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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烧新恋曲  第11页    作者:欧倩兮

  那是恨吧?

  ──当然是恨!约露趿了一  只厚拖鞋,独脚跳过一  地的碎屑,奔入浴室,把水龙头旋开,对着滂沱泻下的流水大叫。

  无意中眼光一  招,又瞥见昨晚把她迷住的那把刮胡刀,水光上闪着铁灰的色泽,带着男子的英气,和它的主人是同一  色的阳刚──我要回  家!约露陡然慌张起来,好像她的胸膛要被剖开来,而剖开来又不知道里面藏了什么。我要马上回  家!妈妈还在家中等待,而她必须远离这个地方,这里是座陷阱。

  她穿起一  身脏兮兮的裙装,把头发用条橙花手帕胡乱系在脑后,斜背着皮包,逃命也似的下楼,奔出了前厅大门。一  路不见惟刚和梅嘉两人的影子。

  最好,她不想再和他们碰头。

  约露在红砖道上跺跺地走,一  部黑色吉普车缓缓开到她身边。约露不抬头,看也不着它──她知道是谁。她加快步伐,它追上来,她掉头往回  走,它跟着倒退,她的去路被它挡住。这阴魂不散的男人,他还想怎么为难她?

  吉普车向她大敞其门,像坏男人张开了手臂,勾引女人误入歧途。但惟刚倚在车座上看她,脸上的表情甚至比她还要坚决,好像他生平最大的职志,就是当约露这趟路的司机。约露被迫上了车。一  个立了大志的男人,和一  头咬住人就不松口的杜宾狗没啥两样,况且惟刚的固执,她是见识过了。

  “木新路。”她僵声说。

  “我知道。”惟刚操持方向盘回  道。她没问他怎么知道,也没问贾小姐上哪儿去了。他有办法把那块橡皮糖甩掉,算他厉害。

  台风扫过的周日市街,车走得顺风无比,不过车上的空气可不比车外的畅快。惟刚阻噎了许久,才开腔道:“别和梅嘉计较,她常常只是小孩子脾气,有口无心。”他说得倒心平气和。

  “好说。”约露应道,兀自看前方。他包涵得了那么凌厉的女人,换了别人可未必。惟刚悄悄瞄着她──沉凝的神情,却是一  脸的姣好。瞧,那列镶在眼上浓密的睫毛,看来是那么楚楚动人,就像她的姊姊以霏。

  他掌住了方向盘,遇红灯而停。看路口一  株羊蹄甲,断枝败叶,已经半倒了,可以想见昨夜风之烈──楼外如是,楼里亦如是。

  哦,昨天晚上,惟刚忍不住闭了眼睛回  想。约露是拚命一  直抹泪,惟刚抽了一  叠纸巾给她,她不搭理,自己起身进了浴室,片刻后出来,腮帮子是擦干净了,两只眼眶却一  味红彤彤的。

  闷闷对坐半晌,惟刚终于嘎哑着开口,“她……向你提到过我?”

  “从来没有?”以霏一  向是闷葫芦。

  “那么你怎么会──”

  “她把一  堆信件、相片和一  本日记烧了,我在灰烬里找到一  些残骸,相片上有你,日记里也写到你……”约露的嗓子哽咽得厉害。

  惟刚没作声,良久,才幽幽道:“我一  直不知道……到寒假才从她一  个女同学那儿得到消息,那时她已经──”

  “她已经火化入土了。”约露厉声对他嘶叫,惟刚剧震了一  下,霍然起身,去拎了瓶黄沈沉的酒回  来,径往盛鲜奶的马克杯倒,倒了两杯。

  约露抄过酒杯,一  口灌下,她一  辈子没尝过酒味,岂知烈洒割喉,呛得她摧心折肺。惟刚见状,立刻踅过来把她扶着,忙不迭为她抚背。

  约露是山洪爆发地悲愤起来,刚喘过一  口气,便抡起拳头朝他的胸口咚咚捶打起来,忍不住放声恸哭。“都是你!都是你!你害死了她!她自杀前一  天晚上还在拚命找你,你知不知道?你怎么可以躲得远远的,逼得她没有路走?你怎么可以?”

  约露的悲谴,声嘶力竭,和着热泪,一  声催过一  声,惟刚心惊也心碎──犯过的错当中,就这一  条怎么也补不回  。他用力将她拥住,像要把她嵌入心坎儿一  样,他的下巴顶在她头上,紧闭着眼,两行清泪颤落在她发间。

  “你害的……”约露伏在他怀里,哭到后来,只剩了呜咽。

  “我知道。”他也是哑不成声。

  “都是你……”

  “我知道。”他把她拥得更紧,用泪湿的脸颊摩挲她的头发,一  遍遍回  答。她抽抽答答谴责,他呢呢喃喃认罪。她时而握拳抵在他胸前,时而揪住他的领口,泪水斑斑点点早浸透他的背心。他一  味闭眼拥着她,他的怀抱却像个可以安心流泪的好场所,让她重新想起来,哭得更凶。

  待他把约露牵到床边坐下,拧了一  条湿毛巾把她满脸狼藉的泪痕擦去,让她躺下,为她拉好被子──已是午夜时分了。约露也真哭累了,趴在枕上,悠悠睡去。而惟刚能够面对的,就只有一  窗子的风雨。

  ***早在八  年前,他便已了然,那女孩子不可能留在他的生命里。她来过,却又走了,缘尽命断,徒留一  缕芳魂在他的梦魇里纠缠徘徊。怎知道八  年后的今天,她却又音貌嫣然,像不可抗拒的命运,重返他的生命。

  “十  字路口不是想心事的好地点吧。”

  约露一  说话,打断惟刚渺茫的神思,他一  醒来,发觉绿灯早亮了,他却只顾望着约露,望得出了神──一  对咋夜哭过的眼睛,眼皮盖还泛着红,微肿,衬得眸子更是艳冽,亮晶晶地像露珠,贬呀眨的又浮上一  层蒙蒙雨霏。惟刚不禁悚然一  惊──呀,这女孩,这女孩便是他那场逃不过的命运。

  有人在他们后头大按喇叭,约露叹口气,用漂亮的下巴努努方向盘。

  “如果你有问题,还是我来代劳吧。”

  惟刚魂不守舍的笑了笑,开动吉普车。“没见过对开吉普车有兴趣的女孩。”“喔,我对开吉普车没兴趣,”约露郑重道:“我喜欢做些有女人味的事,比如说开战舰之类的。”

  她眸光一  闪,晶亮的淘气光芒,教惟刚惊奇。他纵声大笑。

  而他的笑声,竟又反过来惊着约露了。

  那笑声,蕴着一  种动感,何其的温暖,仿佛再大的伤痛都可以在那样的笑声中,化解于无形。

  像一  道曙光似的,约露也露了微笑。

  “以霏就说过她的小妹最喜欢讲反话。”

  讲到以霏,天又暗了,而且这句话也吓到了约露,她恨他,这可不是反话─不能是。“她说错了。”约露冷冷道。

  惟刚自悔失言,不该提到以霏。

  二  十  分钟后,吉普车在一  栋砖黄五  楼公寓前停下,约露向惟刚道了谢,意思要他回  去──也知那是无济于事的,他硬是随她进了朱红铁门,非要把她送进家门不可。“妈,我回  来了。”约露一  边推门,一  边喊道。

  一  阵细碎的脚步声自屋内而出,随即一  个柔和的声音说道:“约露,我等你一  上午了。”客厅的绿纱门被轻轻拉开,惟刚见到的是个身段极纤瘦的女子,肩披一  件纯白毛衣,头发抿得整整齐齐的,一  张略是苍白,但十  分娟秀的脸庞向他抬了起来。一  道响雷轰地打下他的脑子,打得他昏昏沆沉,踉踉跄跄。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以霏。以霏活生生立在他面前!

  ***见到她的最初一  眼,就爱上她了。什么都是第一  次──第一  次的邂逅,第一  次的爱情,这一  生没有过这样的滋味,喜孜孜得过度,像一  件珍宝捧在手心,反而不知拿它如何是好。

  那个寒假,他到中部参加新闻研习营,三  日下午,全队走后山健行。他脱了队,独自入林闲逛,待下得山来,暮光已经笼在身后了。他在荒凉的产业道路上,瞥见一  个女孩坐在道路旁的石上,把一  只白帆布鞋脱下来,俯身揉着脚,一  头乌发丝帘一  般披在蔚蓝的牛仔裤“怎么了吗?”走到她眼前去问。

  女孩把头抬起,荒山里,这样一  张令人见之忘俗的清秀脸蛋,惟刚气息一屏,连遐想都没有了,只有惊异。

  “我的脚扭到了。”她轻声说。

  惟刚倒吸了一  口气,没听过这么冰清玉洁的嗓音!他定了定神,问道:“我看看好吗?”他在女孩跟前蹲下,小心拉起她的裤管,一  截皎洁的跟踝果然肿胀得像个刚出笼的馒头。女孩襟前也别了一  张与他一  致的学员证,他四  下张望。

  “只有你一  个人在这儿吗?你们的队友呢?”他问。

  “大家都下山了,”女孩的音调轻得似风一  般。“我脚痛,走得慢……”“他们都不理你吗?”惟刚皱眉头。“小组长也该照顾队员的。”

  “哦,他们不知道,”女子忙分辩道:“我没告诉他们──以为不要紧,坐坐就没事,哪知道……”

  “有没有法子走路?起来试试。”惟刚鼓励道。

  女孩把樱瓣似的唇一  咬,颤巍巍站起来,才踏了那么一  步,便痛得呻吟,眼睛含着泪光对他摇头。

  惟刚赶忙扶她坐回  石上,看着山路的迂回  ,沉吟说:“下山找人上来,再快也要个把钟头,”他张看深沉的暮色。“天就快黑了,你一  个人留在这儿不妥当……”他毅然转过身去,背对女孩蹲下。

  “来,我背你下去。”

  他听见女孩细细喘了一  下。“可是……”

  “来吧,一  会儿天黑了,路就不好走了,”他回  头对她一  笑。“你放心,万一  我也扭了,我会让你背下去──给你一  个报答的机会。”

  惟刚知道自己不是擅说笑的人,但女孩被引出了一  朵笑靥,慢慢攀上他的背脊。一  股少女的清香幽幽然荡来,竟让惟刚的一  双胳膊软颤起来。

  “我很重吗?”女孩扶在他肩上,担心地问。

  惟刚张口呼吸。“顶多像块白兰香皂那么重。”

  他往山下走,怕女孩不适,步履尽可能踏稳。

  “我叫方惟刚,新闻系三  年级。”他没有多少和女生打交道的经验,但总觉得该做个自我介绍。

  “喔,真巧,我也大三  ,我叫梁以霏,念外文的。”

  “你又怎么会脱队呢?”过片刻,她问起来。

  “我在山上逛太久了,”惟刚一  顿,决定说实话。“其实,我是故意跑掉的──我受不了那双团康,他们一  停下来就要做团康。”

  “有这么糟?”

  他感觉得到女孩在微笑,他可以想见她的笑容是如何之嫣然。

  “尤其那首──卡沙雅奇,卡沙雅奇,一  朵小野菊,”惟刚大发牢骚。“几乎天天唱,照三  顿饭唱,边唱还要边扭──那么夸张的动作!别人怎么样我不清楚,我只知道我在那儿扭来扭去的时候,比驴子还驴──逊毙了!”

  梁以霏的笑声像珠子落在青瓷上,玲玲珑珑的,听得人心脾都开怀了起来。“告诉你哦!”她挨近惟刚耳际,吐气如兰道:“我想的和你差不多,只是没胆子说出来,我怕团康老师会说──怎么会逊?不待咱们再来一  次,卡沙雅奇,卡沙雅奇……”两人齐声大笑。

  山间起雾了,女孩的面颊温柔地偎在惟刚肩头,送来一  缕又一  缕兰麝般的气息。他背着她抄着雾里的星光赶路,竟恍惚有个念头,想此般这样背着她走──走上一  辈子也不要有尽头。

  然而路像人生一  样的注定有终站,四  十  分钟后,他把以霏背回  营地,交还给她那队的队长。她随即被送到医院就诊。翌日,惟刚找到她队上,不想营地主任已派车把她送回  新竹家里了。

  当时惟刚那股子惆怅失落,是言语如何也不能形容的。

  令惟刚惊喜的是,他结训回  到台北三  天后,竟接到以霏打来的电话。

  “那天匆匆忙忙离队,没来得及向你说谢谢。”她在电话那一  头娓娓道,嗓音依然的甜柔。

  “你的脚好点了吗?”惟刚强抑心头的狂喜,问道。

  “没有大碍,下周应该可以顺利回  学校注册。”

  惟刚有史以来,不曾那么巴望过开学,那七  八  天的日子不知怎么熬过的。大三  下学期称得上是他一  生最快乐的时光,一  周总要找个三  两天和以霏聚聚,吃饭逛书店赶电影,有时却哪里都不去,只陪她坐在校园的白千层荫下,啃牛角面包,天南地北的聊。

  他牵着她兰花一  般纤巧的手,揽过她兰花一  般纤巧的腰,也吻过她兰花一般纤巧的唇。他痴心的以为,能够爱她到永远。

  谁知不过匆匆半年,他便彻底失去了她。

  ***约露又瞄一  眼腕表,趴到办公桌上呻吟。

  快七  点了。

  稍早时分,一  墙之隔的业务部还见到人影晃动,这会儿灯影俱灭,看来整座办公室的同事都走光了。

  她不知道还要不要再等下去,她饿得简直是前胸贴后背了。连续三  天,约露藉加班之名,留在办公室苦苦等候。是她向舒妹妹打听来的消息,社长这阵子经常在五  六  点钟之后,回  社里处理公事,她却始终遇不上人。

  搞不懂自己干嘛这么坚持?大可把东西留在他的办公室,或者托工友送上十  楼套房,否则索性交给他的秘书─社长外室的门一  关,施小姐穿着黑蓝麻纱套装,手提着皮包,一  手持伞,走了出来。约露对这位把毕生青春奉献给见飞的秘书小姐,感到由衷敬佩──一  个这一  生似乎从没搞砸过一  件事的人,能不敬佩她吗?

  “施小姐,下班了吗?辛苦了。”她讨好地喊。

  施小姐觑着她诘问:“这么晚了,怎么还不走?”

  约露翻弄桌上的稿件,故作忙碌状。“我整理一  些资料,一  会见就走。”施小姐颔首,往门外去,约露又把她喊住。

  “施小姐。”

  “什么?”施小姐上前。

  “社长今晚……大概不回  办公室了吧?”

  “社长现在就在办公室。”

  约露惊异地张大嘴巴。

  “社长现在就在办公室?”

  “社长一  下午都在办公室。”

  “社长一  下午都在办公室?”

  “干嘛我说一  句,你说一  句的?这里又不是何嘉仁美语教室。”施小姐拿起一  旁桌上的电话,按了钮。

  “社长,编辑部的梁小姐想要见您。”她通报完毕,放下话筒,对约露道:“你可以进去了。”

  施小姐办完这一  天当中最后一  件事,带着不以为然的神情走了。约露疲倦地揉着太阳穴。她像颗树头似在这儿杵了两个钟头,苦等他回  来,他却一  下午都在办公室?他是怎么进来的?干坤大挪移的不为人所知?

  约露叹了叹,反身从背包取出那只黑色袋子,起而走向社长室。

  在那扉茶叶色门扉前,却是踌躇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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