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累耶!”银兔儿板着脸,以眼神警告主子不要轻举妄动。
“现在开始,我要称呼你夫人,你已经不是小姐了。”
“真麻烦。”嘀嘀咕咕着,映月换好衣裳,坐在镜前边让银兔儿梳头边打瞌睡。
受不了。银兔儿要一旁的小丫头去打盆冷水来,拧了条巾子,就往映月脸上贴,当场就把映月给冻醒。
“哇——好冰啊、好冰啊!”搓着脸,映月咬牙切齿的叫着。
“银兔儿,你做什么嘛!”
“我才想问呢!夫人,待会儿向福晋请安时,你不会也是这副德行吧!想让人看轻你吗?”她知道映月最不喜欢也最怕的就是别人看不起她。
“不要!”一提起这个讨厌的字眼,映月的精神马上开始回复。
“我不会的!”
“那就麻烦你振作些,有精神点儿。”映月应了声,脑中开始推演待会儿向婆婆请安的动作与话语。
“夫人,格格来了,在外头等着。”门外的小丫头还没摸清新主子的个性,但是听说少夫人蛮悍得很,所以说话也不敢太大声。
织月来了?那么早?“请她进来。”正好问问这个婆婆要怎么取悦才好。
“映月……啊!不,嫂嫂。”织月不好意思的笑道。
“这么早来打扰你……真是抱歉。”
“你……还是叫我映月就好了,我不习惯别人叫我嫂子。”映月豪气的拍拍织月的肩膀,但在瞥见一旁银兔儿严肃的神情,很快又改了口:“不过呢!你偶尔叫叫也是可以啦……毕竟都是要适应的嘛!”臭银兔儿!真讨厌。虽然知道她是为自己好,可是映月还是忍不住埋怨。
“映月,昨夜大哥就出门了?”没想到织月会提起元钧,映月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呃……嗯……是啊。”为什么要说起他呢?她好不容易忘记的呀!
先遣退一旁的婢女,织月东看西看了一会儿,才紧张兮兮地凑近映月耳边说:“那他有没有跟你说一些奇怪的话?”奇怪的话?“他说了很多很奇怪的话,你是指什么?”
“很多?”有很多吗?她要提醒映月的只有一个啊!
“他只是一直叫我要小心,讲了很多次。”越想就越觉得他莫名其妙,一直提醒她小心小心的,可是也没说什么需要注意……真无聊!
看来她还是来对了!大哥果然来不及告诉映月。
“你的确需要很小心,你现在的身分很危险。”太大意的话,恐怕连命都会丢了!
“织月,你在说什么呀?怎么跟元钧说的一模一样?”好奇怪。
“待会儿你去向额娘请安的时候,一定要很小心很小心,千千万万、绝绝对对不要忤逆她老人家。”只要想像有如狐狼般狠毒的额娘和火爆脾气的映月碰上,织月就忍不住要发抖。
“大哥不在,谁也保不了你!所以你自己一定要小心!”啊?映月越听越迷糊。
“怎么?你额娘很凶吗?”干嘛把自己的娘讲得像毒蛇猛兽一般?
“也不是凶……唉!反正你一定要很小心!”紧张地握住映月的手,织月严肃的叮咛道。
元钧也要她小心,织月也要她小心,她这个初见婆婆的媳妇好像真的不小心就会死的样子。
“好吧!我会的。”
“那走吧!我同你一道去向额娘请安。”姑嫂两个肩并肩,来到了容福晋的寝房。
“记住,千万不要把额娘给惹火了。”站在房门口,再叮嘱一次之后,织月才小心翼翼的推开房门。
“红菱,我额娘醒了没?”
“福晋已经起来了。”红菱瞟了映月一眼,满是嫉妒与不怀好意的笑。
唉!大哥呀!你早不去晚不去,偏偏在这节骨眼出门,你教织月拿什么本事和额娘周旋呢?暗暗叫苦,可怜的织月只能祈求上天别让大伙儿难过。
“额娘,织月和映月嫂嫂来向您请安了。”跨进内房的门,织月谨慎的望着面无表情的额娘,惴惴不安。
“嗯。”容福晋轻哼一声,目光从怯懦的女儿飘到一旁神色自若的陌生脸孔上。
“我倒是不知道……元钧娶了个哑巴媳妇。”
哑巴?“婆婆,您误会了,我不是哑巴。”干嘛无缘无故说她哑巴?
“原来会说话呀!”轻笑一声,容福晋故作姿态,“那么,你是嫌弃我老人家,所以连个安都不屑请,还要织月代你的劳?”这老太婆怎么回事,说话夹枪带棒的?“没有的事,婆婆……”好吧!要请安她就请吧!反正她是人家媳妇,请安也是应该的。
“织月,你出去吧!”有意的遣开女儿,容福晋虽不把织月看在眼里,可是和这媳妇对垒时,她可不希望看见有个家人胳臂净往外弯。
“你过不久也要成亲了,回去好好准备,别让人说咱们容王府的格格没教养。”
“可是……”额娘已经开始刁难映月,这样可以吗?
“舍不得走?那好,留下来,额娘正好可以教你什么是规矩!”凌厉目光一扫,织月冒了一身冷汗。
“不、不敢劳烦额娘……”不行,这样下去她会比映月先死。
“额娘、嫂嫂……织月先回房了。”呜呜呜!大哥、映月,我对不起你们。
织月出去之后,房里只剩下容福晋和映月,两人沉默相对。
“你娘没教过你怎么当人媳妇?”不想再浪费时间,容福晋的攻击宣告开始。
“请安、奉茶都不晓得?”
“我娘在我小时候就过世了。”她终于明白元钧和织月要她小心什么。现在她只要一个大意,马上就会被眼前的贵妇人撕咬得尸骨无存。
“婆婆,请喝茶。”小心的斟茶入碗,她双手捧到容福晋面前。
容福晋看也没看,一把打翻,整个泼在映月手上。
“好烫!”烫死了!
“很烫吗?”她哼笑道。
“那么烫的茶也捧给我喝?难不成你存心烫死我?”
“我干嘛烫死你呀?造孽!”她生来就不是个受气包,遇上这种事,她早把众人的千叮万嘱给扔到脑后。
“婆婆,就算您看我不顺眼,也不用这样对我!”
“原以为你倒还伶牙俐齿,怎么一杯茶就给泼傻了?”容福晋一脸不可思议的讪笑。
“就是看你不顺眼才会这样对你!”
“那您为什么看我不顺眼?”真莫名其妙!才头一次见面,就好像和她结了深仇大恨?
舒适的靠着椅背,灼灼目光迎视着映月无畏而微怒的质问目光,容福晋撇嘴一笑。
“你说呢?”没有自知之明的人,她懒得多费唇舌。
“大概就是嫌弃我身分低下、出身卑微、教养不佳、谈吐粗俗、攀权附贵、不知廉耻、死皮赖脸、勾搭狐媚。”一连串吐出她所能想到的藉口,映月把以前在乡下听那些三姑六婆嚼舌根的形容词一次全搬出来。
“这个答案,婆婆满意吗?”看来她这坏媳妇是注定要跟恶婆婆杠上了。
容福晋有点惊愕,对她的前一个印象马上被推翻。
“很好,你还有那么点自知之明。”这女人的能耐,恐怕比她想的还大。
有趣了!
“哪里。”回她一个虚伪的笑容,映月心头直冒火。
“既然婆婆满意,那我先回房了。”再跟她耗下去,恐怕没撑多久她就会当场爆发。
哼!想逃?“既然你这么说,那你是承认你为了名和利而来诱惑元钧的了?”
她……诱惑元钧?“婆婆,我说的是您嫌弃我的原因,而不是我嫁进容王府的原因。”如果容福晋知道自己的儿子是那样无耻地强娶她进王府,不知道会不会羞耻惭愧?
“怎么?你还图什么?”没想到这狐狸精只当容王府是个踏脚石!“难道你还想红杏出墙去勾搭别的男人?”
“我没想过。”烦死了,她还不是普通的多疑。
“没想过?哪个人敢承认?”反正她就是认定映月嫁进容王府是有所企图。
“我懒得再跟你多说,你要多少银子就开口,然后收拾东西给我滚!容王府不要你这个媳妇!”唉!想撵她出门就明说,还东弯西绕的拐了一大个弯儿。
“我不要银子。”再叹口气,她觉得好累。
“的确,容王府贝勒夫人的头衔是比银子称头得多。”看她那副无动于衷的模样,容福晋忍不住就想发火,“真不知道元钧是看上你哪一点!”原本想在婚礼前把这狐狸精赶跑的,没想到成亲的日子突然提前了,害她连人都还没找着,就先做了她的婆婆。
她把对元钧的不满与愤怒,全发泄在这可恨的女人身上。
“我也很想知道。”都是他,害她在这儿白受气。
第7章(2)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这贱人的回答总是不如她所预料,惹得她恼羞成怒,越看她越不顺眼。
“婆婆,您真的了解元钧吗?”根本不晓得这桩婚事的始末就一口咬定是她耍狐媚,看来她根本不晓得自己儿子的个性。
容福晋细眉怒挑。
“怎么?你是想转移话题?我的儿子我当然清楚,轮不到你来提醒我!”她气得差点就要扬手往那张俏脸掴下,给新媳妇一个火辣辣的见面礼。
“如果您真晓得,就不会这么问我了。”她……她……越说是越奇怪了!容福晋银牙紧咬,杏眼怒瞪,火气被扇得半天高。
“你胡说八道够了没?我不管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只知道我不要你这个媳妇!马上,你马上给我滚!”看着她狂吼叫嚣,映月很遗憾的摇摇头。
“要休了我,我是不反对;可是我觉得还是等元钧回来再商量商量比较好。”那混蛋生气时怪可怕的。
“不用商量了!等他回来,我自个儿告诉他就好!”容福晋对映月的豁然有些愕异,不过也只是那么一点点,得意还是占了上风。
“你走之前到帐房去领个一千两,算是给你的补偿。”呵呵呵!姜是老的辣,想斗赢她?等她咽了气吧!
“原来……元钧的夫人就值一千两?”有这种额娘,她真为他难过。
“我不要银子。如果元钧决定休了我,我自然会离开这儿。在他回来前,我不会离开的。”她答应要等他回来,她答应过的。
“像你这种贱人,给你一千两算是抬举你了!你还嫌少?”容福晋狠厉的瞪着毫无畏惧之色的映月。
“还想赖在这儿等元钧回来,想拿更多是吗?”
“为什么您都只想到钱?为什么在您的想法里,什么东西都是以银两堆砌成的?没有情,没有爱。就算有的话,也可以拿去论斤论两的卖!我家里虽穷,可是这种钱我不要!”她原先极度抗拒的这桩婚姻,在受到这样的侮辱之后,她竟然莫名的心痛,连辩驳也略显激动。
“情爱?你配说这些?”下贱的人只要每天干活儿,顾着吃饱穿暖,讲什么情爱?哼!“少啰唆!你不要钱也可以,人给我滚就行了!”
“我不配?那么您配啰?您有情吗?您有爱吗?这种与生俱来的情感,为什么还会有阶级分别呢?您的感情会比我们平民百姓的高贵吗?”她气极,再也不管元钧和织月的谆谆告诫及容福晋忽白忽青的暴怒神色。
“同样是母子之情,您对元钧的感情很昂贵,盼望着他升官晋爵、娶个有钱有势的妻子,这就是您生养他的目的;可是我的爹娘不同,他们是因为我是他们的女儿而生我育我,不是因为我将来要嫁个贝勒爷!即使我没有照他们的期望走下去,他们也不会因而改变这份感情!”映月激昂的指责蓦然停止,她定定的看向已经铁青着脸、浑身气得发抖的容福晋。
“可是您呢?”轻轻的,却是很有力的诘问。
狠狠的瞪着她,容福晋突然别开头。
“红菱!”
“福晋。”已经在外头待命许久的红菱急忙奔入,同时瞥了映月一眼,对她的勇气与大胆投以轻鄙的微笑。
“撵……撵出去!把她给我撵出去!”容福晋歇斯底里的咆哮:“贱人!我警告你,马上给我滚!再让我看到你,我马上叫人宰了你!滚!”静静的看她怒吼,映月扬起坚定的笑容,“这事儿等元钧回来再说。”原本她是求之不得能离开容王府,可是交手过这么一回合,她怎么也走不了。
也许还是会走,可是不是现在。她要等他回来;他已经被这种额娘折磨得够可怜了,她不能就这样丢下他。
“不走?”盛怒过后,容福晋双眼射出冰冷的恨意。
“好,不走是吗?那你就别想走了!”她非整得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不可!
闷声不响的回到寝室,映月喊住正在整理衣物的银兔儿。
“银兔儿,带来的东西不用收拾了。”她倒杯茶喝了口,企图稍稍压下心头的怒气与沮丧。
“放着就好,省得以后麻烦。”麻烦?“为什么?”
“反正都快要走了,就别再白费工夫了。”她闷闷的回道。
“快要走了?”银兔儿大叹一声。
“夫人,你还没死心呀?都已经嫁了人,成了容王府的少夫人,怎么还老是想着要走呢?”
“才不是我。”是那个偏激的老太婆!一想到她就好气。
“人家都开口赶了,我们留不久了。”嗄?银兔儿放下手中的衣物,走到映月旁边。
“福晋是吗?”以前跟在宁福晋身边,她已经对这位容福晋的厉害时有耳闻。唉!她早该想到的。
“她怎么说?”
“你这个狐狸精!给我滚出容王府!再让我看到你,我马上要人宰了你!”模仿那尖锐的叫嚣,映月摆了个烦躁的臭脸。
“她还叫我自个儿去帐房领一千两,然后走人!”简直欺人太甚!
银兔儿轻笑一声。
“原来夫人的身价只有一千两。”真便宜啊!
“我也是这么告诉她。”叹口气,映月倦极的趴在桌上。
“银兔儿,从现在开始,咱们俩要格外小心,谁晓得她会出什么招数来对付咱们?”瞧她赶人的恶形恶状,她根本不晓得有什么事是容福晋不敢做的。
“托夫人的福。”银兔儿没有恶意的讽笑道,“我会注意的。”
“别开我玩笑了,银兔儿。”刚刚的对峙已经让她身心俱疲,累得不想再动。
“我好饿。”
“早膳已经准备好了,刚刚才送过来。”捧过一旁的托盘,银兔儿一碟碟的摆上桌。
“对了,刚才织月格格来了一趟,想请夫人一起用午膳。”不等银兔儿摆置好,映月已经偷偷拈起配菜塞进嘴里。
“好啊好啊!我也好久没和织月一起用膳了!”幸好府里各房不一起吃饭,不然对着那恶婆婆,她怎么咽得下东西?“银兔儿,你吃过没?”
“等夫人用完我再去吃。”主子还没吃,做下人的怎么敢先填饱肚子?
“那就一块吃。”转头笑望着伫立在一边的银兔儿,映月扯着她的袖子,硬要她坐下来。