐的离去了。
孔郡书不以为意的将信签放入口袋,“我们刚才讲到哪?”
凯圣似乎没听清楚他在讲什么,看着小学妹蹦跳远去的背影,“你把信收下了?”
“嗯哼。”
“你怎么可以收她的信?”而且还是在她面前。
以前,他根本不会理会这种事情的,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居然开始收下别人的心意了?
“怎么了?”孔郡书完全不了解她为什么会出现气恼的神色,“是你叫我对别人不要那么凶的。”
“可是我不是叫你收别人的信啊。”
什么跟什么,他都被搞胡涂了。
就是因为以前他严词拒绝过太多人,所以大家才这么怕他,他依照她的希望和颜悦色一点,又有什么不对。
“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这有什么好生气的,“我收信不代表我会回信,你在怀疑什么啊?我们见面的时间本来就不多,应该彼此信任,就像前阵子,有学弟跟我说看到你跟另外一个男人去动物园,我也选择了相信你啊。”
“你如果真的相信我,根本不会讲出来。”日升说得没错,男生会把怀疑放在心底,表面上是信任,但总有一天还是会说出口,“那个人是日升,我的室友,当天一起去的还有贝蒂,我不是单独跟他出去的。”
“我说了相信你。”
“才不是呢。”隐忍多时的情绪终于爆发出来,“如果有什么事情让你不舒服,你可以问我,我不要你闷着什么都不讲。”
这是她生平第一次这样大声说话,不要说孔郡书,连凯圣都被自己的音量吓了一跳。
她不怕人知道,她只是突然间有点难过,别人说他的女朋友跟别的男生出去,那样奇怪的事情,他居然问都不问。
这叫信任?
如果说是的话,这样的信任未免太不自然。
“你不说的话,我什么都不会懂。”
“坦白说,我,”孔郡书扶住她的肩膀,哎,要承认自己的小心眼真的是很困难的一件事情,不过看着她生气对他来说更为艰难,“有点介意,可以的话,请你以后都跟老太婆出去玩,她刚出院,应该会想到处走一走。”
凯圣的眼睛浮起了一阵雾气,“我没有办法。”
“怎么?”
“她根本没出院,她是转院,”这是第一次,她对这段感情感到没把握,“而且她男朋友已经帮她退租了,早在三个多星期前,就有另外一个还在半上半读的女学生住进来,我告诉过你,你根本没仔细听我说话。”
孔郡书终于知道她的委屈从何而来。
他没有好好的听她说话。
虽然是因为时间分割过度导致的力不从心,但……
“我是真的很生气。”她紧咬着唇不让眼泪掉下来,“我讨厌你收别人的信,讨厌你莫名其妙的容忍,讨厌你老是神神秘秘的明明有什么却不让我知道,如果在一起之后反而变得生疏,我宁愿,宁愿,”她顿了顿,“宁愿回到我们还没有开始交往的时候。”
隐忍多时的眼泪终于掉下来。
泪眼中,她第一次推开他的手。
***
“凯圣,你们还要吵多久?”
“我们不是吵架。”
“好吧。”张佳真更正,“你们还要冷战多久?”虽然才两天,但她已经快要受不了了。
凯圣眼睫一低,“我不知道。”
假日,住校的张佳真说想来淡水玩,住在这里的凯圣责无旁贷的当了她的最佳导游。
不冷不热的天气正适合出游,淡水码头都是人。
河岸边杂沓纷来,小巷里摩肩接踵。
阳光正好,凉风袭面,感觉十分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