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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爱情浅  第4页    作者:凌淑芬

  “bye-bye。”钟衡被动地挥手道再见。

  他的视线一直没有离开她,直到雀跃的背影消失在转角为止。

  仙仙,她变得不多,依然是那个神气活泼的小女娃儿。

  已经,十四年了。

  天地间竟有如许的重逢,他犹无法置信。

  夏风不知从哪个风向,呼啸地吹着,一切仿如在梦中,而甜美,是梦里的光辉……

  第三章

  看看手表,还有七分钟。

  看看天空,太阳花亮得刺眼。

  九月明明是秋老虎的天气,今年却适逢热浪,高温延烧到了九月末依然不放过人。

  探完了庭院中的天色,他步伐一转,绕进主屋旁的小室。

  小室的三面墙是透明玻璃,尽纳户外明光。

  “撑着点,小宝贝。现在房子尚未盖好,只好委屈你窝在这个鸽子笼里。”

  “你也乖,好好长大,要长得跟姊姊一样美。”

  “你别淘气了,少喝点水,否则会生病的。”

  从一个强壮的男人口中,吐出如此轻怜蜜爱的低语,包准羡煞所有心头怀春的少女。只可惜,接收这些关怜的主角是一盆向日葵、一盆新品的香水玛格丽特、及一株花座型仙人掌。

  小温室里显得有些拥挤,七坏不到,却摆放了超过二十盆的大小盆栽,在未来两个月新家整建期,大家都要窝在这里一起共患难了。

  这些盆栽不只是寻常盆栽而已,有许多株是他分枝栽培的母株,很有革命情感,就像他的家人一样。

  约略整顿了几盆大型植物,再看看手表。嗯,已超过三分钟了。

  他的眼睛开始往室外瞟。

  手下又开始整理几盆正实验育种中的花卉,心神在飘移……

  最后,从牛仔裤口袋里掏出今早投进信箱的小纸条:

  钟大哥:

  我来了,早上八点,去上课前,你不在。

  我走了,下午三点,下课以后,再来。

  仙恩

  真是言简意赅。

  他不禁摇头微笑。

  这娃儿是什么事这么急着找他呢?弄得他跟着也毛躁起来。

  不可否认,自己很欣喜于她的来访。她的一举一动总让他觉得说不出的可爱,很期盼每一段与她相处的时光。

  她的可爱不是那种小女孩式的,毕竟一个二十出头的大学生如果还在装可爱,未免令人毛骨悚然。

  她的可爱是一种很俐落灵透的感受,犹如含露初绽的小野花,眉宇间总是藏着盈盈笑意,鲜活动人。

  每当两人谈起天来,她时而调皮淘气,故意说一些他听不懂的新新人类语言捉弄他,时而正经严肃,对动植物的关爱令人深深动容。

  因着她是他少年时期,唯一甜美的片段,他便格外对她另眼相待吗?或许是吧。他自我解嘲地笑了笑。

  又硬撑了几十钟,俏人儿尚未现身,他放弃了。洗干净手上的尘土,出门去。

  他一如以往,舍门口的康庄大道,从侧面一排矮丛之间穿过去,绕过几株柏树,人未踏出小树林外,一声声怒气十足的斥骂便传入耳中。

  “臭小孩!臭小孩!臭小孩!”

  啪!啪!啪!

  “呜……我要跟我妈妈讲,呜……”

  “你还敢恶人先告状?看我不好好教训你!”

  啪!啪!啪!

  “呜……对不起啦,我下次不敢了啦,呜……”

  “跟小白道歉!”

  “为什么?它只是一只癞皮狗,又听不懂。”

  钟衡抬起头,无语问苍天。

  这一幕还真是熟悉呀!为什么十多年前和十多年后,他每经过公园,都会看见她在修理小男生?

  “你还敢回嘴,好,再赏你几记无影神掌。”

  “哇!不要了啦!对不起,对不起啦!”

  唉,再不出去解救,要出人命了。

  他叹了口气,慢慢踏出凉荫,朝公园中央的石椅子踅过去,五、六只颜色各异的狗儿,或坐或站,散在四周的草坪上。

  仙恩把调皮的男孩按在膝盖上。这小鬼刚才居然拿了锈铁钉想逼小白吞下去。小小年纪就这么狠恶,长大之后怎么得了?

  “你下次再敢欺负小动物被我看见,我就去学校告诉你们老师。”

  蓦地,一阵黑影挡住晒煞人的炽阳。

  打人的人,与被打的人,同时抬头看看来者何人。

  一道背着阳光的巨型剪影杵在他们身侧。§§§来人一脸严肃,浓眉合着杀气,正“恶狠狠”地瞠住他们两人。

  “你们……”坏人才刚说出一个发语词。

  “哇……”小男孩倏地放声大哭,“妈妈,爸爸!救命啊!有坏人!坏人要绑架我!”

  他猛然挣脱了仙恩的掌握,一溜烟狂奔而去。

  坏人?绑架?钟衡不可思议地瞪着他离去的方向。

  “我是来救他的。”居然这样回报他!

  仙恩大笑出来。“你怎能怪他呢?连我第一次遇到你都被吓住了,你皱眉不笑的样子实在像极了角头老大。”

  “真是多谢你了。”他干涩地说。以后要记得时时提醒自己,把笑容粘在嘴上。

  “绑架犯,天啊!果然很像。”她爆出很没气质的狂笑。

  年轻鲜活的气息从她四肢百骸辐散出来,恍然间,竟不知是阳光照亮了她,抑或她染亮了阳光。

  “每次遇到你,你总是在替猫猫狗狗的主持正义。”他轻语。

  “每次?”

  他立刻回过神来,轻描淡写地带开话题。

  “你今天不是有事来找我吗?”

  “喔,对了。”她成功地被转移了注意力。“来,我先帮你介绍几个朋友。”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她宛如孩子王,回头向几只散开的狗儿召唤。

  “小黄,小白,小黑,小花,皮皮,你们统统过来。”

  几只狗儿早被太阳晒得眼花撩乱,隐到树荫下避暑了。一听到带头老大的招呼,精神大振,砰砰通通地全跑到他们跟前来,五只一字排开,犹如行军一般,直挺挺地坐下。

  钟衡发现它们看起来不像一般家犬,脖子上却都挂着预防接种的狗牌,鼻子湿润,眼睛明亮有神,看起来显然照顾得极好。

  “小黄是四年前逛来我们社区的;小白两年前来的;小黑资格最老,社区还在打地基的时候,它就来了;小花是小黄带来的,皮皮是社区一户可耻的居民搬家时丢弃的。另外还有三只叫蛋蛋、豆豆和大福……”

  “等一下!”钟衡被一长串狗儿流浪史冲得头晕眼花。“它们和你今天想找我谈的主题有什么关联?”

  说时迟,那时快,仙恩在狗阵容里东推右挤,陪它们一起坐在地上,当场他的身前眨着六双水汪汪的大眼,每双眼睛都满怀期盼的冲着他瞧。

  钟衡被他们——呃,或是它们?她们?——总之,他被这群杂技团看得手臂泛鸡皮疙瘩。

  “如你所见,小黄它们是一群被人类狠心丢弃的流浪犬,来到我们社区之后,重回了人类关爱的怀抱。]她两只纤手按在胸口,以着传教士的感性口吻诉说。“这几年来,我们社区一直将小黄它们放养在出入口的空地上。”

  “在‘我的’空地上?”他不可思议的叫。

  六只动物一起瑟缩了一下。

  他们六个就像童话里即将失去家园的小孩,而他呢?负责扮演那个无恶不作的大地主。这太荒谬了!

  “我们当然知道那块空地是‘你的’,我们也不会跟你抢,我们……只是……嗯,你知道的,这块公园的地也不小……”万般哀告变成一记乞怜的眼波。

  根据她一个多礼拜的观察,对于钟衡,走软的绝对比来硬的有用。

  “公园是我未来的温室,比我自己住的房子更重要,而你居然想打它的主意?”他的脸色阴沉无比。

  她挺直了身体,两只小手恳求地握在胸前。

  “我只是要求你分给我们一点点点点……”她的拇指和食指比出零点五公分的距离。“……的空地就好。”

  “这一阵子,所有狗狗都住在哪里?”

  “我家院子里,可是院子只有三坪不到,要收容八只成犬,空间根本不够,我只要求你分一小小小小点的地给我就好。”她连忙解释。“而且这座公园如此漂亮,你也舍不得把它全部铲平吧?”

  “舍不得,不代表我愿意一群狗在我温室门口晃来晃去的。”

  八只狗!不是一只,两只,三只,四只,是八只!想想八只狗聚集在他家门口的情景,想想它们的味道,整个环境……天!他又不是疯了。

  他虽然对植物有极度狂热,对动物可完全没有推己及人的胸怀。

  他不喜欢狗,不喜欢猫,从小就不喜欢。他甚至不太喜欢人!

  “你再考虑一下嘛,它们可以免费帮你生产有机肥料。”

  “我不要免费的有机肥料。”他断然拒绝。

  “可以帮你看门。”

  “我有固定的保全公司。”他很固执。

  “可以当你无聊时的玩伴。”

  “我已经订了《花花公子》。”他毫不客气。

  ##%%%%#……若非顾及家教和形象,仙恩已开口骂脏话了。她此生还没被任何人气到想说粗口过。

  “有钱人家还那么斤斤计较,会被人家笑的。”她声音不自觉大起来。“不然我用租的总可以吧?你说个价钱出来,回去我和家人参详参详,总之一定让你满意。”

  顿了一顿,他反问:“谁跟你说我来自‘有钱人家’?”

  “想也知道。”仙恩伸手朝周围一挥。“能够拥有社区这块地的人,还能是平民老百姓吗?你想欺我吃米不知米价。”

  “那你就错了,”他绷着脸,面无表情。“我父亲早逝,母亲是个无一技之长的传统妇女,在我小时候只能当清洁工抚养我。从我有印象开始,我的家便清贫到可以领救济金。”

  咦?仙恩心中冒着许多疑问的泡泡,看他的表情不像在说谎。

  “那……这块地,是怎么来的?”她呐呐地问。

  “你真的想听吗?”

  “你说我就听啊!”

  “这块地原本是我外公的。”钟衡把故事背景告诉她。“他是南部典型的大地主,从小受教育不多,却深受保守的农村风气影响,他的女儿爱上一个身无长物的长工——”

  “不用说,我自己猜。”她举起一根手指阻止他。“女儿最后和长工私奔,地主爸爸一气之下,和女儿断绝关系,女儿也很有骨气,即使后来生活陷入艰难,也不曾回家向父亲开过口。”

  “大致上都对了。可是我母亲没有回家求外公,和骨气无关。”他仍面无表情。“我外公虽然未曾受过太多教育,却对门风、名节这些事格外看重,我母亲若回家求助,也只是自讨没趣。”

  “后来你外公为什么把地送给你?”她换了个坐姿,索性舒舒服服地盘坐在草皮上,听起故事来。

  “因为在我二十岁那年,我和母亲筹到一些小钱,跑到花莲种花,这些年下来小有一些成就……”他续道。

  “种花能有什么成就?”仙恩插口。

  她没有贬低花农的意思,天知道她自己就是植病系学生。只是,在台湾以商业和科技挂帅的市场里,其它产业都算边际营生,极少有异军突起的大艺业。

  钟衡停顿了一下。话题怎会跑到这方向来?

  他烦躁地扒了扒小平头,只好再向她解说一下自己的事业。

  “你听过‘Balance’工作室吗?”

  “学园艺或植物这行的人,如果连‘Balance’的名头都没听过,顶好改行去卖炸鸡了。”她挥挥手。“‘Balance’是一个闻名国际的植物改良技术团,拥有高度的专业和技术,成功改良了许多植物的DNA,完成许多甚至被国际植物学界视为不可能任务的新品种,事实上,他们的研究已经不单纯是植物界的盛事,更涉入了生物界的领域……慢着,你该不会是想告诉我,你替‘Balance’工作吧?”

  “我并不替‘Balance’工作。”

  “那你没事干嘛提起他们。”

  “我就是‘Balance’。”

  世界一片静默。

  他……他刚才说……他就是“Balance”?噢,她一定听错了。

  仙恩甩甩头。“你再说一次。”

  “我就是‘Balance’。”他配合地重复。

  “你就是‘Balance’!”尖叫声爆出来。他就是她从大一开始崇拜到大三的偶像?老天爷!“你是说,‘Balance’不是一群人?”

  “我手下当然有其它工作人员。”但他才是Balance头脑。

  她火速回头,仿佛期盼一群穿生化衣的外星人会从哪个角落冒出来。

  他叹了口气。

  “我的实验室在花莲。”这女孩绝对不适合当一个赌徒!

  “喔,天哪……我的天哪……”她扶着额头,震惊地跌坐在草地上喃喃自语。“‘Balance’的龙头老大居然就站在我眼前,还曾经跟我握过手,说过话?喔,天啊!请问大哥,你是哪个学校毕业的?我有没有荣幸恰好是你学妹?”

  他的嘴角一抿。“我的学历只有高中肆业。”

  “怎么可能?”植物改良是极专门的学问,绝非普通高中生可以掌握得来。

  “不要太相信学历的迷思,你以为那些苦心改良水果品质的果农,人人都有一纸硕士或博士证书吗?”他语气中不自觉露出嘲讽。

  “噢,对不起。”被他这一说,仙恩登时觉得汗颜。

  “我在十六岁到二十岁之间,自修苦读,再加上几所国外函授学校的补习,学到不少专业知识。后来在花莲成立工作室,在不断的失败当中,累积更多珍贵的资讯。”他谆谆教诲。“有时候,经验法则比教科书重要多了。”

  当你被囚在一个固定的空间里,每天唯一可做的事情只是如何挑衅别人,或避开别人的挑衅时,你会发现阅读成为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情,四年的时间足够你读完别人八年份的书。

  “是,是,受教受教,钦敬钦敬。”她赶快拱手作揖。

  虽然对他的说法仍然存有许多疑问,为了怕交浅言深又误触他的地雷,她很明智地避开学历的话题。

  钟衡觉得她的反应很好笑,脸色终于松缓下来。“总之,我的植物改良工作小有成就……”

  仙恩闷哼一声。“这位先生,您真是太客气了。”

  他是“Balance”的大脑耶!培育出无数国际名株的植物改良专家,在园艺植栽界随便跺个脚都会地震的人耶!如果这样只能称之为“小有成就”,她们这种未破壳而出的米虫学生都只能去堆肥了。

  “九年前,我外公过世时,‘Balance’还未打出如此响亮的名号。”他好笑地横她一眼。“他这一生都对我母亲极不谅解,但在寿床上,多少是感叹没能好好照料这个女儿的。因此,他将遍布在南台湾的几大片农地留给儿孙,却将唯一一块台北市的精华土地留给了女儿。”

  “他那些儿孙岂不是气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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