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多辛苦!”她完全不能理解。
“但这是一位好姑娘应该表现的。”
“好吧!就当是这样,那我以后再这么做,今儿个我想去看花灯。”她露出抹甜笑,似懂非懂地朝他眨着大眼。
骥风突地拉住她的衣襟,往自己脸上慢慢贴来,“颐宁,我可以依你,但是往后的日子还很长,你有没有尽心,我可是看在眼底。”
“我……我知道。”她深吸口气,瞪着骥风那对闪着异色的眼睛,“大哥……你的眼睛很美,可我的为什么不是这种颜色?”
骥风被她这一问给问恼了,因为这让他想起他的额娘。他母亲是喀喇沁部族人,属蒙古部落,当年亦是联姻通婚才嫁来大清,日后皇帝特封该族为“卓索图盟”。
而他一双眼就是承于母亲的湛蓝淡紫。
“因为我额娘的就是这个颜色。”他眯起眸,“换件便衫,出门去了。”
丢下这话,他便大步朝外走去,在途中遇到端茶来的奶娘。
“大贝勒,您不再多坐会儿?小的茶泡好了。”
“下次再过来,你先去为格格更衣。”说完,他便离开了枋秋园。
奶娘快步朝厅里去,急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没,大哥允诺带我去看灯展,你为我更衣吧!”她张开双臂,露出一抹让奶娘最放心的俏皮笑容。她隐瞒方才所发生的事,如今她终于懂得什么叫做“掩敛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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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好一套轻松便装,颐宁好开心自己终于可以脱离那种四吋高鞋了。
走出枋秋园,她在前往大厅的途中突然听见有两名丫鬟在角落碎碎私语着。
“大贝勒最近心情似乎不太好,火气比较大呢!”
“是呀!不过我听说是颐宁格格惹的祸。”
“什么?又是因为她!”小丫鬟一脸无奈状,“究竟怎么回事?”
“前阵子大贝勒不是带格格去游湖,回来遇到朔风吗?”她叹口气继续说:“回程时,格格在船上是吐得七荤八素,却又不肯进舫内,大贝勒只好一手掌舵,一手抓着她,结果她居然不知感恩,还将大贝勒胸前最珍爱的玉纺流苏穗给扯下,它就这样落进湖中了。”
小丫鬟的一番话让颐宁心都拧了!
她愣在原地,想着刚刚大哥的态度,是因为还气着她吗?天……她完全是无意的,甚至还不知情呢!
“更让人心痛的是,那可是福晋留给大贝勒唯一的一样宝贝呢!”这话更是让颐宁心头发疼,想都不想地便直接朝大厅奔了去。
一进厅内,她便喊道:“大哥……”
“可以出发了。”他坐在位子上,端睨着她脸上不太一样的神情。
“我……我弄丢了你的东西是吗?”她走上前,满是歉疚,“对不起……颐宁不知道,不知道我的固执又害了大哥。”
如果当时她听话的躲进舫里,不要硬是想跟他在一块儿,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你以为有些东西用道歉的就会回来吗?”他撇撇嘴,那笑又一次刺痛了她的心,让她极具煎熬。
“我可以弥补。”颐宁勇敢的对视着他那对利眸。
“算了,你就算倾尽所有,也没办法弥补于万一。”他眯眼,冰冷地望着她,“你到底去不去?”
“当然要去。”她点点头。
“那就别废话了,走吧!”骥风率先朝屋外走去。而颐宁也只能紧紧跟在他身后,随他一块儿步上早等在府门外的马车。
“大哥,为什么其他兄姊没一块儿去?”看着马车里就只有他们两人,颐宁忍不住又问。
“他们有各自的生活、各自的喜好,就算要参加灯节活动,也有自个儿的伴。”
“哦!”她垮下小脸,他这话说来是不是指她很爱缠着他呢?“可是颐宁的伴你都不喜欢。”
“当然,你的伴不是京里卖艺杂耍的,就是蹲在客栈门外掷骰子的小混混。”说起这个,骥风的脸色就变得难看,“可别丢咱们‘德硕亲王府’的脸,懂吗?”
颐宁不懂。难道卖艺、掷骰子的都是坏人吗?
她还想说什么,马车夫却已紧拉缰绳,对着骥风说:“爷,已经到了。”
“下马吧!”
他步下马车,颐宁跟着跳下,张着一双好奇的杏眸,直四处张望着。
“大哥,好漂亮喔!”她开心地说:“我记得小时候还没有灯节呢!这是打哪时候开始的?”
“近十年前。”他抽出腰间的纸扇,潇洒地摇了摇,“此乃源自于汉人的‘元宵’。”
“‘元宵’是什么?”自从知道母亲是汉人起,她对于汉族的文化就有着满满的好奇与疑问。
“为了因应每年第一个月圆日,他们便立那日为‘元宵’,也称为‘上元’。”他一边瞧着周遭摊贩所摆置的玉器、饰物,一边说着。
“可今天不是第一个月圆日呀!”
“你以为汉化后,我们凡事就都得跟着汉人屁股后头行事吗?”他定下脚步,回瞪着她那双无辜的大眼。
“大哥,就因为我娘是汉人,所以大家才都不喜欢我吗?”她终于问出放在心底好久的疙瘩。
“不单是这事。”他没承认也没否认。
“还有呢?”
“赏灯吧!”不再理会她一堆足以乱他心思的疑惑,他举步朝前,而前头正是“柳家酒坊”。
柳玉芳远远便瞧见骥风,立刻上前笑说:“贝勒爷,您来了,快里面请……”突地,她笑容一敛,“这位是颐宁格格嘛!”
颐宁没想到大哥带她来赏灯,还不忘来找柳玉芳,早知道她就不来了。她头一偏,什么话都不肯说。
“颐宁!”骥风皱起眉,狠狠骂道:“你怎么还是这么不懂礼数!”
她身子一颤,这才旋身望着柳玉芳,却瞧见她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
本要打的招呼霍然吞了回去。她漾出笑容说:“柳姑娘是不是嘴角抽搐呀?怎么直发抖呢?如果不舒服,我可以去请咱们御医来为你看看。”
“格格!”柳玉芳张大一双眼,开始耍嗲了,“爷儿,您看,格格她怎么这么说话?”
“颐宁,你如果再不听话,我可要生气了。”显然这阵子他给了她一点好脸色,她便开起染房来了!
“那我不说话就是了。”她嘟着小嘴儿。
柳玉芳冷冷的望了她一眼后,又转向骥风,“来,我酒坊里准备了些小菜也泡了壶好茶,就等着您呢!”
“那就进去看看了。”他立即举步进入。颐宁也只好不情不愿地随着他们步入里头,坐在一张木椅上东张西望着。眼看骥风与柳玉芳有说有笑,连一点儿时间都没摆在她身上,时间顿时变得顶难熬。
“大哥。”她突然站起,“我是来赏灯的,不是来闷坐的,我能不能自个儿到外头走走?”
“去吧!”老有个人用双大眼瞪着他,他也难受。
“谢谢大哥。”颐宁点点头后便旋身奔出酒坊,呼吸外头的空气,否则她还真会被柳玉芳身上的香精味儿给熏死。
在胡同里走着走着,颐宁心底却直盘旋着大哥的玉纺流苏穗。如果她不想办法解决,或许大哥一辈子都不会喜欢她。
突然,她看见前头有着卖碎花布与彩线的摊子,蓦地灵光乍现!
她曾见过玉纺流苏穗,只要买对布料和彩线的颜色,就可以缝制个一模一样的了,那是不是就可以稍作弥补呢?
想着,她便赶紧挑了几色相近的软线与布块,打算回去烦劳奶娘教她,希望她也能有双像奶娘一样的巧手。
买了东西后,又逛了几处地方,颐宁便折返“柳家酒坊”,可是大哥已不在里头,她焦急地问小二,“我大哥骥风贝勒呢?”
“大贝勒和我们柳姑娘在二楼包厢。”小二暧昧的笑着。
“二楼!”她急着上去却被他拦下。
“小格格,这样不好吧?”
“有何不好?”她不明白。
“你这么做岂不破坏了贝勒爷和我们柳姑娘的好事,别扫兴了。”小二嗤笑地望着她。看来在柳玉芳的传布下,大家都知道颐宁那不受尊重的地位了。
她愈听愈觉得疑惑,不顾小二的阻拦,立刻冲上楼。当听见有间房传出大哥的笑声时,她立即推门而入。
然而眼前的一切却让她蓦然傻住。里头满满都是温存,鱼水交欢的味道,两人湿黏滑腻地黏在一块儿……
“你给我滚出去!”骥风没想到这丫头就这么闯入!
“大……唔……”她捂着嘴,泪流满面地奔出房,疾冲出酒坊。
颐宁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会这么难受、这么心痛?难道她对大哥的喜欢已变了质?她……她爱上了自己的大哥!
天呀!这该怎么办是好?
而在房里的柳玉芳忍不住娇笑着,“看样子,您那个小妹妹八成是吃醋了。”
“你胡说什么?”他利目一湛!
“我可没胡说。”她笑望着他,“别忘了我是女人,当然知道女人的想法和各种反应啰!”
“你烦不烦,如果不想继续就下去。”他欲起身。
“别生气嘛!我当然要啰!”笑了笑,她再次爬到他身上,接续方才的激情。
可惜骥风的兴致被打扰后,就再也无心思于调情中。
猛地推开她,他一个翻身,火热孟浪的在她身上撞击,似乎要将体内不安的怒气也一并发泄出来……
第四章
回到王府后,颐宁便失神地坐在窗口,直朝着外头的梅园发呆。
此时,寒梅已含苞待放,准备好迎接冬日的来临。
“格格,怎么回来后就不作声,可让奶娘急坏了。”奶娘端来热茶,“现在天凉了,喝口茶祛祛寒。”
“谢谢奶娘。”她端过热茶,喝了口。
北京的天气就是这样,愈近北方冷得愈快,前阵子只盖厚毯即可,如今却要备暖炕了。
“发生什么事了?见您一回来就心不在焉的。”奶娘坐在她跟前问着。
“没……”她没说出在“柳家酒坊”的事,倒是想起了另一件事,“对了,奶娘,有件事我想请你教教我。”
“什么事?您尽管说。”见她不愿多言,奶娘也不勉强了。
“是这样的。”她赶紧从衣襟内掏出她方才在街坊买来的东西,“你见过大哥身上那只五纺流苏穗吗?”
“当然见过,贝勒爷一直不离身的。”奶娘无意中的话又让颐宁抽紧了心口,歉然地垂下小脸儿。
“而我却把它给弄丢了。”抬起头,颐宁已是泪眼汪汪。
“什么?弄丢了!怎么弄丢的?”奶娘吓了一跳,她当然也知道这是老福晋生前的遗物。
“上回大哥带我去游湖,回程中不是遇上大风?就在那时被我给扯落的。”她看着案上一堆彩线和布块,“奶娘你有办法教我缝制吗?”
“我想是可以,您买的这些东西挺类似,不过,终究不是原物,感觉会不一样的。”奶娘拿起它们,仔细看了看。
“我也知道,只是能做多少是多少。”颐宁笑笑说:“奶娘,我要亲手缝制,你可别帮我喔!”
“我知道。”奶娘点点头地笑说:“早点休息吧!都晚了,明儿个您不是还要背好几首诗给喀达钦老师听?”
“对了,我差点儿忘了呢!得赶紧将它背熟才是。”她立刻跑到书柜前找出几本书。
“怎么?还要看书。”早知道她就不提了。
“嗯,奶娘你别管我,我马上就好。”颐宁点燃油灯,认真翻阅着那些她向来引以为惧的书本。
奶娘摇摇头,看来她是当真很听大贝勒的话了,但愿大贝勒也能够体谅格格,了解到她的用心与卖力。
奶娘退出房间后,颐宁便一直在灯下阅读,虽然背诗书对她而言一直是件苦差事,但为了不让大哥失望,她还是打起精神硬着头皮拚命苦读。
这时,有道人影从窗外徐徐走过,透过帘缝瞧见在油灯下埋首苦读的小人儿,他眼底的璃光由淡转浓……
离开窗口,骥风走到梅林,闻着淡淡梅香,不禁想起颐宁身上的那股淡雅昧儿。深吸口气,他闭眼告诉自己,不可后悔,万万不可后悔,是她娘伤害了他额娘,该由她偿还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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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颐宁改造的第二个阶段便是外在打扮了。
骥风特地请来北京城内最著名的化妆师傅阿亚娜,听说只要被她的巧手精细妆点过,乌鸦都会变天鹅。
而偏偏颐宁对妆扮就是不精通,或许她是北京城贵族女子中,唯一长年素着一张脸的格格吧!
“格格,眉毛不是这么画的。”阿亚娜看着那两道活像毛毛虫的眉毛,不禁摇摇头,颈子都给摇酸啰!
“说的也是,我也觉得好丑呢!”她脖子一缩,偷偷笑着。
“来,我们重来一遍。”看见颐宁那张天真未凿的笑脸,她也只能再接再厉了。
幸好颐宁不是笨,只是从没碰触过,因此,一回生二回就熟了,几次下来所画的眉可就有点样子了!
“很好,再来就是抹上胭脂,保证让您在那天可以出尽风头。”阿亚娜很有自信地说。
“真的吗?我听人说,师傅光靠画笔,就可以让人变成另一个人?”颐宁很惊奇。
“那只是夸张的传言,有谁可以变成另一个人?最重要是格格本身天生丽质,不是我阿亚娜说好听的想哄您开心,您当真是我所见过肤质最好的姑娘,五官又精致,眼珠子黑白分明,是位美丽的小格格。”
“哦?”颐宁听了,双腮蓦然一红,“从来没人这么对我说,他们都说我像野丫头,谢谢你,阿亚娜师傅。”
“格格可别折煞我了。”阿亚娜将胭脂递给她,“格格,你自个儿试试吧!”
“嗯。”她点点头,笑着接过手,学着阿亚娜刚刚的手法为自己妆点打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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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光是用在学习妆扮与服装搭配的训练上就花了近一个月,很快地,遴选“常在”的日子只剩下半个月了。
聪明机灵的颐宁不用心则已,一用起心来可是一鸣惊人。现在的她会将外向的个性隐藏起来,尽可能的表现出柔美与依顺,唯独奶娘知道她有多辛苦。
而骥风为了给她和自己一个冷静的空间,有好一阵子没再与她见面,全权交给几位专业的师傅负责。
今日,他特地命富伯到枋秋园,通知她晚膳过后到书房见他。
为此,颐宁特地上了个淡雅的妆,穿上裁缝师傅专为她缝制的旗服,踩着高盆鞋一步步朝竹集院行进。
在骥风的书房外,她轻叩了下房门,“大哥是我,颐宁。”
“进来。”骥风轻声吟道。
“是。”推门而入,她先在门口福了福身,“大贝勒吉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