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容格一路躲回了台东。
除了必须和骆俊璋共同讨论张老的病情外,其余时间她一定躲得他怎么都寻不着。
为此,骆俊璋还特地买通护理站的小真,好替他注意花容格的行踪。
一接到小真的密告电话,他迈开长腿,飞快的奔下楼去拦阻那个爱玩躲猫猫的女人。
“容格,容格——”他大老远的便唤着她的名字。
花容格扼腕一叹,还是被逮着了!
转过身去,“骆医生,什么事?”最近的八卦好泛滥,主角都是她和骆俊璋,让她感到困扰。
“叫我俊璋,现在是下班时间了。”
“对,所以我要回宿舍休息。”
“一起去吃饭吧!台东你熟些,不介意带我到街上走走吧,我请你吃饭。”他一脸诚恳的望着她,那天阿邱有教过,只要这样看着容格,她就会心软。
“这……”有点为难,因为有其他人注意到他们两个了,“我还有些资料要整理。”她随口搪塞。
“回来我帮你,两个人做总比一个人来得快,走吧,小真说你中午没空吃饭,这样不行的。”他拉着她的手腕,迈开轻快的脚步,奔跑在院区里。
花容格有半晌恍了神,任由他带领着自己,看着他的背影,曾经快乐无虞的景象又浮现眼前,让她心窝发疼。
半推半就的,她坐上了骆俊璋不知打哪弄来的脚踏车,载着她在市区的街上瞎逛。
“你说吃什么好?”
“啊?随便。”
“那去吃水饺好了,你最喜欢的。”他不自觉的脱口而出。
花容格先是一愣,他怎么会知道?下一秒她又告诉自己,一定是小真告诉他的,所以这个巧合才没让她挂心太久。
尝着鲜热的饺子,花容格心想,好吃,以枫总是会挑对好店家,让她的胃不受委屈。
这念头一闪而逝,她忍不住在心里责怪起自己,不是,身旁的人不是以枫,是骆俊璋,不是心里所想的骆以枫。
“去街上逛逛,来了好一阵子,从没在这街上走过。”骆俊璋主动的挽住她的手,顺着人潮慢慢的晃。
“俊璋……”她想阻止他,可是脚却跟着他的步伐跨出。
因为她唤了他的名,他回过头来给了她一抹安心的笑容,把她的手握得死紧,带着轻松的情绪。
跟着一群年轻的学子晃进饰品店,可让花容格频频皱眉的是,他那爱拿极为女性的东西在她身上比划的举动,还真与骆以枫如出一辙。
“住手——”她忍不住出言制止他,“你再把这些狗链、项圈的东西放在我身上比划,我就把你大卸八块。”踮起脚尖,揪住他的衣襟,凶狠的警告,一点女人味儿都没有。
若不是她横眉竖眼的样子太怒火了,他会以为她想吻他。
花容格这番言论首先引发店老板的抗议,敢说他的东西是狗链、项圈,他垮着脸,嘴巴抿成一条薄线,十分不谅解的看着这两个超龄的顾客。
“嗯……口误、口误!”陪笑着,两人缓缓往门口退去。
稍稍走远后,花容格继续数落他,“都是你,那些鬼玩意儿套在张婶家的小白头上,小白都会呜呜抗议。”
“我没想到你这样直接。”当着爸妈面前说人家孩子不好,这种挑衅的事,还真没几个人做得出来。
“还怪我,都是你的错!”她把责任全推给他。
“是,那我请你喝一杯,当作赔礼好了。”阿邱名言之一,女人有时候还真是满不可理喻的!
“去哪儿喝?”喝路边的“摇摇”太便宜他了,她一双眼睛四处张望。“前面正好有家疑似PUB的店,就去那里好了。”
“好吧!”他勉为其难的点头。
* * *
“容格,回家了。”扶着七分醉的花容格,骆俊璋只有后侮。
不该贪图多一点相处的时间而承诺带她上PUB,原想跟她暍个小酒,聊聊天,结果她完全是牛饮。
阻止她还被嫌烦,竟然胡乱把他推给一个莫名其妙的外国女观光客,并大言不惭的说,朋友有协助把马子之义,这是哪门子的义气,分明是把他推入火坑,幸亏他躲得巧妙,要不今天晚上还真是会被那个金丝猫给吃干抹净。
“容格。”趴在吧台前的花容格任骆俊璋怎么叫,都只会拚命傻笑。
“以枫,那个金丝猫不赖吧?比起你妹妹以丽,人家可是真正的金丝猫喔!呵呵……”醉态可掬的她掩嘴低笑。
以丽?她知道妹妹的名字?可她刚刚叫的人却是骆以枫——
“以枫,有件事,我一直忘了问你。”
“什么事?”
“那年我们在我家屋顶喝啤酒,你说你有喜欢的女生,她是谁啊?”脚步颠踬摇晃。
“谁?有吗?”
“有,我问你,你还跟我生气。”
“喔,我忘了。”
“笨蛋,这都能忘,男人的心真是抓不住。”她又打个酒嗝。
扶着摇摇晃晃的她,走了许久两人还在原处晃,再这样走下去,到明天早上,他们两个连医院都走不到。
“容格,我背你,小心点。”骆俊璋索性蹲下身,背起她。
虽然对附近还不大熟,不过眼下也只好背着她走一步算一步了,谁叫识途老马喝醉了!
“以枫,到底是谁?那女生是谁?”她还是坚持追问。
有些懊恼,他压根儿不知道,怎么回答?不过想起阿邱述说的骆以枫和花容格,“是你,我喜欢的女生是你。”这是他现在的心声,一定也是骆以枫当时的心声。
“呵呵,原来如此,难怪你吻我。”花容格安心的趴在他背上。“以枫,你怎么好久不来看我?”她的声音有些哽咽。
“怎么了,容格?”
“我等你好久,为你哭了好久,可是你都不来看我,你让我好伤心,哥说你死了,可是我知道没有,你答应过我的,要一辈子为我撑着天,你不会毁约!”她低切的说着她的委屈。
“对不起,我一定是迷路了。”他好言相哄。
“笨,你这笨蛋——”
“是,我是笨蛋,你乖,别哭。”
“嗯,不要离开了,这一次,我很想你的。”
“我知道。”
她显然醉得紧,送她回宿舍又没人照顾,骆俊璋背着她,最后决定往他租赁的公寓而去,幸亏路途不远,要不真会累死人。
好不容易将她安置在床上,他拧来湿毛巾,为她擦拭着脸。
瞧她阖眼安睡的模样多可爱,像个孩子似的,心中有事让她蹙了眉,他轻轻的用拇指抚开她紧锁的眉。
“容格,不管我是不是你等待的骆以枫,但是我希望这一觉醒来,你的眼里、心里只有我。”
心中犹豫着,然而想亲吻她的念头硬是挣脱,他低头靠近,小心翼翼的碰触她的唇,不敢太过放肆,怕会惊扰了她的恬静。
突然,距离几公分前的眼睛匆地张开,直瞅着骆俊璋。
吓了一跳,逃开的脸带着狼狈,都怪他的情不自禁,难道他也醉得发昏?
花容格手一撑,坐起身,安静的看着面前的人,不发一语。
“容格……”她视线的焦距有些怪。
未料,她的右手攀上他的颈项,泛凉的手轻轻抚摸,末了,她微仰下颚,献上了她的吻,轻轻柔柔的。
情欲翻腾,骆俊璋抛开顾忌,忘情的吻着她,甚至大胆的往下啃吮她腴净的颈项,引来她的娇喘。
原以为就要天雷勾动地火,然而,小妮子却逐渐沉入安稳的梦境,忘了回应,唯独双手紧揪着骆俊璋的衬衫不放,叫他无从起身。
“你这女人……”
就这样他撑侧着身躯,安静的陪伴着她,直到自己也坠入梦境。
* * *
“骆俊璋,你在搞什么鬼——”一醒来,脖子才转了九十度不到,就看见他的脸在她面前出现,花容格声音拔尖的嚷着。
“早。”骆俊璋睁开一眼,然后又眷恋的闭上,浑然不觉有异。
鼻息间的馨香让他一夜好眠,虽然睡姿有点不舒服,但他还是不想醒来。
“骆俊璋——”一巴掌贴上他的脸,火辣辣的。
这一掌终于让他完全苏醒,连忙坐起身看着发飙的她。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因为你喝醉了,可是我没对你胡来。”
不知道亲吻算不算胡来?不过,她这么生气,就当作是不算了,要不,就算有十张脸都不够她泄恨。
“最好是这样。”她一把推开他的脸,气愤的下床,“洗手间呢?”
“在左手边。”
她的脚步踩得堪称十级大地震,直往洗手间去。
一进去,她的气焰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不安的羞怯,“花容格,你怎么又喝醉了?”烦恼的猛抓头发,她踌躇着待会要怎么收场。
用冷水冲冲发烫的脸,一抬头,凑巧在镜子前看见自己的模样,皱乱的衬衫,原本该扣上的衣扣被解开了,颈子上还有几枚吻痕,当下,她才暂告平歇的怒火又重斩点燃,以着雷霆万钧之势,回到骆俊璋面前。
她似乎怒气未消,骆俊璋如临大敌的戒慎恐惧。
“你对我做了什么?”
“我?”他不明就里,自己始终杵在这里,能做什么?
“为什么我的颈子上有……”花容格说不出吻痕两个字,徒让一张脸涨得通红。
“什么?”他歪头探看她的颈子,瞧见了几枚红痕,当下了然于心,定是昨晚啃吻得太过忘情,留下了吻痕。
“我昨晚吻了你,仅此而已。”
“什么仅此而已,你这下流胚子!”火冒三丈的她横眉竖眼的瞪着他,若不是一时间找不到棍棒,她真会满屋子追着他打,看他还敢不敢乱揩油。
好,都怪她胡涂酒醉误上贼船,幸亏没失身,这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我的包包呢?”
“在椅子上。”他完全不明白她是怎么了。
花容格拎起包包,抓出手机看看时间,又兀自塞了回去,不发一语的转身离开。
“容格。”
她一双冒着赤焰的目光回视,“最好把你的嘴巴闭上,让我听到一点耳语风声,你就准备提头来见。”
见她跑了出去,骆俊璋有些懊恼自己搞砸了苦心拉拢的关系,咳声叹气的坐回床上。
眼角不经意,瞥见椅子下多了一只女用皮夹,一定是容格刚刚甩呀甩的,因为生气而忽略了。
拾起皮夹,因为好奇心使然的他打开来看,里头的证件确定皮夹是容格的,他在夹层里发现一张护贝的相片,飞快的抽了出来。
傻了半晌……
女孩毋庸置疑的是娇俏的花容格,她有着微愠的神情,噘着嘴瞥着一个男子。
是谁?
该说是骆以枫,还是他——骆俊璋?
幸福的他双臂从身后圈着花容格,似是在耳语哄她,又像要亲吻她。
那相似的容貌,连他都大大的受到震撼,不敢相信普天之下真有跟自己一模一样的人,还同样的喜欢一个女子。
翻过相片,上头写着:
爱生气的容格,最是美丽娇俏。
以枫
别说是容貌,就连下笔的笔触都有着雷同,骆俊璋老半天失了想法。
“为什么要遗忘?为什么总是想不起过去?”如果不是一片空白,那么他就可以知道一切的一切,知道他就是是骆以枫,还是骆俊璋。
“不,我一定要把事情搞清楚,一定要厘清每一件事情。”
第九章
倒楣,喝醉了酒,还丢了皮夹,也不知道被谁捡走,里头虽只有一张身分证和几张新台币,但是那都不重要,因为她在意的是跟以枫的合照,那是她最喜欢的一张。
“算了,现代人没几个有良心的,就算捡到了,也只会关心里头有没有钞票,然后又一脚把皮夹踹到路边去。”
北上参加连续三天的医学会议,才第一天,花容格就觉得无趣。
熬了一整天,她意兴阑珊的从会议大楼步出,口中喃喃叨念,“开会又开会,开了还不会,成天都开会,怎开都不会,你会我不会,还是要开会……”脚尖有意无意的踢着。
“容格。”
有人唤她的名字,本能的朝前方看去,意外见到来人是骆俊璋,前一秒是惊喜,后一秒则变成嫌恶。
打算无视他,他却反倒上前来了。
“容格,一起去吃晚餐吧。”
“不要,蠢事干一回就够了,若还有第二回,那我还真是蠢到家了。”她想跟他拉开一点距离来。
“我特地帮你送皮夹来,你不该请我吃一顿饭吗?”骆俊璋说。
“我的皮夹在你那里?”
“没错。”
“那你为什么没跟我说?”害她平白难过许久。
“我是想说,可是有人一直挂我电话,我不知道要怎么说。”
“你真的很可恶欸!”
这家伙就是有让人大动肝火的本领,如果她手上有一支大棒槌,她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往他脑袋上砸去。
她翻开手掌,“拿来——”
“请我吃完晚餐,该付帐时我会还你。”骆俊璋耍赖说。
“你这无赖——”
“上车吧,麻烦大小姐陪无赖去吃顿晚餐。”
花容格瞪了那明明是黄鼠狼才有的笑脸一眼,万般不愿的坐上他的车。
“啧,开新车啊!”那语调损人的意味比惊喜来得多一些。
“应该是吧!”
“应该是?你是车主耶!”是就是,哪还会有应该是这样不确定的说辞?
车辆钻入台北著名的拥挤车阵,“我不是车主。”
“那你开谁的车?”这家伙这样吃得开,竟然还有人借车子开,为什么她没有?想她好歹也在这城市住了不少年。
“这是阿邱的车。”
“阿邱?你怎么会跟他联络上?”怎么说他也是透过她才认识阿邱的,为什么现在看起来,好像他才是阿邱的同学?
“上次在绿岛,他说上台北一定要来找他啊。”
“那你找他干什么?”总觉得他好像是有计划的渗透她的交友圈,让人讨厌。
“没做什么啊,两个大男人能做什么?”他反问,带着调侃的意味。
他找阿邱真正的目的,暂时还不能让容格知道,就算要说,也得等他从美国回来才行,他要把一切都厘清。
进了一间气质古朴的餐厅,他们被领往角落的包厢坐去,还没点餐,菜反倒是一道道的上桌了。
“对不起,我们还没点餐,你可能搞错包厢了。”花容格唤住服务生说。
“没错的,这包厢是预订的,菜色也是事先点好。”服务生欠身离去。
花容格转而把询问目光调向对面的骆俊璋,“这是怎么一回事?”
“别问我,我也不知道。”
“你怎么会不知道?”
“那么请问我该知道什么?”他反问她。
花容格一时语塞。
骆俊璋夹了一块肉放在她的餐碟里,“快吃,问那么清楚做什么?搞错了就大不了赖帐,不过那也得先吃完,才有赖帐的机会。”
“你这人也真是的。”
口中埋怨,她心里却想着,这人跟以枫是一个德行,总是天塌下来也无所谓的样子,忍不住眼神又是一个黯然。
他注意到了,在那失去光彩的瞬间,难道他又让她想起骆以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