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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舟钓情  第11页    作者:董妮

  啊咧!寒渡岳恨很一咬牙。有没有搞错,他这个受害者都没哭了,小家伙是加害者耶!有啥儿资格哭?

  偏机灵哭得呼天抢地,好像寒渡岳欺负得他多惨似的。

  花非雨杵在一旁,看着哭得涕泗纵横的小鬼、再望望嘴唇流血的寒渡岳。这个……该算是谁的错?

  “呃?”她思考着。“你们……”

  寒渡岳两记杀人死光射过来。

  花非雨缩了下肩膀;她知道该找谁算帐了。

  “喂!”她横肘拐了下匡云东的腰,低声问道:“你到底又教了小鬼什么莫名其妙的东西?”

  “我?”匡云东指着自己的鼻子。“没有啊!”

  “那小鬼为何去咬渡岳的嘴?”不是他教的才有鬼!

  “机灵只是怕我们收租失败,不能再回你身边吃好的、穿好的;所以我就叫他去巴结寒总管喽!他位高权重,应当有本事赏我主仆一口饭吃。”他说得好酸。

  花非两听得直皱眉。“巴结为什么要用咬的?”

  “我都是用这一招巴结你的啊!”他对她挤眉弄眼。“你不是受用得很?”

  “你……”花非雨一张俏脸胀得恍若深秋枫红。

  “我怎知用在你身上有效的方法,他却不领情。”匡云东一派无辜的模样儿。

  “姓匡的--”寒渡岳拳头一握就想揍过来,但……

  “哇!”机灵哭得像天要塌下来似的。“寒总管不要生气,我什么都愿意做,你别生气、别赶我们走嘛!”

  寒渡岳一只铁拳定在半空中,一时间揍也不是、不凑也不是。为何他会落到如此难堪的地步?明明他什么也没做啊!却被诬蔑得像个卑鄙小人,连个七岁小孩都要欺负;简直没天理。

  花非雨给哭得发晕,只有举双手投降。“好好好,只要你别哭,你高兴在我这儿留多久就留多久,回去后我还叫厨房做足十二色点心给你吃,好不好?”

  “真的?”机灵吸着鼻子。

  “当然,我从不骗人的。”不过偶尔谁谌别人应该不算数吧?

  “主子,我们可以回去了耶!”机灵破涕为笑,一张清秀小脸顿时光华万丈。

  “对啊!都是你的功劳。”匡云东摸摸他的头。

  花非雨只能好无奈、好无奈地长叹一声。回去后一定要将这主仆俩隔离开来。

  她在心里想着,否则小机灵再被匡云东胡教下去,不出半年,铁变成蠢蛋一枚。

  “你没事吧?”她掏出手绢,按上寒渡岳正在流血的嘴唇。

  那手绢上沾着她独特的清香,似兰非兰、又更胜一筹,寒渡岳几乎闻得醉了,却忽然瞥见她额边一块可疑的红斑,那是……

  “你们……”他来回望着花非雨与匡云东。

  被发现了吗?她娇羞地低下头。

  而匡云东却相反地自得以对。

  寒渡岳顿觉一股熊熊怒火自心底窜起。“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否则别怪我翻脸无情。”他绝不让她将自己及花府偌大的财产拱手送给一个卑鄙小人。

  第九章

  北原国皇城,悦安客栈厢房里,花非雨和寒渡岳各据一头。

  “为什么?”他一脸痛心。“我早警告过你姓匡的不可靠,你偏要飞蛾扑火、自寻死路!”

  “敢问寒总管,你凭什么管我的感情归属?”她淡讽。

  “我……”如果只是一个总管当然没资格,但他还有另一层身分啊!

  “假如你没话好说,我走了。”匡云东说要教她骑马,虽然她对那玩意儿并无多大兴趣,但瞧他兴致勃勃的样子,她忍不住也想去了解一下。

  “慢着!”两权相害取其轻,为免事态演变至不可收拾的地步,他决定自掀底牌。“就凭我是你大哥,我便有资格过问你的亲事。”

  花非雨愣了下,以为他一辈子都不会招的,想不到……真不耐操。

  “你肯承认啦?大哥。”她撇嘴。

  寒渡岳定定地望着她。“其实你早知道了,对不对?”

  她不说话当默认。

  唉!真令人泄气,他们的能力相差太多了。“我早知骗不过你。”

  “那你还骗?”

  “母命难违。”他是有苦衷的。

  “哼!”花非两冷冷一笑。“那你已知昔年造成你失宠、十九姨娘被逐的人是我了,你想怎么报复我呢?”

  谈什么报复?她只是不想死,便找了个人倚靠;阿谀、谄媚、巴结,她努力地争取一线生机,然后,事态便自行演变至那等地步了。他能怪她一心求生吗?

  他自己在离开花府,到了外头尝到衣食无着落的滋味后,还不是怕极了死亡?他求生的手段并没有比她光明正大到哪儿去,又岂能责她卑鄙?

  “那件事……”他深吸口气,痛苦地闭上眼。“我决定就此作罢。”

  “大哥!”花非雨大吃一惊。复仇不是他的生命意义吗?他怎肯放弃?

  “但我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你将花府产业奉送给匡云东的。”再睁眼,他双目精光闪烁。

  原来还有但书啊!她抿唇一笑。“可大哥你别忘了,花府目前的当家是我,我有权利处置所有产业,而你没资格过问。”

  “你若一意孤行,就休怪我将花府抢过来,让你一无所有,看姓匡的是否还愿意要你!”

  “那就各凭本事喽,大哥。”她边笑着,边走了出去。

  “非雨。”他气得额上青筋暴跳。

  “等你抢到这当家的位子再来跟我谈吧,大哥。”她摆摆手,却连回头都不曾。

  他握紧拳,心头五味杂陈,分不清是愤怒多、酸楚多,还是苦涩多?

  “你为何如此固执?匡云东图的不过是你的钱,跟着他,你不会幸福的。”他低咆,为了她的不辨是非。

  “若非看在兄妹一场的分上,我才懒得理你。”狂吼出口,他心一跳,事实真是如此吗?

  恐怕不止吧!在娘亲临死前要求他不择手段得到她,以便阻止她成为一国之母时,他就不当她是妹妹看了。

  那么他当她是什么?一个女人,一个聪明绝顶、令人又爱又恨的女人。他好气她、却也打心底欣赏她。

  “你为什么不懂?”好无力,他的真心永远无法向她表白,一开始就注定夭折。

  “但我不会放弃的,一定要想个法子解决匡云东。”为了保护花府、更为了守护她,他决心奋力一搏。

  “哇,‘驰雷’到底是你的坐骑,还是你家祖宗?”当花非两离开寒渡岳、来到天井,就见匡云东忙得团团转,一会儿为“驰雷”刷毛、喂食草料,一会儿还帮他按摩四蹄,伺候得比亲身爹娘还勤。

  “你跟寒总管谈完啦?”匡云东举袖抹去满头大汗,对她咧出一抹灿似朝阳的笑。

  她突觉心脏一怦,随即狂跳如小鹿乱撞。

  “怎么呆了?”他放下水桶,边抹汗,边走到她面前。“哟,回魂啦!”

  她看见他脸上的汗珠在阳光下闪烁,衬得那一张俊朗笑颜愈显邪魅惑人。

  “为什么会这样?”情不自禁地,她伸出手,想要留下一颗澄澈透明的汗珠,看看它与一般的汗水有何不同?

  “喂?”匡云东对她摆摆手,满身汗珠点点洒落。

  “哇!”她赶紧捧住一颗凑近观看,却只觉普通非常。“奇怪,它们刚才明明很美的。”

  “非雨,”他双手握住她的肩。“你到底在想什么?想得都出神了。”

  “哇!”她突地回神。“轻一点儿,我的肩膀快碎了。”

  他松开手,改而圈搂住她的腰。寒渡岳究竟跟你说了什么?弄得你心神不宁的。”

  “让我心神不宁的不是渡岳,是你啦!”摆脱地的拥抱,她退开一大步。“真搞不懂,那些汗方才看起来明明很美的,但凑近一闻却好臭。”

  “汗当然臭啦!我还没听过谁的汗是香的。”

  “可刚出来时,我瞧见你挥汗如雨地工作,浑身汗珠被太阳光一照,颗颗晶莹剔透恍似南海珍珠,美极了。”

  “所以你才会一直看着我?”难怪地富有,具备如此高的好奇心、行动力,与天赋才智,想不成功都难。

  “总要了解它美在哪里嘛!”

  “那你了解了吗?”

  “阳光是主要因素。”

  “不是我?”他对她暧昧地眨眨眼。

  “咳!”她被口水呛到,一张粉脸胀得通红。

  “阳光是次要因素,我才是主要的吧?”他笑得贼邪。

  她头顶冒出白烟。“呃……机灵呢?怎没来帮你照顾‘驷雷’?”拜托他别再说了,她已经快羞死了。

  匡云东也不想她钻进地洞里躲起来,永不再见他,遂顺其意地改变话题。“我让他去办事了。”

  “办事?”她一惊。“你该不会又要他去整渡岳吧?”

  干么这么紧张寒渡岳?“是又如何?”他吃醋了。

  “不行。”她微怒。“我不准你再找渡岳麻烦。”

  “你倒挺关心他的嘛!”匡云东气死了。

  “他是我大哥,我当然关心他。”

  “什么?”他张大嘴巴。“寒渡岳是你大哥?”

  “寒渡岳本名花非凡,是我异父异母的继兄,也是花府的正牌继承人……”她娓娓道出多年前那场家庭风暴。“我欠大哥很多,所以麻烦你别再让我良心更不安了。”

  他揪着心听完她的过去,但觉一道曙光自天而降,驱逐了他满腹疑云。

  “难怪姓寒的要寻我晦气,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全是“嫉妒”惹的祸。

  同时这也让他心底诸多疑惑有了解答。

  为什么火烧船那日,抓住她的黑衣人态度如此怪异,因为他是寒渡岳,对花非雨既爱又恨,让他不晓得该如何对待她。

  而后来,连续两回的杀手狙击,对他狠下毒手,却对花非雨百般留情,则是寒渡岳欲清除情敌的举动。

  不过,他不明白,寒渡岳明知严公子对花非雨心怀不轨,却为何还要跟姓严的合作?莫非寒渡岳认为与其将花非雨交给他,还不如送给姓严的?

  “切,我哪里比不上严公子?”匡云东在心里嘀咕个不停。

  花非雨忍不住横了他一眼。“你在说什么?”莫名其妙感慨半天,脑子有问题。

  “我说你对姓寒的只有单纯的兄妹之情;但他呢?他又是如何想的?”

  辈子结仇的吗?今生要这样互相攻讦?

  “你听到哪儿去了?我的意思是寒渡岳可能喜欢……”

  “主子,不好了!”匡云东说到一半,机灵突然尖叫着跑来,截断了他的话。

  “我好得很,你少触我霉头。”匡云东一记响头敲过去。

  机灵忙抱着脑袋闪向一旁。“主子,我说真的啦!兰陵国发生内战了。”

  “几时的事?”匡云东问。

  “呃……”机灵搔搔头,这一点他忘了查耶!

  “参战者是否包含十二公子?”花非雨插嘴问。早在兰陵女王驾崩,却未立下任何有关下任储君的遗诏时,她就猜到会有一场王位争夺战好打,也早做好万全准备,只要家人遵照她咐吩做事,当不致受到太大影响。

  但战争终会带来破坏,她不希望花府有任何损伤,只能祈祷最有才能的十二公子尽快出面摆平一切,让兰陵国重新踏回正轨。

  “呃……”机灵又支吾了,这一点他也没查。

  “你到底都去查了些什么?”匡云东叹气了。

  机灵胀红一张可爱的小脸。“人家……一听到发生内战就……”什么都忘了,直接跑回来报告啦!

  “唉!”匡云东再叹。“我不是叫你查清楚的吗?你怎么……”

  适时,小管事也跑进来喳呼。“小姐,大事不妙了!”

  “我知道兰陵国发生内战,你即刻传令下去,要大伙儿整束装备,我们要启程返国。”花非雨说。

  “回去也来不及了。”小管事一脸哀凄。“花府已经……没有了……”

  “不可能!”花非雨脸色大变。“我们的护卫都是一流的,加上我花费钜金请高人设计的机关阵势,说花府守备固若金汤亦不为过,怎可能轻易被攻破?”

  “听说内战一起,府内夫人们就分成数派,各拥不同势力,将花府闹得一团混乱。其中,四十夫人和五十七夫人因受严公子煽动,被逍遥侯收买,为其洞开花府大门,结果……花府被歼、众夫人四下散逃,严公子乘机侵占花府所有产业……”曾经显赫一时的花府就这么垮了。

  “那我爹、我娘和大夫人呢?”她的至亲该不会也全数罹难了吧!

  小管事悲伤地摇摇头。

  血色自花非雨脸上褪尽。“不可能。”她所有的亲人都死了?她……自此天涯孤独,再无人相伴左右?

  “非雨。”匡云东快一步扶住她。

  “爹、娘……”虚弱地一唤,她软软栽进他怀里。

  “非雨。”匡云东无助地望着眼前的棉被山。

  那是花非雨,在听闻花府家破人亡的消息中崩溃、被他抱入客房暂歇。

  他以为她会在一阵愤怒后重新振作,但她骨子里的傲气却远远超出他的想像。

  一入客房,她便远远地推开他,将自己埋入棉被中。

  他知道这是因为她太自傲的关系,以致将一切失败归诸己身,她无法原谅保护不了家人的自己,便设了重重的刑罚来鞭笞己心。

  可这并不是她的错啊!“你尽力了,非雨。”他想靠近她、搂住她,却被她喝停。

  “站住!”棉被中传出尖锐的吼声。“出去,我不想见你。”她是败了,败得一塌糊涂。但她的自尊还没死,所以这副狼狈样儿绝不让任何人瞧见,即便亲密如匡云东亦同。

  “非雨,这是意外,不是你的错。”匡云东不止月走,反而一步步一罪近她。

  “是我的错!”她吼。“枉我机关算尽,却独漏人心一项。就这么一个疏忽……”她的家人全死了,一个不剩,呜……

  这辈子,她最先明了的是人情冷暖。亲爹死后,她和娘亲颠沛流离,及至入花府,折磨依旧紧随不放,令她厌极了人群、也畏惧与人建立长远关系。

  可事物往往有两面,最悲伤的事物在何处、快乐就在那里。她最珍惜的东西是亲情、友情与爱情;它们只能在人群中寻,所以她从未远离人群,相反地,还将自己深深投入、尽情游览。

  直到一场内战毁去所有,终于令她变成孑然一身。

  “人心本来就是无法捉摸的。”他再靠近她一步。

  “我可以。”她是创造出首富花府的“奇迹之女”啊!没有理由做不到,是她大意了。

  “你在自欺欺人。”他终于抱住她。

  “走开!”她在他怀里挣扎。

  他一手擒住她、一手强硬掀去棉被,露出她一张泪痕满布的凄楚娇颜。“非雨……”她的哀伤令他心疼。

  失去棉被的遮掩,花非雨的狼狈相尽展无遗。

  “可恶,你这个混蛋!”她拚命地踢他、捶他、咬他。“你竟连一丝自尊都不留给我……”她不想这么丢脸、她不想啊--

  “我只是想告诉你一件事。”他温柔地将她拥进怀里,任她打骂。“你不是孤独的,我在你身边。”

  是吗?她并非孤独的、她是有伴的?花非雨怔住了,只有无声的泪水扑簌簌流个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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