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睑色古怪,“听起来你还挺了解她的。”
不知道在客房里的紫陌,听到杜豫这些真情流露的话以后,心中做何感想?
“不,我一点都不了解她,每当我觉得稍微了解她的时候,她就突然冒出莫名其妙的自卑和退缩……”他烦燥地爬梳头发,“我实在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想就此消失在她生命里,我的心第一个不赞成,想要把她娶回家好好疼惜,她又一定会落跑!司徒,活人比死人更麻烦,果然一点都没错!”
司徒忍俊不住,哈哈大笑,“你惨了。”
客房里的紫陌恐怕已经头顶冒烟了吧?
杜豫悲惨地望着他,“我早就惨了,自从看到她的第一眼,我就陷进去了。我这叫报应,以前还笑我二哥为小梨子神魂颠倒吃尽苦头,结果呢,现在自己也遭殃了。”
司徒微笑地瞅着他,“杜豫,你真的喜欢她?”
杜豫低叹一声,“有什么用?她像一只受惊的兔子,随时会逃开我身边,我不知道该怎么做,她才放心把自己交给我。”
“给她时间,你和她认识才多久?不到一个月吧?”
杜豫瞪他一眼,“你跟丁丁串通好的吗?她也是这样说。”
“应该检讨的人是你,事情发展太快,应该要给她一点时间做心理准备。丁小姐的个性你比我清楚,她很容易和人一拍即合吗?J
闻言,杜豫睑色一沉,语气略带火药味地道:“她才不是那种人,她的个性那么单纯小心,树叶掉到头上都还要细细研究一番,怎么可能会和人一拍即合?”
司徒摊摊手,做了个“那你还埋怨她”的表情。
杜豫一时语塞,不过他原本颓丧的神色逐渐消失,“我真是个大笨蛋。”
“幸亏笨得还不严重,还有药救。”
杜豫捶了他一记,笑骂道:“你这老小子就会消遣我,等哪天你尝到这种患得患失的滋味,就等着我笑回去吧。”
“话说回来,你和丁小姐就为了这件事闹得这么严重?”
“闹得严重?”杜豫傻傻地反问,“我只是生闷气走人,没跟她有其他争执,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司徒大惑不解,“那丁小姐为什么想不开投河自尽?”
杜豫脑袋瓜轰地一声,脸色瞬间惨白一片,紧紧揪住他的双臂,“你说什么?她……投河?”
这时,紫陌自客房走了出来,憔悴的脸蛋上有抹晕红,低低唤道:“杜豫,我在这里,我没事了。”
杜豫惊喜地望着她,怀疑自己眼花,随即一个箭步冲向前,紧紧地把她抱住。
“老天!你要吓死我吗?”他把她抱得好紧好紧,好像想确定她真的是个实体,并非幻影。
她偎在他怀里,感受到他温暖的体温。
紫陌闭了闭眼,感动的泪水滑落脸颊。她就像死而复生的人,重新对人生,对面前这个心爱的男人有了更深一层的体验。
直到现在,她才明白自己真的已经爱上他了!
如果她今晚真的死去,就再也看不到他英挺的脸庞,深情的目光,听到他的呼唤和笑声,也触碰不到他温暖结实的身躯了。
如果她死去……紫陌机伶伶地打了个寒颤,她将错失掉多少他的温柔?
她现在才深刻体会出,他对她的影响有多大。
她紧紧地攀着他的肩膀,喃声道:“杜豫……对不起,请原谅我,因为我好怕……我不知道该怎么做。”
“傻瓜,你可以告诉我,说我太过急迫了。”他嘴角含笑,但眼眶也红红的。“你也可以狠狠地赏我一拳,让我知道我逼你太紧了。你要答应我,以后有什么心事都要跟我讲,千万不要憋在心里,更不可以做傻事,知道吗?”
“可是我……”
“如果让我知道你又做傻事,或者又想逃开,我上天入地都要追到你……”他盯着她,认真严肃地道:“你上天堂我跟你上天堂,你下地狱我就跟你下地狱,我说到做到,你要不要试试看?”
“傻瓜,为了我,值得吗?”紫陌泪眼迷蒙,“以你的条件,有许多比我更好的女孩等着你,随便哪一个都比我强——”
“你值得!”杜豫打断她的话,“难道你怀疑我的眼光?”
“可是……”她又感动又心痛。
她的生命一团紊乱,她的生活沉重得快吸干她所有的元气,她几乎没有法子思考她的未来该如何走。
他的出现像一团暖阳,让她受宠若惊,也让她担心害怕不知该如何对待。
怕失去他,又怕接受他,这两种情绪揪扯着她的心,再加上妈妈恨她……
她疲惫地将头倚在他坚实有力的肩上,低低叹息,“杜豫,我好喜欢你,可是我好怕我太喜欢你了……我不知道,我好累……现在头好昏,我没办法好好认真思考……”
他心脏揪成一团,心疼不已,“现在什么都不要想,我送你回去休息。”
“我不要回去!”她惊跳了一下,脸色倏地变白了。
“好好好,不要回去,那我带你回我家,好不好?”他急忙安慰。
她无力地点点头,努力睁开疲倦的大眼望向一睑微笑的司徒,“司徒律师,今天谢谢你了。”
“不用客气。”他微微一笑,真诚道:“生命可贵,别再轻掷了。”
她抬头深深凝视了身旁的男人一眼,点了点头,“我知道,我一定会想办法好好振作起来的。”
杜豫看了他们俩一眼,“对了,我差点忘了问,丁丁怎会在这里?”
“她投河时,我正好在附近慢跑,就将她带回我家。”司徒急忙澄清,怕杜豫误会乱吃飞醋。
杜豫给了他一个感激的眼神,“司徒,我欠你一个天大人情。”
司徒微笑的挥下手,“放心,我会记得讨回来的。”
“那我带她走了。”他拥着紫陌柔软微凉的身子,迫不及待想要回家弄暖她。
“路上开车小心。”司徒微微挑眉,“杜豫,你喝了酒,开车不要紧吧?”
他以前从未见杜豫喝过酒,担心他会不会酒量太浅,等会儿在路上开开就睡着了。
杜豫轻笑一声,揽着紫陌走向大门,投给老友一个安心的眼神。“只灌了一口,我的酒量没有这么差。”
司徒吁了口气,浅笑道:“再见,慢走。”
“再见。”紫陌转过身柔声道别。
“保重。”
关上门后,司徒眸光闪过一抹复杂的安慰色彩。“阿豫真是个幸运的小子。”
第七章
杜豫带紫陌回他家,直到进了杜豫的房间后,紫陌才释然地松了口气,可是她随即脸红了起来。
这是杜豫的房间……
天蓝色的柔软大床,一张核桃木书桌,地上铺着洁净的樱花木地板,落地窗前摆了张白色沙发,一盏明亮的立灯映照得一室温暖。
他的卧房就像他的人,干净大方爽朗,充满男性气息。
他会不会觉得她好随便?怎么轻易就到男孩子的房间?
就在紫陌羞涩不安的时候,杜豫已经动手煮起咖啡,顿时,咖啡香气飘散在房间里。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我正需要一杯咖啡。”
“冷不冷?”他关心地看着她,她的脸色还是有些苍白。“肚子饿不饿?,晚饭吃了吗?”
她摇摇头,“我不饿。”
“你那么懂得照顾人,几时才懂得照顾自已?”他怜惜地轻抚着她的头发,“小丁丁,我开始觉得你是老天爷存心派来的。”
她一呆,“啊?”
“派来考验我的心脏,看我的心脏在经过爱人、朝思暮想、被惊吓、担心、紧张、心疼之后,功能还健不健全。”他一脸认真地说。
紫陌噗哧一笑,眉宇间的羞涩瞬时烟消云散。
“杜豫,你好好玩。”
他哀怨地别了她一眼,〔你怎么知道?你一直不玩人家……”
闻言,她的睑红了起来。
咖啡煮好了,杜豫动手倒了两杯,将其中一个印着戴墨镜的太阳宝宝的马克杯递给她。
紫陌研究着杯身,轻笑道:“好可爱的杯子。”
“这坦是一个朋友在西雅图的跳蚤市场看到的,特意寄来台北给我。”他在她身旁坐下,啜了一口咖啡,“要不要加点糖或奶精?”
“不用,我很少喝这么香的咖啡。”她精神好了些,主动握住他的手,“杜豫,我好迷惘。”
他眼睛一亮,丁丁总算肯对他倾吐心事了。
他反手包握住她的小手,温柔地道:“怎么说?”
“坦白说,我跟我爸妈的感情不是很好,”她稍嫌困难地开口,“我们……彼此并不亲。”
杜豫静静地听着,温柔地拨开落在她颊边的一络发丝。
“我小时候,我们一家人的感情很好,那时妈妈的身体虽然已经有些虚弱,可是她的精神很好,只是禁不起劳累而已。我爸爸是建筑工地的工头,虽然没有读多少书,可是对妈妈一直都很疼惜。”紫陌回忆着过往,“或许因为妈妈是台大高材生,却愿意下嫁给他的缘故吧!”
“伯母……”他差点被热咖啡烫到,“是台大高材生?”
她淡淡一笑,“我知道很难令人置信,其实我妈年轻的时候很漂亮,听说当年追求她的人不乏豪门公子哥儿。我爸只有国中毕业,当年能够娶到我妈,好像是我妈跟相恋的男朋友分手,一气之下才嫁给我爸爸。可是我记得他们的感情不错,相处得很好,我妈还常带我到阳明山赏花。”说到这里,她眸光黯淡了下来,“可是自从我上高中后,他们的感情突然变得很坏,家里的气压很低,妈妈也更忧郁暴躁……”
他怜惜地握着她的手,温暖的触碰成为支撑她的力量。
“后来爸爸被工地辞退,妈妈身体变得更糟,我在大二那年休了学,开始赚钱帮忙家计。我一直希望有一天我们家会恢复以前的欢笑,可是我盼了这么多年,换来的只有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爸爸出海去,宁可在海上也不愿回来面对一切,妈妈则是躲进自怜自艾的壳中不理世事,再不就是怨天怨地,埋怨命运待她不公。 家里的气氛低迷,没有丝毫温暖,她一直觉得是她的错,是她能力不够,不能让爸妈安心享福,所以她拚命努力赚钱,希望有一天能够让家里恢复过去的愠馨。
可是经过今晚的事后,她才发现问题不是出在她的身上,她怎么做都无济于事的。
紫陌说完后,静静地等待他的反应。
他会因此而看不起她吗?
她搜寻着他眼底任何一丝可能的轻蔑,可是在杜豫眼底只看到了满满的爱怜。
“可怜的丁丁。”他低喊一声,在她额上印下温柔的一吻。“你吃了好多苦。”
她眼眶涌进热浪,喉咙突然被一团热热的硬块梗住了。
“你……不会瞧不起我?”她嘴唇颤抖的问道。
“笨蛋,你年纪轻轻就这么懂事,一肩挑起家里的重担,简直跟阿信一样厉害了,我对你心疼怜惜都来不及了,又怎会瞧不起你?”
紫陌被他的语气这笑了,吸了吸鼻子,抱怨道:“你看,都是你,害我一边笑一边哭,鼻水都快流下来了。”
他笑着用袖子帮她拭去眼泪,“别哭,别哭,脸蛋干干净净的比较漂亮。丁丁,听我说,我想你父母一定不是无缘无故变了个样,而是发生了什么严重的事情,要打开你父母亲的心结,就必须解开当年的谜团。”
她呆呆地看着他,“有效吗?”
杜豫轻点她的员头,笑道:“相信我,人们有时会因过去的阴影而郁闷纠结解脱不开,心理学上有一派学说叫“完形治疗”,研究主旨就是,我们过去的阴影会化成某种心理上的障碍,如果没有回复检视过去的点点滴滴,真正打开心结,那么这种障碍将会成为心底的不定时炸弹,随时引爆。”
她崇拜地看着他,“你也是个心理医生吗?”
他笑着摇摇头,“我没有这么厉害,只是以前小有研究过,不过我太懒,工作又太忙,所以已经很久没有涉足这些了。”
“你的建议是让我爸妈去面对过去的阴影?”
他颔首,“没错。”
她沉吟半晌,有些为难地道:“那要怎么做?”
“包在我身上,”杜豫露齿一笑,“别忘了我们三兄弟是做什么的。”
“你们是警察和法医,不是算命师,有办法掐指一算就知过去未来吗?”她迷惑地问。
她的形容词逗乐了他,“嘿,掐指一算就知过去未来,这句话说得真好,虽然我没有办法像算命师那样厉害,可是我只要按按滑鼠,至少可以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再加上他们三兄弟的人脉,应该可以找出丁伯母的学校同学和旧识,或者是丁伯父以前的同事,向他们打探打探陈年旧事。
何况丁伯母挺喜欢他,他也可以藉机探探口风,说不定也能套出什么话来。
压在紫陌心头上的沉重担子,竟然几句话就被他给消除了。
她深吸口气,突然发现前所未有的轻松自在。妈妈恨的不是她,说不定真是过去的阴影在困扰着她,才会导致她现在这么暴戾绝情。
也许他说得对,知道了当年究竟发生过什么事,有助于消除家里沉郁的气氛。
紫陌感激不已地看着他,杯里的咖啡虽然已经凉了,心窝里却是暖洋洋的。
“杜豫,如果没有遇见你,我现在说不定已经化作河底冤魂了。”她实在不知该如何表达心里的谢意与感动。
他脸色微微一变,连忙捂住她的嘴,“别说什么魂不魂的,你不会有事,只要有我在,谁都不能对你怎么样,就连你自己也不能。”
她笑眼盈泪,欣慰又感动地说:“你好霸道,可是……”她突然抱住他的腰,将小脸紧紧靠在他胸膛前,“可是我就是喜欢这样的你!”
杜豫胸口一热,小腹一紧,张臂紧紧拥着她。
虽然心里大为感动,可是她柔软幽香的身子实在是致命的诱惑,撩拨得他浑身骚动起来。
他屏住呼吸,努力不让某个部位起了失礼的变化。“丁丁,夜深了,你要不要睡觉了?”
老天,他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现在小腹下方的骚动更剧烈了。他暗骂自己。
“我不想睡,我只想这样靠着你。”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娇甜羞涩。
她闻起来好香,像小婴儿一样的粉嫩气息……
杜豫痛苦地倒抽口气,苦着脸道:“我的意思是……是……”
阿弥陀佛,阿门,真主阿拉,过往的神佛啊!求求你们千万让我在这一刻“空即是色,色即是空”吧!千万别让我在这时起了不该起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