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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想拥她入怀  第4页    作者:镜水

  那些家伙,凭着一点血缘,个个不安好心眼,全都觊觎他手中的基业,他不将管令荑给赶出去,就是防止她趁此机会在外面造谣,说他对长辈无礼,博取商行同情,转而支持她。

  她硬要住下,他留她于府中已是莫大容忍!

  “……结福知道了。”她几乎未曾在言语上忤逆他,这次也不例外。

  “我要出门谈事情,你去备轿,不必跟。”他越过她走出书房,冷漠指使她。

  “是。”她顺服答应。

  找着府里轿夫,将他外出所需要的四抬轿很快地打点好,在他出现在大门时,就已经在那儿候着,时刻都不需要等待。

  该说她乖巧,但她却又顺服地让人心头焦躁。管心佑瞥她一眼,翻帘上轿。

  结福直至他乘坐的轿影消失在大街尽头,才返身走回府内。

  途经梅园,巧遇之前才碰过的彭总管,表情已不复从书房出来时的难苦。她楞了楞,他就点点头招呼,带着笑走开。

  她转而望向他经过的方向,发现管令荑正坐在梅园里喝茶。

  像是察觉她的注目,管令荑找到她站立的地方,嘴角恶意地一勾,朝结福招手。

  结福只是停顿须臾,便步了过去。

  管令荑稍稍意外地挑高秀丽的蛾眉。

  “四姑奶奶,有什么事吗?”结福在她面前轻声询问着。

  管令荑瞅着她,呵呵笑道:

  “咦?我以为那个大少爷要你们别睬我呢,怎么,你不怕被他责罚吗?”这些天,其他家丁视她无物,只有这个丫鬟会理理她,不过她更好奇管心佑没有多加教训吗?还是这丫头根本不受教?

  “……没事吗?”结福对于自己被当成试验的对象,并没有多加反应,仅仅就要背转离开。

  “等等。”管令荑叫住她。“你唤什么名字啊?”

  她听到问话,便留步。“奴婢名为结福。”

  “结福,你刚才看见彭总管了吧?”她懒懒地问着。

  结福没有发言,点首默认。

  “那么……你不去向你的少爷说嘴吗?”她轻啜篸茶,浅浅冷笑:“人家彭总管可是来找我诉苦的。那臭小子骄傲得紧,不容人意见,可能要不了多久,商行尽数归服于我,你少爷的主子地位难保啊。”她用着十分薄情的语气谈述,好似语言当中的那个人根本和她一点关系也没有。

  “不会的。”

  〔唷!连个丫鬟口气也忒大。”管令荑夸张啧声,眯眼道:“你认为我一个妇道人家没有那种能力?”胆敢看轻她,可不是什么好现象。

  “不是。”结福坚定道:“少爷是少爷,不会变的。〕

  管令荑一怔,随即灵敏地笑出声音:“呵呵……你的意思是,就算他穷困潦倒,你还是会认他做少爷?”

  〔是。”结福认真地回答,仿佛是一种承诺。

  〔哎呀呀……怎么他会有你这种天真的丫鬟呢?”管令荑歇住笑,匆地板起脸孔,严肃道:“我不是危言耸听,你可得注意你的少爷,管府做的是时常得和官府打交道的买卖,他太傲慢任性,做人不够玲珑,迟早惹来杀身之祸!”

  结福呆瞅着管令荑等着看好戏的冷凉神情,整个人震住,瞪大了眼。

  “……咦?”

  *  *

  晨曦微凉。

  虽然雪已融,但毕竟只是初春,残留的清冷徐徐环绕,再一会儿才要散去。

  管心佑在逸安园楼阁上的祠堂里,面向自己祖宗的牌位站立着,其中木色较新的,则是月前才搁放的管老夫人。

  他是最近才初初踏进这里,若非祖母逝世,他根本不记得府里祭祀先人的厅堂在此楼阁。从小,祖母就是他唯一的亲人,她突然的往生,令他错愕且难受,但是,他却没有太多时候哀悼悲伤。

  他身为管家传承人,所要担负的责任猛烈地鲜明起来,为此,祖母在他孩提时候就替他聘请师傅教导,如今所学一切将要真正致用,仓卒得丝毫没有练习和喘息的机会。

  他会做好,也必须做好:他不容许自己失败。

  香烟袅袅,他睇视着桌面摆放的薰炉素果,感觉祠堂打扫得很好。不论他何时来,总是弥漫一股令人舒服的净洁和脱俗的氛围。

  望望外头的天色,他移步离开楼阁,回到自己起居的颖明园。

  远远地,就见他的丫鬟已在房外站着。

  有时他想一个人静静,就算不晓得他去哪里,什么时候归来,她仍旧会在那里等候,直到他因为需要而唤她。

  她之于他,如同园内的树石草木,他不曾给予太多注意。

  倒是其他婢女,趁机来到他的面前说些小话。道结福前些日子好几晚都不在府里过夜,也不知去了哪儿。

  他对她在外头和谁又做些什么苟且之事,并不是太在乎,毕竟她只是没有份量的奴才。不过要是因此而带出坏名声或麻烦,他是绝对不允的。

  虽然她日常活儿尽善本份,毫无地方看出怪异,他还是训诫了她几句,她没有做任何解释,只是一贯地垂首低应。

  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

  “少爷。”她见他便开口轻唤。

  “嗯。”他随意地应声。

  她侧身替他开门,两人一同进入房内。

  “晚点有贵客要来,我要亲自迎接。”他简单地三言两语。

  “结福知道了。”她能够领会。

  从柜子里取出前阵子才做好的新衣裳,她询问着:

  “黄色的好吗?”

  通常,他都会看一眼,然后允许她更衣。不过今次,他却慎重地睇着衣衫考虑,才道:“蓝色的。”

  是什么客人呢?结福不由自主地想着。替他换上淡蓝色的袍子,素面的锦织细致,仅在领袖边绣有简单典雅的纹路,穿在管心佑身上,不是衣袍衬他,而是他将那高贵明显托出。

  半弯着腰,将他随身的那枚玉佩妥妥系好。她清楚知晓他的一切喜好。

  移动位置,站在他坐落的身后,她将他束发的发带解开,重新梳头。他的发如丝成瀑,经由她的指间徐徐流泄,遗留心悸的柔软。

  梳齿分缯,每当此悄静时刻,她总有种特别靠近他的感觉。

  不觉带着极浅的微笑,她的手巧,不一会儿功夫,网巾约发,顶冠戴头,已帮他好好地打扮正式。

  〔……重梳一次。”他望着镜面,这般道。

  结福怔了怔,他第一次这么说。

  〔是。”很快地将刚才整理好的冠发放下,重新梳起。

  〔重梳。”梳好后,他仍是这么说道。

  这次,她依旧重复动作,更加细心专注。直到第三回,他才好不容易满意了。

  〔可以了。”他起身,直接往外走去。

  她松口气,小步地跟上他。

  〔这里没你的事了,你去厨房帮忙。等会儿客人就来了,你把点心茶水送到东厢的偏厅。”

  〔结福知道了。”她应着,依言前往南侧的厨房。

  尚未到达,就听见有些许争执声传来。

  “喂喂喂,这是什么东西?咱们小姐金枝玉叶,可是不吃这种东西的。你们动作也太慢了,等会儿小姐进门喝不到热茶,那可要唯谁是问?〕

  一个没有听过的女声吆暍着,结福望去,就见春桃夏菊等人忙着煮茶水蒸糕点,而在旁说话的那年轻女子则未曾见过。

  “快些、快些!咱小姐可不受你们轻待的!”尖声催促着。

  只看她又指指点点几句,才总算愿意栘步离开。

  “春桃,你瞧瞧,这文小姐的婢女也太过放肆了,也不想想来者是客,倒以为自己成了主子啊。”夏菊不满地嘀咕着。

  春桃哼哼道:“谁叫她是少爷的未婚妻。不过还没嫁,自家婢女就在咱们地盘耀武扬威了,那要是过门了还得了?”

  “就是就是。”夏菊宝香等人频频点头附和。

  “姐姐们。”结福走近,有礼询问:“结福来端茶壶盘子了。”

  “是你啊。”春桃甩甩手,忙了大半天,一双挽袖膀臂早给折腾得红肿。

  看到结福干干净净的就有气。老夫人过世之后,她们这些人全给分到厨房来做帮手,成天鸟烟瘴气,搞得灰头上脸,全身都是油臭。

  “怎么?你没偷跑出去找你的相好?”宝香出言讥刺。

  结福行为不检的事情,下人们之间传言甚嚣,本来以为让管心佑知晓了,免不了她一顿教训,没想到竟是什么事也没有,这可不是让众人更嫉妒少爷在维护她这个小丫鬟了。

  其实这是她们不够了解管心佑,虽然他难伺候、爱刁难,但只要份内事做足,他又岂有闲情逸致理会奴才们的私事?

  “你来的正好,省得咱们跑一趟。”夏菊翻个白眼,冷淡说道。转身进了厨房,将蒸笼里热着正好的珍珠清香糕夹上盘子。

  “等等。”春桃跟进来,背着外头,对她使了个眼色。拿过台子上的盐罐,当作糖霜给洒了几匙下去,新仇旧恨迁怒一块儿来。

  “春桃?”夏菊小声用嘴唇询问。

  “教训教训那文小姐,反正有人背黑锅。”春桃嘴角往外一努,笑的好不得意。

  夏菊领会得了,笑开颜来,将那加料的点心放入端盘,排得整整齐齐,一壶热茶放上,出得厨房,唤道:“结福,快些拿去吧,别给怠慢了。”

  “知道了,”结福立刻接过,微微一笑道谢。

  快步地赶向东厢偏厅,她恍然未觉春桃夏菊打的坏主意,只是想着,糕点凉了不好吃,茶叶泡久了会涩嘴……

  远远地,她看见一名女子身着粉嫩衣裙落坐于厅内,体态轻盈如蝶,举手投足婉约带有丝媚,言语问樱唇欲动,眼波将流,巧笑倩兮:仅仅只有侧面亦是美若天仙。

  “……啊。”

  原来……是少爷的未婚妻——若琼小姐造访,所以……难怪他会如此看重。

  她睇望着管心佑在文若琼面前显现的温雅笑意,那是管老夫人过世数月以来,她从未看过的表情。

  她亦没有福份领受。

  “——我真是的。”赶紧回过神来,她忙将东西给端送进去。

  “管大哥,令祖母的事情,我听我爹说了,真是遗憾。”文若琼细语呢哝,娇弱的模样惹人心怜。“等会儿,我可以给她老人家上炷香吗?”她悄悄地红了颊。

  这要求不为过,却稍嫌大胆,毕竟她是管老夫人命定的孙媳妇。虽然尚未过门。

  “当然。”管心佑应允着,没有见外。

  “谢谢大哥了。”她小小欣喜着。偷眼瞧着自己的未婚夫,一年不见,他是越发的俊美迷人,她的女儿心早早已经偏了他。

  本来说好她自西域回来就成亲,可惜,管府才丧纪,府里生意也刚交承,上下似乎还没个安定,两、三年大概得拖了。爹说男人要选稳重可靠,刚好可以再观察观察,十八岁之前,她还能另觅良人。

  “本来应该是我过府拜访,倒是让文大人费心了。”管心佑接过结福递来的热茶。

  “不,我爹要我代替他,特来呈上心意的。”文若琼一笑,闭月羞花。

  管心佑有那么一瞬的心醉,沉浸在太过美丽的温柔之中。

  这就是他的未婚妻,一个绝色且知礼的干金闺秀。

  “……来,你许久没回京师,先吃些道地的点心回味回味吧。”轻执起她柔软无骨的手心,在未过门之前,他不便谕越。

  “谢谢管大哥。”文若琼羞怯地半垂脸,让自己的婢女将那珍珠糕夹进瓷碟,分成小块享用。

  “别客气。”他同样由着结福动作,待糕点盛入碟子里,方才起箸。在结福的服侍下,一切都是那么地顺手。

  文若琼檀口微启,浅尝那白嫩的粉糕,不料才进嘴,却令得她脸色始变。

  “怎么了?”管心佑见状询问道。

  “不,呃……咳咳。”不一忽会儿,她因吸气大力,盐粒卡于食腔,忍受不住吐了出来。

  “小姐?”婢女忙倒茶给她。

  管心佑立刻夹起一块入口。重涩的咸味蔓延蚀髓,他呸掉那难以下咽的糕食,转首厉声质问自己的丫鬟。

  “结福,这是怎么一回事?!”竟拿这样的东西出来招待!

  结福呆傻了,怔怔地没有言语,根本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情。

  “别……别责备她……咳……”文若琼喉部不适,连连呛咳数声,语不成调。

  “喂,你给咱们小姐吃些什么啊?”文家婢女插腰替主子出气。

  “我……”结福没得解释,只能望着有些混乱的场面。

  “抱歉,我先送你回去吧。”管心佑这般对文若琼道,在和文家婢女搀扶娇客离去之时,怒视了结福一眼,咬牙低声道:“你让我丢脸了!”

  他的愤忿,让她眼睑震颤。无法做出任何反应,只能睁着双眸瞅住一桌狼籍。

  在他们走后久久,才默然地收拾那遭到倾倒独留的无辜杯盘。

  *  *

  午后的厚云,昭告着即将到来的大雨。

  结福在管府宅邸门口等啊等,就是不见陪文家小姐回去请罪的管心佑归来。

  她想道歉,就算不知发生何事也好。因为少爷生气了。

  夜幕黑沉,雨势转为倾盆。她挨在大门旁的檐边,等了数时辰,不停飞溅的雨水湿了她一头一身,连老门仆也看不下去。

  “我说结福啊,你进去等吧,瞧瞧,衣裳都湿了。”老门仆好心提醒着。

  她看着天色,问道:“大叔,已经什么时候了?”

  “大概过了戌时啦。”老门仆回道。他才刚刚去吃过晚膳再来的。

  “是吗……我该去上香了……”她喃语着,向着大叔道谢:“谢谢大叔,我有事儿,等会儿再来看少爷回来没有。”说完鞠个躬。

  不用等了!老门仆实在很想这样跟她讲,她没吃没喝也没休息,在这大雨里等侯了一整晚,所为哪桩呢?那个总是不把下人当人看的主子吗?真是个傻娃!

  她转身而去,在静悄的厨房里拿出托人买的果子,洗干净后放在盘子上,排得整齐,端着两个大盘子,她没手打伞,反正身上湿的地方还比干的地方多,索性就冒雨往逸安院走去。

  楼阁上的祠堂,是巧儿姐默许她打理的,她伺候过老夫人,总是想在她往生后尽一些薄力。她每日都是晚膳的休息时候才能来上香,当然也可以等管心佑入睡以后的空暇,不过,她那时又必须去别的地方了。

  将新鲜的素果摆上,花瓶里换新水,拿过布巾,反覆专注地擦抹供桌,她焚香三炷,认真地立于牌位前。

  “老夫人,请您保佑少爷,保佑大家。”虔诚地合掌连三拜,她总是用着最简单的语句表达希望。

  她明白自己仅是区区奴才,没有资格为管老夫人祭拜,所以都是将香炷再拜于天地,然后插在木柱旁边。

  而她就趁着这烧香的时间,将楼阁里外好好地打扫个干净。

  每夜每夜,她都跪在地上,挽起长袖,用双手仔仔细细地将每块地方、每个角落擦拭得光可监人,一尘不染。

  她这么做,并非想要求什么,只是纯粹地想帮上一点忙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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