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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都恋恋女  第14页    作者:欧倩兮

  几乎是同时间,铁皮笼子一落地,铁舟马上拖着雪关爬出笼子,一并也拉了拉三泽,喊道:“快跑——”

  就在三人连爬带滚的离开流笼基座的那一刻,他们背后远远地起了轰然大响——

  隔着一道深谷的对岸山头天摇地动,飞沙走石。空中铁索剧烈抖荡,霍地从对岸的岩壁剥裂开来,像一条被狠狠甩出去的长鞭,往深渊里窜落下去。

  跑进森林的三人,气喘吁吁的打住,一回头,都目睹了那断裂的铁索巨大的拉力拔动了这一面的流笼基座,土方坍了,刚刚落地的小笼子翻着、滚着,也一起被拉下了深谷……

  天和地、和森林,都还轰隆隆的,雪关突然觉得眼前开始旋转,力气一下子消失了,在饱受了一天一夜的惊险和疲惫之后,她撑不住了,人一软,倒在铁舟的臂弯里。

  雪关醒来,整栋屋子寂寂然,但她感觉自己似乎是给某种声音吵醒的。她睡了该有好些时候了,被铁舟从森林中带回来后,这屋子有一阵的混乱,找警察、叫医生,吓坏了的丽姨将她送上床,接下来的事情,雪关便不知道了。

  慢慢坐起身,雪关仍有些怔仲,忽然听见了那声音,铃……铃……铃……

  是电话在响,始终没有人去接。

  她披衣出房间,记得身上的睡衣是丽姨帮她换上的。丽姨呢?铁舟呢?也不见三泽。长廊深深暗暗的,很晚了似的,不过也不一定,外面也许有天光,只是这座老宅子不管什么时候都是暗沉沉的,永远像晚上。

  那铃声不在玄关,也不在客厅,是后廊的一支电话。那地方局促一隅,墙上却还有模有样地挂了幅三泽的古家徽,一张桌上叠了些收据、支出表之类的东西,还有几封三泽春梅的信件,看来是平日三泽办事的地方。

  雪关一拎起话筒,另一头便叽叽哇哇的说了,“三泽先生吗?我这里是鹿谷花坊,您前些日子订的花,帐目弄错了,恐怕要同您重新结一结……”

  雪开本来要说三泽先生不在,但“鹿谷花坊”几个字敲了她的脑子一记,她对这店号有印象。她晓得自已很鲁莽,还是忍不住问:“三泽先生订了什么花?什么时候的事?”

  对方顿了一下,以为这边是在质疑,便照着货单子念,“他是月初来店里订的花,进口火红康乃馨,送到佐伯医院给荒川小姐,唔!后来改成白色康乃馨……”

  接着,店家说了什么,或者她跟店家说了什么,雪关不大清楚了,搁下电话后,她便愣在那儿。

  那些送到医院的康乃馨,对丽姨造成莫大刺激的,不是出自铁悠,而是三泽。怎么会是他?

  这事若是铁悠做的,还有点道理,铁悠毕竟怨恨母亲遗弃他,但是,三泽私底下那么做,又是为什么?他不过是个局外人啊!

  雪关想不明白,隐隐觉得心懔,过去一些模糊的感受凸浮上来——丽姨对于三泽这个人,老像带着某种惧意,忌惮什么似的;而三泽对铁舟又有一种仇视的态度,把铁舟当敌人,雪关第一次见到他们两人相独时,就感觉到了……

  她想到今早在森林的一幕,三泽立于崖上望着他们,他那种漠然的表情。正因为是在那么危急的时刻里,他的漠然更显得离奇,简直比危急本身还要让人感到心寒惊悚。

  雪关突然间有点发急,振起身子想要去找丽姨——不,她要找铁舟,从森林回来后,她一直在沉睡,不知铁舟的情形如何,她不能不惦记他。

  她在屋里绕着,瞧不见人,听不到人声,却在穿过后迥廊时,听见哭泣声。

  屋后方的园子有一座木造露台,垂下长长的竹帘子,廉后两条人影,压低了声音说话,却做着极激烈的争辩。

  “你不该那么做!”

  “我是在帮你,你心里想什么我知道。”

  “你造那种谣,煽动那两个家伙胡来,实在太过分了!”

  男的冷笑。“我造谣?不,那个谣是你造的,十年前你就造了那样的谣言,你想生事,想引来一些非分的家伙把碍事的人吓走,我现在不过是照着你的老路子走。”

  “阿木和六次郎做得太过火了,差点害死他们!”女的哭。

  “害死也好!他们根本不该存在,尤其是他,他把你害成什么样子,他不懂得爱你,他不配拥有你——”

  “别说了!”

  “我要说,他应该消失!你是我的,你属于我——”

  竹帘子后头起了拉扯挣扎,两人跌到木栏杆上,那男的高大力强,抱住女的,扳下她的头便去强吻她。

  雪关一头奔过去。晓得这一男一女是什么人,她纵然吃惊,却无暇多想,撞过竹帘子大叫,“三泽,放开我丽姨!”

  她使了吃奶之力朝三泽冲撞过去,三泽不备,整个人被顶开来,倒退了好几步。

  雪关紧扶住丽子,她虽是娇弱少女,但此刻为维护她的丽姨,完全忘了害怕,指着三泽道:“你从一开始就不安好心,丽姨住院时,你送那些康乃馨去刺激她,现在又对她无礼——”

  要不是被雪关扶持着,丽子那颤抖的身子就要倒下去,她脸上泪痕斑斑,含惊带怒地望着三泽。“那些花……是你……为什么?”

  倾靠在木栏杆上,三泽仰天大笑,笑得喘吁吁的。他唇破血流,是方才丽子咬他一口,血淌落苍灰和服,他也不管,只看住了她道:“为什么?你问我为什么?你心里还不清楚吗?送那些花是要点醒你,你是孩子的母亲,你应该回到这个家,我要一家团圆——”

  “这不是你有资格说的话,三泽!”竹帘之后,蓦然一个低沉的声音叱道。

  铁舟掀开竹帘子跨进来,头发微乱,脸孔布着胡髭和阴影,可是神态凛然他先是看了雪关一眼,眼底掠过一抹柔色,然后瞄瞄丽子,确定她没事,一转向三泽,目光立刻变得冷峻。

  “警方已经找到阿木和六次郎,两个都供称是你指使的。”

  铁舟一下午都在警局做笔录,警方动作很快,组队赶上爆炸的山头,同时派员在三泽大宅周边搜索。那两个家伙是在半山狼狈不堪地被逮到,都受了伤,把什么都供出来了。

  见到铁舟,三泽更加激狂,扭曲了一张脸,捏住两只拳头叫嚷,“我没做错什么,我只是要让不该待在这里的人离开,这屋子不幸在有了这些非分的人,你就是一个!

  今天早上我不该救下你的,我不知道我为什么突然没了胆子,我该让你死、让你死——”

  被接连揭开了秘密,这男人也没什么好再隐瞒的,他爆发积压了多年,已成怨毒的情绪,人失控了,拿他那粗大倾斜的肩膀向铁舟撞过来,由于动作不够灵活,铁舟一闪,让他扑了空,重重地摔到木地板上。

  三泽匍匐在地板上喘气,他是个无法抬头挺胸的人,委地时就更无从抬头挺胸了,但他扬起一双充满妒恨的眼睛看着铁舟。

  “你才是没资格的人,三泽大宅不是你的,三泽大宅是我的,那孩子也是我的——”

  铁舟猛掉头朝竹帘子外面喊,“后藤警官,你可以过来把他带走了。”

  一名便衣、两名警员出现在回廊。三泽被架走时,依旧连声嘶喊,“你听见没有?

  小悠是我的亲骨肉,小悠是我的亲骨肉——”

  他骇人的话在整座宅院里回响,然后逐渐远去了、消失了,周遭再度安静下来。

  露台留着三个人,静,太静了,雪关甚至能听见自己浅促的呼吸声。

  丽子骤然挣脱雪关的扶持,向前走了两步。接下来的场面是雪关完全没有办法理解的——阴凉的露台上,丽子站一方,铁舟站一方,两人对望,两人脸上都像挂了能剧的面具,不是没有表情,而是一种死死的、没有灵魂的表情,令人见了有说不出来的骇异。

  雪关张口想呼唤,但不知要唤哪一个,下唇抖索着,眼泪就快迸出来了。她受不了他们这样子,她情愿看见他们愤怒、痛楚、大发雷霆,或是丽姨像刚才那样的流泪哭泣。

  然而,丽姨没有流眼泪,她平静柔和得……使人发冷。她轻声道:“他说的是真的。”

  铁舟似乎震了一震,只是太轻微了,看不出来。“我早就怀疑了。”

  “但是,你不在乎——”丽子的嗓子有点颤跳,转成质疑问:“你真的不在乎?”

  “打从我发现我已经没有任何事值得在乎的时候,我就不在乎了。”

  “这就是你残酷的地方。”

  “残酷让我活下来。”

  雪关傻站在那儿,听着他们交换着她不懂,或者不愿懂的话语。露台上像在扮演一出戏,披露了令人寒惊的真相。

  这时,一名警员忽地又转回来,在迥廊那一头喊,“铁先生,后藤警官请你跟我们再跑一趟警局!”

  这边铁舟点点头,起步要走,雪关跑上去叫声“铁先生”,咽噎、无措,眼中涌出忧伤的泪光。

  望着她,铁舟脸上那面具似的僵硬线条稍稍放松下来,他多年来坚冷紧闭的心,现在似乎只有这女孩能送入一丝暖风。伸手抚一下她的面颊,“等我回来。”他道,转过身去。

  “铁舟——”丽子突然在后方叫住他,问:“你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再爱我?”

  他回头看她,眸光生疏而悲凉。

  “从我开始不在乎那时候。”说罢,他掉头而去。

  丽子全身起了一阵轻微的抽搐,然后慢慢顺着枯瘦的木栏杆伏倒下来,雪关赶快移到她身边,她的脸埋在徘红花纹和服的袖子间,久久俯伏不动,在冷冷的露台上像一朵晚春凋零了的樱花,那身姿看起来里异常地凄艳。

  雪关终于潸然滴下泪来,为两个她爱的人而心碎。“丽姨,这一切,究竟怎么一回事……”她摇着她悄声问。

  丽子蠕蠕抬起头。“你想知道怎么一回事?”盯着雪关,眼中闪出一种奇异的冷光,忽然捉住了她的手道:“是的,也该让你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雪关心头一阵发寒,丽姨那脸,白若清腊,空空洞洞的,不但没有灵魂、表情,也没有了生命。

  第八章

  铁舟在傍晚离开警局,回到三泽大宅。

  玄关的白格门扇边挨着一条影子,颤幽幽地,咬着牙筋对他道:“三泽说得对,你才是没资格的人,你从头到尾的不属于这里——”

  铁悠拄着拐杖,手里握一把刀。铁舟闭了闭眼——真是幸运呀!这屋子里的每一个人都恨他!

  显然铁悠也听见了下午三泽春梅喊得震天价响的那些话,这男孩子瞠着一对红眼睛,也不知是震惊、是忿恨、是鄙夷,还是什么,直瞪瞪地看铁舟——这个十八年来扮演着他父亲的角色,实际却与他毫无血缘的男子,过去他们如同陌生人,如今他们被证明了是不折不扣的假父子,整个事实对铁悠的冲击,仿佛比铁舟来得更剧烈。

  “为什么?为什么把我当白痴,瞒我这么久?”

  “相信我吧!被当白痴的绝对不只你一个。”铁舟很平静,几近于麻痹。怀疑和痛苦,他尝得太多、也太久了,他最后终于对这两种滋味失去了味觉也许他对丽子所说的“不在乎”,就是从这里开端的。

  铁悠由于没有铁舟的那种痛苦,就只有拿偏激和怨气来面对事实。“你是个冒牌货,对我一直假惺惺,明知道你我之间没有关系……”

  会是这个原因吗?铁舟凝娣眼前这哆嗦、怀恨的年轻人,思想着——会是他内心清楚地知道他和这孩子没有关系,他对他才会始终少了那一份父子情分,他和他之间才会始终那样的隔阂—无法亲近?

  沉吟着,铁舟摇起头来。“这么说不公平,小悠,我从来不曾对你虚假过,因为我从来不曾——”他坦承了,“把你当成我的儿子。”

  闻言,铁悠的脸孔蓦地变白,像受到莫大的侮辱,叫声“混帐”,踉跄地朝铁舟挥刀过来。

  铁舟一把便扣住他持刀的手。“别自不量力!”他喝道:“你这样子对付我,又有什么意义?”

  他一放手,铁悠一条伤腿支不住,倒靠在格子门扇上簌簌颤着,突然一古脑儿喊道:“你不把我当儿子、不把我当一回事!从我小时候你就忽视我,对我不闻不问,不管我花多少心思和力气想博得你一点点的注意,千方百计的找机会想和你相处,你却从来都没有发现到我,你的眼睛从来没有看到我!你够自私了,只顾在自己的世界里活着,完全排除了我!”

  铁悠声嘶力竭的,那充满受伤、冤屈的口吻,像个小孩子的哭诉,铁舟惊怔住了,这是有史以来他第一次听到铁悠说出这样的话,他从不知道他埋藏着这样的心思。

  他呐然地道:“我一直以为……你不屑当我的儿子。”

  “是你认为我不配当你的儿子!”

  哦,老天!铁舟仰天闭目。如果说,这十八年来!他和铁悠生疏的父子关系——

  纵使他们不是真父子——活脱脱是一场误会,那么,一切真的都要怪他!铁舟颓然在玄关坐下来,久久不能言语。最后,终于才又开了腔。

  “不是这样的,小悠,”他十指交叉,望着脚下那寒湿褪色的地板,缓缓道来,“我不是忽视你,或是排除你,而是,不知道该怎么对待你……”

  这也是铁舟多年来第一次道出他对铁悠的内心——晓得这孩子是可疑的,却也是无辜的,被这孩子的母亲背叛的男人,他也不是残忍没良心,不能够厌弃这无辜的孩子,却也不知该从何接纳他,于是用了最拙劣的方法,闪避他、闪避自己最椎心、最痛楚的那个伤处。

  既然知自己对铁悠是没有权利去爱,或是去拥有他的,索性放任他,随他自由吧!

  铁舟这样一认定,便一撒手,在他和铁悠之间就此坠下了那道鸿沟。

  在后来的岁月里,铁舟对于铁悠不能有做父亲的情分,因而把他视为是对等的,站在相同的地位上。他赋予铁悠如此一份尊重,对他也就有同分量的要求——他们是男人对男人,彼此不讲谁退谁让。

  他们之间后来有那么多的冲突对立,也是这么开始的。

  是铁舟错估了这一点——铁悠永远是没办法和他平行站立的,在他面前,铁悠永远是个孩子;没办法得到他的父爱,那孩子生命里就有一个部分也永远成长不足。

  至此,铁悠终于明白了一切。过去他所受的那些冷落,而今真相又给他如此大的震骇,他控制不住地喊出连他都害怕的那句话,“这一切,就因为我不是你的儿子——我是三泽的儿子!”

  他丢下刀子,倒地痛哭了起来。

  铁舟双眼发热,却感到心头无此凄凉,前尘今事满布了风霜。他从来没有好好关照过这无辜的孩子,但即使是现在,他也不知道自己是要悔疚,或只能无奈,只晓得他和他一样的觉得怆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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