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棒球 季可蔷
相信许多读友都和蔷一样,从小就对棒球深深着迷。
尤其各位五、六年级生,可还记得小时候和父母一起守在深夜的电视机前,强撑着颓靡的精神,只为了替我们参加比赛的棒球国手们加油呐喊?
记得吗?我们的少棒总是在威廉波特扬威。
记得吗?我们的青棒在每一届亚锦赛中的努力奋战。
记得吗?我们的成棒在强敌环伺中摘下了奥运银牌。
记得吗?那一个个缔造传说的英雄大名──郭李建夫、林朝煌、黄忠义、白昆弘……
记得吗?
当然,和中华职棒联盟一起成长的七年级生,相信你们一定更了解棒球,更热爱棒球。
蔷也曾是职棒的忠实球迷之一。
那时候的我,疯狂迷恋时报鹰队,好几次和朋友相偕去看比赛时,甚至为了彼此支持的球队不同而争吵不休,差点大打出手。
这样的热情,却因为那场席卷职棒界的签赌风波,被狠狠地浇灭了。
我不再相信棒球,也对曾经支持的球员失望至极。
直到二○○○年的世界杯,看到中华队球员们英勇精采的表现,我的热情方重新点燃。
至今,蔷仍深深记得投手板上威风八面的张志家。(多么狂傲的一个年轻人啊,偏又那么厉害!)
去年的亚锦赛,当我们的棒球队终于取得雅典奥运门票的那一刻,蔷更兴奋地猛发简讯,恨不得将心中的喜悦与每个认识的人分享。
啊!我真是爱极了棒球,爱极了中华队每一个认真的球员!
因为实在难以抑制心中的激动,于是在蔷脑海中,渐渐出现了这个故事的雏形。
我想写一个女孩,一个狂爱棒球的女孩,一个棒球痴,她在棒球界掀起了一阵令人热血沸腾的风潮。
然后,有这么一个男人,一个对棒球又爱又恨的男人,他拿这个女孩毫无办法,更在不知不觉中迷上了她──
听起来,像是个有点梦幻的故事吧?
呵呵,蔷不否认,在背景的设定方面,我稍稍夸张了一些,也许有读友要嗔怪蔷太过天马行空。
但是啊,台湾热爱棒球的女孩如此多,也许有一天,中华职棒联盟真能出现一位像温红一样万人迷的幸运女神。
谁知道呢?
赛前练习
棒球场上,一边欢声雷动,另一边却人数寥落。
欢声雷动是因为某支球队只要赢了这场比赛,判别是否成为季冠军的魔术数字便成为零,堂堂闯入总冠军赛。
人数寥落是因为另一支球队不但是这两年才刚成立的新军,而且本季球赛成绩一路垫底,惨不忍睹。这场比赛还未开打,气势已输一大截。
西瓜偎大边,正常人都会选择为实力强大的球队加油,只有极少数的死忠球迷会给注定要落败的球队一点点鼓励。
而温红,正是那极少数之一。个头娇小的她穿着简便的T恤、牛仔裤,头上斜斜压着一顶棒球帽,远远坐在看台的最角落。
“一哥加油。”双手在唇边圈成○形,她努力对场上已有些上了年纪的投手喊。
她口中的“一哥”在台湾棒球界曾是叱咤风云的人物,代表国家参加过好几次国际比赛,次次都大显神威,轻易折服敌队打击群。
他曾是台湾棒球的精神领袖,只可惜近年来碍于肩伤问题,年纪也渐渐大了,去年被原球团解聘后,只得选择加入这支新兴球队。
可纵然风光不再,他仍是温红最为敬佩的棒球英雄。
“一哥,内角滑球!”温红试着再放大音量,但相较于对方球迷惊天动地的加油声,她本就偏轻柔的嗓音仍显细微。“小李子。”她喊着年轻捕手的别名,“配一个内角滑球好吗……哎呀!”
一记外角球投出,被对方当家四棒击出一支又高又远的全垒打,霎时鼓声隆隆,欢呼声震耳欲聋。
她叹息,望着在远方形成一个小白点的球,小脸掩不住失望。
如果可以,她恨不得能跳下去亲自指挥战局。只可惜她只是个小小球迷,再怎么嘶声呐喊,场上的教练与球员们也丝毫无法听闻。
“为什么不投内角球呢?”她懊恼地喃喃自语。
“……为什么要投内角滑球?”一道苍老的声嗓忽地在她身后扬起。
她愕然回头,一张镌刻着岁月纹路的脸庞映入瞳底。虽然发际苍苍,皱纹深刻,但老人五官仍显得英挺,一双墨眸锐利有神。
翠眉迷惑地一颦。“你也是豹队的球迷吗?”
豹队的球迷不多,整天泡在球迷后援会以及球场上的,她几乎每个都见过,就是没看过这样一个老人。
他耸耸肩,“我没特别支持谁,只是来看球赛而已。”
“这样啊。”年轻的双眼更加璀亮,“你也爱棒球吗?你一定爱死棒球了吧?”否则不会一把年纪了,还特地来球场看球赛。
“呃,嗯,算是吧。”老人随口漫应,锐眸掠过一道异光。
温红没发现,单纯地沉浸于找到同好的喜悦当中。“我也好爱看棒球呢,从小就爱,那时候都跟我爸爸和哥哥一起看,他们──”
“为什么要投内角球?”看得出来老人对她的迷恋棒球史并没多大兴趣,径自打断她。
“嗄?”她一愣。
“你从比赛一开始意见就特别多,不停自言自语。”
“啊。对不起,吵到你了吗?”
“那倒没有。”老人酷酷地,“我只是很好奇,你刚刚为什么建议投手投内角球?有什么根据吗?”
“那只是我个人的意见啦。”温红玉颊微绯,不好意思地调整一下帽缘,“你知道对方的第四棒吗?他是去年球季的打点王。”她指着场上那个踩完四个垒包、正一一和队友击掌庆贺的球员。
“之前我做过分析,他的安打有百分之六十以上是击出外角球,因为投手通常不敢喂他内角球,可愈想躲,就愈容易被抓到机会。相反的,内角球如果球速够快,下坠弧度够大,他反而不容易抓到击球点,有一半以上的机率会打出滚地球。所以我就想,呃,如果我是教练──”她顿了顿,“就请一哥投内角滑球,内野趋前防守,这样球应该有七成的机会滚入投手手套,然后先传三垒,再传二垒──”
“双杀。”老人敏捷地接口。
“对,就是双杀。”她高兴地拍手,可不一会儿,眼眸又是一黯,“只可惜现在不但没有双杀,还一口气被对方拿下三分。”
“就算投手刚刚投了内角球,你以为事情就会照你写的剧本进行吗?”老人怀疑她的推论。
“嗯,当然不是百分之百啦。”她偏过头,一面思考,一面慢慢说道:“不过因为现在已经是第八局了,所以无论如何也要先赌赌这个机会。如果还是前几局,情况就不一样了。比如刚刚站上二垒的球员跑得很快,对方教练可能会采取双盗垒战术,这时候我会让一哥故意投出一记大角度的坏球──”
“刺杀对方盗垒者吗?”老人很快领悟。
“嗯。”
“这个剧本也不错。”他抚着下巴沉吟。
“只可惜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她将视线调回场上,秀丽的眉宇忧愁地拢着,“现在已经是第九局了,我想对方教练应该会换22号来当Closer。”
“哦?”老人挑眉,跟着往场上瞧去,果然见到背号22的投手正悠闲地迈向投手丘。
“他的指叉球很厉害,球速也可以飙到一四五,我们的六、七、八棒根本拿他没办法,就算换左打代打对付他这个左投,我们也只有55号可换,但是他最近状况很差,一直没调过来,我想对方不用三球就能解决他……”
正如温红所预言的,豹队总教练换上55号代打,在一坏球后,他击出一记游击方向的飞球,轻松被对方游击手捕捉。
比赛结束了。在大鼓与加油棒的协奏曲应和下,满场彩带与细屑飞扬。
瞪着那不停飘落看台区与场内的“战利品”,温红的叹息更无奈了。
她站起身,“我该去清理球场了。”
“清理球场?”老人有些讶异。
“嗯,我在这里打工。”
“我还以为你是豹队的球迷。”
“我是啊。”她点头,浅浅一笑,“有空时我也会到后援会帮忙。”
“后援会?”
“球迷后援会。虽然豹队战绩很差,也是有后援会的。”说着,她淘气地吐吐舌尖。
见她这副模样,老人眼中又闪过一道光。“既然豹队这么差,你为什么还支持他们?”
“因为一哥在这里啊!”提起崇拜多年的偶像,她微笑更灿烂了。
“一哥?”他蹙眉,“他早就过气了,现在连当个中继投手都不称职,球团如果聪明的话,就该快点跟他解约。”
“不行!这样太残酷了。”听闻老人此言,温红掩不住激动,急切地为偶像辩解,“没错,他现在状况是有点差,可经验还是很老到的,对付一些年轻后辈仍是绰绰有余。而且,球团应该想办法帮球员走出低潮,而不是动不动就开除球员。”
“是这样吗?”老人挑起嘴角,“丫头,你几岁?”
“二十一。”
“二十一吗?”老人若有深意地凝望她,“果然很年轻啊。”
“啊。你是笑我少不更事吗?”她嘟起嘴。
“你说呢?”老人没正面回答,站起身,漫不经心地拂了拂衣裳后,一双饱经世故的锐眸才转向她,“你的想法很有趣。”
“有趣?”
“今天我有事先走了,以后我们会有机会再见面的。”
“哦。”温红楞然目送老人清臞却挺拔的背影离去,好一会儿,才整肃心神,戴上棒球帽。“好啦,该工作了。”
几个伸展运动后,她精神抖擞地开始加入工读生们清理球场的行列,一下子便把老人抛于脑后。
当时的温红并不知道,她不但还有机会再见到老人,更和他成了忘年之交。
第一局
午后暖阳自窗扉放肆洒进,圈住一张俊挺的男性脸孔,他倚着窗棂,就算全身被阳光暖暖裹围,气韵仍冰冷深沉。
刀削般的眉间拢着阴暗的皱折,薄锐的嘴角抿成严肃的一直线,眼窝处隐隐浮现几丝看来苛刻的细纹。
那凛肃的神情,就连跟随他多年的特别助理小刘,也不禁打了个寒颤。
“听说待会儿要宣读遗嘱了?老板?”小刘尽量以轻快的语气发问,一面递给他一杯咖啡──不加糖、不加奶,纯粹的黑咖啡。
麦哲伦接过,啜了一口,不发一语。
小心翼翼窥视他数秒,小刘开了口,“有什么不对劲吗?”总不会是为了星宇集团前任总裁的去世而难过吧?他跟麦老头的感情不是特别差吗?
“……没什么。”麦哲伦收束游走的心神,走回办公椅坐下,拾起搁在桌上的金边眼镜戴上。“我只是在想,该怎么处理球队。”
“啊,那个烂球队!”小刘一翻白眼。这支不赚钱的球队,大概是星宇集团有史以来最失败的投资了。不晓得麦老头心里在想什么,竟然买了一支棒球队,还大兴土木盖专属球场?“听说双城的大老板对这支球队还满有兴趣的。”这又是另一个谜了。那个在商场上以杀人不见血闻名的刽子手,怎么会看上这么一个烂队?
“他跟我父亲开了好几次价,他都不卖。”
“那你呢?卖不卖?”
“价钱好的话,当然可以考虑。”麦哲伦冷冷撇唇,“我早就想摆脱那支球队了。”
这才对嘛。小刘兴高采烈地一拍手掌。不愧是他慧眼相中的主子,亏钱的烫手山芋就该干脆俐落地甩掉。
“替我放出风声。”麦哲伦下令,“就说最近有几个大老板对豹队挺感兴趣。”
“嗄?”小刘一楞。
俊唇嘲讽一勾。“我想试探一下双城那边的态度,看他究竟有多想要这支球队。”
趁机抬高价码?高招!小刘佩服不已,领命而退。“我马上去办。”
得力助手离去后,好半晌,麦哲伦只是瞪着桌上黑不见底的咖啡。
他真的不懂,做生意一向精明敏锐的父亲,怎会突然心血来潮买下一支明知会亏钱的棒球队?
因为爱棒球吗?不!这世上不会有谁比他更清楚父亲有多痛恨棒球!
为了嘲弄他这个儿子吗?这倒有可能,而且是非常有可能。
麦哲伦眼瞳一暗。明知他对棒球的感觉,所以故意买一支球队来嘲讽他、刺激他……没错!一向冷厉严酷的父亲,总是像这样挑战他的耐性。
通常对这些有意无意的试炼,他总是一笑置之,气定神闲地见招拆招。
可这一回,父亲实在玩得太过分了!明摆着就是要试探他的耐性底线。
可恶!他握拳,敲了一记桌面。他偏不让父亲如愿!
想试探他?很好!麦哲伦眯起眼。他就让父亲见识见识他这个儿子在商场上能够多么冷酷无情。他不但要卖掉这支斓球队,还要卖到不可思议的高价。
等着瞧吧!
☆ ☆ ☆
世事总是出人意料。
半小时后,在律师当着家族几个人的面宣读完遗嘱后,麦哲伦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说什么?!”他瞪着年迈的家族律师,黑眸燃起危险的火苗,“你说我爸替球队加了一条但书?”
“没错。”
“我必须想办法在下个球季让球队拿到总冠军,否则就得将球队无条件转让给双城集团?”
“是的。”律师点头。
“而且还附送新盖好的球场?”
“嗯哼。”
“花了几亿盖好的球场就这样白白送人?那剩下的贷款呢?难不成还是得由我们来偿付?股东们会同意吗?”
“你父亲的意思是这样,如果球队在下个球季拿不到总冠军,首先必须由你在一个月内收购球团其他小股东的股份,然后无条件转让给双城集团。当然,这过程中势必会动用到麦家本身的资产。我计算过了,扣除你母亲与妹妹继承的部分,你持有的光是不动产的部分,偿付这笔收购金和贷款就绰绰有余了。”
哈!老头的意思是要强迫他拿出自己的钱来当游戏的赌注!
“很好。”冷然的嗓音自齿间迸落。
简直太好了!即便离开人世,老头仍以玩弄他这个儿子为乐。
“你还忘了一点,哲伦。”律师仿佛没看到他铁青的脸色,径自慢条斯理地提醒。
“我当然记得!”他粗鲁回应,“我还得聘一个女人当球团经理,否则就算拿到总冠军,一切还是不算数。”
“没错。”
女人!自从中华职棒联盟成立以来,他还没听说过哪个女人能担任球团经理的。棒球一向是男人的天下,但那该死的老头竟要他聘一个女人当经理!肯定是故意要陷害他成为联盟的笑柄。
那老头想必此刻正在地狱里跷起双腿,自得其乐地嘲弄着他这个亲生儿子吧?
去他的!怒火在麦哲伦胸膛间漫天燃烧,如果可以,他真想当场撕毁这份可笑的遗嘱!可他不能。就算要撕,也不能当着容色苍白的母亲与妹妹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