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玫琛气冲冲地走进风雅居,其愤怒而用力的脚步足以令地下的阎罗殿因地震而全毁。
“太过分了!”她用力推开门,让它打到墙壁后再自然反弹回关起来的状态,顺便叫醒因公事繁多而偷偷打磕睡的慕容风。
“啊!”慕容风揉揉惺忪的睡眼,犹是一脸倦意。年关将近,连一向极少看账本的他都分配到了五大本,搞得他连周公长什么样子已忘得差不多了。“发生了什么事吗?怎么气成这样?”不过老婆的脸还是记得很清楚,尤其是生气的时候。
“还不都是那江宏奇!整天缠着我不放,每次上街就紧紧跟着,比苍蝇还粘人。烦死了!”她深深叹了口气,诉苦之后心情果然好多了。正想向慕容风撒娇一番,却猛然发现他正在和愈变愈重的眼皮奋斗,恐怕没将她的话好好听进去。
唉!我可怜的相公。向玫琛倒是不感到冷落,她只觉得慕容风和他的兄弟实在很惨,一忙起来就至少三天三夜碰不到床,那种感觉对她来说只有“痛不欲生”四字可形容。因此她一见到心爱的相公脸上的黑眼圈日益明显,心里也痛得不得了。
轻轻替他盖上一件外衣,并附赠香吻一个之后,她决定趁着今天天气好,去找人陪她耍嘴皮子。
不过,找谁好呢?大嫂一定又忙着陪大哥,别去打扰人家亲爱比较好;找周总管?好像也不行耶,他最近也不是很凉快,恐怕还会求她别去烦他。
啊!
她咧开笑脸,蹦蹦跳跳往客房走去。去找苑红好了!顺便探听她和慕容渊那二愣子的进展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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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苑红,你在不在啊?”向玫琛拉开嗓子,惟恐里头的人不晓得她大驾光临。
门板在她眼前轻轻地拉开,露出戚苑红那张布满泪痕的脸孔,显得楚楚可怜。玫琛惊讶地瞪大眼,并伸手指着她,准备开口尖叫。
“对不起,玫琛姐,可是请不要惊动大家。”
向玫琛则是怒火中烧,低吼:“是不是渊那个笨蛋欺负你?真是太可恶、太过分、太没良心了,我去帮你修理他!”说着便挽起袖子,一副想找人打架的架势。
戚苑红急忙拉住她,吞吐了好一会儿才说出她的秘密。
“我……没有关系,因为……我已经打算离开了,我不想……成为他的累赘。”她愈说愈小声,头也随之愈垂愈低。
“嗯,嗯。”向玫琛点着头,努力消化她话中的含意,“那么……你是想离开慕容家啰?”
戚苑红点点头,诧异地看着向玫琛愈来愈亮的大眼睛,好像不太对劲,她想。
“我可不可以和你一起走?”瞧她兴高采烈的模样,还以为戚苑红是要去郊游野餐的呢!
果然不错!
“这……这不好吧!”戚苑红哪敢说好,她可是要离开慕容渊去疗伤止痛的,多了向玫琛,谁也不敢保证不会有什么事发生,“还是不要啦!你和风二哥的感情不是很好吗?你如果走了,他可能会很紧张又很难过,说不定还会生气,这样好吗?”现在惟一唬得住她大概也只有慕容风了。
没想到向玫琛却胸有成竹地一笑,“你放心好了!就是因为他很爱我,所以绝对不会生气的。”
是这样吗?
见戚苑红不语——不知该找什么借口来吓阻她,向玫琛便擅自下决定道:“那就这么决定了!你等我一下,我马上过来。”刚走到门口,她又转身留下一包话:“你可不许一个人先走,不然我就把这件事给说出来!”
抛下这句话之后,向玫琛便匆匆回房打理包袱,留下不知如何是好的戚苑红在房中叹气。
不久之后。
向玫琛偷偷地摸回风雅居,趁着丈夫休息时迅速地打包了一些衣物及必需品,并很快写好一封“留书”放在他的账本上,一点也没有羞愧或犹豫的样子。
在他脸上留下一记轻吻,她便拎起包袱,兴高采烈地出门去。
再见!亲爱的相公,娘子我流浪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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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是未完的工作,也许是那个轻柔的亲吻,也许是心底有股不明的骚动,慕容风由睡眠中猛然跳回现实世界来。
第一个映入他眼中的,除了那堆令他欲哭无泪的账本,便是账本上的那封信。
他好奇地拿起来打量猜测着:这肯定是玫琛写的,不过没事写什么信呢?不会是情书吧!他偷偷笑着,并顺手拆开来。没想到一看之下,他却差点气得血溅风雅居——是吐血造成的。
他老婆居然给他搞这种“离家出走”的把戏!
慕容风狠狠地深呼吸了好几次,再度冷静地将信看了一遍。虽然心里又气又急,但他还是决定先去找信中的“罪魁祸首”好好谈一谈。
而另一边的渊默楼里。
“渊哥哥,喝茶。”
“渊哥哥,你饿不饿?我帮你端点心来好不好?”
慕容渊忍着胸中那股不耐,这位楚莹琇大小姐也未免太清闲了,居然自愿到渊默楼来当他的保姆。在他忙着和文件账目过招时,还得应她不时的嘘寒问暖,慕容渊觉得有些力不从心。他不禁强烈地怀念起从前,那时没有个热情过度的女孩在一旁帮倒忙,他能够安静地在书房里处理还不算多的工作,而更重要的,他偶尔能抬眼偷瞄一下坐在一旁刺绣或习字的戚苑红。
好些天没瞧见她了!慕容渊轻轻叹口气,他发现自己想她想得要命。
即使已经忙得头昏眼花,慕容渊的听力依旧敏锐,他下意识竖起的耳朵告知他有阵急促而略显凌乱的脚.步声正由远而近,由下而上……
“风二哥!”楚莹琇惊呼道,她除了来到慕容家的那天见过他一面,便一直腻在慕容渊这儿想用真情感动他,之后她就没再见过慕容渊之外的人。因此看到慕容风出现,她突然有些手足无措起来,不会是爹要她回去了吧?
“哦,是你莹琇。”慕容风匆匆朝她一笑,随即冲到慕容渊的面前,用力将两手拍上桌面,恶狠狠、凶巴巴地瞪着弟弟,大声问道:“你和戚姑娘到底又发生什么见鬼的好事?”
“谁发生什么事?”慕容渊则是一脸疑惑地望着二哥。嘿!他不会是想装疯好逃避这些繁多而枯燥的工作吧?他胡乱地揣测着,但是……二哥身上那股怒气又是怎么一回事?
慕容风将信丢给他,烦躁地抓了抓已凌乱不整的发丝,“你自己看。”
“什么东西?”他咕哝着打开信,向玫琛的字迹跃入他的眼中。
亲爱的相公:
因为苑红说她想离开了,所以我决定陪她一道出门去游山玩水,也可能在外头玩上好一阵子,直到你来拖我们回家。所以呢,想见我的话,请相公你多努力了!至于原因……好像没有吧!硬说有的话,就是渊那个大笨蛋、负心汉!所以相公你可以趁我不在家这段时间好好修理一下那个笨弟弟的脑袋。人家苑红有什么不好?好了,我急着出门,等你找到我再聊……
一看到这里,信纸突然被慕容风一把抢走——后面是向玫琛写得缠绵徘恻来哄他的情话,可不能给旁人观赏。
“怎样?你有什么话说?”他也顾不得现场还有人在观赏他们兄弟阅墙,开口就是一副逼供的口气。
而慕容渊这位“负心汉”则是一脸凝重地望着二哥,道:“我不知道二嫂和你在负气什么,出去游玩不是很好吗?”
忍耐!忍耐!慕容风深吸一口气,捺着性子向反应神经比别人粗、思考力比别人钝的弟弟解释:“我老婆,你二嫂跑走了。”这个措辞好像太夸张了些,不过也只有如此慕容渊才会了解到事情的严重性。
“跟谁?”
“跟谁?跟你爱的女人啦!猪脑!”慕容风愈想就愈抓狂,为什么所有的衰事全在今天来向他报到?先是今天必须核对完毕的账目;然后老婆又扔下他不知去向。而现在,老天又让他深切感受到这个弟弟的鲁钝!
无力啊!
这时楚莹琇却因听见“你爱的女人”五字而显得有些歇斯底里,并尖声问道:“渊哥哥,你爱上哪个女人?我对你那么好,你怎么可以不爱我去爱别的女人?不公平!”
不过没有人想回答她的问题,慕容兄弟依旧进行着“你问我答”——
“她们怎么突然想出门去游玩?可以等我们把工作做完再带她们去啊,顺便约大哥和大嫂一起……”
“你是真不懂还是故意打迷糊仗?”现在的慕容风已经被层层的挫折打击得失去理智,尤其是这么一个“天真无邪”的弟弟,让他有想和渊同归于尽的冲动,“她们是离家出走啦!”
“离家出走?”此时慕容渊的脸上才出现紧张,“为什么?”
“那要问你了!你自己也看见了,信上说你是个负心汉……”慕容风诡谲地看了弟弟一眼,“没想到你生得忠厚老实,也会欺骗女人的感情。”
听到这儿,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楚莹琇赶紧又挺身而出,为她的渊哥哥辩护:“才没有呢!渊哥哥才不会做这种事!”她回头朝慕容渊深情一笑。
“渊哥哥,告诉我那个陷害你的狐狸精是谁?我去找她理论!”
想当然耳,慕容渊对楚莹琇的“正义之言”是不可能一笑置之的。不过也因此,他的语气变得十分凶恶:“莹琇,你给我住口,不许你说她的坏话。”
还有什么天理哪,楚莹琇眼中的泪水瞬间凝聚汇合,她这么样袒护他,居然还被他这么严厉地叱喝。思及此,心中的委屈、难过、不平全化为洪水般奔流的眼泪,在她通红的颊上肆虐。
咒骂声,抱怨声,责怪声,还有震天价响的女人哭叫声,一瞬间在平素安静祥和的渊默楼里爆发出来。
一阵敲门声传来,在慕容渊不耐烦地答应后,一位仆人畏怯地站在三人战场之外,不敢踏入半步。
“有什么事?”慕容风问。
“凌少爷要渊默楼里全部的人过去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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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云轩里。
“很吵,知道吗?”慕容凌低头忙碌地翻阅着公文,但话中的责备之意丝毫不减半分,依然是慑人而严肃。
“知道。”慕容风在心中的倒霉记录表上又添了一笔——被大哥叫来反省思过。这项事迹会令他自责、羞愧好些天。
“为什么你会跑到渊那儿去吵架?工作太少,太闲了是吗?”
“不是。”慕容风无法由大哥的头发推测出他的心情如何,只好盯着他低垂的头答话,“因为发生了一件大事,我一时失去控制,便冲到渊那儿找他问清楚。”
能让慕容风失去控制?值得一听。“什么事?”
“玫琛和戚姑娘离家出走了。”不管重复多少次,这件事都让他有心痛和愤怒的感觉。
“离家出走?”慕容凌终于抬起头,诧异地瞪着眼前三人,“你虐待她?”
“不是,那怎么可能?”开玩笑!“是渊的问题啦,玫琛说他负心。”
“负心?”
“大概是这家伙辜负戚姑娘,害戚姑娘只好收拾包袱离开这个无情薄幸的人。正好我老婆瞧见了,就决定和她一道走,顺便去游山玩水。”虽然是猜测,但慕容风猜得挺准的。
“哦?”慕容凌的目光调到慕容渊脸上,“是这样吗?”
“大哥,她一定误会了。我怎么会对她负心?一定是弄错了!”慕容渊实在不记得何时表现过负心。
“有,你有!”方才仍在抽泣的楚莹琇大小姐突然出声,令慕容三兄弟吃了一惊,“你说过你喜欢我的,你负心!”
“我是像喜欢一个妹妹般来喜欢你,我真正爱上的是戚苑红。我没有负心。”
“以前我说要嫁给你,你没有反对;现在你却爱上别的女人。你负心!”
“我也没答应要娶你啊,我没有负心。”
慕容凌和慕容风对看一眼,恍然大悟他“负心”的原因——恐怕和这位楚大小姐有关。
“你负心,你负心,你负心!”
“我没有!”莹琇的死缠活赖在慕容渊的心中点起一小撮的怒火。
“好了!”慕容凌打断了两人的争吵,转头对一脸委屈的楚莹琇道:“昨儿个你爹派人送口信来,要你赶快回去,他已经要回去了。我看也不宜让楚世伯久候,莹诱,我现在就派人送你到客栈去好了。”不待她反对,他便径自下了决定,“来人!送楚姑娘回客栈!”
楚莹琇见状,心知大势不可挽回了,只好跺着脚、摸摸鼻子走人。
“还是不要有女的童年玩伴比较好。”这是慕容渊的感想。
慕容凌注视着慕容风,突然问道:“你认为她们会到哪儿去?”
“不晓得,也许是洛阳,也许是江陵;也许是王家村,也说不定是李家庄。玫琛她高兴怎么走就会到哪里,没有什么特定的目的。”
“这种个性应该怪你吧?”口中这么说,脸上却带着笑意,慕容凌的表情和口气常常不是同一国的。
慕容风耸耸肩,“这也没办法,不想让她太拘束,只好任她自己去消磨时间。”明白地说,就是宠老婆。
“嗯……该怎么办才好呢?”慕容渊则仰头瞪着天花板,努力思索解决的方法。
三个大男人在凌云轩里伤脑筋——平时在商场上叱咤风云的慕容氏兄弟,今天却被两个小女人搞得束手无策,所以上天还是公平的。
“我想到一个方法。”果然大哥就是不一样!被妻子、情人“遗弃”的慕容风、慕容渊充满希冀地望着大哥,“这个方法就是你们各自回去工作,一边工作一边想办法。”
他们早该知道,工作狂是想不出什么好办法的。
反观离家的两个小女人。一般而言,离家出走都应该遇到一些困难或阻碍;如果太顺利的话,反而失去了它的“意义”。
因此向玫琛和威苑红便踏上了一段具有深重意义的离家旅程。
才刚踏出家门没多久,江宏奇便出现在两人面前,引得向玫琛又是龇牙咧嘴,又是叹气连连。
“啊,又见到你了!”江宏奇一副又惊喜又感动的模样,完全不被向玫琛可怕的表情吓唬住。
“是啊,真不幸。”
被向玫琛拖着快步前进的戚苑红不禁好奇地瞧了身后紧跟不舍的男子一眼,问道:“跟在后头那个奇怪的男人是谁啊?”
“一只不知羞耻的猪而已,别理他!”她真后悔没有骑她相公的千里驹出门。不过离家出走若是骑那名贵的马,也未免太嚣张了!
为了摆脱缠人的江宏奇,向玫琛拉着戚苑红挤进拥挤的市集,企图让人群掩护她们的行踪。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可惜他仍然跟得死紧。
“够了!”向玫琛倏地停下脚步,再也控制不住地大吼出来,不仅江宏奇吓得呆立在原地,周围的路人也都很识趣地退开她方圆三尺,而三尺外则挤满了等着看好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