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你们有约,那我就先告退啦。信义为立业之本,身为二十一世纪仅存的好青年,我要赶快回去跟SR的书奋斗了。”
“别忘了刚才说的事,你可是我重要的卧底。”元桓淳打暗号似地对她一笑。
“什么卧底?我听到不该听的秘密了吗?”向儒倚在门边,浅浅笑着。
“我们卓大记者,喔不,现在是卓大作家,发下豪语要在两周内完稿。”老狐狸技巧地转移了话题。
“对啊,因为有人一直泼我冷水,要我早早对记者这行死了心,我只好奋发图强地投入编书的工作,证明我不是专门惹麻烦的草包。”她还故作无奈状。
“好酸的语气!这年头作人不能太老实,忠言逆耳。”黑白分明的身影步入。
“元大哥,我可不可以在书上写某位大作曲家私底下本性刻薄,欺负编辑?”
“我没意见。”元桓淳耸耸肩,“等书印好,应该已经是十月的事了,到时向儒已经带小璇回美国上学,他想抗议也没办法了。”
这句不经意的话,突然将卓晴韵定住。
回美国……是啊,她这猪头怎么一直都忘了,现在是暑假,向璇还是个高中生,而向儒还是她的监护人,他们的家,在遥远太平洋的另一端。
“怎么了?”向儒发现她略显失落的表情。
“没事,我……”她深吸了一口气振作精神,“我要加把劲了,绝对不能输。”她意有所指。
向儒却仿佛心有灵犀,给了她一个会心而鼓舞的温暖微笑。
“好,我很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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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一双专注的大眼,紧盯着桌面上的纸张,神情肃穆。
半个月,她只有半个月,不快不行。
她不知道接下来究竟会怎么发展,也不知道自己这一步是对是错,但是至少,至少要把她想讲的都讲出来,放手一搏。
至于能传达多少,就不是她可以控制的了,她目前也想不了那么多了。
唯一肯定的,是自己心中清楚明白的意念。
握笔的手轻快飞舞于纸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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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你。”
向儒面前放了一个薄薄的资料夹,他挑眉询问刚坐上高脚椅的卓晴韵。
“我听完DEMO了,心得很多,我怕用说的说不完整,就写下来了。”其实是没胆用说的。
“想必很精采。”
向儒伸手欲打开资料夹,却被卓晴韵快手拦住。
“等一下!”发觉自己突然的高分贝,她尴尬地清了清喉咙,放低音量,“呃,我是说……这边人多口杂,可能会妨碍你阅读……”
天啊,愈讲愈觉得自己在扯烂……
“我、我的意思是,这里面写了很多重要的东西,很重要很重要,所以……你还是拿回去一个人静静地看比较好……”
谁、谁来揍她一拳……
“哦?”深邃的眼眸定定地望住身旁不知在慌张什么的女子,沉默了几秒,似乎已了然于心。
“我现在不看就是了。”温和的嗓音沉稳依旧,更多了几分柔软。
“那你是不是可以松手了?再抓下去,里面的纸可能会变成酱菜。”他轻轻低笑。
卓晴韵低头一看,发现自己下意识将整个资料夹捏得死紧,像在拧抹布似的。
双颊倏地爆红,手迅速放开。
“嗯,那、那你收好。”
奇怪,空调坏了吗?好热。
“晴韵,你有没有想过,如果短时间内没有其它打算,要不要……”去美国……
他话还未说完,只见她神色凝重地看着自己,欲言又止。
向儒轻叹,看来她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你要说什么?”瞧她一副生死关头的模样。
“我只是想说……”她嗫嚅了下,“如果你回去看了,觉得我写得很差……写得不合你意……我们……我们还是好朋友吧?”千万别逃回美国,老死不相往来啊。
“当然。”他微笑,有股伸手轻揉她头发的冲动。“就算你想绝交,我也不会答应的。”他与她,今后只会更近,不会更远。
那就好,那就好……卓晴韵吁了口气,释然不少。
这个傻气的粗线条女人,光顾着安慰自己,没注意到身旁那个他早已给了多少暗示,只在等她作决定。
第十章
“美国?!”
于乐跟杜可杰同声怪叫。
卓晴韵来不及阻止这两个噪音公害,翻了翻白眼,希望星巴克店长不会来劝导他们遵守环境噪音污染法。
“拜托不要那么大惊小怪好吗?我只是打算去美国,又不是打算去月球。”
“管他去火星也一样!你不是很有雄心壮志要重回记者岗位的吗?”杜可杰率先发难。
“我本来是很想啊!”卓晴韵放下杯子,用吸管搅着冰块。
“可是现实跟想象总有令人尴尬的差距,我也算是结结实实上了一课吧。”
“你哪里不舒服呀?是不是生病了?”于乐圆圆的狸猫眼眯成一条细缝,扫描不太对劲的表妹。“这一点也不像你会说的台词。”
“我讲得出这种话才表示我正常了好吗?”卓晴韵没好气地反驳。
“这几天待在家里仔细回想,才觉得自己这三年来只顾着往前冲,拼命追逐自以为的理想抱负,忘了自己也不过是一个人、一个小记者而已。我想通了,与其老是批评东、批评西,看不惯因循苟且的陋习,不如干脆亲身去挑战。先学习专业的音乐课程,好好磨练自己,累积实力,用更精采的作品去说服别人,这样应该会比扮黑脸挑剔更直接有力吧。”
虽然从头开始难免辛苦,但她还是愿意一试,为了喜欢的音乐,也为了喜欢的……人。
前两天把书的完稿交给元总监后,她闭关在家,闷了又闷、想了又想,不断问自己究竟想要什么、想坚持什么。
然后,向儒跟元桓淳的话不停盘旋在她的脑海里;接着,她听见心里的声音--她想继续接触音乐的领域,更想成为向儒的合作伙伴,和他共度创作过程的点点滴滴,分享每首歌曲的丰富与感动。
“你不讲还好,愈讲我愈想帮你去挂号。”狸猫小掌抚上晴韵的前额,无视母老虎的抗议,轻拍了两下。
“出国进修可不比旅游逛大街,何况你并非科班出身,哪是说写就写得好的。”
“啊,我知道了啦!”杜可杰以拳击掌,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随即将手搭在椅背,痞痞地说道:“出国学音乐是个幌子,那个瞎眼中邪的情歌王子已经把你包了对不对?于乐他们那本鬼周刊不是常有什么女明星借口出国进修,其实是去给富商包养的消息吗?如何,透露一下瞎眼王子开的价码来听听,他红得发紫,应该捞了不少吧?”
如果杀人不犯法,她一定马上把杜可杰那颗猪头给扭下来,卓晴韵发挥毕生最大的忍功强压杀气,捏得死紧的吸管差点把冰咖啡戳成咖啡冰沙。
“喂喂喂,什么叫我们的鬼周刊啊?本姑奶奶负责的版面可从没放过富商包养的烂芭乐,别混为一谈。”于乐拍桌捍卫名誉,却又忍不住回头向表妹八卦一下,“晴韵,你该不会真的是为爱走天涯,不惜飞越太平洋追随大作曲家吧?”
“你第一天认识我吗?”镇静、镇静、她要镇静……绝不能跟这两个低能儿一般见识。
“我承认向儒是刺激我想上音乐课程的动机之一,但是我去美国不是因为向家在那里,基本上他们住西岸,而我申请的学校在东岸,两边的距离不比太平洋近多少。”
更何况,在还没打好足够的基础,确信自己可以跟上他的脚步以前,她不想当个半调子的作词人,要做,就要拿出象样的成果。
她好强,即使面对心仪的人也要证明双方能够平起平坐。她要将自己磨练再磨练,等到时机成熟,再信心满满地站出去,告诉向儒她办得到,.让他看见她的能力。
于乐和杜可杰交换了眼色,知道卓晴韵是来真的,稍微敛起嘻皮笑脸。
好歹兄弟姊妹一场,早明白她的脾气是拦也拦不住,当然只有背后挺一把,随便她去死……呃,是支持她圆梦。
“好,那你就有点出息,红回台湾给大家瞧瞧。”杜可杰举起玻璃杯轻敲卓晴韵的杯子,“到时候我一定要老编送你个全彩专访,让你回银河扬眉吐气。”
“还有我还有我,”于乐不甘寂寞地参一脚,“你如果要偷渡到西岸私会,千万留个独家给我,让剧情有始有终,我可是很有职业道德的。”
卓晴韵哭笑不得,正想打断两人的闲扯淡,却听见后面墙上的喇叭传来广播主持人的声音,介绍寰宇唱片为七夕情人节录制的新歌,特别强调是由SR作曲。
这一放,真的让她傻了眼。
怎么可能?
这歌词……这歌词分明就是她交给向儒的手稿,是她拜访寰宇当晚,将满脑子杂乱思绪好不容易汇整成文字写下,也是想赶在向儒离开台湾前,把握最后时机表达出的真心真意。
虽然经过修饰润笔,使字音跟断句更配合旋律,但骨架原型仍在,自己写的文字绝不会错认的。
向儒竟然……真的将她的手稿填进他的曲子里,更夸张的是寰宇竟然肯用?!
“晴韵你干嘛?”讲到一半突然跳起来,三太子上身啊。
“我……我要去一下唱片行,不聊了,改天见。”
她匆匆忙忙拎了背包挥挥手,丢下两个无辜的地球公民,径自离席。
“……于乐,要不要赌,一定是跟SR有关的事。”
“废话,用膝盖想也知道,还赌个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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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到了!
就是这张七夕限量单曲,放在醒目的位子上,一旁有试听的音响。
她迫不及待地套上耳机,再一次仔细确认刚才没有听错。
真的是……不会错的……
她深深吸了口气,却抑制不住狂乱的心跳,只能盯着架上的CD封面发呆,直到擦肩而过的小女生们传来吱吱喳喳的声音,才唤回她的注意力。
“这首你听过没?超好听的!我还是喜欢SR写的抒情歌,尤其是钢琴的部分真棒。”
“我有买我有买,那个作词人好像是新的,叫什么青音,没看过这名字,可是写得跟曲很合耶!”
她拿了张单曲结完帐迅速拆开,歌词上方果真印着“词/青音”的字样。
也只有当事人自己才明白个中玄机--青音,不就是从她名字各拆半个字而来的吗?
如果再傻傻地发呆下去,那她就白活了。
她要见他。她知道现不要去的唯一目的地就是--“奥地利”,那里必定会有答案。
只不过等她的另有其人。
“晴韵,你终于来了!我们等你整整三个晚上了,差点以为你这丫头没神经到躲在家里睡大觉咧。”马伟见到女主角登场,仿佛松了好大一口气。
等她?等她干嘛?要等也应该是“他”在等才对呀。
卓晴韵左顾右盼,想寻找熟悉的人影,心里奇怪着吧台边空空如也的老位子。
难道她又误解了吗?这首歌分明是他给她最明确的回应了不是吗?
马伟看她急切却不问出口的模样,原本想亏人的坏心眼顿时软化,伸手比向门外。
“小璇奉命来等你的,快去吧,别让她一个人晾在公园里风干。”
向璇?
卓晴韵疑惑地顺着老板示意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对面公园秋千上那尊已经快石化的小美女雕像,她快步跑去。
“……”向璇没好气地抬眼盯着这个抢走小叔的惹祸精,不甘愿地拿出口袋里的钥匙。
“这是什么?”干嘛所有人都神秘兮兮地,这节骨眼上她可没心情玩黄金传奇解谜寻宝。
“小叔在家里。”向璇又拿出一张纸条,连同钥匙塞进卓晴韵的手中。
“上面有地址,迷路了我可不管。”
大眼珠差点没掉出来。
“这、这是擅闯民宅耶!”
“不想去还我。”小冰山作势要抽回。
“我马上去!”卓晴韵紧抓钥匙跟地址转身就跑,没几步又停下回头
“唉……马大哥帮你榨了果汁,你不进去喝他会很伤心喔!刚才他说你都不理他,情愿坐在公园当流浪儿也不陪他说话,他好哀怨耶。……而且今天朱丽亚专挑些悲情的歌来唱,唱到一半还叹气,马大哥说再悲下去,客人都要逃回家哭了啦!”
她知道向儒不会光叫向璇来这里送宅急便的,朱丽亚应该快唱完了吧,要用激将法就趁现在,希望晚点她跟向儒来接人时,不是在公园里看到这个拗脾气的女孩。
“哼,要你管!”向璇望了眼热闹的咖啡店,故作不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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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安静。
卓晴韵来到一处宽广整洁的住宅区,站定在纸条上所写的地址门牌前。
这是一栋两层楼的独立户,看得出有点历史了,但保持得干净雅致。
真的可以自己开门进去吗?
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按下门铃,表示对屋主的尊重。
一声……两声……
屋里像在跟访客比赛耐力似地,坚持沉默。
唉,好吧,虽然她不知道向儒用意何在,总之先开门再说,这样也算是没辜负向璇的使命了。
“有人在吗?”客厅亮着温暖的晕黄灯光,卓晴韵脱下鞋踏上原木地板。
“……向儒?是我啦--”
走廊深处,突然传来钢琴声。
真耳熟……啊,是那首新歌!
还没想好该如何面对他,双脚却不由自主地追随琴声的来源,往走廊尽头的房间前进。
气派的黑色平台钢琴映入眼帘,然后是十指优雅舞动着的演奏者。
他专心于手中的旋律,她专心于他的专心,百听不倦,百看不厌。
卓晴韵轻靠着门框,深切的眼神下是微扬的唇角。
一曲完毕,万籁俱寂。
思绪和期待在空气中交错摆荡,两人各怀心事,四目始终没有相接。
“……元大哥说,这首词令他惊艳,叫我告诉原创者一定要继续写下去。”修长手指翻动谱架上的纸张。
“……然后他说,好的歌词往往源自于真实故事,人在内心产生情感共鸣时最能发挥创作力。”深邃黑眸终于望向圆亮大眼,温柔而坚定。
她还能说什么呢?
目光终于不再游移,她微笑以对,用同等的温暖和肯定。
“可以教我弹主旋律吗?我很想学起来。”
轻声挪足,一步步慢慢走近,连人带心。
“当然。”他稍微往左,让她坐下。“你一定很快就能学会,因为你已经完全掌握住它的感觉了。”他意味深远的说道。
这些年来,他习惯跟琴键对话,所思所想都化为音符,以旋律表达。久而久之,情感的出口已经依赖音乐甚深,文字和语言反而拙于运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