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再任幻想无限发展下去,为免泥足深陷,她得戒除杯弓蛇影的坏习惯才行。
“可是……现在已经八点多,那间店恐怕打烊了。”记起旅游书上的逛街须知,韩蕊低头瞥视腕表,宛如得到特赦地松了口气。
“伦敦的商店确实很早打烊,不过,那间店的老板是我的好朋友,他已经告诉我开启店门的密码,我可以挑方便的时间去,不用他或店员在场。”凌伟辰顿一下,声音忽然转为不确定。“当然,如果你没兴趣陪我去选购,我也不敢勉强你。”
老天!他又误会了,又一副受伤害的神情。
此时此刻,什么也比不上教他重展欢颜重要。
“不,我有兴趣,我很乐意陪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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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多利亚式古色古香、占地三层楼的专卖店坐落在大街转角,打烊的牌子依旧挂在店门外,店内则灯火通明,映照出一件件质感非凡、造型独特的居家用品。
“唔……客厅、餐厅、书房、厨房、起居室、浴室的东西都找齐了,接着轮到卧房。”凌伟辰浏览一眼预备明日交给店主的选购明细登录单,抬头笑看韩蕊。
“卧房?”韩蕊跟随凌伟辰前进的步伐未停,心跳却险些停了。
“考虑到我的身高,我们得选张特大号的双人床,才有充分的伸展空间。”跨入寝具陈列区,凌伟辰目光荧亮地搜寻理想的目标,一点也没意识到他的话带给韩蕊的冲击。
我们?喔!他指的是韩姿和他。暗骂自己不该蠢得再次陷入迷思,韩蕊振作起精神故意瞄向某张单人床。
“或许该选两张单人床,分床睡肯定有充分的伸展空间,更不用怕半夜抢被子。”
“那可不行。不抱着心爱的老婆我睡不着。而且我绝不会跟老婆抢被子,因为我就是她的被子。”凌伟辰一本正经接口。
轰一声巨响,在韩蕊的血管炸开,炸红了她的脸。一幕活色生香的意象冲入她的脑海,压根儿来不及制止,甚至连与他肢体交缠的人,都变成了她。
“哎呀!脸红了,我说实话而已,你在难为情什么?”凌伟辰笑得有点坏,害韩蕊秀容的红晕又加浓几分。
“那种肉麻兮兮的实话,麻烦你挑对象说,我脸皮薄,听不惯。”怕被识破方才的想入非非,韩蕊以调侃模糊焦点。
“是吗?我瞧瞧--”凌伟辰无预警地抬手,测试般摸上韩蕊的粉颊。“唔……细是够细,薄不薄却摸不出来……啊!再摸一次--”
韩蕊连忙退后避开魔手,唯恐再被摸到,整张脸乃至整个人便要燥得进出火苗。
“别玩了,时间已经很晚,再玩下去天都亮了,还是专心选床吧。”韩蕊左顾右盼强装自然,随即趋近一张红木大床。“这张好不好?尺寸正是你要的,床架线条大方,雕工精细,床垫花色素雅,质地柔软,睡起来应该很舒服。”
选购至今,凌伟辰与韩蕊的品味简直契合到不可思议。韩蕊相信这回亦将获得认同。
不过,这回,凌伟辰别有主张。
“床睡起来舒不舒服不能光用看的,必须躺上去试试才准。”说完,
凌伟辰便拉着韩蕊躺上大床,没给韩蕊半点反对的余地。
韩蕊傻住,跟凌伟辰并贴的手侧及腿侧如遭火灼,一口气梗在喉咙,吸也不是,吐也不是,这……这种情形若教韩姿撞见,怕要天翻地覆。
思及韩姿,韩蕊手撑床垫急欲起身,头刚离床,又被凌伟辰拉回躺平。
“别急,躺久一点,久一点感觉才会正确。”凌伟辰握着韩蕊的腕部,力道虽然轻柔,却蕴含一股令人无条件服从的魄力。
“呃……我、我感觉够了,我肯定这是张好床,真的,这绝对是张值得买的好床。”韩蕊期期艾艾称颂,只求凌伟辰让她起来。
凌伟辰却翻过身,顺势拉韩蕊侧躺正对他,同时一脸质疑。
“如果这是张好床,为什么你全身僵硬?好床会让睡在上面的人彻底放松,可是你的表情跟四肢都绷得很紧,显然这张床还不够好。”
彻底放松?如此靠近,近得连毛细孔都渗入他的气息他的体温,大概只有一棍子将她打昏才可能彻底放松吧。
“是专注造成的错觉啦,我全心全意在感觉,样子看起来自然比较紧绷。何况我又没睡着,人只有真的睡着才会彻底放松。”韩蕊设法替暧昧的氛围开脱。
“那就闭上眼睛,真的睡着吧。”
“什么?在人家的店里睡着?为了测试一张床,需要做到那么极端吗?”
“是慎重,不是极端。人一生大约有三分之一的时间在床上度过,床的重要性可想而知。乖,闭上眼睛,我唱催眠曲给你听。”
搞不清凌伟辰有多认真,韩蕊干脆缅怀起一段童年往事。
“要不是怕店主以为遇见疯子,我倒不反对在店里睡着。我小时候常幻想长大要开家具店,因为家具店有很多床,我每天晚上可以睡不同的床。”
“不准。我不答应你睡不同的床,一旦选定这张床,我要你每晚都睡这张床。”
韩蕊不禁张口结舌,被凌伟辰突兀的霸道震住。
他……他是把她当成了谁?不过是儿时志愿而已,竟引发他护夫般的反弹,竟似她犯下不安于室爬墙的天条?
经过窒息般的数秒,韩蕊才找回声音。
“你、你弄混了,我们选的是你的床,不是我的床,我不可能睡这张床。”
“你不已经睡在这张床上了?好,就决定买这张床。”凌伟辰一跃而起,径自检视大床的商品标签,将型号登入选购明细单。
韩蕊犹躺在大床上,茫茫然瞪着恢复笑容、忙得挺带劲的凌伟辰。
凌伟辰听见了她的纠正,却末理会……或者,是蓄意忽略?
不懂、不懂……她欲追问清楚,又怕将简单搅成复杂,无端吹皱一池春水,届时非但难以自处,更难与他共处了。
“怎么还不起来?你真要在人家的店里当睡美人吗?”登记完,凌伟辰扬眉打趣。
好险!好险她没冲动追问,看他此刻的神态,之前所言必属玩笑。
“嗯!有这个打算--”韩蕊学他一派轻快,佯作考虑状地闭上丽眸。“在这间漂亮的店睡觉,或许可以梦见王子。”
“遇见不是更好?虽然少了白马,我还是可以担任王子,助你美梦成真。”
韩蕊猛然睁开眼睛,竟见凌伟辰倚着床边,而且正俯身向她。
啊啊啊啊……吻醒睡美人的经典动作?韩蕊一惊,连闪带滚地冲下床
“哎呀!真是不给面子,居然有被王子吓醒逃之夭夭的睡美人。”凌伟辰语气懊恼,嘴巴却咧得大大的。
猫逗笨鼠--韩蕊忽然觉得,自己宛如那笨鼠,凌伟辰则是那只成竹在胸的猫。
“你是故意的吧?!”韩蕊忍不住怏怏责备。
“故意什么?”凌伟辰送上一记无辜的微笑。
“故意吓我。你不会真的……真的……”韩蕊乍感羞涩,支吾着中断质询。
“吻你?”凌伟辰接下话,神情自在地耸个肩。“有何不可?”
“当然不可以……任何有常识的人都知道不可以,你跟韩姿--”
“假如我真的吻了,你会怎样?”凌伟辰截断韩蕊的话,偏头望入她眼中。
她会怎样?她能怎样?
他曾经吻过她,虽然他以为吻的是韩姿。她怀念他的吻,难忘那甜美的滋味,甚至期盼有机会再领受那滋味。
“我不回答假设性的问题。”韩蕊心虚地垂下睫翼,不敢正视凌伟辰。“再说,这种话题一点也不合适、不恰当、不应该--”
“忘掉那些该死的不可以、不合适、不恰当、不应该!”凌伟辰又打断她的话,伸手将韩蕊拉到面前。“一个吻……只不过一个吻罢了。吻在国外是稀松平常的社交礼仪,一个吻能出什么事呢?我们不妨做做实验--”
下一瞬间,韩蕊的唇便被封住。初时轻柔,接着变为热切,接着仿佛永远都吻不够,凌伟辰持续加深他的吻,舌尖探入韩蕊的口中,肆无忌惮品尝她的芳泽。
韩蕊只觉得一簇火苗由唇瓣延烧至心头,再窜至脚底,只觉得整个人就要葬身火焰……然后,一如开始时那般突如其来,凌伟辰中止亲吻,挪开唇,将脸埋入韩蕊的肩窝。
“我们快离开这里!”以一种克制的音调催促,凌伟辰仍紧紧抱着韩蕊。
“嗯?”韩蕊迷茫低应,无力移动半步。
“床太近,再不离开,我怕自己会下顾一切把你推倒在床上……到时候,就算你会杀了我,我也无法停止。”凌伟辰苦笑地瞪着大床,极力压抑生理的渴望。
韩蕊霎时清醒,难以置信地急退一步,退离了凌伟辰的怀抱。
不可能!他说吻是社交礼仪,他说……这个吻不过是实验……纵使这个实验以雷霆之力深深撼动了她,但他不可能忘了韩姿,不可能有同样的感受……
兀自惊疑不定,凌伟辰走下楼梯,沿途陆续按熄了店里的光源,仅留门边一盏壁灯,然后回过身,抬头等待着韩蕊。
“怎么还不走?吓傻啦?”转眼间,凌伟辰脸色如常目泛促狭,恍若方才的脱序纯属虚构,纯属一场戏弄。
残酷的认知,让韩蕊从怔忡里摔返现实,戴上木然的面具。
第七章
出乎意料地,韩蕊睡得很熟,半个梦也没有,一觉到天明。
那不过是个实验而已,不过是国际社交礼仪--凌伟辰如此看待昨夜的吻,宛如没事人般的轻率态度,激恼了她。
深吸一口气,她步出房门,决定以丧失记忆的方式,更彻底地漠视它。
然而,迎接她的是张比晨光还灿烂的笑脸,教她恼意顿消,忍不住又心旌动摇。
“啊,我正想敲门看你起床了没。”凌伟辰神采奕奕地站在她的房门外。
他看起来怎么能比昨天更俊逸潇洒?是心理作用吧。当她一天比一天喜欢他,在她眼中,他便一天比一天出色,比任何男子都出色。
“我准备好了,出发吧。”她拍拍肩上的背包,摆出一副急于展开行程的模样,不让澎湃的情思泄露分毫。
“慢点出发,我约了朋友来饭店餐厅吃早餐。他应该已经到了,我们下去找他。”
“是你那位店主朋友吗?”韩蕊直觉地猜测。
“对。昨天他有事没办法留在店里招呼我们,所以约今天见面。我得跟他结帐、签空运家具相关的文件,最重要的是他想认识你,要我尽快介绍你们认识。”
“他想认识我?为什么?”韩蕊讶异扬眉,却对上凌伟辰谜样的神情。
“你何不亲自问他?”凌伟辰微勾唇角,明知原故却表现得事不关己。
“我跟初次见面的人往往说不上话,还是不要下去好了,免得破坏你们好朋友聚会的气氛。”陡然升起不安,韩蕊犹豫却步。
“你跟我初次见面,就聊得挺好的呀!”
初次见面?她跟他,哪一回才算是初次见面呢?是以韩姿或以韩蕊的身分?
但无论哪一回,确实都违反她的个性。
她的个性其实颇为闭塞,因此每次代韩姿出去约会,都像历经一场酷刑,需百般勉强自己,才能化身成韩姿与男人谈笑风生。但谈笑已是底线,若企图肢体的接触,即便是牵手或一个小小的吻,她都会技巧地规避或制止,不让他们越雷池一步。
只有凌伟辰化解过她的闭塞;跟他交谈是那么愉快与容易,不带一丝勉强。
只有凌伟辰突破过她的底线,在她尚懵懵懂懂不晓得会爱上他之前,就任他拥她入怀,对他开放了自己的唇。
但这颠覆她生命的不同,她却无法张扬,只能锁在心房,像乌云锁住了阳光。
或许,凌伟辰启动了她个性中本就具备、却不自知的活泼与热情,她的矜持一遇上凌伟辰,便似春雪遇上骄阳,立刻融化。
“因为韩姿常提到你,虽然初次见面,却很熟悉。”韩蕊依惯例搬出韩姿。
“我倒希望你告诉我因为我是例外,因为你对我感觉特别,那样听起来比较舒服。”凌伟辰慨然瞅着韩蕊,对她的托辞显得失望。
“现、现在讨论的不是这个问题吧……”意外接到变化球,韩蕊有些不知所措。
“一点问题也没有,跟柏瑞见面不会说不上话,他的话多得像瀑布的水,不怕冷场,只怕你插不了嘴。”话锋一转,凌伟辰的语气改为揶揄。
“哪有人这样形容好朋友的。他应该是随和亲切,跟任何人都谈得来吧。”韩蕊但觉好笑,没来由的不安跟着消失无踪。
“是啊,柏瑞非常随和亲切,我就是担心他太随和亲切了。”最后那句话是皱着眉头说的,几乎像喃喃自语,几乎像凌伟辰也突然感到不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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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公平!真不公平!你一定贿赂了幸运之神,祂才会把好运都给你,让你发现这么迷人的花儿。”阙柏瑞,一位棕发金眸、魅力四射的中英混血男子,深深盯视韩蕊数秒,就半中文半英文地朝凌伟辰大表羡慕。
“只要你能收敛滥情的作风,专心寻找,好运迟早也会眷顾你的。”
凌伟辰拉开椅子让韩蕊在柏瑞的对面坐下,再坐到韩蕊身旁。
“诽谤!天大的诽谤!我从不滥情,我是心软,没办法看女人痛苦;不像你,可以一点希望都不给,残忍地拒绝女人,最后还得劳驾我去安慰她们。”柏瑞委屈地嚷嚷。
“我记得你很乐意安慰她们呀。”凌伟辰接过侍者送上的餐单,先为韩蕊打开她的那份,再看自己的这份。
柏瑞笑笑地将凌伟辰的体贴看进眼里,笑笑地反攻。
“谁教你是我朋友,我只好替你赎罪,听她们诉苦,提供温暖的肩膀给她们哭泣,免得她们忧郁成疾。”
“谢谢你啦,虽然我并不赞成你的鸡婆。明知不可能却给希望,才是真的残忍,你说对不对?”凌伟辰转头将韩蕊带入谈话,问的恰是韩蕊心中的隐痛。
“没错,不过……对被拒绝的一方而言,憧憬破灭的打击必定很难受,所以,温和的拒绝,花些时间安抚对方,或许是比较好的方式。”念及自己的思慕注定落入尘封的命运,与被拒绝并无区别,韩蕊浮现感同身受的黯淡神色。
凌伟辰似乎察觉了异状,睨住韩蕊张口想说什么,却被柏瑞抢先一步。
“难喽!这家伙向来不懂温和的拒绝,只会面无表情的拒绝。唉!真希望哪天轮到他被拒绝,轮到他尝尝滋味,他才会了解他以前犯过什么错。”柏瑞露出一脸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