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简直前途无“亮”。
他暗暗在心中自讽,哑巴吃黄连大概就是这种滋味吧。
不过这些都没什么,下班后才是真正悲惨的开端。她总是搭他的便车回家,又总是抢着开车,于是他只能缩在一旁,惊恐地看着一个没拿到台湾驾照的女人开车在马路上横冲直撞。
有一回,她甚至还把他的爱车前端的方向灯给撞凹了,而且一点该死的歉意也没,只是朝他吐吐舌头。
回家后,她会开始耍赖,假装身体不舒服或什么原因,躺在他家沙发上等饭吃。
而他,一个堂堂大男人,竟然得为了那个小魔女亲自下厨,在餐桌上还得对她的挑三捡四忍气吞声!
这算什么?
最过分的是,吃完晚饭后就是她练习小提琴的时间,而这几天她都不停地在“练习”那首“爱的礼赞”。
她简直一分一秒也不放过他,仿佛不将他折磨得不成人形誓不罢休!
他到底哪里招她惹她了?她非得这样整他才高兴?而他又该死的为什么就这么乖乖任由她整?
简直莫名其妙!
就连她,也忍不住嘲弄他的逆来顺受。“你真的很听话,钱家声,我父亲的命令对你真有那么大的魔力吗?你就非得这么小心翼翼地捧着你的饭碗,深怕砸了?”
“少罗唆。”他粗鲁地说。
她不理会他,迳自挑起一颗樱桃送入嘴里,“告诉我,你是不是很缺钱?”
“谁不缺?”他冷冷一哂。
“有多缺?”她问,明眸好整以暇地娣着他,“该不会因为每个月要给前妻赡养费,所以经济压力才这么沉重?”
“哼。”
“我很好奇你每个月究竟给老婆儿子多少钱。”
“不干你的事。”
“是不干我的事。”她甜甜地笑,笑意却不及眼眸,“我只想问,难道你以为这么做就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了吗?”
他瞪着她,“什么意思?”
“你以为只要给钱,让你儿子衣食无忧他就会开心了吗?”
他不语,只是静静望着她,眸光幽邃深沉。
“说话啊。”
“……我从来没这么想。”他终于说道,嗓音低沉。
“那你怎么想?”
他没回答,转头望向窗外。
她蹙眉瞪着他。
“……明天我送你回家。”他忽地开口说道,眸光落回她身上。
“为什么?”
“明天礼拜六。”他淡淡一句。
她却恍然明白他的意思,容色一白,“我不回去!”
“为什么?”
“我不回去。”她执意摇头。她知道母亲安排了什么,而她不想回家面对。“我要你明天陪我。”
“不行,我有约会。”他拒绝。
“约会?”
“跟刘玉婷。”他说,顿了顿,眼底忽然点亮诡谲辉芒,“除非你愿意跟我一起去。”
“干嘛?”
“帮我甩掉她。”
***
“你……为什么带着她来?”望着面前手挽手同时出现的人影,刘玉婷面色苍白。
他们真是一对璧人,男的潇洒,女的娇俏,站起一起的感觉不知怎地就是十分登对。
是的,她早听说两人在交往了,最近公司里流言传得沸沸扬扬,都说柴老的忠心特助、花花公子钱家声三生有幸,居然得到柴千金青睐。
为了她,他断了跟所有女人的来往,专心一意对待佳人。
她以为自己能够是个例外——虽然他近来对她确实冷淡许多,可看在她为他不惜发动罢工与顶头上司于品甜对抗的份上,她以为他会稍稍留情一地了可没想到,为了名利富贵,他可以绝情至此。
“你想就这样甩掉我吗?”她头声问,掩不住哀怨。
“我很抱歉,玉婷。”他面无表情地说,“不过你上回对晶晶实在太过分,为了不让你再心存幻想,我不得不这么做。”
“你……已经不爱我了吗?”
“我从来没爱过你。”
冰冷的宣言令刘玉婷呼吸一停,也让他身边的女人转头震撼地瞪视他。
为什么她要这么看他?仿佛很为他说出这么绝情的话感到气愤?要知道,逼他这么说的人可是她啊!
极度的怨愤攫住刘玉婷,她瞪视柴晶晶,咬牙切齿的模样像恨不得除之而后快,“现在你满意了?终于得到他了!”
柴晶晶蹙眉。
“我告诉你,你也别太得意。你以为他为什么跟你交往?还不是因为你身后代表的财富!你要不是富家千金,他连正眼也不会瞧你,像你这种要睑蛋没睑蛋、要身材没身材的女人,家声根本看不上眼!他只是在利用你!等有一天利用完了之后,他会一脚踢开你,就像现在抛弃我一样。”
连串怒骂直冲柴晶晶而来,可她没有退缩,只是不解地望着愤恨的女人。
“你既然知道他是这样的男人,又为什么还这么依恋他?”
“因为我爱他!”她歇斯底里地喊,“我爱惨了他!”
“你——”她惨白而激动的模样震动了柴晶晶,她愣愣望着她,不明白为什么一个女人会爱上一个她明知是个坏蛋的男子。
“我告诉你!你不要以为自己得到他了,只要有机会,我会抢回他的!”刘玉婷憎恨瞪着她,接着,眸光一转,在落向钱家声苍白凝肃的俊容时转为温柔,“你有一天会回来找我的。”语毕,她缓缓离去,步履有些踉跄,却终于还是淡淡逸去了。
有好片刻,留在原地的两人只是怔怔凝望她的背影。然后,柴晶晶低低开了口,“她好像真的很爱你。”
“……她不爱我。”他冷涩地说。
“你怎能这样说?”她扭头瞪着他,“你没看到她方才激动的模样吗?如果不是深爱你,她会说出那样的话?”
“她不爱我。”他回望她,眸光平静,“她只是拿我当替代品而已。”
“替代品?”
他没回答,转身走向停在附近的车子。
柴晶晶追上他,“钱家声,你说清楚!”
“她以前有个交往五年的未婚夫,三个月前,在他们准备结婚当天,她在礼堂前被甩掉了。”
“你是说她未婚夫逃婚?”柴晶晶不忍地说,在婚礼当天被抛弃对任何女人来说都绝对是个沉重的打击。
何况他们交往了五年,她肯定付出许多……
“我不过是在那时候乘虚而入的替代品而已。”他继续解释,语气虽然平淡,可听来却像压抑着什么。
柴晶晶听了,不觉定定望着他,试图从他面无表情的脸庞上认出任何不寻常的端倪。
“可是她也许真的爱上了你……”
“女人的爱很廉价的。”他讥讽地说,可湛眸却隐隐闪过痛楚,“我可没兴趣当别人的替代品。”
再也不会了。
他想,忽地甩了甩头,大踏步前进。
终于,他来到爱车前,打开车门,坐上驾驶席,一面探头唤她,“上车吧。”
她站在原地不动,迷惘的神情像在思索着什么。
“上车吧。”他叹气,“还是你又想要开车?”
她定了定神,“哦,不,没关系,你开吧。”不知怎地,今天她忽然失去了作弄他的兴致。
他表里不一的模样令她不知所措,明明双眸闪着痛楚的光芒,为什么嘴里说的却是那种讥刺的言语?
她的心,有些乱了。
她默默坐进前座,拉过安全带扣上,明眸直视前方,俏颜沉静。
“干嘛?一副心情不好的样子?”
“……没事。”她勉强应道。
“哪,这个给你。”他一面发动车子,一面将一个随意扎上包装纸的盒子递给她。
她愣愣接过,“这是什么?好丑。”
“真不好意思哦。”他翻白眼,“我自己随便包的。”仍然没告诉她包装盒里的内容。
她眨眨眼,怔然数秒才动手折包装纸,决定自己发现。
纸盒里,是一只躺在报纸团中的马克杯——桃红色的,上头印着米罗的抽象画。
她拿出马克杯,愕然,“这是!”
“送你的。”他淡淡地说,“刘玉婷不是打碎了你的杯子吗?这个算是我的赔礼。”
“可是……”
“这是我去年买的,一次买了一对,这个还从来没用过。”
“你把它送给我?”她望着他,眼神复杂。
没错,刘玉婷打碎了她最钟爱的马克杯她是深觉可惜,可从来没想到会从他手上得回一模一样的。
“你为什么……”
“放心吧,我不会再用跟你一样的马克杯,我把它收起来了。”他以为她是介意跟他用一样的东西。
“不,不是的。”她讷讷地说,不知该怎么解释此刻心头难以厘清的思绪。
她从未料到,这个无情无义的男人偶尔也有温柔的时候……
“还是不想回家?”他突如其来地问道。
“……不想。”
“你妈妈邀柴老今天过去一起吃饭。”
“……我知道。”
“你不回去只是辜负你妈妈的心意。”
“我知道。”她垂落眼睫,躲着他深邃的眼神。
他为什么要这样看她?就好像他看透了她心中想地在么。他不该这样的,一向吊儿唧当、玩世不恭的他不该摆出这么深沉的模样。
那样的眼神令她无法招架……
“好吧,那寿星说想去哪儿玩?”
她蓦地扬眸,“我说去哪儿你都会带我去吗?”
“嗯哼。”
“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为什么?”他扬眉,仿佛觉得她问得可笑,“我能对你不好吗?大小姐,我巴结你都来不及呢。”
自嘲的语气刺得她心脏一缩。
“……怎样?到底想去哪儿?”他左手搁在方向盘上,转头问她。
“我想——”他的眼睛好黑、好深——“到一个很高很高的地方往下看。”
“到很高很高的地方往下看?”他思索,“那不就是新光三越大楼?”
“啧,难道你没有更好的提议吗?”
“将近五十层的大楼,还不够高啊?”
“我不想去新光三越。”她噘着嘴,无意间流露小女儿的娇态。
他定定望着,有些发愣。
“你……发傻啊?”
“啊,没。”他连忙收回视线,摆正头,踩下油门,“我想到一个好地方了。”
第五章
星期天早晨。
美好的星期天啊!上帝特许人间放假的日子,这样美好的一天,为了犒赏自己几日来的辛劳,钱家声决定好好睡上一天。
灿灿阳光,穿透窗帘的缝隙在他赤裸的背上滚动,暖洋洋的,更添他懒散的决心。
他要睡觉,要好好地睡,忘掉最近令他无法掌握的一切,忘掉那个日夜折磨他的女人。
他要忘了,忘了那个总爱作弄他的淘气魔女。最近,她不仅在他清醒时烦他,就连入睡后也总要来烦扰。
他必须甩脱她……
叮咚。
不,他没有听到,这样清脆的铃声只是个梦。
叮咚、叮咚。
今天是礼拜天啊,不可能有什么见鬼的重要事的!
叮咚、叮咚、叮咚。
肯定是幻觉,他在作梦,在作梦叮咚、叮咚、叮咚、叮咚。
“Shit!”他猛地出声诅咒,跟着坐起上半身,愤然瞪视前方。
不必猜测,这毫无礼貌的不速之客肯定是他那个“可爱的”邻居。该死!她就连礼拜天也不放过他吗?
“Shit!”再次诅咒后,钱家声翻身下床,伸手烦躁地揉了揉一头乱发,赤脚就往客厅走去。
他用力拉开大门,“柴大小姐,你又想做什么?”
柴晶晶没说话,灿亮的眼眸眨呀眨的,像挂在天空的小星星。
“到底想怎样?你说啊!”
她依然不语,莹亮的眼波静静流向他,似乎还蕴着笑意?
他蹙眉,“你哑了啊?”
“家声?”
“干嘛?”
“你一向穿这样睡觉吗?”
“什么?”他一愣,跟着眼眸一垂,落向自己赤裸的胸膛,赤裸的双腿,唯有重点部位,遮了一件颜色鲜艳、小到不能再小的子弹内裤。他瞪着自己,半晌,抬头瞪着她,“该死!你算女人吗?看到男人这样你都不会害躁的吗?”
“我为什么要害躁?”她轻轻地笑。
他一翻白眼。
他认栽了。这小魔女,一点女人该有的样子都没有!
“你等我一下!”他忿忿然道,接着忿忿然转身,踏着忿忿然的步伐回自己的卧房。
她望着他修长结实的身躯,望着他因睡眠顶出的一头乱发,望着他摆动着有力的步伐——他的确是好看的,不是那种刻意的英俊,他的好看是随性的、潇洒的,带着点邪邪坏坏的味道。
难怪那么多女人仰慕他,难怪为情所伤的刘玉婷也挡不住他的魅力,难怪就连从来不对男人心动的她此刻一颗心也跳得有些急促……
想着,她不觉伸手抚上自己的胸口。
“怎么啦?阿姨,你怎么呆呆站着,傻了吗?”身后,一个清亮的童音响起,带着淡淡嘲谑意味。
她连忙转身,有些仓皇地看着正仰头笑望着她的小男孩,“凯凯,什么时候来的?”
“刚刚就跟来了啊。”凯凯说。
“哦。那你都……看见了?”
“看见了。”凯凯点头,接着狡桧地说:“那个叔叔挺帅的。”
“是吗?”她故意让语气漠然。
“他只穿内裤睡觉耶。”
“好像是吧。”
“阿姨一定很想看吧。”小男孩贼贼地说。
“看什么?”
“看叔叔睡觉的样子啊。”
柴晶晶心跳一停,“你这小鬼!胡说八道什么?”她娇嗔,蹲下身伸指在他额前一弹,“再乱说,阿姨教训你。”
凯凯嘻嘻地笑,伸手抱起一直在他脚边绕圈的小狗,“宝宝,阿姨脸红了耶。”
“哪有?”柴晶晶连忙反驳,可一伸手触及自己的双颊,果然觉得烫得惊人,她连忙伸手用力扇,试图扇去颊畔热气。
换上白色T恤与深蓝色牛仔裤的钱家声出来时正好看到这一幕。
“干嘛?有这么热吗?”
“要……要你管!”她回嘴。
“神经!瞧你脸红成那样,天气又没多热。”他摇头,一副受不了的样子。
“少罗唆!”她怒视他。
“叔叔,你误会了啦,阿姨不是因为热……”
“凯凯!”柴晶晶抢在小男孩泄她底前高声喊道。
“这小鬼是谁?”钱家声这下总算注意到小男孩的存在,愕然低头。
“叔叔你好。”凯凯有板有眼地伸出手,“我是周书凯。”
“书凯?”他莫名其妙,回望柴晶晶,“你儿子?”
“怎么可能!”她气极,“是我小提琴老师的儿子,他今天结婚周年纪念日跟老婆约会,托我当保母。”
“保母?”他嗤笑,“那男人可真敢,把小孩托管给你不怕出事吗?”
“你——”她攒眉,朝他扮了个鬼睑,跟着,忽然展颜甜甜一笑。
他被她笑得头皮发麻,“干嘛?”
“正因为我怕一个人带不好他,所以才请你帮忙罗。”
“什么意思?”
“给你五分钟时间准备,我们出发去动物园。”
“什么?”钱家声呆然,眸光在她清俏的容颜与小男孩顽皮的笑脸来去,满是不可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