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形的会议桌上摆了一大盘切块的西瓜,辣妹把手肘抵在桌面上,百般无聊的吃着西瓜。
唱片制作人是个蓄着长发的男人,朱世骅喊他陈老师,晨光也跟着叫他陈老师。
陈老师说:“苏慧伦送鸭子,熊天平送熊宝宝,我们就送个娃娃造型的钥匙圈,娃娃的样子尽量像kitty!”
原来辣妹的名字跟日本的卡通猫一样。
从唱片公司出来后,朱世骅问晨光:“打电话给孟芹了没?”
“还没。”
“哎哟!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耶,我有一次看见她跟一个男的在百货公司买领带,我打电话给她时就故意问她,是不是交男朋友了,她又说没有,我看啊……”
“你看什么?”晨光表面上若无其事,心里却浮现蓓蓓的哥哥于致文的影子。
“我看你要先下手为强了!”
* * *
“开心咖啡屋”的小妹请假,蓓蓓临时被哥哥叫来帮忙,到店里时,心瑂正在点算收银机里的钞票。
“我哥不在啊?”蓓蓓走进吧台里。
“在,跟孟小姐在楼下储藏室,你哥想叫她帮我们多做一个酒柜。”心瑂边说边将钞票装进一个灰色的袋子里。“我去一下银行。”
“OK!”蓓蓓顶替了她在收银机旁的位置。
店里被收拾得十分干净,杯盘都洗净擦干的放在架子上,这个时间,距午餐还有一个多小时,几乎不会有客人进来,蓓蓓开了音响,肯尼吉的萨克斯风悠扬的流泄出来。
过了半个小时,心瑂从外面打电话进来要找致文。
“喔,我去叫他!”蓓蓓按了音响的保留键,朝地下室叫了一声:“哥,电话!”楼下半晌没有动静,她只好下楼去叫人。
这楼下的两个人完全没听见外面有任何动静,致文将孟芹抵着墙,热烈的亲吻她的颈项,孟芹也回应着,白皙的双手紧紧的箍着致文的脖子……
蓓蓓在储藏室门外呆了两秒,无声的退回楼梯口,心底忽然涨满许多难以言喻的情绪。她哥哥和心瑂不是公认的金童玉女吗?而气质才貌如此出众的女设计师,原来还是一个感情的掠夺者?
“哥,心瑂找你!”她又对着储藏室粗暴的吼了一声,然后快步的回到吧台。
致文若无其事的上来接电话。“嗯,蓓蓓音响开得那么大声,我根本没听到她叫我……缴费单忘了带,那就明天缴嘛!……唉,我送过去好了。”
蓓蓓冷眼看了致文一眼,他挂下电话,面不改色的开抽屉找电话费的帐单。
孟芹这时也从楼下上来,她笑着问蓓蓓:“来你哥的店里打工啊?”
致文替她回答说:“来当义工的。”
提起钱来,那可是生命攸关,蓓倍不得不计较。“谁说我来当义工钱你要照算给我的!”
致文笑着拍她的后脑勺一下,又对孟芹说:“我要出去,顺便送你!”
“谢谢!”
有第三者在场,孟芹对致文就显得有些距离感,蓓蓓很难把他们刚才的激情和现在做一个对等的联想,于是更感觉他们的虚伪及对心瑂的同情。
* * *
晨光一直踌躇到电影票即将过期的前一天晚上,才鼓起勇气打电话给孟芹。
“最近忙不忙?”晨光握着电话,一颗心扑通扑通的跳着。虽然和孟芹认识了那么久,但要从同学跨越到情人还是令他感到紧张。
“下礼拜有个会场设计要做,这几天还算好。”孟芹的语气平平。
“那,‘英伦情人’你看过没有?”
“真奇怪!”孟芹忽然笑起来,“前几天朱世骅打电话给我,也是大力推荐我去看这部电影,你知道吗?”
“他给我招待券,明天是最后一天了,你有没有时间?”
孟芹停了一下才说:“可以看晚上的。”
“好,我去接你下班。”晨光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第二天下午,晨光到孟芹的工作室接她。
孟芹和一个画建筑景观透视图的小公司合租一层楼的办公室,两边共用一个总机小姐,如此看起来,公司规模就称头许多。
孟芹提议先去吃晚餐。
“我知道有家刀削面还不错。”晨光说。
孟芹立刻摆出一个求饶的姿势,“我昨晚才吃义大利面,今天中午又吃锅烧面,我真的不想再吃面了,求求你!”
“你想吃什么呢?”
孟芹露出一个可爱的笑容,“去‘开心咖啡屋’好了。”
“好。”晨光对这种既不经济又不实惠的餐厅真是一点兴趣都没有,无奈佳人喜欢,只有奉陪到底了。
咖啡屋里只有一桌喝茶的客人,心瑂迎了出来,替他们挑了一张桌子。“孟小姐,你们用餐还是喝咖啡?”
“用餐。”晨光说。
孟芹瞥了吧台一眼,没看见致文,于是对心瑂说:“我们等一下去看电影。”
心瑂笑着瞅了晨光一眼,“那我附餐就直接上罗!今天要吃什么?”
“就你们今天的特餐好了!”孟芹打开塑胶套里的湿纸巾擦手。
晨光也点了一样的晚餐。“你很喜欢来这里吃东西?”
“这里格调高嘛!”孟芹对自己的设计向来十分自恋。
“你的脸皮越来越厚了!”晨光戏谑的说。
一直到他们买单时,致文都没有出现,孟芹有着隐约的失落感,离去时,她假装不经意的对心瑂说:“老板混到哪里去了?留你一个人在这里看店?”
“去蓓蓓那里了,说要帮她装窗帘。”心瑂说时又望着晨光。
“喔,我下午去客户那里,没遇见他们。”晨光说。
心瑂耸耸肩,做出一个无可奈何的表情。
看电影时,晨光可以感觉到,孟芹似乎在等一个人或是一通电话,尽管在阒黑的戏院里,她也不时的拿表凑近眼前看时间,有时是把精巧的大哥大从皮包取出来,然后又收回去。
“你有事?”晨光低声问。
“没有。”孟芹说道,然而语气却有点像在赌气。
晨光的眼睛虽然盯着银幕,但眼角的余光却看见他右手边坐着的一对情侣,几乎是交缠在同一个窄小的位子里了。
他又看看孟芹,她倚在另一边的把手上,和他紧邻的座椅间因此空出很大一个距离。他的心是蠢蠢欲动的,想握她的手、让她靠着他的肩膀,但此刻却是这样咫尺天涯……
第2章(2)
电影散场后,晨光尚在考虑是要直接送孟芹回去,或是找个地方吃消夜,孟芹却先开口说:“时间还早,去你那里坐坐好了。”
“去我那里?”这个意外倒令晨光一时不知如何反应。
“干嘛?你那里见不得人啊!”
“喔,不是,我看你一直在看表,还以为你有事呢!”晨光开心的说:“你肯赏光到我那儿坐坐,我当然求之不得啦!”
徐雳正极力说服蓓蓓拍一支3级片录影带,原因是导演要求片子得要有个稍具知名度的演员,而蓓蓓在三台的不少电视剧里露过脸,勉强符合这个要求。
“不要找我拍3级片嘛!”蓓蓓哀声叹气的说:“我现在都要嫁不出去了,再拍3级片,那还得了”
徐雳捺着性子劝她:“拍‘蜜桃成熟时’的李丽珍不是嫁得好好的吗?还有叶玉卿也是嫁到美国去啦!而且这次又不叫你脱,让你露个脸而已。”
“我这么枯瘦干瘪有什么看头,你还是饶了我吧,徐大哥!”蓓蓓对这种录影带一直抱持敬谢不敏的态度。
“哎呀,能演的角色你不要,你想演的角色,人家又看不上你;蓓蓓,你的那个死脑筋要转一下了,再耗下去,你就等着演阿嬷了。别以为你还年轻,现在十五、六岁的女孩子好多啊!”徐雳当场拿出几张女孩子露两点的裸照给她看。“你看是不是?长得也都挺美的!”
蓓蓓几番脱身不成,幸亏死党欧阳如意过来领片酬,她才得以藉机遁逃。
如意刚从大陆拍戏回来,只知道没赶上蓓蓓的婚宴,却不知道她没结成婚。蓓蓓于是对死党侃侃说出事情的始末。
“怎么会这样呢?”如意和任何一个不知情的人一样迷惑。
“新郎落跑了我有什么办法?”蓓蓓沮丧的说:“他也许只想骗财骗色吧!”
如意悲怜的搂住蓓蓓,“那你现在要怎么办?”
“你不是带了两瓶红酒要送我吗?那就到我家喝酒吧!”
蓓蓓和如意去了一趟超市,买了一大堆卤味和下酒小菜,如意也很有兴致认识现在与蓓蓓同居一屋的画家先生。印象中的画家似乎都是颓废又浪漫的,因此蓓蓓一开门,如意立刻显得十分紧张和兴奋。
“晨光,我带了一个朋友回来,她说想看看你是不是电影里面演的那种画家。”蓓蓓在屋里绕了一圈,发现根本没人。
“不在?”如意略显失望。
“不晓得去哪儿了。”蓓蓓很快的拿出两个水杯,“算他没口福!”
蓓蓓原本情绪还算平稳,但稍有醉意后,自哀自怜的心情就变得十分酸楚,孤独随着夜色一起笼罩下来,叹息就成了两个寂寞女子的下酒菜。
“如意,我其实……很想念庄克勤。”
“那个狼心狗肺的痞子你想他干嘛?”如意满嘴的卤味,说起话来口齿不清。
“虽然他说的甜言蜜语没有一句是真的,可是有人骗你、哄你,总比没人理你来得强啊!”蓓蓓说的这话虽然丢尽女人的脸,但却是她的肺腑之言。“我的感情没有依靠、事业又没得寄托……我好空虚喔,人生真乏味!”
“没那么严重吧!你还有朋友、还有家人,再不然你可以出国去念书啊!”如意努力的安慰她。
“出国念什么啊?我连二十六个英文字母都拼不齐呢!”
正当蓓蓓和如意把晨光的工作台吃得一片杯盘狼藉时,晨光和孟芹回来了。
蓓蓓端着酒杯向他们俩招手,并且已经变得口齿不清了。“晨光,你带朋友回来,我也带朋友回来耶,我们真有默契!”
晨光看她们把桌子弄得一片凌乱,心里真是又气又无奈。
如意望着晨光,眼睛像是给定住了;怎么这个画家长得高大、黝黑,且十分俊美,跟她印象中颓废的艺术家一点也扯不上边!
“欸!”蓓蓓推了如意一下,“这就是我现在的同居人喔!”
晨光的脸上掠过一丝不自在,他急忙的要向孟芹撇清和蓓蓓的关系,但孟芹对于这点是丝毫没有兴趣的,她主动提议来晨光的住处只不过是希望能与致文“不期而遇”。
“蓓蓓,听说你哥今天过来帮你装窗帘?怎么没看到他呢?”孟芹一整天都没接到致文的电话。
平日他习惯在中午抽空拨电话给她,或者偷闲到她的工作室晃晃,像今天这样从早到晚无声无息,还是绝无仅有的一次。
“你到底是喜欢我哥还是喜欢林晨光?”蓓蓓突然问道。
孟芹脸上的笑容忽然消失了。“大家都是朋友嘛!”
“朋友也分很多种啊!”蓓蓓东倒西歪的走到孟芹面前,不小心还打了一个酒嗝。“你总不会跟每一个男的朋友都接吻吧!”
孟芹的脸色变得雪白,呼吸也跟着急促起来。“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很简单啊……”
“蓓蓓,你进去睡觉啦!”如意拉着蓓蓓要她进房间。
言 蓓蓓甩开如意,努力的想让自己的口齿清晰,“我哥跟心瑂姐在一起已经很久了,我想你还是跟晨光谈恋爱比较好。”
情 晨光铁青着脸要如意把蓓蓓带回房间。“你喝醉了,拜托你别在这里瞎搅和!”
小 但蓓蓓却不愿意回房,反而高唱起辛晓琪的“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说 孟芹的双眼忽然聚满泪水,仿佛受到很大的羞辱般的冲了出去。晨光跟着追下楼,不停的说“抱歉”与“对不起”。他真是万万料想不到这个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的于蓓蓓,今天居然会给他摆个大乌龙!
独 晨光抓住孟芹的手,阻止她像个火车头般的横冲直撞。“孟芹,你别跟蓓蓓生气,她喝得醉醺醺的,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家 孟芹拭去脸上的泪痕,固执的说:“不要管我!”
“我真的很抱歉……”晨光手足无措,完全不知该如何安抚孟芹的情绪。
孟芹继续往前疾走。
“我送你回去。”晨光说。
“不用了,我想一个人冷静一下。”孟芹招了计程车,一阵风似的离开了晨光的视线。
晨光有说不出的懊恼,盼了许久的一个约会,竟然会毁在一个发酒疯的女子手里!早知道会有这样的恶果,当初真不该一时心软而让蓓蓓搬进来同住。
回到屋里,桌面已经收拾干净了。
蓓蓓和如意静静的坐在客厅喝茶,气氛沉闷而尴尬。
晨光木着脸直接进卧室。
如意悄声对蓓蓓说:“他生气了!”
蓓蓓撇了一下嘴角,过去敲他的房门,“对不起啦!我不是故意的……我也没想到孟芹这么开不起玩笑。”
晨光怒气冲冲的拉开门来,“你这叫开玩笑吗?你开这种玩笑不觉得格调太低了吗?”
蓓蓓心里虽然对他过意不去,但见他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不禁又逞起口舌之快:“我有话直说,哪里不对了?”
“你说话的语气充满了暧昧,一副好像抓到孟芹乱搞男女关系的样子!”
“我几时说她乱搞男女关系?”
晨光将今晚的怒气一古脑的发泄了出来,“我现在终于知道你为什么会在结婚当天被人抛弃了!”他打算关上房门。
蓓蓓抵在他的门边,“为什么?”她明亮的大眼睛里含着带有恨意的泪水。
“请你多用用大脑。”晨光冷酷的说:“无知也是一种罪过!不是每个女人都像你这样。”
“我怎样?不纯洁?不敏锐?活该倒霉结婚当天被男人抛弃?”蓓蓓哽咽着,脑筋一片混乱。
如意过来劝架,她把蓓蓓拉到一边说:“算了,算了,天天要见面的,撕破脸了多难看啊!”
蓓蓓赌气的回房间收拾衣物。
“你干嘛?”如意诧异的问。
“我晚上先住你那里。”
“好啊!反正这几天阿德不在。”
“你跟阿德同居了?”
如意嘘了一声,“不要这样大声小叫的好不好?我们是公众人物耶!”
“算了吧!几个人叫得出我们的名字来啊!”
蓓蓓晚上暂宿如意家,酒精的作用一过,心底的空虚与沮丧便排山倒海而来。躺在加大尺码的双人床上,如意已发出惊人的鼾声,她却失眠了一整夜,脑海里不停转着晨光的话,难道她真是个无知的、活该被抛弃的女人吗?然而到现在为止,她仍然不清楚庄克勤为什么会逃婚?难道就是欺骗这么简单吗?
第二天早上晨光Call蓓蓓的B. B. Call,告诉她传播公司发给她一个下午一点的通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