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不会。”薄荷欠了欠身,“谢谢你,谢先生。”死命将吓怔的昭荣拖进屋里。
真伤脑筋,为什么这个年头的男人越来越不像男人?白长了这样的个子。唉!
昭荣直到进屋才嘴硬,“我不是怕他喔,我只是刚刚情绪太激动,一时有点呆呆的--”
“我知道。”薄荷笑了笑,“你要等似云吗?那你在客厅看电视等好了--我很累,想休息了。”
她火速跑回房,把门锁都锁上了。唉,她以后回家一定要记得把大门铰链链上,省得麻烦。
其实,她并不讨厌昭荣,甚至会羡慕被这样狂爱着的似云。但是她明白,她知道,昭荣实在太年轻了,他无意识的示爱只是种纯真愚蠢的报复。
她犯不着蹚这趟混水。
虽然寂寞,但还没有寂寞到失去理智的程度。
还是先跟似云谈谈吧!随便把家里钥匙给男生实在不太好。她翻了个身,朦朦胧胧的有些睡意,在似梦非梦中,一下下有力的钉锤声模糊了,像是另一种稳定的心跳,曾经很熟悉,很喜欢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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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醒以后又饿又热,薄荷发现她连电风扇都没开,就这样和衣睡去。都快十二点了,昭荣不会还在她家吧?
小心翼翼的拉开门,发现客厅没人,她松了口气,但是似云的房门一响,她还是吓得跳起来。
“连我都怕?”似云笑了起来,“薄荷姊,你这胆小的个性要改改。”
薄荷按住狂跳的胸口,“你唷--昭荣呢?”
“他还真的跑来乱啊?”似云摇头,“真受不了他!”
“我才受不了呢!”薄荷轻声埋怨,“你怎么把钥匙给他呢?”
“我只是寄放嘛。”似云撒娇的拉着薄荷坐在沙发上,“我常忘记带钥匙,他那儿有个备份钥匙我比较方便,人家不知道他会随便开门进来嘛,别生人家的气啦!”她讨好的送上一小盒精致的蛋糕,“你一定又没吃饭睡着了,对不?我特别帮你带了点心呢!”
虽然她不爱吃甜点,但是似云这份甜蜜的心意她的确感受到了。
“我去把门锁换一换吧!”薄荷无奈的说。
“这该死的家伙对你怎样了?”似云脸变色了。
“没没没!”薄荷赶紧挥手,“没那回事。只是我胆子小,有人突然冲进来,还是个男生,我是吓到了。”
似云皱眉,“薄荷姊,你什么都好,就是这个恐男症好不了。你都二十四了欸,连个男朋友都不交,将来打算当老处女喔?”
“这、这个--”薄荷张目结舌,讷讷的说不出话来,她轻咳一声,“别转移话题,你跟昭荣是怎么了?你也别有事没事关手机,他找不到人自然会发狂--”
“开手机干嘛?听他骂我喔?真奇怪,又不是当男女朋友就不可以有自己的朋友。”似云理直气壮,“拜托,又不是要天天二十四小时黏在一起,烦都烦死!”她开始抱怨昭荣的种种专制,让她无法呼吸。
“没有了他,你会快乐吗?”薄荷静静的问了一句。
这句话马上命中红心,只见似云脸孔一阵惨白,低下了头。有他很烦,但是没有了他--没有那种阳光空气水一般的爱,她一定快乐不起来。
就是知道有人会在背后守护,她才会能够自由自在的享受青春。
“好好想想吧!”薄荷吃了一块蛋糕,剩下的实在吃不下,她放到冰箱里,泡了杯牛奶喝。
应该没事了。她和似云一起住了两年,对她和昭荣的恋爱模式很熟悉。太多的爱令人窒息,但是缺少了又觉得不行。
这不知道是不是另一种孽缘。
有时候,也会觉得孤独不是件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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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薄荷过得很糟。
素丽把标单的总金额少打了一个零,当然是以最低标得标了,但也让营造厂当场损失惨重。
虽然说,因为太赶,这份标单没送到她手上复核,但这不是理由。她是这个会计室的主管不是?所以她将错误扛了下来。
但是老板娘还是把素丽狂骂了一顿,骂得这个小女孩泪流满面,当然,她也赌气要辞职了。
“是我不对。”薄荷护着素丽,“我该复核的。老板娘,我会尽力弥补的。”
“还有什么好弥补的?”老板娘怒气冲天,“现在只能追加补助款了,还有什么办法好想?素丽,要辞职我是不会留你的,被骂几句就要跑?你也不想想你让公司蒙受多少损失?现在的小孩怎么都这样--”
“是我不好。”薄荷频频道歉,“是我没做到我该做的。老板娘,我会扛起责任,让损失减低到最小的。”
她扶着哭得几乎喘不过气的素丽,殷殷的劝她。“怎么可以气头上就要辞职呢?辞职是最糟糕的处理方式。”
“薄荷姊,你看老板娘把我骂成什么样子!”素丽抽噎着,“我又不靠这份薪水过日子!”
“但你的确是弄错了呀。”薄荷轻轻抚着她的头发,“错了就算了,想想有什么弥补的办法--你比我心细,冷静下来,我们一起找找看好不好?”
结果她们翻遍了所有资料,终于找到一则行政命令。行政命令提到,得标金额若是远低于底标十五%,要视同流标。
算了一下,刚好是十五%,薄荷揩揩汗。很险,又过了一关。
当然还是跟拉长了脸的工程单位低头赔罪,不知道讲了多少好话,晚上老板娘请客,连她们四个会计室的小姐都去当陪客了。
虽然薄荷很讨厌应酬,但是她还是勉强跟着去,因为是“工作”。
工程单位的小组长不知道为什么很中意薄荷,一直敬她酒,还执意要送她回家。老板娘看情形不对,使了个眼色,“薄荷,你妹妹不舒服不是么?早点回去带她去看医生吧!”
“我送你去。”小组长色眯眯的站起来。
老板赶紧留住他,“嗳,组长,你这不是不给我面子吗?嫌我招待不周?等我们吃过饭,再去续摊--女孩子在不方便啦!”
“你老婆在更不方便啦!”一屋子男人暧昧的轰笑起来。
薄荷狼狈的逃席,喝了些酒,心头突突的跳着。她一直过得很拮据,大部分的薪水都寄回家,所以她连计程车也没叫,徒步走向遥远的捷运站。
走着走着,她心里一酸,居然掉下眼泪,一路握着手帕,哭着搭捷运回去。捷运站到她家还有段很长的距离,路灯又昏暗,她很少这么晚回家--
走没几步,就发现后面有鬼鬼祟祟的脚步声,心头一紧,她快步往前,记得不远处有个便利商店--但是她走得越快,后面的脚步声跟得越紧,她一吓,开始拔足狂奔,后面的脚步声也跟着跑起来了。
便利商店就在眼前--但是她已经快被追上了!
“你干什么!”突如其然的一声大喝,震得耳膜一阵发疼,她颤巍巍的抬头,发现是刚搬来的熊先生……她的确是忘记这位先生的名字了。
熊先生将她塞在身后,像是铁塔一样保护着她,对着那个逃跑的影子挥拳,“再来就打死你!混帐东西!”
她抖了很久,才找到自己声音,“谢、谢谢--”
熊先生又皱起他可怕的浓眉,“喝得这么醉,还这么晚回家?你不知道女孩子晚上最好别出来乱晃吗?”
整天的疲惫和心酸一起涌上来,她哭嚷起来:“若不是有你们这些坏男人,为什么女孩子晚上就得关在家里当囚犯啊?我很爱喝酒吗?我很喜欢喝酒吗?都是你们这些臭男人!我讨厌你们,我讨厌你们!”
她哭着跑回去,她--她怎么这么没有礼貌呢?熊先生可是救了她啊,但是--啊啊,她现在只想扑到床上大哭一场--
哽咽的推开大门,客厅没有开灯,但是模糊中,有两条人影忘情的在沙发上纠缠。
她愣了愣,颓然的将门悄悄的关起来。顾不得难不难看,她坐在门口哭了又哭,连熊先生蹲在她旁边,她也只是缩了缩。
“怎么不进去?”他就算蹲下来也很吓人,但是他已经尽量让声音温柔一点了。
“--”她咳了两声,哭太久,喉咙干哑了。
熊先生研究了她一下,“下楼。”
薄荷恐惧的抱着皮包挡着,“下楼?”
“不要那么怕,我不会吃了你!”他不由分说的扯着薄荷的袖子,将她拖到电梯,“怕什么怕?我带你去管理室,管理室那边一定有锁匠的电话。”
“我、我--我有带钥匙啊!”她结结巴巴的解释。
“有带还蹲在门口哭?骗谁啊!”他的声音在小小的电梯巨响着,薄荷吓得连回嘴的力气都没有。
踉踉跄跄被他拖到管理室,座位空空荡荡的,管理员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真不知道缴那么多管理费是做什么的--”熊先生发起牢骚,“坐下!”
薄荷马上乖乖的在沙发上坐下。虽然坐得像小学生般规矩,并拢的腿还是很不争气的发抖。
熊先生到外面的自动贩卖机买了两罐饮料,很粗鲁不客气地道:“拿去!”
薄荷马上吓得跳起来,眼眶含泪,颤着手接过来,却不敢喝。
他没好气的看着她,“喂--”
只是这样一声,却让她吓得又跳了起来--其实也满好玩的。
冷不防,熊先生突然对她叫:“汪汪汪!”
果不其然,薄荷又立刻从沙发上弹起来,两眼睁得大大的,把他逗笑了。
薄荷看他笑起来,脸孔刚硬的线条都柔软许多,原本的惧怕也减轻不少,仔细想想,也觉得可笑,她含着眼泪笑出来。
“女孩子哭多难看啊!”熊先生很不客气的批评,“笑笑多好?可爱多了。喝吧,酒醉后会很渴,喝点东西比较舒服。”
薄荷迟疑的拿着那罐果汁,她一直都是很小心的。
“我没下药啦!”熊先生不耐烦的开了自己那一罐,咕噜噜的喝起来,“知道要这么小心,怎么不叫男朋友来接你?”
“我、我没有男朋友啊--”她开了果汁,喝了一口。
“那昨天遇到的那一个?”他狐疑的望过来。
“是我室友的男朋友。”果然渴了,她几乎把果汁喝光。
“幸好不是,不然我还得劝你分手。你胆子这么小,交个胆子更小的男朋友还得了!”他喝光自己的可乐,“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呃--熊先生,我叫刘薄荷。”
“熊先生?我可不姓熊啊!”他又把可怕的浓眉皱在一起,“我叫谢应元。”
--这种斯文的名字,还不如熊先生来得贴切。
“你常这么晚回家吗?”他很直的问。
“不,我不常,只是今天有应酬。”她发现已经不那么怕熊先生了--不,是谢先生。
他望望这个老实胆怯的女孩子,有点心软。和他的大个子不相符合的是……他有颗非常柔软的心。
掏出纸刷刷的写了个电话号码,“这是我的手机。若是太晚回家,打个电话给我,我去捷运站接你。”
“这、这太麻烦你了。”她慌张的摇手,“我们、我们才刚认识--”
“你还想遇到今天晚上的事情?”应元皱眉,“又不麻烦,当作散步也不错,回来可以顺便去便利商店补货。”
一想到今天晚上的惊魂,她的心都揪紧了。她默默的收下应元的好意,却知道自己永远不会打。
“谢、谢谢。”
真是--还有这么老实的女孩子啊?说几句话就脸红,真快绝种了。
等来等去,等不到管理员,却等到昭荣下楼。他看到薄荷,咧大了嘴笑着打招呼:“薄荷姊--”但看到一起坐着的应元却倒抽了一口冷气。
“跟似云和好了?”她微笑。
“嗯--”他不好意思的笑,有些畏惧应元的凶样,“薄荷姊,我先回去了。”
幸好她从来不把昭荣的傻话当真。薄荷对着自己笑笑。
她拿起皮包,“谢谢你,谢先生,我可以回去了。”
“你不能回家是因为--”他指了指昭荣的背影。
“呃--哈哈~~”她尴尬的苦笑。
“我们大楼格局差不多。”应元有点不开心,“他们不会去房间?就在客厅?”
这让薄荷不知道怎么答话,一路脸红得像是可以煎蛋,默默的上了电梯。
他看着薄荷开门,声量大得屋里可以听见地道:“叫那些小孩不要那么忍不住!是怎样?害得有人自己的家门都进不得!有房间就到房间去,不然宾馆也不贵的!”
薄荷窘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拚命挥手,“嘘嘘嘘,今天晚上很谢谢你,谢谢、谢谢--”
她尴尬的将门关上,似云也同样尴尬的望着她。
“那个大声公是谁啊?”似云轻咳一声。
“刚搬来的新邻居。”她低头笑了笑,声音很大、长得很吓人--“是个好心的熊先生。”她低低的说。
“什么?”似云没听清楚。
“没什么,呵,没什么。”
握着他给的纸条,她觉得,男人也不全都那么坏。
第二章
她很少心情这么好的醒过来。
基本上,她很愿意相信世界上每个人都是好人,只是想法不相同,或者各自有立场而已,但是事实往往不是这样的美好。
她高职一毕业就进入社会,看到太多黑暗面,也经历太多,她渐渐觉悟到,很多人,非常非常多人,他们会为了微不足道的理由,恣意的伤害别人。
这些残酷的事情一点一滴的磨损她原本的纯真,但是在这种黑暗的绝望之下,她还是保有很微弱的希望,所以她很珍惜身边的人,少有的几个朋友、同事,只要曾经付出一些关怀和温暖,她就觉得对这世界还可以有点期待。
或许她又找到一个还可以保持希望的样本--一只外表满可怕的熊先生。
就是因为有这些微弱的希望支撑,所以她才觉得活在这世界上不算太坏吧。
匆匆的穿上衣服,她知道,天气还是很热,到捷运站的路还是很远,她的鞋子又快坏了,领薪水的日子又还很久,但是这不妨碍她美好的心情。
搭电梯下楼,中庭稀少到简直可怜的绿意还是让她微笑起来。她原本要求的就不多。
看看表,六点半。这是很好的时间,表示她到公司的时候只有她一个。她可以慢吞吞的边吃早餐边把昨天未完的工作做个整理,还可以在不受打扰的情形之下,尽速把昨天的工作做个结束。
正走着,突然一辆沾满了泥巴、脏兮兮的吉普车气势惊人的停到她旁边,熊先生摇下车窗,瞪着她,“去上班?”声音还是大得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