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我曾经向您推荐的,我的大学同学。”丘尔勤神色凝重地开口,“他和‘拉斐尔’的合作似乎很不愉快。”
“哦,就是那个魏胥列吗?”汪众萌眼睛一亮,幸灾乐祸地冷哼,“看吧,他死都不肯加入我们,还跑去‘拉裴尔’,邢老头的公司哪有我们好,这下踢到铁板了吧?”“拉斐尔”的会场一片混乱,看得汪众萌龙心大悦,“尔勤,带人过去看看,顺便把魏先生请回来,他这下子总该答应加入我们了吧?”
“您还愿意请他来?”
“我相信你识人的能力,你那么大力推荐,他一定是个人才,是人才我永远欢迎。”汪众萌很有气度地摆摆手,“去吧。”
“是。”无视于一旁朱谛琳复杂的神色,丘尔勤招来几个同事就直奔对面会场,刚脱离了“四境”这边的人群,却见到前面两个熟悉的身影。
“怀玮?”
汪怀玮回头,“啊,丘大哥。”
“你也要过去‘拉斐尔’?”
汪怀玮是被拖着的,而拖他的人正是汪笙。
“是啊,不去不行……”汪怀玮苦笑,汪笙用力将他一扯,头也不回地说:“快点!”
不不不,是这混蛋的话,老子不欢迎!
汪众萌一脸凄惨加凌厉地瞪着眼前的男人──魏胥列。
这人不但不肯加入他的公司,还拐走他女儿!小水笙刚才竟然还伙同怀玮去救人,她那副心焦慌乱的样子,真教他这老爸心里恨得牙痒痒的!
“朱姊,医药箱呢?”汪笙急得回头喊叫着。
娄玫莹过来搂住她肩头,示意她稍安勿躁。
“发生什么事了?”匆匆忙忙护了两人回到“四境”这边,一路上还要躲避记者的追问,丘尔勤头发凌乱,西装也皱了,但语气仍甚平静。
“我和仲练做的东西被‘拉斐尔’拿去卖了,总设计师说好是我们两个,结果却是个姓吴的白痴,现在设计群中只有我的名字,排在最后,而仲练的名字根本没有出现。”魏胥列愤恨说着。衬衫被撕破了几个地方,脸上除了瘀青,还有过敏未愈的红斑,看来着实怪异。
他蕴满怒火的眼朝汪笙一瞥,随即别开,“我要告他们。”
“‘四境’会全力支援你们。”丘尔勤把握时机,提出邀请,没看到老板眼角阵阵抽搐,“我们老板仍想请你到本公司任职,你愿意吗?”一面说着,一面把汪众萌请了出来。
魏胥列瞪着眼前满眼敌意的中年人,又看了汪笙一眼,“我说过,我不会加入‘四境’。”
汪众萌大大松了口气,但又忍不住问──“为什么?”
这发问声音有三个,另两个是汪笙和丘尔勤。
“我说过我要开创自己的事业,我要跟你平起平坐!”他火爆的食指直指到汪众萌鼻子前,怒道:“他妈的不要再问我要不要加入,我死都不会加入你们!”
好家伙!汪众萌心底暗暗喝采,迫不及待道:“那这事就作罢吧。”
虽然这小子无礼至极,可这傲骨、这气魄却跟他年轻时候很像。可惜了,如果他跟女儿毫无关系,他会想尽办法挽留他的。
就像尔勤,虽然喜欢女儿,可是小水笙不喜欢他,所以还无所谓,可小水笙明显倾心这姓魏的,这就不能怪他无情了。
“为什么?”汪笙又问,茫然不解的直视他。
眼前的魏胥列好陌生,她知道他现在很愤怒,可为什么还是不肯加入“四境”?和“拉斐尔”的合作失败了不是吗?创业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锐利的目光朝她看来,她下意识地想退一步,但终究没动。
“你是‘四境’的大小姐?”他的声音充满疲惫。
汪笙点头,连忙解释,“我没故意隐瞒,只是没有适当的时机说出来。我……是用汪笙的身分和你在一起,就像你只是魏胥列,这样而已。”
一次失败不算什么,她更不是为了将来想成为另一个“四境”的总裁夫人才和他在一起的,他能明白吗?为什么他的眼神显得那么遥远生疏?
“你怎么可能‘只是’汪笙?”
他终于了解了她父亲那防备眼神的真正含意──
她是从小被呵护到大的花儿,没有另一个温室让她生存,就会失去原本的光彩亮丽;她已经被宠养得那么好,身为父亲者当然无法想象、无法让她沦落到必须为生计烦恼的窘况。
他也无法。
娇养的花朵,需要昂贵的温室。而他不过是个连机车都没有的男人。
“我……”汪笙急欲再开口却被打断。
“不用说了,我懂。”他喃喃道:“仲练,走吧。”
第九章
“花店和工作室的电话。”
一张纸片递到面前,汪笙一楞,抬起头,“双芸……”
“昨天的事,我很抱歉。”邢双芸在她身边坐下。
“你不用道歉,那本来就不关你的事。”
天气正好,牧羊犬在屋前草地上东嗅西闻,南风吹来,几绺发丝散落,遮住了视线,她却没动手拨开。
“我问过叔叔了,他说公司里有个新来的工程师,他们想帮他打知名度,所以才让他挂名总设计师。我跟那工程师谈过,其实他也不愿意这样。但这是公司的策略,他是到昨天的发表会上,才知道自己还是挂名。如今他己经递出辞呈了。”
但是,伤害已经造成。
邢双芸不确定这事对那位魏先生的打击有多大,可光是眼前汪笙的模样就让她十足担心,那秀气的弯弯双眉皱得好紧。
“这样啊……”汪笙杏眼里出现一抹希望的光,起身进屋,“那我去打电话。”
邢双芸也跟着进入汪家屋子。
汪氏夫妇上班去了,客厅里没其他人。汪笙拿起话筒,迅速按了纸片上的号码,而牧羊犬跑进屋子,匍匐在小女主人脚边。
“阿笙,我找到了!”爽朗的声音突从楼上传来,“快打开音响来听吧……啊,双芸你来了?”
邢双芸朝他微笑,食指搁在唇上,示意不要打扰汪笙打电话。
汪怀玮脸色一变,“她……打给魏胥列?”
邢双芸点头,随即上前一步挡在汪笙身前,阻止汪怀玮逼近。
“她怎么会有电话号码?”完了完了,老爸会把他海扁一顿的!
“我给的。”
汪怀玮眼睛瞪得老大,几乎就要掉出眼眶外,“你你……你给的?你这是要害死我吗?”
“只是打个电话,有什么关系?你如果真的为阿笙好,就应该带她去找魏胥列,而不是帮着你爸把她盯得死死的。”
“我听我爸的话,也不能算错啊。”帮老爸,妹妹伤心;帮妹妹,自己伤心。两面不是人,呜。
“你爸太保护阿笙了,现在都什么时代了,十八岁已经当妈的人大有人在,阿笙却连谈个恋爱都不行,你爸打算一辈子都把她关在家里吗?”
“欸,你别拿你那一套教我小妹。”汪怀玮难得正色,“她还很单纯。”
“放心吧。”邢双芸唇角轻扬,清秀的脸蛋漾出几分邪气,“我把阿笙当妹妹,不会让她跟我一样步入‘歧途’的。你拿的是什么?李玟的CD?”
“阿笙突然说想听她的歌,还指定要听“暗示”,我在那堆CD里面找了好久才找到……”他见汪笙放下话筒,“阿笙……”
“没找到人?”邢双芸关心地问。
汪笙的眉皱得更紧了,“我,我想过去看看……”
“好啊。”邢双芸瞄了汪怀玮一眼,“我陪你去。”
“不……你帮我去看看。”哥哥的嘴错愕地张得好大,瞬间教她想起了昨天他那副哀怨的脸,还有父亲苍老蛮横、对着自己却百依百顺的脸,是不该再让他们担心了。
“那我们一起去,只要怀玮不说,你爸不会知道的。”邢双芸又斜了汪怀玮一眼,“对不对,怀玮?”
汪怀玮嘴巴张得好大、好大,再大一点就可以把一颗棒球塞进去了。
她忍不住又问:“怎么样,你能不能保密?你这个做哥哥的总该有点担当吧?”
邢双芸挑衅的语气、妹妹期待的神情、老爸凶神恶煞的脸孔……唉,是谁说,爱是最甜蜜的负担?
“我有车。”他摸过电视机上的钥匙,长叹一声,“坐我的车去吧。”
铁门上,红纸写着大大的“出售”二字。
南风卷起地上的尘沙、纸屑,飞过三对错愕的眼睛前。
“卖了……”汪笙杏眼一眨也不眨,连砂子飞进眼睛里也毫无所觉。
“阿笙,你还好吧?”汪怀玮抓住妹妹肩头,紧张地问着。
她怎么好象一瞬间被抽离了灵魂,眼神全然空洞?!
“只是要卖,还没有卖掉。”邢双芸仔细看了红纸上写的电话号码,拿出手机来拨号,“这是他的手机吗?打打看……”
“别怕、别怕,老哥就在这里给你靠。”汪怀玮扶着妹妹蹲下来,心疼地拍着她纤弱的背脊。见她眼神一径空茫,似乎根本没听见他在说什么,忍不住道:“阿笙,很难过的话,就哭吧。”
小妹的表情永远是变化鲜明的,嘻笑怒骂,一天二十四小时,只要她醒着,总是有千变万化的情绪洋溢在脸上,而各式各样的笑容当然远比哭来得多,可这次她离家又回来,这两天几乎都没看到她的笑容。
“不会有人看到的,难过就哭吧。”他又道。
妹妹不爱哭,但也不会压抑自己,平常有点不顺心的事就会哭,而且哭过就算了,但现在却是这副模样,他实在很担心。
“他为什么要卖花店?和‘拉斐尔’的合作既然没有成功,为什么还要卖花店?”
汪笙表情极度焦虑,眼睛里没有半点氤氲的水气,几乎可以听到她大脑快速运作思考的声音。
“喂?请问是魏先生吗?”
汪笙一听到电话拨通了,立刻跳到邢双芸身边。
“你姓文?那魏胥列呢?不,我不是汪笙,你……喂?喂?”她无奈地摇头,“断线了。”
之后重拨了几次,再也无法接通。
沮丧不己的汪笙又蹲了下来。
邢双芸和汪怀玮相视一眼,现在也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汪怀玮轻道:“阿笙,还是先回去吧。”
忽地,汪笙猛然站起,小脸上重现一丝希望光明。
“我想去一个地方。”
“哪里?”
“公司。”
桌上分机响了,丘尔勤按下通话键,“谁?”
“经理,汪小姐找您。”
“汪笙?,请她进来。”
门一开,进来的少女立刻环顾室内,目光掠过他,没有稍作停顿,确定只有他一人之后,才点点头,算是招呼。
“怎么会来?”丘尔勤示意门外的秘书泡咖啡。
汪笙坐下来,“我……刚好路过。进来看看。”
“要看也不是看我吧。”他一句话就戳破她别脚的谎言。
这话让汪笙第一次在他面前脸红了,“你……”
“有什么事吗?”能让这个避他唯恐不及的少女主动踏进他的办公室,一定是很严重的事。
汪笙吸口气,镇定地问:“魏胥列有来吗?”
丘尔勤一怔,“他为什么会来我这里?”
“因为……”你们是大学同学,就算有过不愉快,那天下午应该也解开了部分心结,他碰上这么大的困难,应该会找你商量。汪笙想着,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还是走吧,反正魏胥列似乎真的没有来过这里,“我──”
“一个月不见,你晒得很黑。”丘尔勤开口,正好切断了她欲出口的话,“去垦丁玩吗?”
“我……”
“还是在花店工作?”
汪笙几乎惊跳起来,“你、你……”可恶,在这只狐狸面前她一句话都说不好,“你怎么知道?”
“你那天跟魏来公司,我虽然觉得跟着他的女孩身影很熟悉,但是你的皮肤实在太黑,所以当时并没有认出来。而这两天再看到你,还有你跟他说话的情形,不猜到也难。”他温柔的眼闪过一抹落寞,但迅速又恢复笑意,“请安心坐在沙发上,经理室的沙发很安全,没有针或图钉,你可以好好坐着。”
汪笙暗骂自己没用,只得拉拉衣摆坐好,“我以为他会来。”
“你太看得起我了。”他唇边浮起苦笑,“魏很好强、也很傲,从当年我和谛琳在一起时,我和他就决裂了,那天还是我们毕业之后头一次见面。”
见她欲言又止,显然想问详情,他续道:“谛琳是我们那一届的校花,魏追了她二年,终于在大四的时候和她在一起,可是没多久就面临到现实的考验。”
“你说未来的出路?”
“对。”他赞赏地看她一眼,“魏有天分,但是不太认真念书,他宁愿把时间拿去陪谛琳,功课只求能顺利毕业就好。谛琳家境不好,但她一直很用功,想找个安定、收入又好的工作,也想觅得一个能让她的未来有保障的对象。而我大学四年一直是班上的第一名……”
“哗。”汪笙不禁小声惊叹。
丘尔勤笑了,“怎么,看起来不像吗?”
“那你怎么会待在行销部?”一点也不人尽其才。
“其实我大三就开始积极为未来铺路,向多家公司推荐自己。大四的时候,幸运得到你父亲的赏识,要我一毕业就进你们公司,初进来时的确在软体部门,是这两年才转任到行销部。谛琳知道我有不错的前途,于是和魏分手,向我示好。”
秘书于此时恰巧送咖啡进来,中断了谈话。
待秘书离开,他接着又说:“原本我和魏交情不错,也没有要抢他女朋友的意思,只是那时候谛琳的说法是,他们已经分手,她当然可以跟我在一起。她那么漂亮,能和校花走在一起,对于当时还念大学的我们来说,是很值得骄傲的事,我虽然考虑到魏的处境,最后还是答应了……”
“男人都这样。”汪笙小声说着,语调充满嫌恶。
丘尔勤失笑,“你说得对,男人就是这样,对美女的抵抗力很低,我承认我也是。要是早点知道他们分手的原因,我会拒绝她的,但是知道的时候已经太迟了。失去魏这个朋友,是我一辈子最大的遗憾。他的自尊心很强,除非有一天成就更胜过我,否则是绝不会和我和解的。”
“我不懂。”她不是当事人,不能理解两个男人为了一个女人翻脸到绝交地步的情况。更正确来说,为了朱谛琳这样的女人而翻脸,根本就……很蠢。“就为了对方没前途而分手,这不是很奇怪吗?”
蓦然惊觉,自己对魏胥列的了解好少,如今还得从他的朋友这里听到,她心中不免有些怅然。
“你从小就生长在富裕的家庭,不会懂一般人,特别是穷人,对钱有多渴望。”不是讽刺她,这是事实。
“我是不懂,只是……”汪笙望着自己张开的手掌,又缓缓握起,“像我,我只是想掌握一些东西,努力去做一些事,一旦把握住我真正想要的,就不放手。像现在……我不想放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