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萝达小姐,请你帮个忙,转告迪卡斯先生……”他不相信玛丽莲,但芙萝达是可以信任的,因为她是个好老师,好老师不会做卑鄙的事。
噙着诡谲的笑,玛丽莲得意地望着多雷欧匆匆消失在人群中。
“谢谢你了,鲁西亚。”她对刚才挡住多雷欧的人说。
“不客气,玛丽莲小姐,请随时吩咐。”
那人一离开,芙萝达也转身离去。
“姊姊,你要到哪里去?”
“我不知道你这么做有何用意,但我必须找到迪卡斯先生,把话转告给他。”
“你疯了,姊姊!”玛丽莲气急败坏地硬扯住她。“这是你的好机会啊!藉这个机会让他们分开,你就可以趁虚而入了。”
芙萝达摇头。“不,我不会做这么卑鄙的事!”
“你……”玛丽莲猛跺脚。“好,你不做我来做,你只要看着……不,你连看都不要看,当作不知道这事,把一切交给我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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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场式前五分钟,迪卡斯在休息室里慌得团团乱转。
“怎么办?怎么办?我找不到她,我找不到她呀!她一定是生气了,对,她好生气好生气!”
“早就叫你不要再做那种事了,你偏不听……”里维拉摇摇头,“好了,好了,别急,”他冷静地安抚热锅上的蚂蚁,一边考虑要不要拿盆水来浇他,这只蠢蚂蚁转得他头都昏了。“就算她真的生气了,等斗牛赛结束后你再去向她解释还来得及,不是吗?”
“不,来不及了!”迪卡斯狂吼。“她说过,要是她没有来看我表演,我就永远别想再见到她了!”
“那她一定会出现在看台上,你放心好了,她不是那么小气的女……”
就在这当儿,门上倏地传来敲响声,里维拉赶紧上前开门,以为是会场人员来催促迪卡斯出场。
“咦?玛丽莲小姐……呃,很抱歉,迪卡斯即将出场,他没有空……”
“不是我找他,是以琳小姐要我转告他几句话。”
话刚说完,迪卡斯已冲到她面前。“什么话?”
“她说……”玛丽莲面无表情地举起手,那条迪卡斯送给龚以羚的项链勾在她指缝间。“这个还你,她不要了,还有,她请你不要找她,那会使她很困扰。”
如果仅是她随便说两句,迪卡斯还会怀疑,但再加上项练的话……
他面色惨白地抢回项链。“她……真这么说?”
“是。”
这时,会场人员来通知了。“迪卡斯先生,出场了!”
该死,时间真不凑巧!
里维拉只好硬推着迪卡斯出去。“放心,我敢保证她只是一时火大,最后她一定会出现在看台上的。”
所有的观众都看得出迪卡斯今天的表演很失常,不但没有技巧,也没有美感,甚至连最资浅的斗牛士都比不上,他频频望向某一处看台,根本顾不得表演,执矛手只好提前上场。
“该死,你真的不要命了吗?”里维拉气急败坏地直跳脚。
“她没有出现,她没有出现……”迪卡斯一脸无助。
里维拉瞪住他好半晌。
“我想你最好不要再出场了,你要是被人从场上抬出来,我一定会被华瑞斯所有的居民活活打死!”
他正待去向大会主席作缺席的要求,却被迪卡斯一把抓住。
“不,我要出场,她……她会出现的,我相信她会出现的,到最后一刻,她一定会出现的!”他告诉里维拉,也这么告诉自己。
到最后一刻,她必然会出现,她一定会出现,她……
不能不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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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拉库斯中央广场旁的旅馆,龚以羚又回到前天住宿的房间,一进门便急着打手机,这时候斗牛赛应该结束了。
奇怪,没人接!
不可能还没结束吧?难道是还有什么斗牛季结束的特别仪式?
她赶紧打开电视,甫一眼,整个人便惊恐地扑到电视前面。
“……大家可以从画面上看到,今天的迪卡斯一开始就表现的很失常,心不在焉、精神恍惚,顾不得表演频频望向看台,甚至到了最后一刻,他的注意力仍是在看台上,那头六百多公斤重的蛮牛就这样将巨角顶入他的腹部举起来,他挂在牛角上至少有十秒钟,最后重重的被摔在地上……”
怎……怎么会这样?
龚以羚全身乏力地跌坐在地毯上。
他……在找她吗?多雷欧没有把话转告给他吗?
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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龚以羚匆匆忙忙赶回墨西哥市,并直接来到医院急诊室,刚一踏出电梯,那两个美国人便挡到她面前来。
“龚小姐,令尊……”
都是这两个混帐害的!
她眼一瞪,喉咙一扯。“救命啊,非礼啊,救命啊,有人要强暴我啊!”
不到一分钟,那两个美国人就被医院警卫抓走了,下一刻,换里维拉怒气腾腾地挡到她面前来。
“你还来干什么?难道……”
龚以羚根本不甩他,一把狠狠地推开他,然后冲到面现愧色的多雷欧前面。
“你没有把我的话转告他吗?”
“我……”多雷欧瑟缩着把视线转向芙萝达姊妹。“芙萝达小姐答应会帮我转达,所以……所以……”
以前都是她们用眼光杀她,现在换她用眼光杀她们。
“得不到所以要他死吗?”她咬牙切齿地说。
“不,我不是……不是……”芙萝达瞥一眼根本不敢抬头的玛丽莲,然后愧疚地垂下脑袋。“对不起,我没有想到会这样……”虽然不是她,但她袖手旁观,一样有罪。
龚以羚咬紧牙关,忍住一拳揍过去的冲动。“以后,你们最好给我离他远一点,因为我绝不会把他让给你们,不管是活的或死的,他都是我一个人的,听见了没有?”
自她们的对话中,里维拉终于察觉到情况并非如他和迪卡斯所想象的那样。
“以琳,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龚以羚扬起下巴,“简单的说,我父亲派人来抓我回去,就是刚刚那两个美国人,所以我得赶紧躲起来,可是我有叫多雷欧……”她瞪过去一眼,多雷欧差点哭了。
“替我转告迪卡斯,没想到……”
里维拉叹息地摇摇头。“原来是这样。”就叫迪卡斯要冷静一点,他偏不听。
“迪卡斯现在情况怎样?”
里维拉忧虑地瞄一眼手术室。“还不知道,仍在手术中。”
“该死!”龚以羚捶了一下墙壁,想到迪卡斯的秘密,忍不住更用力地捶了一拳。
“更该死了!”
里维拉目光深沉地注视她半晌,突然俯首对她耳语。
“放心,我已经通知阿盖得医生,他很快就会和维克多一起赶过来,如果迪卡斯的情况容许,我们会立刻把他偷运出医院。”
龚以羚静了三秒,猛然抬头,目光惊讶中带着警戒。
“你……”
“跟阿盖得医生一样,我和维克多都知道。”
“可是……”
“迪卡斯并不知道我们知道,因为那是帕提诺老先生私底下告诉我们的,帕提诺老先生收养我们两个孤儿陪伴在迪卡斯身边也是为了这种时候,他要我们保护迪卡斯。”
龚以羚惊愕地呆了好一会儿后才徐徐收回惊容。“有人帮忙是最好了,那么现在……”她望向手术室。“就看他能不能熬得过去……不,他一定要熬过去,他非得熬过去不可!因为……”她抚着自己的小腹。
“他的孩子还需要他的帮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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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华瑞斯赶来的人不只阿盖得医生和维克多,连爱美达也跟来了。
“很多人都知道了,”爱美达平静地说。“事实上,住在那栋宅子里的人都早就知道了,但是没有人在乎,就算迪卡斯先生真的是妖怪,那样善心的妖怪,绝没有人会在意的。”
“你们怎么会知道?”龚以羚惊奇地问。
“他喝醉酒,”爱美达简单地说。“那天他终于说服州政府同意把水电管牵到贫民区,他很高兴,又唱歌又跳舞,还找大家一起喝酒庆祝。”
“他好单纯,不是吗?”龚以羚喃喃道。
“一个星期后,他再一次喝醉酒,”爱美达黯然道。“因为州政府说没钱,牵水电到贫民区的计划不知何时才能实现。”
“就是在那时候,”维克多接着说。“他下定决心从事斗牛士的工作,为了赚钱替贫民区牵水电管。”
“贫民区有水电之后,”里维拉跟着低喃。“他还想让大家都有工作,有房子住,所以继续斗牛士的危险行业。”
“他不是妖怪,他是个善良的好孩子。”阿盖得医生做最后的结论。“还有,我们最好尽快把他偷运出医院。”
“为什么?”
“谁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突然改变模样,最重要的是今天他的主治大夫问我知不知道迪卡斯的血液异常。”
“老天!”里维拉惊呼。
“如果仅仅是检验血型,或者红血球、白血球数,那都无所谓,但他决定明天要仔细检验迪卡斯的血液基因,这就麻烦了。”
“可是他还在加护病房里……”龚以羚迟疑一下。“我们能移动他了吗?”
“不能。”好简洁的回答,大家都傻住了。“但是我们还是必须尽快把他偷运出去。”阿盖得医生无奈道。“至于迪卡斯留在医院里所有的血液检体,胡希达会负责用正常血液交换过来。”
“胡希达?”
阿盖得瞥向爱美达。“爱美达的儿子,迪卡斯提供他念私立医学院的学费,现在正在这间医院里实习。”
“我们能去哪里?”
“在郊区有栋房子是我要求迪卡斯买给我的,”里维拉举手自首。“里面有一间医疗室,只是不知道里面的医疗器具合不合用。”
维克多横眼瞪他。“你早知道会有这天?”
里维拉耸耸肩。“有备无患。”
“好,那么……”阿盖得环顾众人。“今天晚上?”
众人相顾,继而同时颔首。
“今天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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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于墨西哥市南方的可优坎是个十分悠闲,充满小市民风情的小镇,适于度假,更适于养病。
“他在发烧。”
“是。”
“他很痛苦。”
“是。”
“他神志不清。”
“是。”
“我想我们最好把他绑起来,虽然这样对他有点过意不去。”
“赞成!”
于是,大家战战兢兢地合力把那十支佛莱迪的钢爪用绳子绑起来。
但是……
“我想我们最好用皮带把他绑起来,虽然这样对他相当过意不去。”
“赞成!”
于是,大家再度提心吊胆的合力把那十支佛莱迪的钢爪用皮带勒紧。
但是……
“我想我们最好用铁链把他铐起来,虽然这样对他非常过意不去。”
“赞成!”
于是,大家又一次心惊胆战地合力把那十支佛莱迪的钢爪用铁链铐起来。
“真的很抱歉,迪卡斯,但是我们不希望在你清醒过来后,发现所有的人都被你划成一条条的碎片,那样你可能会很难过吧!”
“不是可能,是一定!”
雪白的发丝披散在汗水湿透的枕头上,氧气罩里的两齿獠牙显得非常怪异,偶尔睁开眼来,他的瞳孔是血红的,是狂乱的。
他在痛苦的呻吟,他在做无谓的挣扎,他的神志昏乱不清。
“他不能再这样挣扎下去了,伤口会绷裂开来,届时就麻烦了。”
“你不能再帮他打支止痛针或麻醉剂什么的吗?”龚以羚哀声央求,她看得好心痛。
阿盖得医生不安地摸了摸迪卡斯的额头。“他的身体跟我们不一样,药剂的需要量几乎是我们平常人的两倍,我担心用药过度会导致他……”迟疑一下。“永远都醒不过来。”
“不!”龚以羚惊窒地抽气。
“我想,就算把他送回医院去也一样,对于他的身体,没有人了解,也不知道用药的底线在哪里,只能小心翼翼地试探,再斟酌着用药,除非不管他的死活,否则我只敢做到这种地步。”
龚以羚咬住下唇,考虑了许久,终于决定该把事实告诉医生,以利他的疗治。
“医生,我想你应该检验过他的血吧?”
“是检验过……”阿盖得医生也犹豫了好一会儿。“他的细胞基因里掺杂有动物基因。”
闻言,其它三人不由异口同声地发出一声惊咦。
“没错,他……”龚以羚花了整整半个钟头把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他们四人,然后问:“你们在意吗?他根本不是帕提诺家的人。”
“我从来没有当他是帕提诺家的人,”爱美达头一个脱口道。“对我……不,对所有受过他恩惠的人而言,他只是迪卡斯先生,其它都不重要!”
维克多与里维拉相对一眼。“而对我们来讲,他只不过是个愚蠢的滥好人,没有我们陪伴在他身边,怎么死的他自己都不知道!”
阿盖得医生却自顾自摸着胡子若有所悟地直点头,“原来如此,难怪,难怪!”转个眼,发现大家都瞪着他看,忙道:“他是个好孩子,这就够了,现在已经不流行大地主那一套了。”
龚以羚很高兴地笑了。“那么,医生,这个资料对你有用吗?”
“嗯,嗯,也许,也许,”阿盖得医生继续摸胡子,“我再去研究看看!”语毕即匆匆离去,打算到邻室去好好研究一下过去的病例资料以及检验血液所得。
龚以羚侧眼瞄了一下迪卡斯,发现他又陷入短暂的昏睡当中。
“那……”她转回来对着维克多两人。“医院那边对我们先行将迪卡斯偷偷运送出院,再回去补办出院手续怎么说?”
“很简单,说后果他们不负责。”里维拉说。“只有他的主治大夫一直在追问为什么?”
“那是他家的事,反正胡希达已经把有问题的血液检体报告等全部调换过来交给阿盖得医生了,他也没辙。”龚以羚咕哝。“啊!对了,那两个混蛋呢?”所谓的混蛋指的是那两个来找她的美国人。
“还在墨西哥市找你。”
“该死!”龚以羚诅咒。“迟早他们会找到这边来。”
里维拉与维克多对视,点头。“我们想办法去把他们引到别的地方去。”
话落,两人也离开了,于是房里只剩下龚以羚、爱美达和昏睡不醒的迪卡斯。
怜惜的目光温柔地落在迪卡斯脸上,冰凉的纤手抚上炽热的额头,“你啊!老说你自己是妖怪,其实只不过是个大笨蛋而已。”龚以羚呢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