蕙心随即跟上。“我先警告你,别以为扮天真,我真的会信你一点心眼都没有,在这王府后院里头,你得小心一点,要是漫不经心地度日,你早晚连自个儿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段青拉上一桶水,一脸无所谓地笑了笑。“段青明白也知分寸,多谢蕙夫人提醒。”
唉,这种事还真是教人受不住,她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自个儿会遇上这等事;不过,既来之则安之,其余的,她没多想。
对了,蕙夫人既是管后院,那就表示她最受宠了;换言之,受宠者较容易有身孕,最有可能替兴王留下子嗣。若她真的有了子嗣,那么,她只要等着蕙夫人生下子嗣,再将子嗣带走,不就得了?
“蕙夫人请宽心,段青毫无争宠之心,还盼蕙夫人赶紧替王爷生下子嗣。”她由衷地道。
闻言,蕙心不由得一愣,不懂她说的是真是假,但瞧她的笑脸……
“你明白分寸就好。”她越是笑得心无城府,看在她的眼里更觉嫌恶,于是她别开眼,轻唤了声:“蜜儿,咱们回去了。”
“是。”
段青目送着主仆两人离开,却蓦地想到肚子有点饿了,瞧瞧天色,还真是不早了,连忙唤住她们:“蕙夫人,请问我要上哪儿用膳?”
闻言,蕙心顿住脚步,回头睇着她,问道:“没人给你送早膳?”
“是啊。”她轻笑,倒也不怎么在意。
从昨儿个她踏进府里至今,还没见着半个人在她眼前晃过,而她们主仆两人,还是她进兰苑之后,头一回见着的人。
蕙心暗忖着:没下人伺候她已经很荒唐了,居然还没人送膳食给她……王爷到底在想些什么?
但,既是王爷的决定,她也不能太过干涉。
“从这院落拱门出去,往右走到尽头,那里就是厨房。”蕙心简单地解释完,随即带着丫鬟离开。
段青偏着头睇着她的背影,喃喃自语地道:“要我自个儿上厨房弄膳食?”
看来要在这里过活,还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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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便是厨房?
段青沿着石径走到厨房前,站在门口朝里头一探,瞧着里头像是战场似的,站在大锅前的厨子大声喊着,一旁的人也忙着应和,只听一片嘈杂,菜叶四飞,热闹极了。
只是,大伙儿好似都在忙着,她这时若是进去,会不会太打扰他们了?
正犹豫着,身后突然有人推她一把。
她踉跄一下才站稳身子,还未来得及回头,便听到身后传来震耳欲聋的声音。
“还杵在这儿做什么?不赶紧进去帮忙,是想要混吃等死不成?”
段青蓦地张大眼,想回头解释,却被身后的大娘拎进厨房里。
她看起来很像丫鬟吗?
正思忖着,大娘雷轰似的吼声再次响起。
“赶紧把那些菜洗好,王爷正等着用午膳,后宫的夫人们也在等着,若是迟了一刻钟,我就把你的皮给剥掉!”
段青眨了眨眼,瞧着大娘又往一旁的大锅去,拿起锅瓢动作俐落地又炒又搅,迅速地盛好一盘又一盘的佳肴,不由得难受地咽了咽口水。
唉,不知道已经有多久没饿得这么难受了!
她以为进王爷府,顶多是被人嫌弃欺负罢了,没想到头一个难关便是饿肚子,真是始料未及啊!
早知如此,她要进王爷府之前,就该多带点干粮。
“还不动手,你信不信我把你的手给剁了!”
掌大厨的大娘又大喝一声,段青连忙动手洗菜。
也许她应该先同她说一声,她好歹是一院之主,尽管她没有半个丫鬟伺候。
不过,倒也无妨,反正她人就在厨房里,待会儿忙完了,应该就有一顿膳食可享用了吧。
只是……她真的好饿哪!
无奈地收敛心神,段青专心地洗起菜来,这时耳边又传来那位大娘的怒骂声。
“搞什么东西?菜都已经摆满了桌,怎么还没赶紧拿去?要是迟了时候,耽误了王爷的筵席,惹王爷不悦,你们一个个都不好过!”
“森大娘,不是咱们不拿,实在是忙得不可开交啊!”一名小丫鬟很委屈地道:“今儿个蕙夫人办赏花宴,一干人手都调到竹阁去了,咱们实在是忙不过来啊。”
“啐,在这当头搞这个麻烦,蕙夫人也未免太故意了吧!”明知道王爷今儿个摆筵,她偏偏也选在这个当头捣乱,岂不是要害死她们?
心里恼归恼,森大娘还是往厨房里头探去。
真是人手不足的话,只好从厨房里派几个过去帮忙,只是通常会调派到厨房的,通常都是貌不惊人……不对,她方才瞧见一个新来的,脸是素了点,但她那一双眼倒还挺漂亮的。
她在哪里呢?
森大娘快速地扫过里头一回,瞥见在角落洗菜的段青。
“喂,就是你,洗菜的那一个!”
闻言,段青不由得一愣,回头睇着森大娘,指了指自个儿。“我?有什么事吗?”
“过来。”
“哦。”段青忙起身,甩了甩手上的水,随性地往裙摆一擦。
“这儿不用你忙,你跟着她端菜上大厅。”
“我?”
不会吧,她到厨房里只是想要弄顿膳食吃,怎么一下子要她洗菜,一下子又要她端菜上大厅?
“难不成要我去?”森大娘没好气地道:“动作不快一点,要是惹恼了王爷,别奢想我会帮你求饶。”
“可是我……”现下表明身分,应该算是合宜吧?
“还可是什么?要你去就快去,砸了筵席你可担待不起!”森大娘不由分说地推着她去端菜。
怎么会这样?段青不禁苦笑地看着端在手上的佳肴,很用力地咽了咽口水,不禁又想到,方才听森大娘说有筵席,这岂不是表示只要她一上大厅,便会见到兴王?
他不理她,她还觉得这种日子正怡然自得呢……
不过,兴王没见过她,大概也认不出她来,大不了她端上菜再赶紧回厨房,告诉大娘她的身分。
对,就这么办吧。
第二章
鸣合厅
厅上丝竹声不断,喧闹声震天。
朱见暖坐在厅上,左拥右抱,任由一旁的花娘服侍他用膳呷酒,魅眸直瞅着在大厅中央的舞伶,但是眸底却不见兴味。
蓦地,只见他将花娘凑在他嘴边的酒杯往旁边一推,压根儿不管酒是否洒了花娘一身,声音不愠不火,却充满不耐地道:“到底是怎么了?菜怎么还未上桌?”
一旁的总管赶忙走向前。“马上就来、马上就来。”话落,总管便连滚带爬地往外狂奔而去。
“见暖,你在烦躁什么?”一旁的朱又廉冷冷一笑。
“我?”朱见暖低声笑着。“有什么能教我烦躁来着?”
“若不烦躁,何苦拿小总管开刀?”
“是他办事不牢,就连上菜时间都拿捏不好,被骂是应该的。”他一脸不以为意,索性将身旁的花娘推开,大手一挥,要身旁的花娘先行退下。
“是吗?”朱又廉不以为意地挑起浓眉。
“倒是你,老七给的女人,可教你满意?”
“不俗。”
“哦?”朱见暖拉长了尾音,又问:“你该不会被一个女人给收买了吧?”
“区区一个女人!”朱又廉哂笑。
拿东宫太子的江山来收买他,他才会略微考虑一下。
“你有所不知了,妖姬是可以祸国殃民的。”朱见暖轻呷一口酒,邪魅的眼微微眯起。“就如今儿个,平羲就爽了我的约。”
“你的意思是说他已经教东宫太子送去的祸水给迷乱了心神?”不过是一夜而已,看来东宫太子送过去的不是妖姬,而是妖精。“你是怕他阵前倒戈?”
“天晓得!”朱见暖冷哼一声,眼角余光瞥见几个端菜的丫鬟,使了个眼色,要他打住这个话题。
朱又廉默契十足地闭上嘴,极为优雅地拿起薄如蛋壳的青瓷杯赏玩。
“王爷,上菜了。”总管汗流浃背地跑来,一一从丫鬟手中接过菜盘,搁在主子和客人面前的桌上。
朱见暖不置可否地调开眼,眼角余光瞥见一位面生的丫鬟,瞧她一张素脸,垂落的发辫以手绢盘起,一副下人的打扮,但她的五官却异常的抢眼,尤其是噙在唇角的煦煦笑意。
“王爷,这是吉祥九孔螺,这是凤凰展翅,这是……”总管努力地鼓起三寸不烂之舌。
然而,朱见暖的心思却不在菜色上头,漆黑如子夜般的魅眸眨也不眨地直瞅着引起他兴味的女子。
未沾脂粉的素颜上,潋滟的水眸仿若噙着笑意,浓密如扇的长睫微垂,更加深了眸子的深邃,小巧的鼻、粉嫩的唇,活脱脱是个美人胚子,为何他从未在府里见过她?
,再者,她的举止优雅、得体,横看竖看都不像是个寻常姑娘。
怪了,是他的错觉吗?为何他觉得她好似在闪避自己?
“王爷、睿献王,请尝尝,若是不合口味,小的会交代厨房改进。”总管必恭必敬地道,等着两位主子的回应。
“她是谁?”朱见暖沉吟了下,指着那名女子。
“嗄?”谁?
顺着主子指的方向探去,总管瞧见站在最后头、刻意躲起来的小姑娘。
这是谁呀?不是他自夸,府里所有的下人全都由他经手招点,只要见过一眼,他肯定不会忘,名字更是记得一清二楚。
“嗯?”朱见暖不耐地睇向总管。
“呃……她是……新来的厨娘!”总管斩钉截铁地道。
对,没错,因为她是森大娘派来的,肯定是厨娘。
只是,他真的对她一点印象都没有呀,该不会是森大娘私下找来的吧?真是的,也不知会他一声,要是主子问起,岂不是害死他?
“哦?她叫什么名字?”
“叫……”谁知道啊?总管转过身,瞪着段青,一把将她拉到前头,低声问着:“主子在问你叫什么名宇,你是哑巴还是聋子,不会回答吗?”
“小青。”段青无奈地回答。
是她躲得不够好吗?还是她的打扮有问题?
唉,早知道不该端菜上大厅的。
“抬起头来。”朱见暖唇角扬起饶富兴味的笑。
段青迟迟未动作,可不可以不要?
“主子开口,你敢拿乔?”总管压低声音斥道:“还不赶紧问安?”
闻言,段青不禁无奈地搔了搔头,缓缓地欠了欠身。“奴婢见过王爷,王爷圣安。”
话落,她缓缓地抬眼朝他探去,双眼蓦地瞠圆,心头怦然狂颤,震得她几乎陕要站不住脚。
是他!
她紧紧揪住襟口,感觉心跳如擂鼓般,好似快要窜出胸口般地难受,痛楚如翻江倒海而来,教她分不清楚这一份痛楚究竟是从喜悦进生的,还是深藏在心底不愿苏醒的磨难。
老天,她没想到会再见到他的,她已经很久没见过他了。
好端端的,他怎么会来了?
这是怎么一回事?他来做什么?他和兴王不是向来水火不容吗?怎么可能特地跑到兴王的府邸?
他来又是为什么?想监视她是否临阵脱逃?
“怎么?瞧见本王,迷了你的心魂了?”朱见暖见状,嘴角轻轻勾起笑意。
低沉而冰冷的嗓音传来,教她不由得回神。
不对,他不是东宫太子,可是他为什么和他长得这么相似?
“你过来。”他低沉的嗓音带着讪笑。
段青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走向他。
“你叫小青?”他指了指身旁的位子。
“是。”她柔顺地坐下。
“是新来的厨娘?”他拉起她的手,抚着她纤细如白玉的柔荑,怎么也不相信她会是王府里的厨娘。
“是。”
既然大家都这么说,就算是吧。
侧眼睇着他微带冷冷笑意的脸,她止不住心底的颤动。
太相似的,简直是同一个模子印出来的,为什么没有人告诉她兴王和东宫太子是孪生子?
“待会儿,你就陪本王回房吧。”
是新来的刺客也好,怎样都好,横竖她就是对了他的味,尤其是方才那一眼,她的神情仿若是寻着了她思慕的人,那神情可骗不了人。
而她,浑身上下不染杀气,全身上下皆是破绽,若说她是杀手,那可太丢杀手的脸了。
“嗄?”段青不由得瞪大眼。
同他回房?难道……
不会的吧!她原本是打算要在兰苑待上好一阵子,想办法撮合他跟蕙夫人,让蕙夫人早点有身孕,好让她可以带走子嗣,没想到……啐,早知道她就忍着饿,怎么也不上厨房,这下无事惹上一身腥。
“你敢拂逆本王?”朱见暖微眯起黑眸。
“不敢。”只是没料到竟然这么快便要赔上清白,还是她干脆告诉他,她就是被他冷落的段青,也许这样他就会放过她。
但是,若是蕙夫人一直没有子嗣,岂不是要她在兰苑待到天荒地老?
她不在乎往后的日子怎么过,但若是在同一个地方待上太久,很闷的。
与其如此,她倒不如赌上自己,若是自个儿有了身孕,她便交得了差,也算是完成了东宫太子的使命。
“我没料到你竟会对个厨娘有兴致。”一旁的朱又廉似笑非笑地道。
“八珍尝久了会失味的,偶尔来点清粥小菜也算是一种调剂。”
闻言,朱又廉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
“先用膳吧。”
“焕元,把她带下去好生打扮。”他随意地挥了挥手。
“是。”
焕元总管领命,不由分说地便拉着段青往外走。
临走前,她还不忘频频回头,直睇着那一张曾经教她魂牵梦萦的面容……看来,来到兴王府,真是不如她想象中的那般快活啊。
她以为她可以过得无忧无虑,谁知道竟然撞见了梦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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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青一身精美华服,端坐在主屋内房里头,一双潋滟的水眸四处流转,打量着这间房里头的摆设。
处处稀世古玩陈列,不难看出他是个风雅之人,和东宫太子倒有几分相似。
思及此,粉嫩的唇不由得勾出漂亮的弧线,笑得有点苦涩。
说到相似,那一张脸不就在第一时间,吓得她移不开眼了吗?
为何她从不知道兴王和东宫太子是孪生子?
这任务到底是谁给的?是大哥的意思,还是东宫太子?到底是什么用意?
一旦面对那一张脸,要她保持心如止水那是不可能的事,原本是想要等着兴王的侍妾有孕,偷了初生儿便逃;偏偏事与愿违,如今她就快要落入万劫不复的地狱里了。
门扉咿呀一声被推开,余晖洒在一道硕长的身影上,段青仿若石头般无法动弹。
朱见暖似鬼魅无声无息地走近她,她没听见声响,只感觉到气息,鼻息之间皆是浓郁的酒香,她光是闻着他身上散发出的酒味就几欲迷醉。
她头没抬起,但可以想象遮盖住她的阴影是怎生的模样。
“小青,抬起头来。”他粗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