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索笑容微僵。“等不及要穿上绣有赞助商标签的衣服了吗?”
“别转移话题。”
“皮耶先生,您的房间在……”大卫出面圆场,但年昱一个瞥视即让他住口,他给艾索一个保重的眼神,及时退出战场。
“呃,年昱……”
“赞助商不会是我爸妈的公司吧?”年昱不悦的问。
“呃。”艾索开始后退,所幸大卫还算有义气,离开时未将门带上。“没错。”
“我就知道。”年昱说不出是高兴还是生气,面无表情的看着艾索。“有什么条件?”
“条件?”
“他们不会无缘无故帮我,即使我是他们的儿子。有什么条件?”
“没有条件。”年氏夫妇并未要求艾索要年昱履行什么条件。
“是吗?”年昱怀疑。
“而且是他们主动找上我的。”艾索实话实说。
“什么?”年昱皱眉,压抑住内心的不服与疑问。
球赛即将开始,他不愿意被这种事情扰乱心情,即使他的状况已然调整好,都仍没有把握能从会外赛打进会内赛,只因他有将近半年没进球场。
“他们主动表示愿意赞助你,没有附带任何条件。”
“算了,这件事等我公开赛结束后再谈。你雇用保镖了吗?”
“雇了。他们今天晚上会派人过来,其中一位是女性。”艾索依照年昱的吩咐雇用了保全公司的朋友帮忙,希望在他们都不在身边时能保护佟子矜。
“那就好。”年昱疲累地笑了笑。
“你照顾佟也累了,好好休息吧。”
“对付不知名的敌人真累。”年昱摇摇头,他怕佟子矜在陌生的地方又重演晨吐事件,于是想保持清醒。“佟在害怕一个看不见的影子,一个随时会由无形化为有形的影子。”
“我朋友听我这么一说,便知道佟子矜是三年前那个轰动全美的连环杀手手下唯一的生还者,也是唯一见过他、但不记得他的人。”艾索不知道佟子矜曾涉入如此可怕的事件中。
“怎么说?”年昱细想。“等等!三年前,连环杀手……那不是东方美人事件吗?”
“没错,就是那个事件。凶手砍掉被害者的头,被害者经由照片比对,都与佟的样貌相似,推测有几个共同特征:东方人、单眼皮、黑长发。由于凶手跨州犯案,因此此案由FBI接管。”艾索似乎言犹未尽。
“然后?”年昱要艾索再说下去。
“还有些被害人的头没找到,此外……她们都有被强暴的迹象。”艾索顿了顿,终是说出口。
“你在暗示佟有可能被强暴?”一股怒气于胸臆问爆发,掩盖年昱的理智。
“我不知道。”
“你说佟是唯一的生还者,那她是怎么逃出来的?”
“我接到通知时,她人已经在医院,濒临死亡。”
年昱不再问下去,他需要时间整理思绪。
“我先回房。”艾索轻带上门,留下年昱。
不知过了多久,年昱起身走向两间房相连的门,手轻贴门扉,想着佟子矜熟睡的模样。
他想象不到佟子矜在那个连环杀手手下受过什么苦,但他看见佟子矜根深柢固的恐惧,比起来,他就像是个小孩子,无知又渺小。
他唯一的武器是他的心。
年昱转动门把,来到佟子矜床前,跪在地板上,不想惊动她,但佟子矜似有心电感应,在年昱的手心抚上她脸颊之前即清醒。
“年昱?”床头灯光呈晕黄,与未拉上窗帘的窗外天色相映。
“午安与晚安。”年昱心疼不已地微笑。
“你还好吧?”佟子矜觉得自己好像已经很久没好好看年昱了,只是一转眼,他就成长了不少,但她仍然担忧他的球场恐惧症。
“很好。我比较担心你。”年昱感觉她又瘦了一圈。“你没趁我不注意时吐吧?”
“没有。”佟子矜已经很久没吐了,她苦苦一笑。“我们果然离不开对方,是不是?”
“你怎么说得这么悲哀?”年昱好难过。
“其实我才是被恐惧吞噬的人。”佟子矜知道自己不过是在作困兽之斗,终究她还是会被找到,无论她躲得多远、多久。她好想依靠年昱,但是她孤独太久太久了,不知道怎么样才能依靠年昱而不伤害他。
年昱俯首亲吻她。“佟,恐惧不会消失。”
“我知道,可是要面对它真的好难……”
“我会陪着你。”年昱抱住佟子矜。“不离开。”
佟子矜凝视年昱,叹息。“你好傻,你值得更好的女人。”
事到如今,她想放也放不开年昱了。
“我只需要适合我的女人。”年昱捧着她的脸,拭去她的泪。“我知道我年纪比你小,又孩子气,禁不起挫折又……”
“你的确是如此。”佟子矜笑了。
“佟……”年昱见佟子矜笑,也跟着笑。“但我是真心的。”
“年昱……”佟子矜抬手抚摸年昱的颈子。“给我一点时间好不好?”
“至少你这次没转头就走。”年昱额抵上她的,笑望。“要我等多久都行,但是你得答应我不能一声不响的消失。”
“我像那种人吗?”佟子矜从不知有人在乎的感觉是这般的美好。
“像。”年昱很怕佟子矜一溜烟即失踪。
“那,你需要什么保证?”佟子矜开始有恋爱的感觉,笑逐颜开。
“就看你肯不肯放水,提前跟我说那件事喽。这就是最大的保证。”年昱亲吻她的笑容。“天知道我多想念你的笑容。”
“放水是违法的。”
“那……我可不可以要一点补偿?”
“不能太超过。”
“吻我算不算太超过?”
“唔……”
“真的很超过?”年昱有些失望。
佟子矜环住他的脖子,轻覆上他的唇。“被你吻那么多次,也该讨一次回来。”
“佟……”年昱抱住佟子矜,又亲又吻。
“喂,你别太超过,菲……哈哈哈……你搔我痒……年昱……不要……不要啦……”
斜阳西下,大地回归黑暗之神的掌握。
注:Atp Tennis Siebel Open San Jose,二○○三年于二月十至十六日间举行,场地为室内硬地(Indoor Hard)。
第九章
“感谢各位观众收看在San Jose举行的Atp Tennis Siebel Open的转播,今天为大家呈现的是年昱对上大卫.伍得林的比赛。
“第一盘第一局由年昱率先发球,这是他自半年前宣布暂停一切活动后的复出赛,由于他的ATP排名已下滑至一百五十三名,所有的人都睁大眼睛等着看他如何再爬回前一百名,这场比赛将成为一个指标……
“他第一发挂网过,喔哦,不是一个好的开始,重发。
“年昱今年二十三岁,在青少年时期的表现并不出色……30-40,年昱失去他的发球局,现在换他的对手,今年二十岁的澳洲小将大卫.伍得林发球。
“好像很多人在青少年时期打球都不是很出色,但转入职业后皆大放异采。举例来说,今年缺席的上届冠军Hewit和阿格西这些人就是如此。
“漂亮!年昱以一个过网即坠的回发吊中伍得林,伍得林面对发球局被破的局面……说到这个,感觉年昱有一点不在状况内,专注力似乎不够,否则先前他的发球局就该保住。
“毕竟离开有半年多,球感什么的都需要重新寻回。”
年昱深深吸口气,连输两局的他走向休息区,拿起饮料来喝时,惊觉不过打了两局,他已上气不接下气。
比起以前,真是差太多了。年昱叹口气,旋紧瓶盖,拿着毛巾边擦脸边走回球场,将毛巾交给球僮后,拿过三颗球于手中观察,挑出两颗较好的,将另一颗还给球僮,再自手里那两颗中挑出一颗来打。
他紧张到手心冒汗,心跳如擂鼓,即使能回到球场,最终也得靠他自己赢得比赛。
球场内只有他与对手,再无其他人。年昱如此说服着自己,发球、回击、攻击、防守。
年昱,加油!
佟子矜的声音突然跑进他封闭的听觉里,他分神看向观众席,发现佟子矜正与艾索交谈,艾索不知说了什么,让佟子矜担心的蹙眉。
他听错了吗?年昱集中心神于眼前的球赛,感觉汗水不停地落下,他只能看见网球鲜明的影子,想挥拍击出,却怎么也打不到球。
他听见自己的呼吸声和观众的声音,却听不见对手发球的声音,一切在他眼里像慢上好几拍,连他自己的动作也慢了下来……
年昱!
年昱一惊,忽见球坠地并弹向他,下意识地双手持拍一挥,球直直穿过赶来接球的伍得林,落于界内,得分。
观众惊呼,年昱喘息着,发现心跳声不再大到干扰他的地步,而观众们其实也没有发出什么声音,一切都是他的幻想。
一切都是他在幻想!
“哈!”年昱大叫一声,打到这记极为沉重的球,于底线来回奔跑,以大角度调动伍得林,消耗他的体力,在输掉三局后连赶三局,直到裁判喊出Game,年昱才如梦初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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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第二盘是4--3,年昱暂时领先。”艾索为佟子矜解说。
“他看起来很累。”佟子矜头一次进球场看球,光是坐在这儿看年昱打球都觉得累,更遑论是身处其中的年昱。“他的右腿没问题吧?”
年昱连啃了两条香蕉,打开冰柜,取出两瓶饮料,在上场前,换过一支新球拍。
“网球这种运动本来就很耗费体力。”艾索观察了下,“应该没有什么大碍,如果有,他会请场边的护理过去。”
“年昱那个大袋子有几支球拍?”佟子矜看着年昱拆开两支球拍,测试拍面的紧度。
“五支吧,年昱习惯放五支新球拍备用。”艾索紧张的吁口气。“如果年昱这盘不拿下,一切都玩完了。”
“他会的。”佟子矜对年昱倒是异常有信心。
“希望如此。”
结果年昱第二盘打到抢七,辛苦拿下,第三盘则不让伍得林有反击的机会,以六比二拿下,最后以二比一赢得比赛,为他的复出开启一扇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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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艾索拿遥控器将画面定格。“你格外不专心。”
“我不知道那时候我在干什么。”这是实话,年昱压根儿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赢过伍得林的,只知道比完后有一股意犹未尽的感觉萦绕,让他觉得很空虚。“我连赢了都不知道。”
“对,还要裁判叫你回神。”佟子矜端饭后水果上桌。
“我觉得还没打完。”年昱仰头望佟子矜,微笑的模样像在讨糖吃的小孩。“奖励。”
“才赢一场就要奖励?”佟子矜朝他伸手,他握住她的,拉她坐在身边。
“复出第一场就赢耶。”年昱可怜兮兮地拉着佟子矜的衣袖。“奖励,奖励啦!”
“乖,一会儿做冰淇淋给你吃,好不好?”佟子矜忍住笑,摸摸年昱的头,安抚道。
“我也要。”艾索马上举手。“年昱不能吃。”
“喂!那是我的奖励!”年昱抗议。
“比赛期间对吧?”佟子矜自牛仔裤袋取出一本小册子与笔,摊开记下。
“你在干什么?”年昱好奇地探望。
佟子矜大方地任他看。
“早上五点起床,运动两小时,七点准时吃早餐……这是我的作息?”年昱翻了翻。“还有营养师交代的注意事项……”
“我这几天才知道原来我给你吃的东西胆固醇太高,所以你得慢跑超过两小时。”
“我也不知道。”年昱合上册子,于其上印上一吻,交还给她后柔柔一笑,并在佟子矜两手手心上各印上一吻。“谢谢你。”
佟子矜脸一红。“这没什么,比起你为我做的,这些都只是小事。”
她指的是请保镖这件事。她知道好的保镖价格不低,而年昱本身的动产、不动产已全数拿去还违约金,保镖这笔钱,搞不好是他向父母亲低头要来的。
一想到年昱为她低头,佟子矜即满心不舍。
“你指的是保镖吗?”年昱扬眉。
“嗯。”
“那是艾索的朋友,我没有帮上什么忙。”年昱枕上佟子矜的肩,满脸不豫,低道。
“小孩子闹别扭了。”艾索取笑。“快回到正题,今天不看完录彩带就不让你睡。”
“不会吧?!我才比完赛!”年昱高声抗议。
“你明天又没比赛。”
“明天我的对手有比赛。”
“现在才七点,别想溜。”
“不要啦,我要跟佟亲热。”
“怎么扯到我身上来了?”佟子矜以手顺着年昱的发,微笑。“乖乖看完录影带。”
“瞧,佟都这么说了。”
“好吧。”年昱干脆地两手一摊,拿过遥控器,紧盯着荧幕,不时与艾索讨论。
佟子矜凝视着年昱专注的侧脸,心不由得噗通噗通的跳了起来,她双颊发热:心想他们大概也不会吃水果了,于是拿去给聚在客厅的保镖吃。
年昱请的保镖有三个,两男一女。
“你没必要这么做,佟小姐。”站在窗前注意着屋外情况的约瑟,身高一定超过一九○,理着平头,看起来像军人,一头褐发,是三人中的领导者。
“请唤我佟即可,我坚持。”佟子矜并不习惯听到这个称呼。
“什么水果?”戴个耳机,坐在沙发上,盯着笔记型电脑荧幕的杰克笑问。
他身高略矮于约瑟,同样理平头,但笑口常开,也较年轻,黑发,是保全设施的专家。
“奇异果。”
“哦?”身高一七五,留着一头波浪长发,身材火辣,外型美艳的琳娜已拿过半颗来吃。
她是佟子矜的贴身保镖。
“放心,没有下毒。”佟子矜特别强调。
“谢谢你。”约瑟这才离开窗边走近他们,佟子矜下意识地起身缩往门口的方向。“抱歉。”
听到约瑟的道歉,佟子矜才发现自己做了什么,困窘一笑。“不好意思。”
“我理解。”约瑟挑了个空位坐下,佟子矜这才缓缓靠近。
“你们真的认为有人在监视我们吗?”佟子矜想知道他们掌握了多少状况。
“其实目前一切都很平静,什么也没有。”杰克啃掉两颗奇异果后道。
“就是太过平静了,反而让人担心。”琳娜撩开长发,笑道。“佟,你真的不记得凶手的长相吗?”
佟子矜闻言,不自觉地开始颤抖。
“琳娜。”约瑟示意。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琳娜上前拥抱佟子矜。“你还好吧?”
“是我反应太过。”话虽然这么说,但由佟子矜紧捉琳娜的力道看来,她的反应不止是太过。“其实我不大记得发生什么事,也许是伤害太深,因此为了活下去,我的大脑自动将这段记忆关闭,但是我的身体会对某些事情有反应,每天晚上都会梦到,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每天醒来我都会打开所有的灯,确认我真的是在家里,而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