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向自信满满的留衣变得不再肯定。逸平模模她的头安慰着,“不。你一点都不可怕,至少你不会害人,不是吗?”
留衣点点头。
逸平看着难得乖顺的她,不禁笑了起来。“至今我还记得你来找我拍照的那一天。”
“哦?”
“你很有自信我一定会帮忙,当我问你为何不找唐伯伯帮你,你却执意不靠家人庇荫,你似乎知道自己绝对会出名。”
“我的确知道啊!”留衣又恢复之前的自信。她噘起嘴巴说:“你忘了我要的东西,我一定会得到。”
“哦!那么我问你,你下一个目标是什么?”逸平感兴趣地问她。
“不告诉你!”留衣不作正面回答,神秘的眯起眼睛,琥珀色的瞳孔再度转浓,一抹誓死不休的坚定闪过她的眼中。她已经采取了行动,这是谁都不知道的秘密!
逸青转移阵地,不再出现在阳明山上的俱乐部,留衣的影子却没因此从他的生命中消失。她是个知名人士,只要稍加注意,不难发现她的行踪。
为了满足人们偷窥的欲望,丰富乏善可陈的日子,媒体总爱绕着俊男美女打转,冀图从他们身上挖出一些花边消息。
世界三大男高音在台北演唱,是艺文界的一大盛事,占据影剧版重要篇幅。逸青平日鲜少翻动这种版面,今天却心血来潮地瞄了一眼。
和昨晚演唱会轰动的程度不相上下,留衣盛装的彩照与标题并列在醒目的位置。她的穿着出自范伦铁诺的手笔,一袭铜色丝质薄纱洋装,纤白的肌肤若隐苦现,更衬托出洋装上金色绣花的无比灿烂。
站在留衣身旁是最近红透半边天的摇滚歌手吴捷,吴捷一反平日夸大的穿着,身穿古典式的丝绒西装,露出圆领套衫,更显现挺拔的身材。
看它俩规近的模样,不像是彼此仅有耳间的阶段。果然新闻的标题是——歌坛上的金童玉女,相约出席演唱会。
逸青冷冷一笑,没再仔细详读内容。想必郭翔平就和他手中的报纸一样,翻过一页即算了,他又何必在意?留衣爱交几个男人那是她的事,何况逸平不是说过,他们之间只有工作关系和邻居的情谊,其他什么都没有,他大可不必挂心.他的眼光移转至下一页的财经新闻,心也收回至此。
第二章
不同于阳明山俱乐部的清幽,逸青这一次选择流连的地点竟异常喧哗。黑金色的墙打上暗红灯光,一个抢眼的双层升降舞池霸占住舞厅的中央,四个角落则分别站立着造型高大的喇叭。
逸青面对着超广角的电视墙而坐,耳边净是鼓操的音乐和沸腾的人声,他却完全不受影响,啜饮着手中的啤酒。
整个舞厅几乎座无虚席,连站着的位置都快没了。他单独一个上前来,卸下领带,拆开胸前的钮扣,那股不经意的性感便流露出来。
他身旁的一票人当中,就有几个女孩不时偷偷用眼角余光瞄他,还不时低头耳语交换着意见。若换做从前,他早就上前搭讪,只可惜近来他觉得累极了,提不起玩乐的劲。或许是年纪大了,最近他经常这样取笑自己。
他的眼光感叹地欣赏着舞池中年轻的男女,肩上突然承受一记重击。
“逸青,没想到你也会来这种地方。”
逸青转头,见到王修和戏谑的笑容。
王修和有一张圆脸,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几乎眯到看不见。他是逸青大学时期的同学,也在高家公司上班。
王修和说:“最近没在俱乐部看到你,原来你躲到这里来了。”他挤过两个人,钻到逸青的身旁。“怎么,来抓住青春的尾巴?”
王修和的心眼和他的身材一模一样。
“你不也一样。”逸青乐于见到好友,不免回敬一句玩笑。
“少扯了,我是和弟弟还有一票朋友来的,今天我老弟生日。”
“哦,真的?”
逸青的眼光顺着王修和所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真见到另一端的舞池旁,坐满一桌男女,桌上还摆上着一个十几寸的蛋糕。
王修和问他:“要不要过去一起热闹热闹?”
逸青摇摇头,笑着拒绝,“不,这里就够了。”可不是,若有人敢指说哪个角落不够热闹,岂不是和舞厅老板过意不去?
王修和见逸青不愿意,索性也不回去,正好见到身边有人下去跳舞,腾空出几个位子,王修和便顺势坐了下去。他向酒保要了一瓶海尼根,咕噜地灌上一大口。
“怎么没见Becky和你一起来?”王修和四下望了望,不见那一张妖俏的脸庞,遂忍不住好奇地问。
“我没找她。”
“为什么?”
逸青摇摇头。“没为什么?只是觉得有时候一个人也不错。”
王修和惊疑的怪叫,“咦,这像是我们花花大少的论调吗?”
逸青嫌他大惊小怪。“我也有想安静独处的时候吧!”
“安静?这里?”王修和大惑不解地指指这嘈杂的环境,大抵是没办法理解他脑子里装的是什么东西。
逸青也懒得再说下去。横竖也解释不清楚,这些突如其来的怪异想法,近来特别多。
“你最近还去吗?”他打马虎眼。
“俱乐部?比较少去了。没什么新鲜话题,又少掉你。对了,你干么不去?”王修和觉得奇怪,以往逸青几乎天天报到。
“酒保不好,不对我的胃。”逸青省略那天见到留衣的不愉快,仅是轻描淡写的带过。
“早换人了。”
逸青觉得讶异。“真的?”
王修和点头。“是啊!唐留衣来的第二天就没来了,听说是被介绍去唱片公司。”
逸青挑着眉说:“没想到她还兼做人力仲介?”
“现在年轻人追求的和我们大不相同,既有钱赚又有偶像可看,搞不好哪天灌张唱片,一炮而红也说不定。”
“天真!”
“耶,话可不能这么说,现在的社会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喏,瞧瞧那一对不就是?”王修和向旁边瞄了瞄。
逸青转头看过去,见到一股新的躁动,正在纳闷是哪个特别人物到来,一抬眼,却接触到他最近常碰见的身影,心里不禁暗呼倒楣。居然又是唐留衣!
留衣会出现在此其实尚可理解,因为这家舞厅名气正旺,许多圈内人士也常到此捧场,只是她到的也未免太巧,偏选上他来的时候!
逸青忍不住心生懊恼,看来他又得另寻良处。这岂不是过分好笑,凭什么留衣来过的地方,他就觉得别扭?他说不上来,只知道那是心中的一个结。早在好几年前,他便不知不觉地回避那对眼睛。
造成舞厅的另一轰动原因,是留衣身畔多了个男伴,而那个男伴正是日前报上所刊登的摇滚歌手吴捷。
吴捷此次扮相帅酷,实不虚得摇滚王子的浪名,而留衣的穿着更是不在话下,最流行的细带背心,同款及膝的滚边窄裙,将她的曼妙曲线完全展露无遗。
两个人吸引了大多数的拥护者,逸青好笑地看着眼前疯狂的程度,心想比起上次在俱乐部造成的旋风,实在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而他仍然像当初一样,和少数几个不为巨星风采所动的人,坐在原位不动。
一旁的王修和虽仍坐在他身边,心却也已经朝留衣那里飞去。“嘿,不同的男人。”
逸青见怪不怪的回他,“这有什么,昨天你没看报纸吗?”
“什么时候你也开始注意这种八卦新闻?”王修和着实感到惊讶,难以想像逸青会留意这种消息,在他的印象中,逸青一向对这些新闻没什么好感。
“不小心瞄到。”
王修和的注意力又转回人群中的焦点。“我真羡慕你。”他突然开口。
“为什么?”
“想想你多幸运,唐留衣居然住在你家隔壁!”王修和的口气居然有丝嫉妒,令逸青不禁好笑。
“这有什么稀奇,你信不信,我一年没见她几次面,更遑论开口说话。”
王修和转过头,调侃地对他说:“看来你这个情圣也不怎么样。”
“怎么说?”
“这么漂亮的美女就住你隔壁,你居然独独漏掉她。”
逸青涩涩地回答:“兔子不吃窝边草。”
“笑话,你本来就不是兔子!”他的眼光似乎在说,这么漂亮的女人就这么白白放过,你也未免太笨了吧!
逸青不理他,懒懒地把头转回去,瞪着电视墙,哪知连那片荧幕都和他作对,整面净是留衣和吴捷被人群包围的影像,而其中几个画面更是留衣的特写镜头。
他瞪着荧幕上的留衣,她正台起头来朝高空的小型摄影机看了一眼。那双琥珀色的眼瞳,仿佛透过荧幕看到他,眼底露出一抹笑意。他说不出里头带有何种含意,有些桀惊、有些戏谑,更有丝嘲讽。
他被弄得进退两难。现在若走,必定得经过那阵人潮,若不走,侍会儿也免不了彼此面对面的难堪。
为什么要难堪?他又觉得自己好笑,他们八竿子打不到一起,就算真的面对面又如何?顶多点个头,或者像上次在俱乐部一样形同陌路。
想到这儿他觉得稍微平静,可是一听到那阵骚动开始朝这个方向移动,他的心又忍不住蠢蠢欲动。
她走到他身后停住。逸青从电视画面上看到了。王修和多此一举地拉着他,他无奈地转过头。他没想到唐留衣居然对着他笑,淡淡地若有似无。
她对着吴捷说:“高先生是我的邻居。”
他学她挂着皮肉之笑,眼底一片漠然。“是,真巧。”他不知道自己话里的巧合,指的是今天的偶遇,还是彼此互为邻居的巧合。
吴捷比起郭翔平好得太多,或许碍于身边众多歌迷的关系,吴捷露齿而笑,大方的伸出手来和他一握,他亦礼貌的回应。
王修和在逸青身边不停躁动,企图吸引留衣的注意力,而她明显感受到了,微转过头,细细地询问:“这位是……”
王修和不侍逸青引荐,抢着自我介绍,“我姓王,修身养性的修,和平的和。是逸青的好朋友。”
她对王修和露出的笑容明显比他还多,且把玉手直伸到王修和的面前。
逸青见王修和受宠若惊的痴状,直想发笑,连忙把头转向另一边。
留衣的眼光掠了掠四周,微笑地问:“就你们两位?”
王修和又抢着回答,“还有我弟一票朋友在那边。”
“哦。”留衣仿佛得到想要的答案,微微点头。“一起坐吗?”
“不,我们要走了。”这回逸青赶在王修和脱口说出“好”之前开口。王修和瞪着他。
留衣的表情看不出失望与否,永远是同一抹淡然的微笑。“真是遗憾。那就下次吧!”她偕同吴捷离开,动作之快让人感受不到她有任何遗憾之处。
侍她走向另一端,王修和马上怒冲冲地质问着他,“谁说我们要走了?”
“我。”逸青指着自己。“如果你还不想走,我可要先走。”他也不管王修和的答案,自顾起身离去。
王修和对他突来的脾气感到疑惑。
Becky是逸青近来交往较密切的女友,她的电话号码他记得很熟,响没两下就接通了。
Becky嗲气的声音传来,听见是他,她的声音更加娇艳。“是你啊,人家等你一晚上的电话。”
“我在忙。”他敷衍地说。
“又来了,这两天你都在忙,拨你行动电话又拨不通。”Becky抱怨地说。
他回答,“收讯不好。”实际上,是他把电话关上。“你正在人在哪里?”
逸青看了看车窗外,随口回答着,并没有说自己刚从舞厅出来,如果说了,免不了招来一顿责难。
“那你来不来?还是要我出去?”
他本想说改天再去找她,但感觉胸口一阵郁闷,才又回答,“我过去吧!”
显然,这个答案是Becky乐于听到的,只听她高兴地答应,还要他带点宵夜过去。
“你想吃什么?”
Becky沉吟了一会儿,说:“清粥小菜吧,但要我喜欢的那一家。”她强调说明。
逸青算算到那家店的路程,一东一西距离遥远,刚追求时还有那般热忱,如今两人相处也快四个月了,老实说,热度多少退了些。
他皱着眉头回答太远,路上顺便买去就去,她起初不愿,硬拗着一定要自己指名的那一家,后来想想,人来已是难得,遂不再坚持。
于是他在路上买了点东西,往南京东路前进。
Becky的住处打点得很舒适,传说她离过婚,自前夫那里揩来不少钱,但她始终不承认,只说:“那些钱是我妈留下来的,部分则是我以前跑单帮赚的,你别听他们胡说。”
Becky的年龄始终是谜,据说她已经三十岁了,可是她的皮肤和她的容貌却像二十三、四岁一样。她说钱能使女人永远漂亮。
逸青交往的女人都有同样的特性——独立而不青涩。他喜欢好聚好散,没有多余的精力负担分手后的是非,所以他从不找小女生下手。和他来往过的女人也通常没有怨言,只记得他的出手阔绰和体贴。对大部分的女人来说,他是个好情人,只可惜拴不住。
曾经有个女人对他说:“我真希望你这颗心不要再跳了。”
他当然知道她话中的意思,只不过仍是含笑地回答:“不跳的话,不就变成死人。”
他飘泊的心直到最近才有点疲累之意。但,明显地,Becky也不是个好港口。
到达Becky的住处已近午夜,她并不急着吃宵夜,一见到他就扑前拥抱,对他又吻又摸,竟连到房间都等不及。
两个人的衣服沿着玄关一路脱到客厅,挨到沙发便双双跌落下去。受到她的逗弄,逸青原本冷淡的热情被挑了起来,接过主控权,把她激得娇喘连连。
几天来的冷落都被抛在脑后,眼前的Becky满足于他的热吻,一把火自头部窜烧到脚底。她的反应足以证实她的经验老道,如何扭摆如何哼唧,就像经过无数次排练,点得恰到好处。
逸青的吻直直落下,用嘴叼去她身上最后一缕薄布,倏地悬住不动。Becky急了,直凑上身体问他怎么了,他沉默不答。他静静地等待,观看她忍耐不住的心急模样。
Becky忘掉脑中计划好的反应,性急地贴在他的身上。“求求你,快点。”
这才是他要的真正反应,纯粹人类最原始的爱欲,超过自己的想像,如脱缰的野马无法控制。
他终于回应她的要求,以动作换来狂喜极致的呼喊,代表她的胜利。
夜色愈来愈深,像猫的瞳孔一样,浓的见不到底。
主菜过后,他和Becky又享受了道甜点,她仍是意犹未尽,可又不敢打破他从不过夜的纪录,半嗔半怨地瞅着他道:“真的不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