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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指娘子  第6页    作者:于晴

  怀宁眼明手快,大掌及时攫住她差点埋进碗里的小脸。

  她吓了一跳,精神回稳几分。

  “我怎么了?”她有点迷惑:“我不小心睡着了吗?”

  凤一郎神色自若,笑道:

  “你真是累坏了。别吃了,冬故,你再去睡个回笼觉吧。”

  她向来粗枝大叶,没有细想,只觉得自己病得有点夸张。她笑着点头:“好,那我再去眯一会儿。一郎哥,你中午叫我起床吧。”

  他点头称好,与其说送她上床,不如说是盯着她爬上床。

  “真奇怪,一郎哥,我今天真的好累。以往我生病,没这么累过啊。”她疑惑道。

  “每种病情不同,身体反应也会不同。既然你累了就好好睡一觉,天塌了,也有我跟怀宁顶着。”他柔声道。

  她叹了口气,自嘲道:

  “今年我二十五,身体就已经快像老婆婆了,我瞧我七老八十的时候,可能要人背着走了。”明明当年战场数日不睡,她都熬过来了,现在却惨成这样,难道年纪一到,男女差别会更离谱吗?

  “你老了走不动了,我跟怀宁都会背着你继续走。”凤一郎笑着,神色却带着怜惜,帮她拉好薄被。

  她笑了笑,闭上眼,在他跟怀宁的注视下,很快地沉入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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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她再清醒时,已经日落西山,夕阳的光辉洒进房内,形成一片金黄光芒。

  她睡了多久啊?她起身下床,伸了个懒腰,一场回笼觉似乎没有改善她全身的倦意,照样腰酸背痛。

  她癸水来之前,是有几天会酸痛,但算算日子,至少还有一阵子才来,她天天练拳,就算功夫远不及怀宁,强身健体应该没问题的啊。

  她搔搔头,百思不得其解地走出房门。

  这间屋子以一郎哥名义承租下来。屋子很小,两房一厅,怀宁跟一郎哥挤另一间房,而客厅兼任书房与饭厅,现在一郎哥他们应该在那里用饭才对。

  虽然她刚睡醒,不算太饿,但过去跟一郎哥他们说说话好了。

  凤宅里,唯独她闺房前有个小院子,专堆放豆腐桶。她捏住鼻子,灵巧地闪过它,紧跟着跨过门槛,就是客厅了,她才要掀开布幔,就听见青衣道:

  “当日皇上下令,除非我家主子主动召见地方官,否则地方官员不得擅自惊扰他。前两天他以前任首辅名义,主动收买官员,所以今天乐知县一带相关官员一一前去拜访。这些礼,我家主子用不着,特地转送阮小姐。”

  前两天?阮冬故一脸错愕。原来她睡掉两天多了,她的身体状况这么惨?该不会她得到什么隐疾,一郎哥不敢跟她明说吧?

  “这些礼再珍贵,也无法弥补当日你家主子的伤害。”凤一郎冷淡道。

  伤害?那天,她只是……稍微主动吻了下东方非,事后两人都很好,只是回家后她摊平在床上。东方非的嘴唇,咳咳,除了有点温热酥麻外,并没有什么置人于死的毒药吧?

  她该不该出去问个仔细?顺便为东方非澄清一下?

  此时,青衣又道:

  “即使没有我家主人的推波助澜,这种事也随处可见。我家主人托青衣转告,阮小姐曾在官场,就该明白人性如此。”

  “虽是人性如此,但人性藏于内心深处,东方非不从中撩拨,这种人性断然不会轻易浮现在一个人的行为之中。”凤一郎十分不悦道。

  青衣仿佛早就预料有这一层责难,他答得极快:

  “正因我家主人从中撩拨,阮小姐才不用在意。他要一个人背叛,那人就没有第二个选择,既然如此,又何必让自己受到伤害呢?这一点,还请凤公子转告。”

  她闻言,猛地一颤。总算明白他们在说什么了。

  他们说的是,程家婆媳跟县衙同僚尽数指证她的事。

  凤一郎轻叹道:

  “罢了。我代冬故将这些礼收下了,凤宅实在太小,不宜久留,不送了。”

  青衣离去后,她还是不想主动跨进客厅。她垂着小脸,注视着自己不算细致雪肤的双手。

  “怀宁,冬故还没醒吗?”凤一郎声音又起。

  “嗯,她睡得很熟。”那声音,似在咬牙恼怒。

  “如果明早她还没想醒,摇也把她摇醒吧。”

  “真是傻瓜。”

  怀宁又骂她。她知道她不算聪明,但老背着她骂傻瓜,这是不是真的很瞧不起她?虽然这样想,她就是不想出声。

  “怀宁,你应该很了解冬故的性子。她一直走在她的道路上,不管眼前有多少阻碍,她都不曾后悔过。只是,她忘记她是个普通人,也是会受到伤害的。在官场上官员勾心斗角,是为保住地位;在战场上相互杀戮,是为保住性命与家园,她都能理解;但百姓甘愿被人收买而罔顾自身冤屈,甚至背叛帮助她们的人,她可以体谅却无法明白。其实,这与东方非无关,他的搅局只能算是最后一根稻草,她能撑到今天才觉得累,我为她感到无比骄傲。”

  是这样吗?她不懂自身出了什么状况,一郎哥跟怀宁却明白。她果然是笨蛋!

  十几岁时,她在外县当地方官,那时年轻气盛,全仗一郎哥从中周旋,百姓因她是县丞、县令而有所敬重,她说不收贿,下头的人不敢当着她的面收。

  入京为官后,百官贪渎是常事,随时会被人陷害,她为了保护自己人,得学着同流合污,她咬牙忍了。

  但,来到乐知县后,身为最底层的亲随,她不想收贿,总不会有官逼着她收了吧?哪知,这一次轮到百姓主动塞给她;哪知……她真心要帮忙,到头却被她们的利齿反咬住不放。

  她们不是有冤待申吗?不是官僚制度下最底层的受难者吗?她诚心截意去帮忙,这样不止一次、两次的反咬她。她忽然觉得,好累好累。

  她一生理想,就是尽己所能,帮着弱势百姓创造一个安和乐利的家园。

  她没有想过要人感谢她,只要百姓无冤无屈,天下太平,她于愿已足。但现在,为一己之利咬着她不放的,正是她一直以来认为该帮助的小老百姓啊。

  在牢里,她不敢深想。

  遇见东方非时,她也没有想下去。

  回到家后,她一上床就觉得好累,好想睡一场不想清醒的大觉。她真的是笨蛋,真的是笨蛋,连自己为何而累,都还要一郎哥点醒!

  凤一郎忽地轻声道:

  “怀宁,你记不记得,当年冬故执意要出燕门关与你共赴生死?”

  “……嗯。”怀宁不太情愿地应声。

  “那时,她曾告诉我,她这一生最感谢的,就是有你我跟她相伴。”凤一郎因回忆而放柔语气:“我从来没有告诉她,我少年时以一身异貌为耻,但正因我白发蓝瞳,才有机会与她相遇。如果人生再来一次,还是得让我用这副面貌,才能与冬故结缘的话,那么,我愿意再选择这一身异貌。”

  她咬住牙根。一滴、两滴……眼泪落在她摊开的掌心里。一郎哥老是喜欢玩这种招数!他的才略虽高,却始终恨极他的异貌,现在他这番话存心逼出她的眼泪!

  “嗯。”怀宁还是当应声虫,不想多说话。

  “所以?”凤一郎催促着。

  “……她累了就睡,我守着她;她要去做事,我守着她;她要吃饭,我守着她;她要不喜欢东方非,我替她杀了东方非埋尸。好了,以后别叫我说这么多话!”

  虽然泪流满面,但她还是被怀宁的心不甘情不愿逗笑出声。

  “是冬故吗?”凤一郎讶叫。

  她深吸口气,再将疲倦一鼓作气全吐出来,拚命抹去眼泪,笑着走进厅里。

  两名义兄正关心地看着她,泪珠又不小心滚了出来,她却笑得很欢欣。

  “一郎哥,你们早知我在帘子后面吧。”不然怀宁才不会说出这么长串话呢。

  凤一郎起身,掩饰地咳了一声,微笑道:

  “你醒了就好。”

  “我睡了两天吗?”她伸展四肢,发现全身不再疲累了。

  “像头猪。”怀宁平声道。

  “是是,怀宁,你有个像头猪的义妹。好奇怪,我现在肚子突然好饿呢。”她捧着肚子,真的好饿,饥肠辘辘的。

  闻一郎闻言,惊喜道:“饿了就好。马上可以上饭了!”现在的她,精神好多了,没有当日那令人心痛的倦意了。

  她扮个鬼脸,不好意思地笑道:

  “一郎哥,我真的不是得风寒吗?怎么我自己都摸不清楚的事,你跟怀宁一眼就看穿?”

  “因为你走得太快了,即使脚下的石头绊你一脚,你也忙着往前冲,没有发现你正在流血;不去包扎处理,伤口愈来愈大,等你挨不住了,整个人就垮了下来。冬故,你要明白,官是人当的,官有的,百姓身上一定也会有,只是官权大了些,胡作非为的事就多了点。人字左右撇,人一定选择对自己有利的那条路走,不见得会跟你选择同边站。”他轻叹,怜惜地抹去她再次滚落的泪珠。

  “就你傻。”怀宁平静道。

  她认真想了一会儿,破涕为笑道:

  “我知道。人字左右撇,选左选右都是自己选的……就算中途我与她们分道扬镳,我还是想选我之前走的路。”

  “不管你选哪一条,我们三人一块走。”凤一郎毫不考虑道。接着再道:“怀宁,去拿饭吧,我想冬故已经饿坏了。”

  “等等!等等!”她有点腼腆,来回看着眼前两名男子。“一郎哥,现在当我是十三岁好不好?”

  凤一郎微怔,暗地与怀宁交换一眼,后者摇头表示不知。

  “……当然好。你十三岁时做了什么事,现在来忏悔吗?”他说着笑话。

  她露齿一笑,突然上前舒臂抱住二位兄长。

  凤一郎被吓着,但也立即作投降状,不敢回抱她。身边的怀宁连动也没有动。

  “冬故,你这样……”不太好吧?都是黄花大闺女了,让人瞧见岂不误会?

  “我才十三,不算不规矩。”她噙着笑,小脸埋在他怀里,紧紧环抱他们。“冬故没有白走这一遭。我有老天爷赐的一郎哥,还有怀宁,我还累什么呢?阮冬故这一生,别无所求了。”

  “傻瓜。”凤一郎轻声道。明知有人在窥视,但……不管了。他纵容自己小小的逾矩,轻抚她的头顶。“你这一生还没过完,就说这种大话。不是早说好了吗?咱们三兄妹,会一直在一块的。”

  “嗯。”年纪老了也都在一块。等她跟怀宁头发白了,那时,一郎哥就不会再讨厌自己的白发了,三人都白发,谁还敢视一郎哥为异貌?

  怀宁用力揉着她的头顶。

  她叫了一声,连忙拍开怀宁的手,退开几步,头晕脑胀地瞪着他。

  “怀宁,你在我天灵盖上运气做什么?”

  “我想试,你的头盖骨硬不硬?”他面无表情地说道。

  “不管我头硬不硬,你要真运气打下来,我是没有命的吧。”她抗议。

  “你都明白这个道理了,你认为我跟凤一郎的肋骨强不强壮?”他平声说道,嘴角却隐约有笑。

  她恍然大悟。“怀宁,我力气虽然惊人,但现在懂得控制力气了,哪会伤到你跟一郎哥,你这样是瞧不起我吧?”

  怀宁懒得多说话,回厨房去拿饭。

  凤一郎撇开脸遮笑,瞥到她委屈地瞪着他,他连忙换回温柔的一郎哥神情。

  “怀宁跟你闹着玩的。”他忍笑道。

  “我知道。”她怎会不知呢?“怀宁是害羞。一郎哥,说起来怀宁真的不小了,将来他成亲了,这种性子一定非常不讨未来嫂子欢心。”到时,得靠她帮忙呢。

  凤一郎但笑不语。他想到一事,故作不经意地问:

  “吃完饭后,你要继续写完你当县令时的案例吗?我正好有空,可以在旁帮忙。”语毕,暗自打量她的脸色。

  她没有一丝的迟疑,小脸正经点头:“好,谢谢一郎哥。”

  凤一郎闻言,终于松口气。

  窗外的青衣,也不自觉地长吁了口气。

  现在,他可以回去复命--阮小姐已经没有事了。

  当天他曾参与威胁利诱的收买行动,后来发现怀真就是阮小姐,说没有愧疚是假的。他收买的手法是他家主人教的,东方非从不留余地,不能把责任全怪在那些被收买的人。这一次是不小心害到自己人……他家主人恼怒自然不在话下。

  “怀宁,怀宁,咱们来比吃饭吧。”

  青衣不用再看,光听那中气十足的声音,就知道阮小姐的精神恢复了大半。

  “饭很多,用不着比。”凤一郎提醒:“别吃太快。”

  “对了,一郎哥,这是青衣兄送来的礼吗?”

  “我还没告诉你呢。”那语气有点不情愿:“这两天东方非在县里买下前任官园故宅,打算在此定居。”

  “东方兄没有白白征人屋子吗?”她充满惊喜,对东方非要另眼相看了。

  “……是没有。”凤一郎更加不甘愿地答着。

  “也对,东方非不缺这些银子,能不扰民是最好的了。”她欣然道。

  门外的青衣,嘴角绽笑。他家主人可不管什么扰不扰民,会选择这样做,只为了提升一个人的好感度--

  “咦,一郎哥,这礼里也有腊肉耶。”她惊奇地脱口:“这是长乐街有名的腊肉,每次我经过店铺,腊肉香味让我垂涎三尺,但这对我们实在太奢侈,所以我经过时都多闻几次呢。”

  凤一郎笑道:

  “你喜欢,明儿个就弄来配饭吃吧。反正我们不吃,东方非也不会吃,这些东西他是看不上眼的,丢了太浪费了。”

  她点头道:“京官与地方官还是有差的。地方官员,就算是上贪下污,也有一定的底限在,送起礼来,是万万比不过京官的奇珍异宝。”这个她有经验,曾有人送她民间土产,让她很烦恼该不该收呢。不知东方非打开后,有没有脸色变绿。

  她笑着打开另一盒厚礼,微地一怔。

  “这是人参吧。”她离京时,东方非曾拿御赐的千年人参给她,这个人参有点像,不,是非常像。“乐知县里怎会有如此珍贵的人参,一郎哥,这礼太重了!”

  凤一郎面不改色地合上人参礼盒,将它收好。

  “不会太贵重。冬故,你看过多少支人参?这是打药铺收购来的,最多也不过是几十两一支而已。”

  “这样啊,难怪东方兄看不上眼……”她一年能有十两薪饷就偷笑了呢。

  “既然他看不上眼,退回去,只会让地方官难堪,那么你用也是一样。”

  “我?我身强体壮,好得像一头牛。一郎哥,我用不着了,你吃吧。”

  凤一郎说了什么,青衣也不再听下去。反正阮小姐的义兄会有理由让她服下这支千年人参。

  想到这里,他无声无息地走出温暖的凤宅,回去复命了。

  第五章

  “大家早啊!”很有精神的早安声,在乐知县府里爽快地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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