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想着要踢开他,叫他不要碰她的时候……
“怎么伤成这样?”他质问,表情严厉,像在审判犯人似的。
她觉得很不高兴,一股气不知打哪儿来的,让她极度的不悦,别过头,不理会他的问题。
受伤的情绪从他墨黑的瞳眸中一闪而过,定了定心神,他不改强势的又抱起了她,直直朝外而去。
“做什么?你放我下来!”她生气了,真的生气了。
“你要看医生。”
“不要,你放我下来!”她跟他卯上了,拒绝他的帮助。
“你需要看医生。”他重申。
所有的委屈涌上心头,想哭,而且眼泪也真的掉了下来。
“不用你管!”她哽咽,觉得自己超委屈的。
傅元棠停了下来,因为她的眼泪。
在他印象中,她极少哭的,因为她的迟钝,没什么神经的情况下,一般的小细故压根传导下到她的情绪知觉当中,让她没办法累积什么悲伤的情绪,也就不会发生哭这回事。
但是现在,她对他的厌恶,已经浓厚到可以惹哭她的地步了?
“我知道你气我,气到一点都不想见到我的地步,但是你的脚都伤成那样了,先看医生吧!等看完后,我会还你清静,有多远就走多远,不会再吵你了。”
回应他沉重声明的,是她睁大的泪眼!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啊?”一脸荒谬,更正他的错误,“明明是你自己发神经,不知道在生什么气,是你!问题是在你,并不是我,OK?”
傅元棠怔了怔,因为她此刻的气愤。
“我?”他怀疑他听错了。
“当然是你!”她扬声,决不容许他打迷糊仗,“那天坐完摩天轮,回来后,你阴阳怪气的说了一堆没头没脑的话,然后丢下我就走,这怎么可能是因为我?”
经泪水洗刷而更显晶灿的眼瞳儿中,映着她毫不遮掩的愤怒之火,有着她的气跟她的怨。
如今呈现他眼前的,她的气愤是真的,但……那天她说怪他,指责他当年的无心之过,那情绪也是百分百的真实。
这……
“我问你一件事。”他天外飞来一句,“坐摩天轮那天,你说的那件‘当然该怪我’的事,是什么事?”
第七章
有一种火大的感觉。
张勤雅第一次体会到那种无名火狂烧的愤怒感,只因为他又反反复覆,很突然的又丢出一个没头没脑,完全风马牛不相干的问题。
受够了,她真是受够了!
“我不跟你说话了!”推他,她觉得生气,“不知道发什么神经,老是话讲一半就扯到别的事情上面,这样要人很好玩吗?”
冷静,傅元棠因为她的反应,抓回了他这几日失去的冷静感。
已经不是电光一闪的灵感,而是综合她的反应,他只能得到一个结论--
他似乎太高估她的脑袋了!
她所谓的全部想起来,该不会是……
因为已经整个冷静了下来,多日来让他无法静心思考的紊乱感倏地平复。
此时的他没回应她的怒气,只是一语不发的抱着她又进门,然后冷静的打起了电话,召唤傅家御用的家庭医生速速登门诊治。
在几秒之前,他竟然想不到他可以这么做,连他自己都很惊讶,几秒钟之前的他,连带着这几天行事都反常的他,是被鬼迷住了吗?
“喂喂!你做什么?”见他打电话,她只觉得他大惊小怪,怪他道:“我只是有一点扭到,擦药就好了,干嘛还要麻烦李医生过来一趟啊?”
他成功转移她的注意力,让她忘了几秒前生气的事。
但他的目的并不仅于此,转移她注意力后,还得要到她全部的注意力!
双手分别压制着她的肩头,他一脸的凝重跟认真的问:“你说的‘当然该怪我’的事,是指延误你爷爷急救的事吗?”
她怔了一下。
本来要生气,很气他乱岔开话题之后,竟然还要追着问,但是听完他整句话的意思后,因为超出她预期范围外,害她不由得愣住。
“什么?”她怀疑她听错了。
“你怪我延误你爷爷急救的事吗?”他配合她的问题,再问一次。
“那、那个……为什么要怪你?”她傻呼呼的看着他。
“因为是我让你分心,才会没注意到仪器显示心跳异常,之后就延误召唤医生急救的时间。”既然要说清楚,他决定一次面对,开诚布公把这件事说开来。
她吃惊的看着他,没想到他竟然把这件事搁在心上?!
只怕……他其实自责很久了吧?
“你不要乱想那些有的没有的,爷爷,我是说我爷爷,他那时病得很重了,医生都已经放弃,还直接叫我准备后事了,不是吗?”失去亲人的感觉是很悲痛,但她也明白终需一别的道理。
他看着她,不发一语。
因为他凝重的神态,她担心,担心他是不是在自责,是不是让不必要的罪恶感给牢牢束缚住,早已经忘了,不久之前存在她的心中那种被抛下的怨怼感。
“你别这样啦!”她软软的安慰起他,“那时医生赶来时,不是宣布我爷爷心跳停止了吗?也说了我爷爷签了不需急救的同意书啊!”
经由时间的治疗,她已经能用坦然的心情来面对亲人逝去的现实。
“医生有说了,爷爷的病因为并发症的关系,要是清醒的话,其实他很痛,是很痛苦的。”她噤了声,因为有些话并不方便说破。
其实现实的情况是,幸好昏迷指数一直不退,才能让病人减少痛楚,如果真有奇迹出现,病人清醒过来,其实连话也没办法讲,也只是增加肉体的病痛折磨而已。
但是这种话,身为后辈的她不方便说,只能放在心里。
“喏!你不是也听见了,医生说我爷爷走得很安详,那对他的病况来说已经算是最好的结局方式,没再多受折磨,所以你不用自责啦!”她直接说结论。
“所以……你并不怪我?”他确认。
“那当然了。”她点头点得很用力。
“那么……”他追问得很顺口,“你那天说的‘应该怪我的事’,是指哪一件?”
她涨红了脸,没想到他追问得这么清楚。
那是让她一回想,就觉得尴尬的事情啊!
“丫丫?”
他不说话,凝重的样子就很像陷入自责的忧郁表情,让她怎么看就怎么心软,也不好顾着自己尴尬。
硬着头皮,只好说了,“就是……就是你乱讲话,说什么未婚妻什么的,还有你乱亲我的事情啊!”
他看着她,挑起了一边的眉峰。
因为他发现到他果然误会了,是很天差地别的误会,而同时之间,也因为她这段不合逻辑的话。
“为什么该怪我?”他问。
“那当然要怪你,你乱讲话,会让人误会的耶!还有,你怎么可以那样乱亲我,那很……很……很奇怪耶!”她想起来就不自在。
他闭了闭眼,因为确认到她所谓的“全想起来”,根本就只是局部性的!
果然,他之前真是太高估了她的脑子了……
“那么,在摩天轮当中,为什么你之后回避我的目光?不敢看我?”他要弄清所有造成他误会的疑点。
“那很尴尬啊!”她抗议,觉得他才是没神经,“你不是也看见了,后面那台车的人,他就这样当着我们的面在亲嘴耶!那本来就是很奇怪的事,再加上你也是对我做过那么奇怪的事,你看了都不觉得奇怪的吗?”
“丫丫。”他唤她,有种无力感,“那一点都不奇怪好吗?”
“我听你在胡说八道,嘴巴亲嘴巴,这还不奇怪?”她的脸要再红下去,也许就能点来煮东西了。
“你以为,谁的嘴巴我都想亲的吗?”他没好气的说。
她怔了怔,因为他话语中的逻辑。
意思是不是谁的嘴巴他都会亲,是她的他才亲,他才“想”亲?
她错愕的看着他,深深怀疑这话要不是他说错了,那就是她听错,造成错误的解读。
“你完全忘了,对吧?”他只这么问,语带怨怼之意。
“忘了?”她不解,“忘了什么?”
这反应,已经说明了一切。
她忘了,真的忘得精光,一点渣都不剩!
忍着无力感,傅元棠只能白话宣布她的罪,“忘了我们说好的事,忘了我们已经订婚的事。”
她瞪大眼,严重怀疑她现在所听到的。
“订、订、订……订婚?”口吃中还边抖着,很困难的才能讲出这个奇妙的字眼。
“就是订婚。”他确认无误,“在你爷爷的病房中,我们说好了订婚,从那时候起,你就是我的未婚妻,一直就是。”
“我、我、我……”仍然口吃当中,因为太震惊了,最后惊叫出声,“我是你的未婚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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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翻脸不认人再外加不闻不问的冷战事件,如同它莫名其妙发生那般,很莫名奇妙又终止。
傅元棠宣布两人订过婚,指出两人是未婚夫妻的关系之后,一如当初离家时的迅速果决,很有效率的又搬了回来。
就算是坐云霄飞车,只怕转折变化的程度也没那么大!
“哇!丫丫,原来你早已经是个已婚妇女了耶!难怪你的个性那么像家庭主妇,就离不开家庭的那种。”关芯芯瞬时有种“原来如此”的感觉。
“什么啊?什么已婚妇女?”抗议,这字眼让张勤雅抗议。
“订婚也是一种婚啊!说你是已婚妇女,也没错啊!”关芯芯可不觉得哪里有错,很认真的抖着衣服,帮她把之前折迭好装箱的衣服一一取出。
经过这一次的事件,意外得知张勤雅的整个家庭背景,满是侠义心肠的关芯芯不可能放着她不管,致使两个人的友谊突飞猛进,像喷射机一样的一日千里,从互唤乳名开始,感情就变得极好。
“芯芯,你不用忙了啦!那个等我脚伤好了,再来整理就好了。”张勤雅制止她。
“没关系啦!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你的脚又伤得那么严重……是说你还真能忍耶!骨头都裂了,竟然还以为只是扭伤,这真是太夸张了。”关芯芯连想都不敢想骨头裂掉的痛楚会是怎样。
“我以前没裂过啊!还以为只是扭到,扭得比较严重而已,我哪知道它裂了啊!”说到这个,张勤雅才觉得冤枉哩。
痛,她当然是很痛啊!从她受伤的那天起,都要痛到她睡不着觉了。
但是那时她心情那么差,她一直以为是心情作祟,让她放大了疼痛,再加上以前也没这样伤过,没得比较的情况下,她哪里知道她的脚伤得那么严重?
之后的诊断一出来,虽然她被医生小小赞美了一下,说她误打误撞的处置方式完全正确,有在黄金时间内对伤处冰敷,使用弹性绷带固定、并避免使之负重,但那也没办法掩盖她延误就医的事实。
结果就是她被火速送医,打上了石膏,然后被勒令在房间里养伤,哪儿都不能去。
对于这种待在房间中当废物似的申令,她当然不乐意接受,但傅元棠根本不给她抗辩的机会,而且打定主意在福婶、财叔、旺伯们放假回来之前,由他亲自的、贴身照顾她。
这简直是要吓死她!
她还没、还没能接受他说的订婚关系耶!总觉得一个脑袋瓜子乱糟糟的,心里头乱得很,看见他就让她尴尬得不知道该怎么放置手脚了,这样的她要跟他长时间的,而且是面对面的独处?
饶了她吧!
她办不到,她真的办不到啊!
就在她急得快哭出来前,幸好他繁重的公事解救了她。
即便他打定主意同进退,想好了要带着她一起上下班,但她借口受伤的脚不适合移动,需要安心静养,劝他该以大局为重的同时,还强调并且保证女同学关芯芯是万中选一,绝对值得人信赖的人……
最后,她总算为自己争了一口喘息的空间,而这也是关芯芯会出现在傅园,出现在她房中的原因了。
“芯芯,对不起喔!”她觉得很抱歉,“都说好了要去你家租房子,结果不但临时变卦,现在还要麻烦你过来陪我,真的很不好意思。”
“哎哟!没什么啦,你伤成这样,是要有人照顾啊,反正我刚好也没什么事。”
“可是我都说好了要搬过去,你们一定也花时间整理房间了……”
“哎哟!没关系啦,你们小俩口误会能解释开比较重要啦!”关芯芯不以为意,甚至还觉得颇惊奇的,因为同学的订婚身分。
“小俩口?”这字眼让张勤雅抖了一下,她还不能适应啊!这种超出她所能理解的,只能称之为奇妙的新关系。
“是说,你要不说的话,谁能想象,你竟然那么久之前就被套牢了耶!”就是很难想象,所以关芯芯觉得惊奇,“喂喂,三年前就被套牢,那是什么感觉啊?”
“没感觉。”这是实话,苦着一张脸解释,“我根本不知道我订婚了。”
关芯芯喷笑,很没气质的哇哈哈大笑。
“是真的啦!要不是傅小……我小哥哥那天提起,我根本不知道我们订过婚,也不知道他一直拿我当未婚妻看待。”说到这个,张勤雅就觉得头大。
“哇!这么夸张啊?”笑意慢慢止住,关芯芯瞪大了眼。
“我简直要吓坏了。”张勤雅坦言,垂头丧气的说道:“你能想象吗?一个你那么亲近的人,是从小……而且是打有记忆开始就开始存在,然后你一直把他当亲人看待的人,突然之间就变成了我未婚夫,是未婚夫耶!”
“可是未婚夫不也是家人的一种?”关芯芯愣愣的指出这一点。
“呃……”张勤雅也愣了愣。
“那你有讨厌吗?就他宣布订婚的事?你觉得不舒服,很讨厌吗?”关芯芯再问,英气飒爽的秀颜上透着关心。
“讨厌?”张勤雅还是愣愣的,琢磨着这个字眼。
“对啊!如果你很排斥,真的很不喜欢,然后被逼迫订婚的话,不要怕,我不会坐视不管,一定会想办法帮你的。”关芯芯豪气万分的拍胸脯保证。
“小哥哥他不会逼我做不喜欢的事。”她觉得该帮傅元棠讲点话。
事实也确实如此!
也许感觉有点强势、有点霸道,但自她有记忆开始,傅元棠从来没不顾她的意愿,逼迫她做她不喜欢的事。
要再进一步的来说,她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所有的喜好他大都清楚,往往他都会事先帮她过滤掉她不喜欢的事,一直就很照顾着她。
就像是进到餐厅,她每次对着菜单感到苦恼,举棋不定、无法做下最后决定的时候,他往往就会介入,很强势的帮她点好所有的餐点。
看起来很强势、很霸道,很引入非议的样子,但是从前菜开始,一直到点心,偏偏每一道都是她喜欢的菜色跟口味,从没有一次他会弄错,点到她不喜欢的食材跟料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