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一起下楼。”温柔的声音顿时将她拉回。
“好。”
两个人手牵着手步下楼--
席母神色沮丧坐在沙发上,听见下楼的脚步声,猛然抬起头,瞥见小俩口亲热的手牵着手,脸上愉悦的神情真的像新婚的小夫妻。
瞬间,笑容取代沮丧,她优雅地侧坐斜睨他俩,“你们终于下来了。”故意视而不见他们之间的亲昵。
“怎么了?我晚一点起来你就不开心?”席友莉故意笑谑母亲。
席母调整姿势坐正,无奈地噘着嘴,拇指越过肩头往后一指,“外面的人已经忙了大半天,你们都不觉得吵吗?”
“外面?”席友莉不由得一愕,走到窗边轻轻撩起窗帘,一双大眼逐地睁得圆圆大大,“外面那群人是谁?”
一群人?!
徐御影似乎心里有数,大步来到席友莉的身边,从她的头顶穿过窗户,不悦地发出嗤声,“记者。”
“记者?”席友莉猝然僵住。
“假如真是记者,我还真佩服他们,他们的耳朵是不是装了雷达,能精确地掌握你们回来的时间。”席母冷嘲热讽。
席母说得一点都没错。
徐御影的表情随之转为严肃,“你今天最好别去事务所。”
“别去?”席友莉给他一个不可思议的一瞥。
“这些人会亦步亦趋紧跟着你不放,你想想,这情形你能安心的工作吗?”
“说得也对。”沮丧中隐含几分苦涩,“我们岂不是要困在屋里动弹不得?”席友莉走到席母身边。
她面对过无数刁钻尖锐的记者,可是从来没有面对这大规模的阵仗,全身的神经瞬间像紧绷的弦。
“这群秃鹰正在打探猎物。”徐御影道。
“秃鹰?猎物?”席母一脸茫然地看着徐御影,一只手悄悄地扯着席友莉的衣角,偏着头,压低嗓门询问席友莉:“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席友莉低下头,以手掩嘴回答:“秃鹰就是暗指外面的记者,猎物就是我和徐御影。”
席母赫然发现席友莉指间的钻戒,揶揄道:“连婚戒都戴上了,还否认没跟他结婚。”
席友莉顿时双眼一瞪,“妈,你别乱说,这只为了应付外面那群秃鹰。”
“是吗?”席母不信地莞尔一笑,“如果只是为了应付外面的记者,他还特地费心买了钻戒?再说,这种戒指不是随时去买就有现成的尺码。”
席友莉辩不过自己的妈妈,气恼地嘴一噘,“信不信由你!我懒得跟你解释。”转身离开席母的身边。
她回到窗边静观外面的动静,倏然,一部熟悉的车子快速闪过,席友莉回头道:“陈宗灿来了。”
“你确定?”
“错不了,我认得他的车。”席友莉笃定地回答。
不一会儿,陈宗灿神色匆忙地从厨房走出来,“吓死人了,敢情媒体全部总动员了!”
“你来了,现在怎么处理?”徐御影冷静地直视陈宗灿。
“全凭你作主。不过,我过来是想知会你一声,环保署已发出信函,今天下午约谈。”
徐御影紧绷下颚,双唇拉出一道严厉的线条,“这么快。”
“原本没这么快,因为记者披露你的行踪,有关单位才得知你已回来,所以立即下公文请你走一趟。”陈宗灿无奈地大皱其眉。
徐御影冷冷嗤笑一声,回复冷静,手指摩挲下巴,“既然躲不掉,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席友莉质疑地瞅着他,他面无表情的俊脸,让人无法得知他在想什么,连声音都冷得没有一丝感情,俨如黑夜一样深沉难解。
他将席友莉搂在胸前,“你愿意陪我一起面对外面那群饥肠辘辘的秃鹰吗?”
席友莉胸口猛然一紧,猛咽口水,“你是说,从这里走出去,跟他们打招呼?”
徐御影点头。
“一定要吗?”她的一颗心怦怦乱跳,真担心一颗心会直接从胸口迸出。
“最好你也出面,也许可以为下午的约谈加分。”
“这跟下午的约谈扯得上关系?”她的脑子一片紊乱,亏自己还是律师,面临与自己有关的事,竟然也会慌乱。
“当然。”他说得好理直气壮,牵着席友莉的手放在自己的臂弯,“走吧,夫人。”
席友莉勾住强壮的臂弯,错愕地仰头看着他,“夫人?”
他的另一只手以温柔的方武轻拍她的脸庞,“你现在是徐夫人,飞腾集团少东夫人,记得面带微笑。”
笑?!
她僵硬地露出一抹笑,“只怕我会笑不出来。”
陈宗灿飞快跑到门边,帮他们打开大门,“请。”
席友莉没好气地白他一眼,“狗腿。”
陈宗灿无所谓地轻笑,耸一下肩膀。
甫踏出大门,迎面而来是闪烁不停的镁光灯,记者争先恐后追问徐御影有关污染水源一事,还有秘密结婚的事。
无可避免,轮到她被问。
“席小姐,据了解,你是位律师,而且是专门为婚姻中受害的妇女打官司,像你这样高唱女权至上的律师,是如何让徐御影先生臣服的?”
她甚至可以清楚读出那位记者心里想什么--他究竟看上她哪一点?
“我不认为自己有何魅力,甚至没有任何法宝,爱情来了,自然而然接受。”
这真是她在讲话吗?她不禁纳闷。
“你们为什么会选择原住民方武完婚?”有人发问。
“这也是一种婚礼,不是吗?你们不觉得很特别?”席友莉报以一抹足以倾倒众生的笑。
无意间瞥见身旁的徐御影绽出意味深长的笑容,她不喜欢,故意投给他一枚警告的微笑。
徐御影连忙将头别开。
“请问徐先生是如何求婚的?”有人嚷道。
“请我坐竹椅。”席友莉心里暗地偷笑,趁机整整他,“然后背我跑广场,至于几圈--我忘了,反正直到我点头答应为止。”
“徐先生,你是跑了几圈,尊夫人才点头?”有位记者笑着问。
“我忘了,只记得两条腿有点酸,不过值得。”徐御影脸上始终保持着微笑,用种神秘的语调轻声说,揽她入怀,热切地凝视她的眸子。
刹那间,一抹红晕泛上席友莉的双颊,她顺从地贴近他的胸膛。
“徐先生,当大家的面亲一下夫人。”突然有人起哄叫嚷。
“亲、亲、亲、亲、亲--”一阵嘈杂骚动。
徐御影拗不过记者的要求,面带微笑地半举起双手,“我会应各位的要求。”
席友莉顿时目瞪口呆,羞窘交加,“不好吧--”
徐御影似乎乐在其中,低头在她耳边轻语:“没关系,只是做做样子。”
席友莉眼睛往上一挑,审视他的表情,“真的只是做做样子?”
“嗯。”他在她耳边温柔呵着气。
这个节骨眼上,她只能选择相信他。
他果真守信,只是在她的脸颊上蜻蜓点水武轻触即抽开,并对她露出一抹令人安心的笑容。
“不行啦,亲热点嘛,舌吻、舌吻、舌吻。”简直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席友莉顿时慌了。
其实真正不行的人是她。即使刚才看似蜻蜓点水的亲吻,就已经使她的体内产生一股甜蜜的悸动,神魂不知飞离多远。
徐御影以征询的眼神凝视着她,“行吗?”
面对羞窘的一刻,她惶惑。
当他正伤脑筋,该如何化解这棘手的场面时,陈宗灿适时跳出来缓和场面,“各位,你们已经得到所需要的一切,希望你们高抬贵手,让这对新人保有一点隐私权。”
就在这一瞬间,席友莉错愕地领悟出,自己渴望能拥有他更多、更多的呵护,更多、更多的疼爱,甚至贪婪地想拥有他的全部。
凭着盲目的本能,她勾住他的脖颈,吻住他的唇,乍然的主动让徐御影先是一怔,最后欣然地接受,回吻她。
他觉得她的舌尖正和自己戏耍,大胆的程度绝非他所想象,他欣喜若狂地迎向她,急切地缠绕着她,她感到整个人在他的怀里融化、燃烧起来。
当记者发出喝采时,他们之间的魔咒才被打破,徐御影呼吸不稳、依依不舍地从她的嘴上抽离。
她的脸颊红得像熟透的番茄,一颗心小鹿乱撞。
陈宗灿困惑的瞅着她。
她不怪他的疑惑,因为连她自己也感到十分迷惑,更害怕那一吻泄露了太多的感情。
一群吓人的秃鹰终于满意地陆续散去。
长达半小时的采访,席友莉忍受着最难熬的折磨,除了面对摄影机和照相机,还要应对他们种种尖锐的问题,不过她非常钦佩徐御影泰然自若地应对问题的本领。
这半个小时中,她一直挂着灿烂的笑容,导致脸部的肌肉开始酸痛,身心经过尖酸刻薄的轰炸之后,她觉得自己快要瘫了,她的腿抖得好厉害,要不是他的手臂像钢铁般箍住她的腰,支撑着她,她早就双腿一软,当众出丑。
“你刚刚的表演,棒极了。”
他居然当那一吻是表演?难道他一点都感觉不出来她所释出的好感?
她气呼呼脚一跺,站在他面前,与他齐眉相对,“我是不是应该改行做演员?哼!”转身径自爬上二楼,边走边嘟嚷:“演得好,也要你配合得好。”
徐御影不解地望着她的背影,“又哪儿得罪她了?”
陈宗灿也傻呼呼地看着席友莉的背影,“不知道。”
“我知道。”席母掩嘴窃笑。
“阿姨,你知道?那友莉为什么突然生气?”陈宗灿忙着追问原因。
席母的眸子隐含几分诡谲的笑,以肩膀轻撞陈宗灿,“又不关你的事,那是他们小俩口的事。”
“他们?!”陈宗灿依然一知半解,“其实他们并没有结--”
最后一个字还没来得及出口,席母的手毫不留情地击上陈宗灿的肚子。
“唉唷!”陈宗灿抱着肚子哀叫一声,五官紧纠成一团,埋怨地看着席母,“阿姨,你干嘛打我?”
席母气得给他一记白眼,“我姊姊怎么会有你这么蠢的儿子?这样还敢担任集团的律师顾问?!猪脑袋!”
徐御影似乎听懂席母的暗示,他的眸子刹那间变得熠熠有神,欣喜若狂地搂住席母,亲吻席母的脸庞,“谢谢你。”
“既然你已经明白了,还不上去!”席母欣慰地鼓励他。
徐御影随即三步并作两步冲上楼,席母宽慰地抿着嘴微笑。
“阿姨,难不成他们是玩真的?”陈宗灿终于打开脑子里的结。
席母没好气地斜瞪他,“什么真的假的?我已经认定他就是我的女婿!”
“是吗?”陈宗灿愉悦地傻笑。
第十章
“说什么要等到我爱他的那一天才要我,全是骗人!骗子、骗子!”席友莉气得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嘴里不停咒骂,“说我演得好,对!我的演技足以媲美好莱坞明星,可恶、可恶!”
席友莉忽然一愣。昨天她还口口声声说不爱他,只是喜欢他,然而她又为什么因为他一句“演得好”而飙怒?
这不是一场游戏,游戏可以随时喊停,但这可关系着她一辈子的幸福,绝不能喊停。
门外响起一记清脆敲门声,若不集中听力,很容易忽略,席友莉问道:
“谁在门外?”
“我能进来跟你谈谈吗?”
原来是他!
“我和你之间有什么好谈的?你要求我帮忙的事,我已经尽心尽力帮你完成了。”她的脑子被他搅得一片紊乱,此时能不见面最好暂时不见。
“友莉,让我见你一面。”轻声低唤近乎恳求。
席友莉登时全身一僵,慌张不安地搓揉双手,情不自禁地喃喃自语:“他叫我的名字、他叫我的名字--”
“友莉,开门。”
席友莉伸出颤抖的手,霍地打开房门,望着站在门口的高大身影,“你想跟我谈什么?”
“我--”徐御影怔了一下,强挤出一抹温柔的笑意。
“什么你呀我的,有话快说,有屁快放!”这可是她有史以来说出最不雅的话。
徐御影错愕地张大眼睛看着她,很快敛起脸上的惊讶,莞尔微笑,“我惹你生气?”
她不喜欢他眼中的神色,“你--”
“我怎么了?”他笑嘻的目光直盯着她不放。
她的双颊陡地赧然,立刻警觉自己不该将所有的情绪表现脸上,补救道:“你特地跑来找我,就是想看我出糗的样子?那你已经达到目的了。”
她扭曲了他的意思。
“你误会了,我由衷感激你帮我化解一次危机。”
“好了,你的感激我已经收到,你现在可以离开了吗?我想一个人独处。”
她会记住他们之间只是在演戏,她只是化解危机的一颗棋子。
现在她最需要的就是独处,当务之急就是极力将他驱逐出她的脑海、她的心,她要恢复原来的自己!
他不喜欢她刻意装出来的冷冽,更讨厌她脸上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表情,徐御影想朝她大吼,逼问她究竟是什么原因改变她的态度。
“友莉,告诉我,是什么原因让你改变?”
她变了?!
“我始终都没变,我只是不想再继续当别人的棋子!”挫败与无奈交迭下,她愤慨地嘶声叫喊。
他登时恍然大悟,明白她正与他摊牌,她不信任他!
忿忿地一把抓住她的肩膀摇撼她,旋即又粗暴地纳她入怀,紧紧圈锁住她,“我从来没把你当作棋子。”
脸庞贴在他的胸前,她睁开眼睛侧首看他,哼了声:“心口不一。”
“我说的是真话,除非--”一个不甚愉快的念头骤兴,徐御影蓦地打住。
她一直怀疑他对她的心意?
徐御影浓眉深锁,将她稍稍拉离,觉醒地、痛苦地凝视她,“我答应过你的事,绝不会忘记。”
一阵痛楚击中心扉,她微微颤动了一下,茫然地看着他,尽管他嘴上极力否认,但他还是只是把她当作一颗棋子!
没锁的房门被悄悄地推开,陈宗灿的脑袋从门边探进来,“你们沟通结束了吗?”
徐御影面无表情地瞪视他,“什么事吗?”
陈宗灿推开房门走进来,“我是来提醒你,别忘了下午你和环保署的约谈。”
“噢!”他差点忘了这档事,“现在就去吗?”
陈宗灿低头看了一下时间,“差不多。”
“那我们走吧!”语气中不难听出他的沮丧。
这次约谈一定是关于污染水源一事,那一次山上之行,沙雄曾经让她亲眼目睹大自然的美,她深深为它震慑,她要为他、为大自然挺身而出。
“我跟你们一起去。”席友莉突地扬声。
徐御影错愕的目光直视席友莉,“你也去?”
“我是一个最有利的证人。别忘了,沙雄曾经带我去体验那片宛如仙境的大自然。”
“原来你看过那地方?”
“嗯,真是个很棒的地方。”
“那个美丽的地方,我们之前为它起名为仙境,可是我和御影不希望那是台湾唯一的仙境,我们要将来的子子孙孙触目所及的自然皆是仙境。”
“那我更应该出面证明。”席友莉心中充满义不容辞的正义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